无神界第二部 无罪之眼————饮风沈醉

无神界第二部 无罪之眼
 BY： 饮风沈醉
淡淡的烟雾从燃烧的火星处腾起，拂过他性感的唇俊美的脸，在他清冷的眼瞳前打个旋儿，带着无限依恋飞出窗外。
晚风吹起。他站在城的最高点居高而视。
点点星光仿若城的荣耀。
他笑，无限嘲弄无限寂寞，还有一并泛滥的无限眷恋。
夜色弥漫。
烟蒂的星火在被湮灭的刹那骤然放出最后的挣扎，随后与他的身影共同消失在了黑暗中。
一、泛黄的时间里
灯光很暗，房间的黑白平衡因而严重失调。但这能缓解男人的紧张情绪。他像吸氧似地狠狠吸了两口烟，以强制镇静的语气说："知道吗，说出来我就完了，老板会杀了我。"
"你不说出来也会死，你对你的老板来说不太重要，他会杀人灭口。"一个金色长发的年轻男子坐在他对面，灰色的瞳孔透着能让人安静到发抖的光泽。
"那么我、我又有什么好处？"他需要足够的利诱。
"物质与人身的双重保障。"
男人显得很动摇，随即警戒而又惶然地看向他。"我该怎么相信你？不行！我要见你们的头儿。"
"凭Julian Christie这个名字。至于我的头儿，相信我，见了他对你没好处。"
男人不自禁地瞪大眼，吃惊地看着他。"你、你是主教！"
"是的。"Julian依旧面无表情。在利诱之后就是威逼了。"Martin先生，我们没太多时间让你拖延，如果你仍然不下决心，我不保证自己有足够的耐心厚待你。好了，Martin先生，你对我们的条件如果还满意的话，是否愿意与我们合作？"
男人又局促不安地抽起烟，直到烟蒂烫到手。他惊醒过来，望了对方半晌，泄了气。
"Weber先生在走私毒品，是天使之泪。"他终于开口。
"哪个Weber？"
"Alf Weber，Weber家族的二公子。他用公司的钱做投机生意，结果亏了。为了填补漏洞，他与人合伙干起了毒品行当。这事他瞒得很紧，一旦捅出去，他的家族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他。他已经为了保密杀了好几个人。"
"还有吗？"
"我只知道他上次交易搞砸了，对方是哥伦比亚的三星党，这几天他正想法解决麻烦。"
Julian微微点点头。"谢谢你，Martin先生，我保证你三个月后可以舒舒服服地到大溪地的海滩和金发美人跳舞。"
弹个响指，让手下把男人带走。苍白的手指摩挲着下巴，大脑高速处理着刚得到的情报。
"接下来该怎么做呢，Philip？"Julian抬头，看向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身影。
高颀的身材带着难言的气势，混血统的五官少见的俊美，只是冰一样的瞳孔让他看起来高高在上，不近人情。他是他的上司－－世人敬称"菲利王"。
微微拨动着一头不羁的黑发，Philip－－狄凯口气淡漠地道："暂时按兵不动，我们需要有一个完整的计画。"
Julian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说："是心不在焉吧。"
"是的。"他毫不避讳，"你们的职责，不就是在我心不在焉时代我完成手头的工作吗？"
Julian闭上嘴。显然上司心情恶劣，这个时候的Philip不是他惹得起的。
"一周之内我希望收到详细的计画书。"
Julian眉梢微颤，面淡无波地颔首应道："遵命，城主。"
而丢下这等虐待性命令的人则不耐烦地扬长而去。
穿过重重守卫的信道，搭着升降机来到地处高层的某个房间。验过指纹和声纹，门自中间无声开启。略一顿步，狄凯走了进去。
房间的布置体现了尽可能舒适与安静的要求，这倒不是设计风格，只是为了病人的身体及心理状况着想。
靠近落地窗的大床上，静静地承载着一个单薄的人影，他安睡的样子看上去更像一具空壳而不是鲜活的生命。
狄凯放轻脚步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坐下，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像是怕惊扰了睡梦里的人，十二分地谨慎。
凝视着清丽苍白的脸庞，阖上的双眼连睫毛也一并静止，每一次平缓的呼吸都脆弱得让人不安－－狄凯慢慢伸出手，轻轻抚上他的颊，像是为了确认他的存在。
皮肤传递着干燥而冰凉的触感，蜇疼了人的心。
狄凯微微打了个冷战。
深深叹息。
抬眼看向窗外，天空积压着一片阴沉，夏日的闪电带落靡靡烟雨。
他不喜欢这样的天气。在他的记忆里，雨是不幸与忧伤的陪衬。
十七年前，他的母亲就是在一个黑暗的雨夜里永远地离他而去......
