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消失在了我的眼前。
感谢上天,这生我已经没有遗憾了。
风 の 声
尾 声
虽然近在咫尺,可我无法相认,崴德——我的儿子。但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西尔弗,你为什么一个人住在这里?”
他的好奇心一直那么旺盛,在他看来世上似乎没有可怕的东西,只有无至尽的新奇。
“因为我犯了错。”
“什么错?”
“什么错……”这让我一时也无法回答出来,放下了手中的锄头,看着他的眼睛。他的
眼睛并不是我的绿色,而是像极了他的母亲。我看着他稚嫩的脸,只有笑着含糊回答他,“
因为我让许多人不幸福。”
“所以你就用自己的幸福来换吗?”
——不由得心头一震!
原来他是那么敏锐又一针见血。
“是吧。但是很值得。”他的聪明竟然让我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而只是埋头于花草中
。
崴德毕竟还是个孩子,对于我给他的那个不怎么弄得清楚的答案,也就不再追问下去。
而我静止许久的心却像是被某种力量推动的微微晃动。我到底是怎么了?
“西尔弗,我走了,过几天再来看你哦!”
他带着甜甜的微笑,对我挥手告别。这个就是上天对我的恩赐了。我也不再奢求其他。
期盼着他不时出现在高高的围墙上对我笑,成了我枯燥生活中一道重重的浓彩。这个与
世隔绝的生活也因为他而变的鲜活起来。时不时的,他会带来些外面世界的消息来说给我听
。这让我这个静止的人也感觉到了时间的变化。
“西尔弗,西尔弗!他们又要打仗了!”他一脸的兴奋并不显出和我一样的忧虑。
“你喜欢打仗吗?”
“是啊!”他的回答干脆又坚定,“因为可以成为英雄啊。”
……
“西尔弗,你猜他们已经攻下第几座城池了吗?”
“不知道。”
“对啊,你怎么会知道。”他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马上就要攻下卡达加耳的都城了。
真希望我也能去亲眼看看那种场面,太令人骄傲了。”
“你那么想去?”果然,他和我这个懦弱的父亲是不同的。
“是啊,不过我读的是神学院。不过能当个外交使节什么的也很帅啊。总之,我想多看
看外面的世界。”
“真是个不错的主意。”
他果然像风一样,自由和广阔的天空才是他的向往。
……
“对不起了,西尔弗,这段时间我都不能来了,我要回家。”略感抱歉的表情一下子又
神采飞扬起来,“你还不知道吧。今天开始全国都可以放大假,是为了庆祝攻克卡达加耳的
都城。十年的奋战终于结束了,现在外面都在庆祝呢!为了洗刷十年前那场败仗而割地的耻
辱,我们终于抱了仇了!要知道,卡达加耳可是军事强国,要打下它可不容易,我们的国王
可真是厉害啊……”
看来,自己对外面的世界来说已经是个消失的人了……为了洗刷十年前那场败仗而割地
的耻辱……他果然达成了自己的愿望。
“西尔弗,你放心,我不会忘记约定的,我会从家里带花来给你。和这个一样。”他指
着地上一朵还含苞待放的“月下美人”。
“那我们就说定了,我会在这里等你的。……崴德。”
看着他开心远去的身影,我偷偷的用父亲的身份叫着他的名字。
※ ※ ※ ※ ※
那天的夜晚,我一直望着被绚烂的烟花所掩盖的夜空,看着五颜六色地亮点布满天空,
我似乎可以听到远处传来阵阵烟花发出的“砰砰”声。回想起小时候自己也是这么看着天上
那些绚丽又遥不可及地美丽。耳边竟然还能听到人们因为狂欢而发出的喊叫声、歌舞声。
那天的夜晚,我就那么呆呆的看着天空,一直到最后一颗烟花消失在茫茫的黑夜中。
合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可耳边还是能听到“砰砰”声,和人们尽情欢乐的笑声。但
一睁开眼,四周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寂寞吗?自己真的寂寞吗?
这十年里,头一次这么问自己。可笑啊,十年都过来了,可偏偏这一夜却是难眠。
我只有坐起身,蜷缩起身体,抱着双腿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这十年的每夜都只有月光
的相伴。只要这样就够了……心底深处一直埋藏着的东西不能让它泄露,要永久的深埋下去
。所以,只要这样就够了……
“谢谢!”
