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情 上————怜书

「依你所言，应该是身受魔气之毒，」屋主人一顿，说出预设的答案，「此毒唯有囹圄池附近的露果可解！」屋主人接着详细的描述了露果的形状。

海殇君微一颔首，「多谢。」正要转身离去，屋主人突然说道，「但有一点必须注意，露果虽然并不是稀珍奇物，但却只有身具清圣灵气的人才可摘取，普通人一碰，露果立时化水散去，就失去疗效了。」

清圣灵气？指的不就是梵天？

心中一动，海殇君眉端一扬，「哦？这又是为了什么？」

「唯有至洁的清圣灵气，方能完全除去魔气的影响。露果既是去除魔气的药引，自然也绝不能有外气沾染；一旦异气沾染，就不能称为至洁。」屋主人侃侃而谈。

「吾明白了。」略合眼，海殇君喟道，「天下之大，确是无奇不有－－」

屋主人笑了笑。

海殇君张开眼来，微微一笑，「不过，吾想，屋主人也不致于会想欺瞒吾吧？」

屋主人一惊，海殇君早已转身离去。

囹圄池。

「嗯？是海殇君……」黑发男子微一沈吟。

蓝色的身影一踏入囹圄周界，扰动的气息，立刻使星知道来人的身份。

「护法，这...来的不是梵天？」一旁，断臂尚未完全复合的表像意魔疑惑的问道。

「这是理所当然的。」黑发男子微微一笑，「就让他无功而返吧！」

四周探看的海殇君，很快便在一个深凹地界，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伸手轻触，还不及摘下那透明如露的果实，果实便裂了开来。内中汁液滴滴点点，一入地便什么也见不到了。

一连数个，均是如此。海殇君不禁微微蹙起双眉。 

一个普通的少年，不会是邪魔真的想要对付的对象。深兰谷的主人即使与邪魔有所勾结，露果能医治少君一事仍然可信……但，为什么非要清圣灵气不可？

少年不是邪魔要对付的物件，梵天却是……。

望着最后仅存的一颗果实，海殇君思索着。伸出的手停顿片刻，终是缩了回来。

「罢了，还是告诉他吧。」一转身，蓝影直向渡云山而去。

渡云山。

「囹圄池？」

清圣之气、吾？心中一动，端坐石上的修行者瞬时无声。

「嗯，吾无法摘取。」轻摇羽扇的手腕稍停了停。

巧合？或是－－？

梵天略一敛眉，慢慢站起身来，「无妨，吾现在即刻前往。」

你的伤……心思一动，海殇君手腕微扬。几丝蓝发飘动，伸出的手却在触及梵天衣袖前，轻曲而回。

「一起去吧！」海殇君笑道。

海殇君……梵天一怔，抬眼望他，一句“吾单独前往即可”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嗯。」略合眸，梵天浅浅一笑。

