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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
快十月了啊,好冷哎,韩夕一边咳着一边缩了缩肩膀。
海擒推门进来,凑到他身边坐下,贴了贴他的额头,小声道,“开饭喽,在这里吃还是下楼?”
小白身子虽然胖胖的动作到是灵活的很,一下子蹿上床来猛摇尾巴蹭进韩夕怀里,韩夕就势也靠进海擒的怀中一边用手指逗着小东西一边虚弱的道,“下楼吧,我躺的都要结蜘蛛网了。”
海擒伸手揽住他越发细瘦的肩,“还是在这吃吧,看你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不,我想下楼。”把手臂搭上海擒的脖子,“你抱我。”
无奈的笑笑,拿过毛衣给他套好,又用薄被把韩夕卷的像个小粽子似的,然后伸手抱起了他。
那一刻,海擒呆了呆,他手上的份量已经轻的不像一个男孩子,虽然韩夕的个子是娇小的那种,可是那种羽毛般的感觉让他觉得好像有个钻在心里钻着洞,痛的有些扭曲。
“怎么了?怎么这么难看的脸,海擒你很饿吗……?呵……”软软小小声的打趣道,韩夕抬起眼睛一刻不离的瞧着他,他有点害怕,怕一闭上眼睛就…………
低头对上他的大眼睛,海擒笑着道,“你这样看着我,不饿也会饿的。”
那张小的一只手都能盖上的脸蛋泛起浅浅的红,“这样说起来啊……我们好像都没做过几次呢……”难为他说出这样的话,低下头靠在海擒的劲肩上觉得脸一阵阵的热着。
“等你身体养好了,我们天天做。”
他说的大大方方,听的那个就快把脸埋到地上去了。海擒只能看到韩夕柔软的黑头发,亲了亲,上面还泛着青草洗头水的香气,“这可是你先说的哦,怎么,不好意思了?”
“……你,讨厌……”
“呵,乖,脸抬起来,会憋坏的。”
把韩夕放在椅子上,海擒理了理他散在额前的头发,然后在脸上轻轻的亲了一下,“乖乖的,你好了,我们就去环游世界,去塞班岛抓螃蟹,去夏威夷看珊瑚,嗯?”
韩夕勾住他离开的身子,轻轻的咬着他的唇,“不……我不要去……我不喜欢国外,我们还去放烟花,像去年的圣诞节那样,好不好?”
“好……你喜欢,哪里都好……”
“你答应我的哦!……”
“嗯。”
“以这个吻为证?”
“以吻为证。”
那天晚上,他们没有吃晚饭,韩夕带着甚至于可说成悲壮的心情而期待向往的SEX终结在他的昏迷中。
他在全无意识的时候一直断续的呢喃着,“我们订好了……你一定要带我…………看最美的……烟花……以吻为证……以吻为证……………以吻……为……证…………………………
不只那个吻,他们彼此的身体,彼此在那时崩发出溶岩般的热情,彼此烙下的无论在哪里都不可磨灭的痕迹,还有,说不尽的,我爱你………………
在后来,都作为咒语般的见证,此生此世,不,是生生世世都套牢了叶海擒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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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后。
“阿夕,我不跟你说什么了,你自己作主吧,我不逼你了。”古帆轻声的说。
韩夕现在最大的动作就是靠在床头,抬一抬手臂苍洁的额头都会渗出汗来,他轻轻的点了点头,费力的滑进被子里,古帆想上前帮他,终是停在那里,将几包特效药放下后,转过身去,想了想又道,“我联系了权威,做手术的时间由你订,至于做不做,你好好想想,我先走了。”
呵,有一丝希望的手术怎么会由病人订时间呢……大家都是找个心理安慰吧。
海擒升职了,韩氏副董的特别助理,升的好快啊,真能干……副董,好像是他的三舅舅吧……亲戚们好久不曾上门了,应该是从海擒住进他家起的时候……三千万的资金海擒都可以随意支配了,家里的亲戚怎么会接受他呢,…………钱转到了一个蚂蚁般的小贸易公司,注册人是闫非……
欧氏在股市大受打击,抛弃了彤氏兄弟,偃旗息鼓了,听说闫非是金融方面的天才……那三千万,就像借来的东风。呵呵……彤家原来是被我弄垮的啊……
彤旭,对不起了………………
可是我……明明什么都了解,却还是,爱他…………
我的生命之烛要熄了。
神啊,满足我最后的那个要求吧,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为那最美最灿烂的烟花………………
“小夕,今天有没有不舒服?”海擒带进一股凉气,必竟是十二月的天了,既然空调开的很大,那股贼风还是钻了进来。
“……没,我很好。”他照例坐在床边搂着他,削韩夕根本就吃不了几口的苹果,韩夕照例偎进他怀里,瞧着眼前刀花麻利的纷飞,不住咯咯的轻笑起来。
“在笑什么?”
