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虎缘(出书版) 下by 和也

作者:  录入:08-22

  叔成轻轻点头,「那也不许说那些。」说著北真盯著叔成好一会,哈哈大笑,「你

  怕我死了是不是?怕我们再见不著是不是?我现在才知道,你心里也总想著我,你从没有辜负我。」

  叔成提气要说什么,被噎著了,咳了几声才说,「你真是不觉得肉麻。」

  北真直起来狠狠地瞪他,「你就是会嘴硬,等我有空剥了你的皮,看你心里在想什么。不过我这会有些事,回来再和你细说,你睡一会吧。」

  叔成听了,笑得都快喘不过气来。北真更气,「你就从来不肯说点让人心窝里踏实的话。」

  叔成好不容易止了笑,摇头,「那些话,我可没你脸皮厚,可说不出来。」

  「你呀,让人想抽。」说著说起身来。

  叔成懒洋洋地,居然觉得这样也没有为未来操心的日子还真不错,点点头说,「我还真的是觉得困了。你少缠著我也好。」

  北真用力在叔成身上拍著,就是闹著他不让他睡。叔成忍不住又想笑,说,「快去快去,不要再招惹我。」他直到看到北真直起身子走了。心里有点空,但旅程的倦意很快席卷过来,让他沉沉睡去。

  睡到快醒来,突然觉得房子里有人,睁眼坐了起来,是阿缧红著眼坐在床前。

  叔成披上衣服,还没有开口说话,阿缧静静地开口,「您一走,书砚和墨琴也悄悄地搬走了,这里现在倒是真清静了。」

  叔成望著这个心思伶俐的姑娘,「我把华府的事给辞了。」阿缧先一惊,眼睛便瞟了一眼叔成的手,默了一会,「爷可真有福气,想做什么就做了,也有人给爷担著,没让您少受一分罪。」

  叔成仍自平和地说,「这以後我也总不会绣什么了,如叫我发个毒誓,就是手指头都烂了。免得你看不过眼。」

  阿缧气得眼泪又掉了下来,「爷动这个心,发这个誓,还不是为了小王爷。您们俩是横竖是铁了心要一起了,还会管我看不看得过眼。」

  「我心里总还是挂念你呢。我当你总是亲人呢,总怕你没个著落的,你以後可有什么打算呢?」

  「爷这话说的,您又真的决心做了,又何必口口声声来说还挂念著我这个小奴婢,可不是折煞我吗?」说完背过身去。

  叔成乾笑道,「我这不是随口问问。」

  「所以爷心里想我早早地嫁了,免得拖累了爷。」说著跑了出去,在院门外迎面与辉图撞上。

  阿缧一肚子气,「没长眼睛呀你!」

  辉图仔细地看著她,「阿缧姑娘你怎么了。」

  阿缧提高声音说,「没怎么,被我家爷嫌弃了,怕我没有人要,碍著他眼了。」

  辉图不明白什么事,傻乎乎地说,「怎么会,阿缧姑娘是打著灯笼也难找的,怎么会没有人要,要是没有人要,我、我、我……」他半天吭不出一句来,但是话里面的意思却是明明白白的。

  阿缧愣了一下,开口本想要骂,又想著辉图对自己总是好的,只叹了句,「怎么大家都是痴人。」眼一红,再掉下泪来,推开了他跑出了院门。

  辉图愣了一下,终於是涨红了脸,冲著阿缧的背影叫,「我知道你的心思,可我不介意,你喜欢秦爷我也不介意,我只想你有个机会给我,让我照顾你。」阿缧的脚步顿了一下,仍是走了。

  叔成在屋子里听著,还觉得有些脸红,又想到阿缧的一句,「怎么大家都是痴人。」一时心里思绪万千,心潮起伏。想著想著发起呆来。

  辉图叩门进来打断他,「小王爷说,最近有些事,晚饭就不回来陪你吃了,你看你有什么想吃的,我去吩咐厨子给你准备。」

  叔成有些失望,就说,「不用费心了,随便做点什么就好。」他看著辉图有心想说说阿缧的事儿。辉图却全无心思,木著睑一转头就走了。

  接著几天,北真都留著叔成一个人空著。叔成又是纳闷,又是失望,一个人更显得影只形单,有的时候想事情想的入神会禁不住突然叫北真的名字,会想著北真是坐在自己身边的,而其实回答自己的不过是晚风吹过,或者是在窗外探个头的月亮。