金芒化去，蓝影相随。

邪魔之气，远而闻之。

「囹圄池附近有许多魔物，小心为上。」将至未至，梵天突然说道。

「吾明白。」

话声方落，两人已到囹圄地界。海殇君一步略前，直走到露果生长之处。

彷似半圆的凹穴里，晶莹如露的果实，衬着红叶生长其中，一眼望去，煞似染了彩墨的露珠。

「这就是露果吗？」梵天缓步走近。

「嗯。」海殇君应道，让了一步。

「日出露去……虚幻？」梵天轻声念着，没有立即摘下。

起疑了？那么，就让你没有思考的时间吧！星微微一笑，黑色身影倏然闪现，伴着一道雄浑掌力，突向梵天而去。

嗯？ 

身未至，气劲已然笼罩。露果前的两人，略望了对方一眼，同时轻点了点头。

身形未变，梵天化影移位，与海殇君双双避了开去。掌风才过，红叶方扬，一黄一蓝的身影已前后困住发掌之人。

「原来是阁下。」海殇君微微一笑，对着梵天说道，「这位就是在渡云山下将吾拦住之人。」

「喔？」心领神会，梵天拂尘一扬，试探道，「阁下身上不带邪魔之气，想来不与邪魔一路；阁下莫非与身具紫气者相识？」

星却没有答话，黑色身影微动，又掠向梵天；梵天早有准备，大梵圣掌迎面击去，却不料黑色身影突然轻飘转向，一道利气竟是直取露果。

擦的一声，掌风过处，仅剩的晶莹果实，连枝断离，飞向空中。

不妙！露果坠地即失疗效！海殇君一掌再出，逼退黑发男子伸向果实的手，梵天见状，拂尘一卷，将露果收回掌中。

「啊－」不料露果沾肤，掌心竟如烙铁烧灼，突来的剧痛沿着经脉向上窜升，梵天一声轻噫，秀眉一蹙，几乎忍不住要放手。

「梵天！」海殇君立即赶过，扶住他轻晃的身躯，只感觉怀中人的体温迅速攀升，气息已然微乱。

「呵。」黑发男子轻笑出声，「你也可以选择放手，不过那少年没救就是了。」

这声音，是附身之人。「说得是。」梵天冷然一句，手掌张了开来，透明果实落入衣袋中。

黑发男子挑了挑眉，「也对，不过再过一个时辰，果实还在袋中的话，就会失去功效了。」

「阁下究竟有何用意？」梵天站直了身，直盯着对方。

「杀你。」黑发男子一笑，答得毫不在乎，「不过若是因此而牵连其它的人，就显不出吾手段之高明了──你就好好把握时间吧！」

「哼！」海殇君一怒，羽扇一摆，掌气脱手而出。

黑发男子腾空而起，一跃数丈，半空淡然逝去。

「先离开吧。」梵天微微蹙了眉心。

海殇君点了点头，正要护着梵天一同离开，不料一阵巨响突然震起，两人所在的一方地层竟似掏空一般直陷了下去；两人一惊，同时伸臂揽去，却没有抓住对方，瞬间的机会一去，再难以上跃，足下一虚，两人都堕了下去。

土崩石溃里，只闻表像意魔得意的大笑，「哈哈哈！梵天的威风何在？这付模样真该让灭境诸天瞧瞧才是！」

不料笑声未尽，地底一声清叱，「是吗？」梵天贯有的冷冽清音伴着破甲尖锋七旋指的尖锐杀气直冲而上。

表像意魔大吃一惊，急忙闪身，七旋指力迅旋而上，嗤的一声，在他左胸开了个洞，只差一寸便是断命之祸，表像意魔只吓得脸色发白，一时瞠目结舌，再也不敢多出一声。

掩石埋，轰声消褪，终于完全将二人的身影掩盖。

《天若有情》 31.危机

「梵天？」海殇君微带着急的声音低唤。

「吾、无事。」梵天略略平了气息，出声应答。

一片黑暗的境地，伸手不能见五指。凭着气息与声音的感知，他们轻轻交握了双手。

「能运力吗？」海殇君略略按着梵天的手腕续道，「在吾左侧，有一块岩壁，较他处为软，或许我们可以自那里离开。」

梵天深一呼息，「嗯，吾可以配合好友－－」

「嗳，吾不是要梵天运力打通岩壁，小小一片石头罢了，又有何难？」海殇君轻声一笑，复正色言道，「吾只是忧心岩壁贯通之时，难以兼顾梵天安危。」

「哈，」梵天一笑，「梵天若是无力自保，岂不叫那群邪魔笑话？好友放心吧！」

就是这样才不放心－－海殇君眨了眨眼，没说什么。

「只是，」梵天一顿，续道，「露果之事，想必早有预谋，那群邪魔也不致于愚蠢到以为落入地穴便能除去吾二人；更大的危机，想必是在我们离开地穴之后。」

「吾明白。」海殇君答道。 

交握的双手并没有分开，海殇君力运左臂，右手仍握住梵天左手，以使他能凭借气息的变化，在自己施力之时有所准备。

轰然一声，土崩石裂，一线天光乍然映入眼帘，千万牛毛针如疾雨骤下；银光闪耀之际，早有准备的二人以气劲护住周身，一前一后，一左一右的跃了开去。

细微嗤声不断，牛毛针贯入地里，带起紫蓝色的烟尘，针上竟全喂上了剧毒！

梵天拂尘一扬，破甲尖锋七旋指迅速击向空中一点，一声轻爆，牛毛针顿时消失，天空却成了灰蒙蒙的一片。

「是邪魔惯用的技俩。」梵天迅速提醒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好友但凭心而为，遇事决断，万不可因一时迟疑而陷入虚幻伪境里！」