2191年，狄凯出生在亚洲南部的一个没落城市。
关于他的身世就像一部三流伦理剧的真人版－－父亲是一个大家族的继承人，母亲却来自平凡的芸芸众生。所以他一出生就注定了私生子的命运，跟从母姓。母亲为了养活他，四处寻找赖以为生的工作，最后在百废未兴外找到了最快捷的经济来源：卖身为妓。
只是那时，他的童年并未带上过多的抑郁。他的天空虽不晴朗但透过阴云依旧照得淡淡的阳光。因为狄凯活在母亲全心全意的爱与守护中。
一天分作白与黑。
当阳光射进窗户时，母亲总是穿著洗得发白的浅蓝色围裙，带着满身的粥香来到他床边，轻轻拍拍他的脸蛋，唤他起床。那凉凉的感觉总让他舒服得不愿动弹。
而后母子俩便围在小小的方桌前共进早餐。简单到粗糙的材料在母亲那双白皙的手中神奇地化作最为可口的餐点。望着母亲温柔而纯净的笑容，淡淡的白粥似乎加进了名为幸福的甜化剂。
因为贫穷的家境供不起学费，狄凯幼时的教育便是在家中由母亲独立完成。两个人坐在床上对着生字表逐一指认，念出一个音节就像是念出一串快乐。有时念着念着他就打起瞌睡来，小小的身子蜷缩在母亲温软的怀中浅眠。此一刻的情景后来成了他记忆金库最为弥足珍贵的收藏。
当太阳吝啬地收回身上的光线时，黑夜便降临了。
于是母亲换上廉价的紧身裙，化上浓妆，再洒些有点刺鼻的浊黄色香水，走进黑暗的小巷招客。
临出门前她总会对他回眸一笑，依旧从容，依旧纯净。
这个样子的母亲在他眼中仍是美丽的，美丽而哀艳。
当时的狄凯很小，还没到明白人类原始本能的年纪。可是他已经懂得，母亲的痛苦与坚韧。所以，当他稍大一些时就努力学习独立学习体贴，学习一切可以稍稍慰籍母亲的疲惫与伤痕的方式。
2198年，一个流落街头行乞的小女孩被母亲带回了家。女孩叫姬天姿，八岁，与他同龄。他的生活因此变得更有生气，虽然在物质上则表现得更为艰辛。
那时的狄凯是个乖巧又懂事的孩子，虽然不太爱说话，但不沉默；虽然表情不丰富，但会害羞、会生气甚至会撒娇。因为母亲以自己无比的坚强把他教育得很好守护得很好。
直到有一天，一个喝醉酒的男人闯进家里。母亲哀求男人离开，却被粗暴地推倒在地。为了保护两个孩子，她只能把他们关进柜子。透过柜子的缝隙看见，母亲顺从地被男人强暴，因为他是她的恩客。
男人离去后，母亲在一片狼藉中慢慢穿上衣物，然后打开柜子。看到抱在一起脸色发白的抽泣着的孩子，她露出无比温柔的微笑，轻声细语地安抚。
那时母亲的笑容，在他的心头打上了鲜血淋漓的印记。
后来母亲病了，病得断断续续，时好时坏，一丝一丝地慢慢抽去她的健康。白天她苍白着脸为两个孩子操持家务，晚上用腮红掩去病容，走入黑暗的小巷。
母亲的笑容仍是如此纯净，纯净得似一种消散般的透明。
2201年，母亲死于性病。
在一个雨夜，她安详而决绝地离去，甚至不带留恋。
狄凯深信，灵魂解脱的瞬间，母亲已不爱任何人，不论是他和天姿，还是那个在每每失神时思念如潮的男人。
那一刻他很想问母亲，是否已得到自由。但他终究没开口，把这个疑问关在他的心扉里，围上铜墙铁壁。
没有人再为他撑起安宁的天空，生命的沉重直接压在了肩膀。
狄凯和姬天姿开始四处流浪，为了生存下去而拼命挣扎。
2202年，时任无罪城城主的Edith Dresden经过这个荒芜的城市，遇见了十一岁的狄凯。她看到他在一次食物的争抢中毫不犹豫地用石头砸伤同龄的乞儿，然后冷漠地从满地的血流和呻吟里找回四散的发霉的面包。于是她走上前，告诉他他可以得到最新鲜的食物，如果愿意跟她走。
就这样，狄凯和姬天姿被带到了欧洲的无罪城。他有了一个新的身份－－城主的养子Philip，也开始了一个新的人生。
