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沉默不语,只是默默的推着伊藤忍走向不远处的海滩。
风有点大,吹起浪花,拍打在岩石上,撞击的声音有股扣人心弦的震撼力。
伊藤忍睁着灰蒙蒙的双眼看着远处的大海。而Carlor则是静静的伫立在他的身边。
“你看见了吗?”没头没脑地,伊藤忍冒出了这句话。
“什么?”
“海啊,在浩瀚的大海面前,你会觉得人是多么的渺小,同时你会发现和广阔的世界
比起来,一个人的事情其实并不那么重要。”
“你什么都看不到!”
“不,我的心看到了!”
“你什么都不懂——” Carlor的声音里隐隐有一丝忧伤。
淡淡的笑了,伊藤忍轻轻地闭上眼睛,喃喃道:“你听,海浪的声音——”声音渐渐
变小。而后,两人都不在说话。
Carlor转过头,看着伊藤忍,只见他神色安详,有着异常的平和,略微倾着耳朵,似
乎真的在倾听海浪的声音。试着像他一样,闭上双水蓝色的眼,聆听着。很奇妙,心好象被
什么力量撞击着,尘封的心似乎在开裂,冷漠开始有了一丝温度。
良久,伊藤忍重新睁开眼睛,转向Carlor,:“愿意告诉我你的故事吗?”
“我没有故事!”Carlor冷淡依旧。
“回去吧!”伊藤忍说着,已经摇着轮椅往回家的路驶去。
看着伊藤忍远去的背影,Carlor有一股想向他倾诉的冲动。
六
夜,笼罩着大地,所有人都进入了梦乡。然而有人却睡得十分不安稳,痛苦的梦
呓着:“不——不要,妈妈,不要杀——”汗水浸湿了枕头,Carlor 的手紧紧抓住被
单
,想要睁开眼睛,却无法摆脱梦境,只能在黑暗中越陷越深。
“ Carlor,醒醒,你怎么了?”伊藤忍推了推Carlor。
好象抓到了一跟救命稻草,Carlor紧拽住伊藤忍的手,眼睛仍没有睁开,只是
叫着:“妈妈,不要杀——不,爸爸——”
“ Carlor,Carlor,”伊藤忍又推了推这个虚弱的人儿。
张开眼睛,依稀看到一张脸。
“你怎么了?”
没有多余的力气再武装自己,卸下冷酷的面具,Carlor抓住伊藤忍的手,乞求道
“别走,我怕!”
“做噩梦了?”在面前这个孩子的身上,伊藤忍似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喘着气,微微点了一下头,银色的发丝因为汗水,而粘在额头上。
“梦到什么了?”
又是沉默,Carlor没有回答,梦中的情形让他不由得战栗。
“想你的父母了?”很奇怪,伊藤忍似乎特别容易读懂他的心。
“我没有父母!”
“我以前也总是做和你一样的噩梦。”
疑惑的看着伊藤忍,“你怎么知道我做了什么梦?”
“我听到了,你在叫‘妈妈’。”
被说中了心事,Carlor有点愤怒的看着伊藤忍,一只手握紧了不离身的匕首。
“能说说吗 ?”
“知道我为什么总是带着这把匕首吗?”Carlor不答反问。“就是它,我的父亲用它
杀了我的母亲,然后自尽。”
伊藤忍可以感觉得到Carlor的声音在颤抖。静静的听着,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的母亲背叛了我父亲,结果,我父亲在我的面前,杀了我母亲,然后自杀了
。从此我成了孤儿。你知道吗,那时我只有七岁——”声音已经哽咽,Carlor抽泣起
来
。从不在别人面前展示自己软弱一面的他,意外的在伊藤忍面前毫无顾忌的哭。
“那你为什么还带着它?”
“八年了,我总是被噩梦缠着,那鲜血淋漓的一幕每次都出现在我的梦里,”Carlor
抽了一口气:“每次醒来,我都对这把匕首说‘我不怕你,总有一天我会战胜你’。
”
听着Carlor的叙述,伊藤忍脑中浮现出六岁那年,母亲名务香织惨死在车轮底下的
那一幕。有种想哭的感觉,然而却没有泪。赫然发现,两年来,不曾流过一滴泪。不
,在令扬和程少筠结婚的那天,一个人痛哭一场之后就没有再流下一滴泪。难道泪已
经干涸了吗?或许泪流干了就是血吧?
轻轻地搂住Carlor,软软的说:“睡吧,我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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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光明重现大地。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Carlor冷漠依旧,而伊藤忍也没有特
别的表现。
又过了几天
“Carlor,你过来一下。”伊藤忍招呼Carlor。
走到伊藤忍面前,淡淡的问道:“有事?”
“你来这有多久了?”
“厄……有半年了吧。”不明白伊藤忍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没有任何打算吗?”伊藤忍的表情令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沉默似乎是Carlor的标志,他没有回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从来没想过将来。
忽然往Carlor的受里塞了一样东西——一块价值不匪的金表。
“什么意思?”