一回首，陡见万千障壁耸立，早已不见了海殇君踪影。轻哼一声，梵天正想使出佛言枷锁，除去眼前阵法，不意气劲一提，一阵剧痛由心口漫上，梵天一惊，赶忙收气敛神，勉强撑住身体时，眼前已是一片昏黑。

万魔天指居高临下的看着阵障里的变化。

「大哥，这……」表像意魔疑惑的看着身旁冷然站立的万魔天指，问道，「过去使用邪魔困阵或许还能困住梵天一时，但如今梵天已练成佛言枷锁，恐怕……」

「哼。」虽是回答表像意魔的问话，万魔天指的视线却并不正视他，只是盯着底下阵法的变动，冷冷答道，「梵天使不出佛言枷锁。」

妙哉！」一旁的鬼王棺陡然领悟，「梵天之前已然受伤，方才又触及露果，此时体内恐怕已是气息交相冲突，自保尚有不足！」

「嗯。」万魔天指看了鬼王棺一眼，赞许道，「困阵里邪气横溢，即使放着不管，梵天也会因邪气与身上的圣气交相冲突逐渐耗去内力。只要海殇君一除，我们立时就可以杀了梵天。」

「哈哈哈！」表像意魔一听大笑，「原来如此！大哥，等会收拾梵天时请让我动手！」

万魔天指冷哼一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先去将你身上的伤养好再说。」

表像意魔虽然不满，却也不敢再言声，一旁吶吶的站着。

万魔天指心中却是思潮起伏。如今能将梵天逼陷到这一地步的，并不是灭境邪灵本身，而是居所有魔族之上的圣魔界。

紫气、毒性、露果……连环相扣的脉络──若只是要除去梵天，圣魔界有的是高手，又为何要如此迂回曲折、大费周章？

莫非，他们的目的不止是梵天？或者，根本不是梵天？

海殇君走过一段黑暗的甬道，眼前是一片杨柳垂湖的美丽风光。那是他尚未到灭境来时，曾经见过的景色。

三三两两，有着熟悉面孔的人对着他愉快的打着招呼，似乎他的出现是理所当然，更似乎，他原就从未离开过这里。

海殇君淡淡一笑，低声喟叹，「果真是心魔难防啊！」

羽扇一掀，微风拂过，眼前又成了一片黑暗。

应该是陷入困障里头了－－海殇君平心静气的思索着。梵天突然消失之前，说的那一番话他听得清楚，只是，该怎么出去呢？

四周静谧，没有其它的声音。若是梵天也正勉力突围，又怎会半分动静都听不见？

眉首一凝，海殇君慢慢坐了下来。

心神一敛，灵台清明观四方。他感觉到了梵天的气息，就在他的附近，但──！

海殇君一震，立时站起身来，袍袖一扬，一股宏大的内力向空中直击而去！

陡来的一声巨响，让高崖上观视的三人都吃了一大惊！这石破天惊的一掌，一举毁去了邪魔赖以为傲的奇巧阵局，若不是最后仅存的厚实气障，只怕这掌的威力已祸及崖上三人！

「梵天？」梵天正闭目盘坐，陡然听见一声巨响，海殇君的声音已随后响起。

「海殇君。」梵天张开眼来，看见眼前一切已然如常，知道邪魔困阵已破，一笑，站起身来，「来得正好，我们走吧！」

海殇君一点头，一眼望见梵天苍白的神色，略吸了口气，一笑，「上有不洁之物，请好友稍候。」

力运掌心，一掌劈天击去；气障与掌力相撞，立时震得山摇地动。万魔天指眉心一皱，「低估海殇君的实力了。」

「天指，来日方长，不如先调查这人来历底细再行打算？」鬼王棺建议道。

「嗯，邪毒与心魔对这二个人都失效，看来必须再从长计议。」

万魔天指正待下令撤离，一旁表像意魔一惊，心里只升起一个念头：完了，再放出梵天，下次见面我还有命吗？

急思之下，陡然一声大叫：「还有一个办法！」 

万魔天指斜眼瞥向他，表像意魔只胀得脸色通红，「落命不是毒！」

万魔天指一怔，双眼陡然放出光来，「哈！让他们自相残杀吗？好主意！」

