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始至终 四 再度沦陷——猫咪果冻

《再度沦陷》（自始至终之四）by：猫咪果冻  
 
   楔子
从出生起，我就知道我背负着一个千年无法忘怀的过去。我拥有前世的记忆，刚生下来……或者说，还是胎儿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曾经和一个人纠缠不已，一个男人，绝美、绝媚的男人。而这个男人，也是将我杀掉的人。

我已经分辨不出，这样深刻的记忆，是因为恨或者是爱。
但是，二十四的时光中，我再也无法爱上另一个人。
毕竟，千年的挂记和二十四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人的悲哀分很多种，我的这种情况，大概只能归于最无奈的范畴吧。
毕竟，在茫茫人群之中找寻一个隐藏在记忆中的人，是如此的不易。或许用尽一生的时间，也再看不到他那回眸一笑百媚生的风采了。
1
坐在书房的皮椅上，我按着眉头，阻止自己再度出神。但，这次可没这么容易——只要看着手中的画作，我就忍不住要灵魂出窍。这画是水墨写意，随意点着的盛开或含苞的白莲占据了大半幅图，在花与荷叶的上空，凌空飞起一个超凡脱俗的男子，白衣胜雪，绝美出尘。寥寥几笔，匆匆挥就，却将凌驾仙子的男子那份清灵饱满的勾勒出来。

不食人间烟火的绝俗——是和他完全不同的美丽，是他曾经爱慕的美丽。放下画，我抬头看墙上——书房整整四面都挂满了我从小到大作的画，只为一个人而作的画。记忆中那风情万种的人，他谈笑的模样；他发嗔的娇态；他媚笑的蛊惑；他沉思的伤感；他忧郁的神情；他流泪的悲哀……

我们曾经如此亲密过，亲密得……只要一闭眼，脑海中的人就会袅袅婷婷走出来，甚至，他身上淡淡的香味还绕在鼻息间，久久不散。如今却不知对方身在何方，甚至，不知道他还存不存在。

今天无法再继续了。
这画上白衣胜雪的男子，勾起了我对过去的思念。
我不能忘记，我是一个普通的人，一个叫做慕容斐的人，而不是千年之前的昏君日晖帝慕容斐。更不能忘记，千年来潜伏在我记忆中的男人，现实生活中可能并不存在。不是每一个人都有那么好的运气，能够遇上和自己有缘的人。

正在收拾着桌上的画和印鉴，敲门声响起。我没有回头：“进来。”
“喝茶。”
浓郁的茶香味从后传来，我回身，看着笑得一脸灿烂的俊美少年，接过来。
“什么时候能完啊。”少年看看桌上正收拾的东西，顿时好像也明白我今天的工作告一段落，带着一点不满的道。
“我都没抱怨，你抱怨什么？”我轻轻一笑。对眼前这个少年，千年之前的好友，我向来都不会客气的。
“可是……头儿竟然把我和朝留在这里，说是主角在场比较好做事。他们自己却跑去参观你和百里流苏的陵寝，这算什么啊！你快点做完，我们也好去哪里游一游，羡慕死他们啊。”咬牙切齿的，带着我熟悉的稚气，曦说。

濮阳曦，这个名字在神州大陆的历史上可谓如雷贯耳。比起我千年之前的昏君诨号，他可是濮阳历史上的三大明君之首，一生的战功与治国之才都非常突出，美中不足的是，一生不曾纳后立妃，才不过三十岁就逝去了。与我一样。不过，他为了一个白衣胜雪的男子，死在刺客的拳下，而我，死在宠儿的刀下。

千年后，他们终成眷属，真是看得有些眼红呢。
“反正也不过是一个陵墓，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转几天。不过，今天也应该会回来了。”啜一口茶，我淡淡的看向书房门口。
绝色美丽也是绝俗冷漠的少年推门而入：“斐哥，今天还有事么？”
我笑，指指桌上：都在收拾东西了。
“朝……”旁边的曦回头一看，双眼发亮，迅速扑过去，棉花糖一样搂住他的爱人不放。韩朝任他搂搂抱抱，神色冷漠中带着几许温柔。
我再啜一口茶，心里感叹不已。又不是几天、几个月没见面，用得着那么亲热么？真受不了啊。
“朝……”就像听见我心里所想的，变本加厉的甜腻腻的又一声让我差点将口中的茶喷出来。要刺激人也不是这种办法。我瞥着他们：挂在人家身上，涎着一张脸，就差没有摇尾巴流口水了。