  有时忍不住想找机会碰碰北真,可是几次都只是听说小王爷在忙,也不知道是在忙什么,心里有时无端端有时会七上八下。

  到了这日,有人晚上敲门,却是北真,正有些奇怪,北真样子却调皮,只伸半个脑袋进来细看,「哥,这几日我没来,有没有私藏了什么人在此。」

  叔成一巴掌打在他头上,「胡说八道。」心里却是放宽了心的高兴。他见著北真开心,他可不是也跟著开心吗。

  北真已经站直腰,冲後面一摆手,「抬上来。」叔成拉开门,就见两人进来,抬著一箱子。询问地看著北真。

  北真只是冲他做鬼脸,再板起脸,「你们下去吧。」那几个人躬著腰退了下去。

  叔成笑他,「你变脸可真快。」

  北真便用手拉著自己的腮帮子左扯右扯,「快吗?」

  叔成被他逗得乐了,被北真一挽手拉住,正色地问他,「我这些天听辉图说,你找我好几次,是不是想我了?」

  叔成死不会承认,「不是,我是有正经事要和你说的。」

  「得得,我听不得你和我来正经的,给你看看我给你送什么来了。」说著走到那箱子前掀开盖子,缓缓从里面拿出一样东西,他拿的还有些吃力,却是好大一件东西,叔成说,「要不要我帮忙。」

  北真忙说,「你歇著,我来。」

  叔成心里笑他逞强,就抱胸退开。

  北真慢慢将那东西放在桌子上,把上面盖布一掀。

  叔成定晴一看,大吃一惊,手慢慢放了下来,往前走了两步。北真搬在桌面上的,居然是一人高的一艘木制模型船。

  北真将那船搬出放好,靠在叔成边上轻轻说,「哥,今天是你的生辰,我们好久没一起过了。」

  叔成「啊」了一声,「我都不记得了。」

  北真轻轻说,「我每年都记得,记在这里。」他指指自己的心窝。

  叔成的手轻轻触摸著船,没有说话。

  「来,我们看看船,你小时候不是很喜欢船的,我还记得你说你的理想就是想有一艘自己的船。」越说声音越小,看叔成一直不说话,问,「哥,你没不高兴吧。」他拘谨地说,「你看我,都不会说话,说了半天乱七八槽的,也不知道你懂不懂我的意思。」停了半天,「哥,你不是不喜欢吧,是不是这么多年不见,你的想法我猜错了。」说完很有些落漠,脸上的笑慢慢消失而去。「还是你怪我这么久没有理你?生气了?」

  「怎么会,北真,你不要瞎猜。我只是感动地不知道说什么好,我都怕在你面前哭了,好丢脸。」北真拥著他,「真是的,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叔成忍著激动,看那船,就觉得两人又像是回到小时候在江边渔火之中。

  半天才说,「小时候想要的只是一条小渔船,想都不敢想会能有这样一条大海船。」

  「你喜欢才叫好,我和你说,这全是仿真做的。可惜只能玩玩,不能真的行走。」

  那船做得精细,虽然是模型,却无一处不是与真的一样,船壳板之间不是平接的,而是搭接的,是叔成听说过的有人称之为「错装甲法」的造船法,船上还有可以或降或转支的平式梯形斜帆。北真轻轻拉开上面一层,居然连下面的舱房和排水都看得清楚。

  叔成呐呐说,「真是太重的礼了,真像是作梦。」

  北真豪迈地说,「就算是真的船我也不是送不去,不过可能就不是海船了。」想想又说,「海船也不是真的不行。」说著沉吟起来,叔成还真怕他去做了个真的海船来,忙说起,「现如今海禁。别做了错事,我在南方看到了人被处罚。」

  「怎么你也知道了?」说著,北真皱起眉头,「也不是什么好事。若是如此,海防这块怎么说。皇帝也糊涂了些。」

  叔成难得听他说起国家大事,也不知道怎么宽慰。又有些担忧,又想为他分忧。一时短了言语。

  两人说了一晚上的话,依依不舍,又是笑著谈了好多小时候的趣事,又是互相来说了近年的事情。说话之间,叔成将那两只小布虎放於甲板上,「不知道这样随船而去是多快活的事情。」