“长老？”星唤道。

“庸人手段！”少年心音轻蔑无已，却是停了停。

露果一事，本就只是整个计划中的一环，梵天无事也罢，重伤而还也罢，只要他触及露果，便能再进一步引出体内潜藏的毒性。

几个灭境邪魔当然不是君皇和梵天的对手，允许他们暂困梵天，也不过是为了让梵天不对『少君』起疑罢了！

一个时辰将过，梵天若不能顺利到修仙台，就得放弃『少君』这个身份。计谋必得重排，但……

下了决心般的，少年淡淡道，“没关系，吾想看看梵天作何反应！”

《天若有情》 32.问情

一开始的时候，二人都没有察觉。

只是地面陡然产生了变化，一道鸿沟将他们稍稍阻绝开来。四周全是密密封锁的障壁出现一个小小的裂口，一株尚连着叶的白色花朵突然自海殇君所在的地方冒生而出……

「海殇君？」

嗯？「海殇君？」梵天又唤了一声。

如果不是剧烈的攻势突然缓了下来，阵网，其实早该破解了。本以为海殇君想到其它的事，自己也并不打扰，只是，沈思的时间，似乎过久了。

一步走近，梵天本待再言，却见蓝色的身影倏地转了过来。

「海…」梵天陡然住了口。本是深红的，温沈内敛的双眸，如今闪动着不属于海殇君的一抹异诡。那是……

正疑惑间，突见蓝影闪动，箭射般直趋而来。梵天一见，不待细思，先行斜步走避。本待向旁退开，不料身后岩壁突然动了方位，正好合上梵天前进的势子，一下子将他弹了回来，送进蓝发青年张开的双臂中。

碰触的瞬间，梵天只觉身后的人全身一颤，突然双臂环抱，紧紧搂住了自己。

「海……啊！」毫无预警的，蓝发青年一低首，吮咬上了梵天的颈项。

颈边一痛，梵天一愕，紧环着自己的双手已然移位。

自颈而下，布帛嗤的一声裂了开来，梵天只觉胸口一凉，身后人的双手已顺颈而下，按抚在他半裸的身上。

蓝发青年温软的唇舌滑落，二人紧贴的身体，明明白白的，告知了梵天对方强烈渴求的情欲。他陡然想起那朵白色的小花所代表的意义，一个久已不闻的名词蓦地闯入脑海。

不妙！是落命！

高崖上，三人相视大笑。

表像意魔更是大大的松了口气，笑问鬼王棺，「怎么想到要下在海殇君身上？在梵天身上不是更好？我等着看梵天笑话呢！」

「海殇君吾识之不深，但梵天一向自负高傲，断不能忍受此等屈辱，一定会出手相抗，等他们两败俱伤，吾等就可坐收渔翁之利！」鬼王棺答道。

「对、对！」表像意魔阴恻恻的笑声，此刻更显刺耳，「等杀了他们两个，再把尸体送去给诸天观赏观赏！」

万魔天指只是不言，如鹰般的双眼紧盯着障壁里的一切。

障壁内的黄衣修行者，正感受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扣住双腕的，有力的修长手指，单手便将他紧紧抓握。

肢体接触带来的高热让他明白海殇君已处在极度危险的状态，而自己的功体受邪毒侵袭，能支持的时间也十分有限──必须、快点离开这里才行！

微微运力，梵天身影巧转，手肘撞在蓝发青年胸口，一侧身，几步跃开；勉力提起尚能凝聚的真气，拂尘一扬，一道白光直窜上半空。

尖锐的锋芒彷若利刃，正要刺破笼在他们上方的障壁，万魔天指一声冷笑，迅速推下一股阴柔的力道，就在白光堪要刺破障壁时，将白光阻挡了下来。

「唔…」全力一击不但不见成效，勉力出手，真气散走经脉引起的剧烈痛楚反让梵天脚步一顿，间隙之差，蓝色的身影已然迫近。

蓝发的青年扣住他的肩膀，顺势将他压在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