数十年前，一群为社会所拋弃的人流亡到欧洲南部的某一地域，于一片焦土上建立了他们的聚集地。在那个死亡与动乱的年代，越来越多历尽艰险遭受不幸而无处容身的人们来到这里，渐渐地形成一个独立的城邦，名为"无罪城"。
无罪城的城民信奉自由与和平，信奉依靠自己的努力建设生活。在人们的同心协力下，城邦日益繁荣。
但新生的事物往往是脆弱的。面对虎视眈眈的四大家族，无罪城如履薄冰。
Beirut、Oslo、Russel、Weber这四个姓氏掌握了欧洲三分之二军力，在经济上更是拥有绝对的垄断地位。也因此，欧洲大大小小的新城邦旧国家的所谓当权者大多不过是政治舞台上在幕前跳舞的傀儡。
只是，这世上没有永久矗立的堡垒。在经历了时间的漫长腐蚀，尤其是"全球经济大崩溃"的冲击，从起点走过巅峰之后，华丽的外表掩不住衰弱与死亡的现实。此时崛起的无罪城无疑是打破平衡的导火线。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四大家族在对待眼中钉的问题上难得地达成共识。无罪城不得不穿上自己的武装。为了抵抗外部的侵略，更为了内部的发展，他们需要强大的领导人和军队。
2190年，无罪城的权力机构"协议庭"进一步完善了行政司法制度，通过了建军的议案。
同年，Charlie Graham票选为首任城主，第一支军事力量"城卫军"成立。
在Graham的治理下，无罪城的安全初步得到保障，经济发展突飞猛进。后人尊称其为"开拓者"。
直到2197年，Charlie Graham遇刺身亡，终年五十二岁。一个月后，他的秘书官Edith Dresden被"协议庭"紧急委任代理城主一职。
次年，Edith Dresden在选举中以绝对优势正式当选为第二任城主。
不久，年轻的女城主就Charlie Graham遇刺事件向协议庭施压，逼迫其通过大规模扩军提案。
2201年，无罪城已拥有堪抵一国的兵力。以强势的军队为后盾的Edith Dresden迫使协议庭修改宪法，取消了协议庭对城主的权力制约。自此，协议庭名存实亡，Edith Dresden开始了独裁统治。
也就在这一年，Edith Dresden逐步从各地挑选有天赋的孤儿，对其进行各种教育集训，以培养无罪城下一代的精英分子。其中最出色的孩子作为下任城主的候选人被她收为养子，单独教育。
因此，化名Philip的狄凯认识了与他同为候选者的Julian Christie、Ian Smith、Robin Barcly以及Brooks Quicy。
至于姬天姿，则被安排接受情报作业的培训。
在共同的成长与学习中，五个候选者很快表现出不同的特质与专长。
Julian的冷静和敏锐使他在暗杀与情报分析上如鱼得水。任何武器在他手中都像他身体的一部分。只是他在着装上有些怪癖，偏爱把自己打扮成衣着华丽的神职人员。
Ian在医学上的天赋和他总是温文尔雅的态度让病人放心地把生命交予他手中，却无人知道医学研究只是他的爱好，他最擅长的是陷害算计别人，阴谋家才是其正职。
Robin是个女孩子，性格坚韧、寡言少语，喜欢皮装和名酒。当她表现出非凡的商业、经营管理才能，以及对工作的狂热和强烈使命感时，连她的养母也为这种表里的巨大差异感到惊讶。
Brooks则很爱玩，尤其爱玩打仗的游戏。如果在和平年代他只能算是那种喜欢把头发染得花花绿绿，穿著显得没学识的小混混。但是在这个动乱的世纪，乱世出英雄，无疑，他是个军事天才，天生的统帅。