“没什么……笑你……那么好的功夫……都用在削苹果上了……”
“没关系,我愿意的。”切下一小块喂在他嘴边,“乖,吃下去,你好几天没怎么吃东西了。”
韩夕摇摇头,拨开苹果,趴他在胸膛上用鼻子蹭来蹭去,“海擒……我冷……你抱抱我……”
放下手中的刀和苹果,海擒拉起被子披在他身上,然后拥进怀里,“冷吗?我去把暖风再加大点。”
“不……你身上暖和。”
“嗯,那我这辈子都当你的暖炉。”
“海擒,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问你…………”韩夕在他胸口闷闷的说。
海擒一震,他知道有些事情似乎落进了韩夕耳朵里。
韩夕半天没说话,良久后,伸出细细的手臂环在他腰上,小声却清楚的道,“海擒,你爱我吗?”
无形中松了一口气,回答的时候也便不那么专心,那就像往日的一种习惯。
“我当然爱你。”
“我也爱你,叶海擒。”
“我知道。。。”
“很爱很爱……不顾一切……………………”
他渐渐睡着了,最后的那句不顾一切,仿佛呓语般。
再后来,那个最后愿望的晚上,那个韩夕满心期待的夜晚。
那天韩夕的精神格外的好。
他吃了两倍的特效药,为了支持下去。
他穿了雪一样纯白的衣衫,因为这颜色显的他很美。
他拼尽最后的力气,把自己细心装点的像个精灵一般,为了在那人心中投下最好的样子。
他没提醒他,因为他认为他不可能会忘了。
他只是告诉他,今晚会在海滩边的茶座等他。
他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飞向他的幸福,既然是佯装出来的。
他出门前还抱了抱他心爱的小狗。
韩夕一直相信着,因为他们曾,以吻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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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湮灭本无声》完结篇(2)
春去春回,物换星移。
似乎一切都没变,海还是那片海。
又好像变了什么,早已物是人非。
三年后。
又是一个白色的平安夜,机场里今日最后一架航班刚刚降落在跑道上。机上的乘客们都迫不及待地涌向安检口,由于天气缘故,他们已经比原定时间晚到了一个多小时,此刻大多数的旅客都急着赶回去和家人团聚,而在这匆匆的人流中,却有一个身穿黑色风衣身材高挑的男人提着一只旅行箱不急不忙地跟在队伍的最后边。
在等候的人群里,不时有人对着站在他们之中的一个指指点点。那个人瘦弱的身型,在这拥挤的人群中如果不仔细看的话几乎会被忽略掉。笨重的有着厚厚镜片的黑框眼镜几乎把那张本来就不大的脸遮去了一半,在他左侧的脸颊上有一片类似烧伤后留下的伤疤,虽然那疤痕已经有些时日了,可是看上去依旧狰狞。对于别人对他的议论和几个小朋友惊恐的眼神,那人却并不在意,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望着出口,在渐渐稀疏的队伍里寻找他要等的人。
有些意外在人群中发现了熟悉的身影,叶海擒忙加快脚步走了过去。“闫!”和这已经多时不曾相见的好友紧紧拥抱了一下,“你怎么跑来了?等很久了吧。”