“这是原来这屋子的主人留下的。拿去,离开这里,去闯一片天地。”
“你这是在赶我走?”Carlor水蓝色的眼睛刹时好象冻结一般,只是伊藤忍看不见。
“这不是你该呆的地方,我知道你不会是个平庸的人,你会打出自己的一片江山。”
伊藤忍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笃定。
“好,”Carlor直起身子,像在宣誓:“我一定会打出一片江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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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Carlor离开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他似乎消失了一般。
春去秋来,一年过去了,日子还是如水般的平淡。伊藤忍的生活好象再也不会有任
何涟漪,很静、很静,静得有点让人窒息……
这一天,像往常一样,伊藤忍关了店,准备回家。
“名务叔叔!”一个阔别以久的声音响起——是Carlor。
“Carlor?你回来了?”
“我失败了——”只有十六岁,但声音里包含了这一年来的沧桑。
“回去再说吧!”伊藤忍的语气还是很平淡。摇着轮椅,回到了小屋。
“发生了什么事?”
“一年前,我变卖了那只表,然后随一艘 商船出海,我们到了非洲,做了一笔买卖
,赚了大钱,可是回来的时候遇上了风暴,船沉了,什么都没有了——”Carlor开始
怀
疑自己是否真的像伊藤忍所说的是个不平凡 的人。
“你怎么回来 的?”
“我是被人救上岸 的。”
“没有失败就不是人生了!”留下一句话,伊藤忍摇着轮椅进了房间。
看着伊藤忍的背影,Carlor觉得真正冷漠的是这个男人。不,已经不能用形容词来
形容了,他像死水那样,没有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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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晴好的天忽然变色,响雷过后,大雨滂沱,台风席卷了日本这个小小的岛国
。
伊藤忍那间小屋根本无法承受大风的袭击,窗子被风吹开,撞击声很大。伊藤忍
冒着雨,要去关窗子,但强大的风力使他很难将窗子关上。“Carlor,快来帮忙!”
“好的!”Carlor上前准备帮忙,但下一秒的情景却使他止住了脚步。
只见伊藤忍常年带在头上的帽子被风吹掉,乌黑柔软的发丝自然的垂了下来,脸上
的假胡须也以被风撤去,白皙的脸庞在呼啸而过的闪电的照射下,显得格外迷人。
如在幻影中,Carlor错愕极了,一时反应不过来。
“Carlor、Carlor!”伊藤忍又叫了好几声……
台风过后,天气恢复晴朗。
“忍,”Carlor走到了伊藤忍跟前。
“你,刚才叫我什么?”
“忍。”又重复了一遍。
“你以前不是这么叫我的。”很久没有人叫‘忍’这个名字了。伊藤忍也差点忘了自
己叫
什么了,‘名务叔叔’、‘名务先生’仿佛才是他的名字。
“为什么要伪装自己?”Carlor直视着伊藤忍。
没有回答。
“你也有故事,对吗?”
我已经忘了过去了,为什么又要提起它?伊藤忍在心中呐喊。不再面对Carlor,伊
藤忍转过轮椅,背向Carlor离去。
总有一天,你会告诉我的!Carlor没有意识到自己开始在乎起别人起来了。
七
“忍,吃饭!”
“忍,喝水!”Carlor第N次叫着伊藤忍的名字。
“为什么你不再叫我叔叔了?”
“你好象没那么老吧!”
Carlor顿了顿,接着说:“况且我喜欢叫你的名字!”然后,嘴角勾起一湾优美的弧
度,很美,记忆中,似乎很久没笑过了。可惜,伊藤忍没有看到。
“你真是孩子气!”伊藤忍觉得 Carlor好象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我才不是小孩子,我已经十六岁了!”像在示威般,Carlor大声的说着。
淡淡的笑着说:“我说吧,你就是小孩子,才会这样!”
“我、不、是、小、孩、子!” Carlor一字一顿地说道,他讨厌忍当他是个小孩子。
谁知道,换来的是伊藤忍更大声的笑,轻轻的摇了摇头:“小孩子就是喜欢不承认自
己小,还爱跟人计较!呵呵!”然后,不再和Carlor继续这种无聊的争执,回到自己房里去
了。
“讨厌——”Carlor也不明白自己干吗这么执着于和忍讨论这个,只是很自然的不想
被忍当做一个任性的小孩。
在海边听浪似乎成了伊藤忍的习惯。静静的,什么也不想,只感受着海浪撞击心灵的
那一分刺激。
曾几何时,默默跟在伊藤忍背后,也成了Carlor的一种习惯。注视着那个男人的背影
,虽他一直都很平静,但那种孤高冷傲的气息还是自他的背流露出来。
“忍,你看过日出吗?” Carlor走到伊藤忍身边。
“应该看过吧!”伊藤忍觉得这个这么简单的问题有点难回答。当眼睛还看得见的时
候,世界是为令扬转的,所以从来没注意过别的。而现在,眼睛瞎了,什么也不能看见了。
“你的眼睛失明不是先天的?为什么会失明?” Carlor想知道一切。
“意外。”用淡得不能在淡的两个字,伊藤忍掩饰了一切。
没有再追问,Carlor的知觉告诉他忍没有答真话,但他也知道现在忍也不会告诉他。
“跟我说说你以前的事,好吗?”有关于忍的事,他都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