  北真也感叹,「我小时候也这样想过,那时我们在沙滩上玩,我就想要是那样和你在一起永远那样不知道多好。」

  叔成听得有些痴,情不自禁地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说起这个,北真也扭捏起来,「好早了。」说著把嘴凑在叔成耳边,「那个时候,我想你,很喜欢你……」声音几不可闻,叔成就算没听清,也猜到大半,「谁知道你想什么呢。」微微别过头去,也很些不好意思。北真被他的话勾起了情意,狠狠地咬起叔成的耳朵,「就你特别狠心。」两个人难得有如此平和快乐的时间,叔成也扯动了情潮,由得北真。

  北真做了个张牙舞爪的样子,「难受,所以要咬你!」说著咬著叔成的肩,「我还记得我这里让你咬了的,现在我也要咬回来。」

第五章


  叔成得了船,心里快乐,宝贝得不得了。他自己闲来无事,就把这船有些部分拿来拆了又装,装了又拆。又有时晃出去就会寻了些书看上半天。不多时日,就把山海经里的《海外西经》、《大荒西经》都读个遍。私底下就和北真感叹,世界真大。他心里有时浮动,便想,若能扬帆远行,周游列国,实在是件美事。

  阿缧来时,若不是见他耐性擦拭甲板,便是读书读得痴了顾不上屋子里有谁。她被冷落了几次,便不再去了,性格却沉默了很多。後来终日懒散,困在屋内昏睡。

  辉图来了几次也被吃了闭门羹。这一天,终於发了火,硬把她抓著到花园里赏花。

  阿缧发丝散乱,也顾不得整齐,辉图见了心疼。偏偏笨嘴笨舌地说不出来什么。

  只是指著园子里说了些花名。

  阿缧心里想,也难为他费心了,但他说的一个也没往心里去,看著花开花灭,心里不由得顾影自怜起来,也顾不上辉图,只是自己心里寻思,「他们说,花开的好,还是要趁早摘了下来,免得耽误了青春,其实花开总会败的,也不要说一定要谁摘到花瓶里养著,花落入泥土,才会让明年这树上开出来的花更艳。」

  恍惚间听著辉图叫,「秦爷,你回来了。」再一打眼,看著叔成走了近来,先向辉图笑笑,接著皱著眉头看著自己,「阿缧,你怎么又瘦了?」阿缧心里想说,你眼里还有我呢,又想,是我自己不好,是我自己心里这结打不开。左一思右一想,眼泪就快要掉下来。别过脸不发一声。

  叔成有些尴尬,他倒是希望辉图能尽心尽力地对阿缧好。口一开,却是问,「怎么没看著小王爷?」辉图便答,「来了要紧的客人,小王爷正在书房呢。」阿缧心里更难过,他心里,装的全是另外一个人,自己可不是多余的。小王爷心里有他,船也送了,他心里有小王爷,都不怕手断了,要离开华府。心里一想,心灰意冷,站起来了,脚步一动,陷入泥里。

  辉图「啊」了一声,叫,「阿缧姑娘,小心。」庭院中心是一个小湖。阿缧心一动,迈步就走。

  辉图和叔成先是愣著,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到了阿缧「咚」地一声,跳了下去。

  叔成眼一黑,一晕,扶著树才站好,就见辉图冲了过去,「咚」地一声,也跟著跳了下去。

  辉图跳了下去,却是拼命挣扎,叔成才恍然想著,「这两人,只怕都不会水。」

  心里大急,狂叫著,「来人了!」便跟著跳了下去。

  书房里北真正与一人谈话,听著外面有人声嘈杂,接著有人通报,说阿缧姑娘落水了,辉图和秦爷去救他,也落了水。北真气急败坏,脸色也不好,也不与那人招呼,便冲了出来,那人听著似乎事态严重,也一路跟著,停在阿缧的屋外。