“难得你回来一次,我怎能不来接你呢?”扶了扶鼻梁上有些分量的镜架,他笑着说。只是左脸的伤疤因为他的笑的动作而有些扭曲。
海擒深深的看着他,脑中浮出曾几何时清丽的容颜,这一切,究竟是谁的错……闫非拍拍他肩膀笑着道:“好了,快走吧。我可不想在机场里过平安夜。”
走出机场,坐进闫非的车里,两个人却再没有交谈。闫非专注地驾着车朝他的住处驶去,而叶海擒则是习惯性地点燃香烟陷入了沉思。已经有近三年的时间没有相见、没有联系,这对于曾经是患难与共的伙伴来说是多么的不可思议。
闫非知道,叶海擒其实是在逃避,所以他没有去找他,而是给了他充分的时间去面对。只是,如今当叶海擒终于肯再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他心中的结是否已经结开,也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窗外熟悉的景色,总是勾起他对过去的回忆。直到回到了这里,叶海擒才知道自己其实什么都没有忘记,也忘不掉。因为有些东西是刻骨铭心的。
一回到闫非家中,叶海擒便拉着他喝起了闷酒。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也许是下定了决心,当桌上已经摆了七、八个空酒瓶,叶海擒终于打破了沉默。
“闫,你的伤,还好吧。”
无所谓地笑笑,闫非满不在乎地说道:“早没事了。而且,你看我像是个有问题的人吗?”
闫非对他的宽容,反而让叶海擒越发地觉得无地自容,如果不是因为他,闫非就不会到今天这般田地。望着那张原本秀美的脸上多出的可怖的伤疤,遮盖住了那双原本清晰明亮的杏仁大眼的厚厚的镜片,他知道自己欠了他太多太多……
“那眼睛呢?我去问过医生,像你这种受外伤造成的弱视,如果现在不做手术,将来也许会失明的……还有,我咨询过整容医师。”
“哦,你说这个啊,其实我的眼睛以前就不好,看不看得见都无所谓,再说,只是也许,说不定不会瞎呢。海擒,我现在的生活很安逸,虚华的东西从来都不适合我。”
其实闫非从来没在乎过自己的长像,只是现在的样子,不是在不在乎的问题,他当然心里也会难受,每当这时候,闫非都酸涩的想,都是消除户籍的人了,顶着一张什么样的脸又能怎样?少一个人难受总是好的。
圣诞节那天只是个例行的会议,谁也没想到大厦会爆炸。但是闫非知道,因为在那之前岑亦曾玩笑一般的提醒过他,就因为他提醒了,所以闫非没在意,事实上那个男人就算非常认真的跟他说,他也会认为是玩笑,纵若闫非这般聪明,也自认无法或可以说成无力去揣测岑亦的心思。
会议是讨论关于收购彤昭的公司,没错,不费吹灰之力,叶海擒就爬到了韩氏的顶端,说来可笑,方法简单的不可思议,只因他向韩夕那些贪婪的,而且已经等韩夕死等的不奈烦的亲戚们承诺了,从那个病弱的少年手里帮他们拿到他们想要的钱……谁都知道他们俩的关系,而且叶海擒有着天生让人信服的气质,于是,一切都如意料的顺利。
那天本来海擒要去的,父亲病危的消息却让他失魂落魄的匆匆赶往离岛。
于是,闫非去了。
就像做了场噩梦,大厦爆炸,慌乱的人群就像被挤碎的鸡蛋里流出的东西一样,从大厦的楼梯,窗户,纷纷掉落,他记不清了。
再醒来,叶海擒问他,要怎么对那个人讲?