今天是那个哑老头给我带东西的日子,照例,我把所要的东西写在了纸上交给他。即使
知道他听不到,我还是习惯性的对他道谢。而他并没有像以往一样拿了纸就低头离开,而是
交给我一支红玫瑰和一封被红蜡封印着的信,上面印着的是皇家的标致。
“谢谢!”
我接过了信再次向他道谢,并且尽量用了平日的语气。
这是我十年里第一次收到别人的东西。因为我是被禁止与任何人接触的,包括信笺。而
这封信,一直被我摆放在屋内唯一一张桌子上。看着它,我犹豫着。竟然有半天的时间是被
我这么发呆而消磨光的。
而那支鲜红的玫瑰也同样的,被我摆放在远处,只是静静的躺在那里,直到它上面的露
水已经完全变干,显得奄奄一息……就像我此刻的心。
那封信的主人似乎看透了我的性格,他知道我不会眼看着花儿在眼前干枯。我也正如他
所料的,取了杯子,在里面倒上点水,然后将玫瑰已经开始干渴的枝干斜剪了一些,插在了
简陋的水杯里。然后,自己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向了那封信,并打开了它。
信中只有一行字:
“梦中的花园即将成为现实,而你是园中唯一的玫瑰。”
他终究没有放弃过这个梦啊!
手中紧紧握着那封信,可上面熟悉的字迹已经被泪水沾湿而变的模糊不堪。
“斐尔德……”
现在,等待成了我们之间唯一的屏障。
……
“我是你的‘花神’吗?”我笑着问他。
“是!你是我的花神。永远的,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他一边亲吻我,一边回答。
“假如我有一天不在了呢?”
“那我就去死!”我吓坏了,想用手阻止他令人不安的誓言。而他只是握住我的手,安
慰着把我搂进了怀里,“如果你不在了,我活着也是毫无滋味。所以无论到哪里,我都会让
你陪伴着我!”
“嗯……”
……
梦,终究是梦。从这个甜蜜不现实中清醒过来后,我就这么责备自己。但胸口一直狂跳
个不停,久久无法平息。
“砰砰砰!”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夜里的寂静。我匆匆的披上外衣,拿起刚点燃的油
灯来到了紧闭的门前。向外探看,原来是那个哑老头。
“发生什么事了?”
虽然他听不见,但我还是问了句。他也只有焦急的咿咿呀呀地向我比画着什么。以前极
少和他沟通,这时候也无法明白他到底要说些什么。
最后,他放弃了比画,朝着还带着星光的夜空指了指,然后把手放在了耳边。他是要我
听什么东西吗?
“到底是什么?”
我正自言自语着,就听到了远处传来的钟声,由远至近地钟声。清脆又连绵不绝,一阵
接着一阵,在传递着什么讯息。
是他来接我的钟声吗?
在他的幻想里,他曾经许诺要用钟声来迎接我回去,但是,这绝不像是带着喜气的钟声
。而且,这老头又怎么知道我和他之间的约定而预先告诉我?
——心脏猛得收缩。
钟声越来越大,已经不是一处所发出的声音了,紧接着,别处的钟声也随之响起,最后
,离这里最近的神学院的钟声也响了起来。声音急促、忧虑、就像是带着突如其来地悲哀…
…
不、不会的……
“啪!”
手中的油灯被掉落在了冰冷的地上,火苗因为地上的潮湿而不久被熄灭。
※ ※ ※ ※ ※
坐在漆黑冰冷的夜中,慢慢看着天空将要升起的第一缕的阳光。可现在,阳光对我来说
已经不重要了,自己需要的不是阳光,而是真正的无休止的黑暗。
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又一阵敲门声打破了原来死一般的寂静。这次,我并没有急着去
开门。只是静静的坐在原来的地方,看着门被打开。
进来的不止是一个人。
他们拿来了油灯,照亮了屋内的一切。而我却一直没打算挪动自己的位置,直到我看到
一个眼熟又陌生的面孔才站了起来。
对方似乎也是有些惊讶的看着我。
“西尔弗……”
这张年轻的脸让我想到了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年轻时的脸。
“塔西斯王子!”他对于我的记忆有些吃惊,“你长大了。果然……很像他。”
听着我黯然的语气,不由得笑出了声。
“呵呵,原来你已经知道了。你们果然是心有灵犀。地域的阻隔还是能传递你们彼此的
心!”他的笑里竟然带着咬牙切齿地恨。他已经完全不是小时候那个总是缠着我玩耍的小王
子了。
“能告诉我,他到底是怎么……”
塔西斯年轻有力的手臂狠狠的抓住了我的肩膀。
“暴毙,因为操劳过度。就为了你们之间那个可笑的约定!”