  北真冲进阿缧屋里,「你这是想死给谁看呢。」阿缧此时已经醒了,坐著喝姜汤,脸上清清秀秀的,头发已经被仆妇帮著梳了起来。

  「别急呀,您,这跳下去的三个人,都在呢。」屋内叔成推著北真往外走,「还好是跳著这湖不深,辉图他自个儿爬了上来,就是被水草缠著吓了一跳。也没啥事,我还嫌这湖浅了,有本事没施展开呢。」

  北真走著屋外,刚巧辉图缩著脖子站在外面听,门一开,就听著他冲著两人打了个喷嚏。

  北真又好笑,又好气,「你跟著添个什么乱呀,不会游,你下什么水呀。」

  叔成笑著说:「我进去再陪阿缧说说话,大家没事就好。」说著便回屋把门掩上。北真和辉图对视了一眼,一起都把耳朵贴在门上听著。

  叔成口气婉转,「阿缧,对不起,你可是怪我事先也没有为这个事和你商量一下,落得你回华府也难,留下来也难?」

  阿缧说,「可不是,如你是个女的,嫁了过来,我还好,名份上是个陪嫁的丫鬓。」她一生之中,从来没有用这样尖酸的语气对叔成说话。说完之後,也难免有些後悔。

  叔成静静地说,「便我是个女的,你跟过来,也是我妹妹跟来了。」

  阿缧一听眼泪才掉了下来,「我怎么可能回华府,也不是我没志气,只是就是真的里外不是人。」

  叔成说,「到今个了,你若是愿意,就叫我一声大哥吧。」他看阿缧不说话,便继续往下说,「其实你若是想,便还是在绣坊里做。大家都是熟人,你又是个女孩子,他们一定不会难为你。你人聪明,但人心也实在,虽然是个女孩子也不能说将来就不能做出些什么作为来。只是留在我身边,只怕要和我一起受些闲言碎语的,我总是怕拖累了你,回头总还要找个好人家嫁了吧。你看,辉图,看你一落水,什么也不顾不就跳下去了。」

  阿缧心里委屈,「那是,别人对你好,就得还这个情,不能欠人家的,人家小王爷送得起船呢,你就把你的人给他了,有人救了我,我可不是得要我的给人家。」

  叔成听了,皱著眉说,「这也不是交换,你对我也很好,只是我,我还不是就没喜欢你。」最後几宇吐得几不可闻,已经是费力之极。

  阿缧却是被触动伤心之处,眼泪没有办法停,「你也知道不是谁对你好就可以,那我可以不嫁吗?我就不嫁吗!」

  叔成哄她,「好了,好了,我养你一辈子。养你一辈子总成了吧。」阿缧止住了哭,总算是笑了。

  「那你想怎么样?是想做姑子还是想一辈子独身。」门「哗」地被推开,说这话却是北真没好气的声音。

  叔成回身看了一下,皱起眉头,觉得他说话太不留情面。

  阿缧忽地掀开被子,立起身来,「好,你是觉得我没有人要,缠著你家叔成是不是?」她把叔成那两个字咬的很响,惹得叔成一阵面红,偏偏北真环起手,大剌刺地看著阿缧,那意思明显就是,我就是这个意思,你能怎么样。

  阿缧笑道,「你看我碍眼,姑娘我也不怕,我就是生来碍你的眼的,你能怎么样?」

  北真还没说话,就传来辉图在外面「阿嚏阿嚏」的声音。过一会儿,辉图在外面勉强说到,「小王爷,让阿缧姑娘休息一下吧,她和秦爷也都折腾了一天了。」他一句话,中间还断了几次,都是在打喷嚏。说完了就走了。留著阿缧心里怅然若失。连叔成拉走北真也没在意。

  北真和叔成两人出了门,北真突然扯住叔成,说,「来,你看这人是谁。」说著走到院中一人面前。

  那人作了一揖,「秦爷好。」

  叔成心想,可不知是哪里的朋友,怎么却认识我,但想著北真介绍的慎重,仔细一看,「啊」了一声,「可是百来?」

  那人笑道,「正是。」他站在院中,不知道待了多久,脸上似笑非笑,叔成被他看了脸上发窘,心里想,他在屋外,可什么都听了去了,这一家子,打打闹闹的,够让人笑话的了。心里总觉得北真介绍总会是有层别的意思,但北真不说,他却又无从猜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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