说我死了,无论如何让他相信…………闫非这样说着,他觉得自己可能会掉眼泪,却发现好像很多年没哭过,怎么也不会了……
想起这些,闫非觉得自己变的有些麻木了,竟不伤心。
“我见过岑亦。”海擒说。
闫非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望着那一片雪白的世界,街上到处挂着彩色的灯,亮亮的在他面向窗子的左脸上投下五颜六色的光,眼镜已经摘掉了,从海擒的方向看过去,长长的刘海挡住了眼睛,完美的右脸,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闫非的眼睛敛着,海擒看不出那里面有什么。事实上受到那样的伤后,他曾经傲人的绝美双瞳已经掩在深浅不一的疤痕中,混浊不清了。
海擒搭上他的肩,才发现那纤长的身子轻轻的颤着。
“他的痛苦绝不是装出来的,闫,何必呢,你也痛苦。”
闫非转了过去,长长的出了口气,轻言道,“就让他当我死了吧,这样对谁都好。”
“真的好吗……”
“你呢,一直没有再找过韩夕吗?”闫非转过身微微一笑,事实上那只是肌肉的僵硬拉动。
“没有。我没有理由去找他。”把手中的酒瓶放在桌上,叶海擒靠在椅背上,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个外柔内钢的少年无法接受的事情是什么,他不能原谅自己拿生命赌上的爱情竟是个骗局,纵然那里面早已渗透着如空气般无处不在的爱。即使他原谅了,他的身体也等不到他赎罪的那一天……
“叶,别这么说。你是真的爱他,感情上,你并没有骗他。”闫非想,彤未宁也好,韩夕也好,落进这场复仇游戏中,不单单是命运的安排,自己在里面也有推卸不了的责任,事到如今,自己的这张脸就是最好的报应。
而海擒呢,他心底常年积下的恨太深厚了,以至于可以狠下心来利用一个又一个爱他的人,闫非初识的那个叶海擒并不是这样的,他甚至可以为一个并不熟识的人而出生入死,就像当年自己的那次逃亡,如果没有他,闫非是什么样的闫非?只怕还不如现在。
现在,海擒或许是有些失衡了。突然间,父亲去世了,仇人死了,所有的生存目的都一下子消失,那份彷徨,唯有心里对某人深深的爱才能支持着他吧。
“去找他吧,,你解释给他听他应该会谅解的。”
叶海擒轻轻摇了摇头:“算了,不管他和谁在一起,只要他幸福就好。”
“叶,你打算就这样放弃韩夕吗?放弃你明明深爱着的人?”
闭上了眼睛,叶海擒对闫非慢慢地道出了困扰了他三年的迷茫:“闫,你知道吗,那个圣诞夜,当我接到父亲病危的消息赶去日本的时候,彤昭已经先我一步到了那里。听父亲的私人医生说,一直以来对外界没有任何反应的父亲竟然在看到刚踏入房间的彤昭之后,就微笑着离开了这个世界。父亲……父亲他竟然可以原谅他,原谅那个曾经那样凶残地对待他的那个人,他甚至都没有等到我回去就安心地离开了……而那个人,他在父亲离开后发疯般把所有人都赶出了那栋房子,然后放火自焚了。我到那里的时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火把一切吞噬……那一瞬间,我突然发觉原来一直以来自己所做的一切,竟然都毫无意义。原来我根本就不了解父亲…………”顿了一顿,他睁开的眼里染上一层悲伤,“我痛恨,痛恨彤昭在大厦里埋下的那颗毁灭炸弹,痛恨他当年能那样的痛下杀手后,却又抱着我的父亲死在一起。痛恨这样的一个疯子到最后的那个瞬间竟然连自己都能觉察出他对我父亲那种不一样的感情……………………
“笑话啊!…………多讽刺的事……可是,为了这样的一段‘恩怨’,我害死了小宁,还伤害了韩夕……我所做的究竟是为了什么!”原来,他长久已来用来支持自己的理由,竟像肥皂泡一般。而给那些关心他的,以及他所爱的人所带来的伤害,却在现实中显得那样的残酷。
“叶……”没想到三年前竟还有这样的变故,一时间闫非也不知该说什么好。都说世事无常,而这爱恨情仇则更是难以琢磨。
想到自己和岑亦之间这么多年的纠葛,闫非无声地叹息,他只能说,
“叶,这不是你的错。这些都是我们无法预料的,你也是受害者,这么多年来你从来都没有为自己做过什么,你只是为复仇而活,为了你父亲而活……现在不过是一切回到了起点,从现在起,你可以重新做回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