至于狄凯，相较而言，他并没有某一方面的优异表现。但是他很沉着，似乎从未有任何的情绪波动，任何情况下都能冷静地对状况做出准确的判断。他也很冷酷，对别人也对自己，为了达到目的，他是真正做到不计一切。因此他的表现总让搏击课与谋略课的老师落荒而逃，最后只能由他的养母亲自抽时间教导。
其它的孩子都很怕他，不敢接近他，不敢对他说不。而Julian四人却反而很喜欢找他玩，亲近他并且锲而不舍地试图了解他。
这一点，他的养母解释为领袖气质，是他独有的魅力。这也代表，Edith Dresden已在心中决定了城主继任者的人选。
不过，再优秀的人才都离不开实干的磨练。于是未来的精英分子们被派往世界各地。
2208年，狄凯偕同姬天姿来到东都，执行他的又一个新任务。他们加入了"镜花园"，以出卖肉体的工作为掩护收集东都权力层的情报，为将来掌控这个城市做好准备。
对狄凯来说，这样的任务实在没有挑战性。无论是情报收集还是床第技术，都只是他所受的各项训练的一部分，实践起来没什么难度。现在的狄凯，对任何事任何人都不会在意。养母的期望，同伴的嫉妒，Julian、Ian、Robin和Brooks的友好以及姬天姿夹杂在爱情与亲情之间的爱意，在他的心头皆难以找到足够支撑的站立点。
他有生活的欲望，但不会太多，不会多到需要感情来充实。不知何时起，他习惯于做一个旁观者，鄙睨而冷淡地看着这个世界－－完全忘了自己只是个十多岁的少年。
对于这一点，他身边的人表现出不同的不满与担心。
Edith Dresden认为，一个优秀的领导者应该有足够的野心和目标，这样才有动力，才会对每一个指示每一个决策谨慎、负责、充分重视地对待。而狄凯的过分寡欲让她担忧无罪城的未来会沦落为一场游戏。
Julian四人的心思倒没这么复杂，他们只是为他所吸引，想和他交朋友，认为与他共事会是一件愉快而刺激的事。可是他们的多番努力也不过是换得一个存在的承认，在他的心扉外远远观望。
而姬天姿，也是走近了却同样被关在门外的一个。尽管她与他拥有一部分共同的回忆，尽管他们心中珍藏着同一个深深敬爱的身影，但姬天姿认识的那个会有各种情绪和表情，温和而细心的狄凯在母亲死去的雨夜一并消失了。有时候想起，在他们一起流浪的日子里，面对危险狄凯表情冰冷地把她护在身后的样子，总是一阵阵的心酸。
她是爱着狄凯的，但不知道是对十岁之前的那个男孩的怀念还是对十岁之后这个少年的迷恋。
然而这个对什么都不在意的少年在"镜花园"遇到商去风时发生了改变。
他看着十六岁的Wind毫无畏惧地面对这一张张丑陋的脸，把自己的身体当作消耗品任凭他们享用－－即使每次完事后都会吐得肝胆欲裂。可是无论遭受怎样的折磨，少年的笑容依旧那样纯净从容。
狄凯注意到他，是因为他身上的某种特质像自己的母亲。但是在日益密切的接触中，未曾察觉何时开始，视线追寻他的背影已成了一种习惯。看着他的笑，看着他的无畏，看着他偶尔流露的淡淡的伤感，就像是一种毒，感染了精神上的每一支神经，任由其腐蚀而难以自拔。
直到－－两年后。
当意外得知美洲的大毒枭Lucian Purcell路过东都时，尽管未在任务的计画之内，自负的少年决定夜探Purcell的住所搜寻情报。大意之下，中途遭到伏击受伤逃离。仿佛是老天恶劣的玩笑，当晚恰逢Purcell寻欢"镜花园"，并且指明要当红的美少年"Ken"。此时化名为Ken的狄凯仍在昏迷中，少年Wind代替他敲开了恶魔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