“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以为做出那种不知羞耻地事别人会不知道吗?就在你和他独处的最后那晚,我就在
门外。”
“那你什么都知道了。”我平静的望着他。
“是的,什么都知道了。我真是后悔自己知道了一切。这真是让我……让我……”
年轻的塔西斯始终无法开口。
“觉得恶心,是吗?”他睁大了眼,看着我的微笑。“你说吧,打算怎么处置我。”
失去了他,等待着我的是什么,心里早就已经预料到,所以并不惧怕,甚至是感到了轻
松。我看着塔西斯身后那些随从,还有他身边那人手中拿着的放着酒杯的托盘。
“不是我想处置你,而是父王的遗嘱。”
看着盛满美酒的杯子,我并没有害怕。
“他还是没有变。独断霸道又言出必行。”我笑着拿起了酒杯,闻了闻散发出的酒香味
,“他竟然还记得我喜欢喝哪种酒。”
那是我在驻守边关时常喝的当地一种果子酒。
享受完了久违的香味,毫不迟疑地将它一饮而尽。
“西尔弗!”
塔西斯冲了过来,打掉了我手中的酒杯。怒气匆匆地对我吼着。
“你就这么急着死吗!难道他在你心里就这么重要!”他这样怒吼的样子也像极了他的
父亲。
“是的,他对我很重要。”
身体开始变的飘忽,就像醉酒时一样没有痛苦,反而是一种解脱。
“不行!西尔弗,你现在还不能死!我发过誓不会这么便宜你们的。”他的口气虽然强
硬,但我听的出,他就像是个被人遗弃的任性小孩。的确,我们都将离开他而独自享受另一
个世界了。
“傻瓜,你应该恨我。”很想用最后的力气帮他擦拭掉他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好像他
还是小时候的可爱模样,可自己的手臂怎么也用不上力,“你现在可真像你父亲,我第一次
看到他时他也像你这么年轻。可是,现在……我不得不走了,要去陪他。这个是我答应他的
。”
“为什么!为什么你非要是他一个人的!”
“因为他是国王,而且是一个好国王。希望你也能像他那么出色,只是……不要像他犯
同样的错误……”
“告诉我!告诉我!你到底爱不爱他?”他拉扶着我不断下滑的身体。
“这个……”我对他最后的微笑着,“等我遇到了他,会告诉他……”
※ ※ ※ ※ ※
东方终于升起了耀眼的红日,大片广阔的土地被笼罩在美好的日光下。而崴德手捧着刚
从清晨中苏醒过来的白色小花匆忙的向那座寂寞的小屋赶。因为他想把花最美的时候送给那
个人看。
一直紧闭的门被笔直的敞开着,从里面出来了许多陌生人。崴德呆呆的站立着看着他们
从屋内抬出的被白布覆盖的物体,顿时明白了过来。
“西尔弗——”
“小鬼!”
崴德被人赶到了一边,并不让他碰触到那具已经冰冷的尸体。无计可施地他只有难过的
看着他们带走那个好看的男人。
“你是神学院的学生吗?”塔西斯发现了小个子的他。
“嗯!”崴德并不惧怕,并且点点头,“我能把这花送给他吗?我答应他的。”
又是这朵小花。
“可以。”
被揭开白布露出的脸似乎还在沉睡中,紧闭的苍白嘴唇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嫩黄色的
长发被清晨的微风吹拂着,夹带着白色小花的香味。
塔西斯看着这张不会被时间而消减美丽的容颜,看着他身旁的这朵并不起眼的小花在风
中摇曳的样子,塔西斯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个一直无法从自己心里抹去身影的男人会如此珍
惜喜爱它。它只不过是朵不起眼的白色小花,只是乡间的草花。
“你叫什么名字?”
“崴德。那你呢?”
塔西斯第一次被这样反问,不由得笑了。
“塔西斯。”
爱,就是那么难以说清的东西。它让人们迷茫,它让人们痴狂……
————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