“曦，你不觉得你像一只居心不良的狼狗吗？”虽然在这里住了几天，两人却还是比较规矩的分房睡，我曾经好心好意让曦搬到韩朝房中去，他却一脸哀怨的不敢随意行动。按照他们的相处方式，应该是曦比较主动才是吧。

被我点名的某人仍然又蹭又磨。
“狗是我养的，有什么意见吗？”难得的，绝色绝尘的韩朝冷冷的吐出一句，微微的勾起唇。
他养的？那么说……
我以怜悯的目光照顾着曦，他斜乜乜我，眼睛一闭，当做没看见。
无药可救。千年之前就是这样了，我也不该觉得太意外才对。“你们是不是闷坏了？正好，跟我去超市买东西。今天晚上熙他们可能会回来，准备准备。”
我走出书房，身后一对小情侣没有迟疑的随上来。

按常理说来，一个男人和两个少年一起在超市里徘徊是非常引人注意的。在周围人好奇的目光下，我们一人推一个购物篮，装着各自选好的满满的东西，迅速向收银台而去。

路过药房的时候，我停住了。
曦和韩朝回头，看着我，以眼神提问。
“熙来的时候受了伤，估计现在眼圈还青着呢，给他买一点药膏吧。”到机场接他们一行人的时候，我都给吓了一大跳。熙现在正练武，能够将他揍成这样的人委实少见。真有点好奇这是谁的杰作。但是，我张嘴要问的时候，他就匆匆把曦和韩朝往我这边一推，跑了。

这次一定得问一问，好好的嘲笑嘲笑这只人型狐狸。
拿几盒药膏，丢到购物篮中，我抬头时，看见曦又毫不避讳的挂在韩朝肩上，两人都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
“难道……”不会吧。
“我揍的。”韩朝说，证实了我的猜测。
“为什么？”这么出尘、冷漠的性格应该不是会随便出手的人，何况熙在名义上还是两人的老师呢。
绝美的脸上浮起一丝可疑的红晕，这冷漠的少年没有迟疑太久：“他送情趣商品给我。”
“砰！”挂在别人身上的某人跌倒在地上。四周数道目光齐刷刷的射过来，几乎要把我们三个洞穿。
这还真是那只狐狸的风格，怪不得别人。我嘴角抽搐，随手再从货架上拿几包避孕套。
“既然他好心好意，我也送你们一件礼物吧。”
曦从地上爬起来，涨红脸把避孕套抢过来，动作过大，又是N道目光冷飕飕的巡视而过。“你干嘛……不怀好意……”
“我以为你是……没想到你是……”我一本正经的说，淡淡的看着他们愣愣的样子。
三分钟的沉默后——
“闭嘴，快走。”当炸药包一样把避孕套扔回原处，曦心急火燎的朝收银台冲过去。这真是千年难得一见的羞涩样子，我站在原地笑得前俯后仰。身边的韩朝若无其事的拿起他扔下的东西，丢在我的购物篮中：“你变了不少。”

“是吗？”我止了笑，搭上他的肩，“大概是和那只狐狸学的吧。”
“不。是不当皇帝的结果。”
我淡淡的挑起眉。
我从来没有想过当皇帝和性格有什么关系。但是，看着眼前的少年和曦，竟让我觉着他们的改变也是因为地位的对等。身兼凌宜大学艺术系教授和文学系、历史系客座教授的我，从来没有用现代自由平等的理论想过我的过去。

是该好好反省了吧。
假如反省就能够让我遇上那个心心念念的人儿的话，我将会很感激命运的安排。
一路上一边暗笑曦一边回到家之后，我们三人开始合作准备做晚餐。意外的，曦手忙脚乱的只会帮倒忙，而韩朝却驾轻就熟。一句白痴把他轰出去之后，我笑，想着他们之间自然的相处方式。

以前就想过，像他们那样，什么也不知道的相遇并且相爱，是件幸运的事情。
这就是地位平等的效果吧。
所以，对当初的一段情事，韩朝从来不认为是出自自愿的结果，他才执意背叛。而夕雾呢，冰雪聪明的他，早就知道这样的感情不可能维持吧。即使他曾经单纯的相信过。

以皇帝的角度看以前的事情，已有一千年。在皇帝的眼中，只有背叛自己意志的人。以自己的意志强加到他人的命运中，是如此寻常的一件事。即使是灿烂开朗的曦，也无法脱离这个束缚。千年来一直很迷惘，确实，要利用夕雾才将他留在身边，也一直在不全然信任他，喜欢他也没有改变当初的决定。或者说，我可能会在事实发生之后才后悔。……

“斐哥。菜切成末了。”冷冷的声音响起来。
我低头一看，肉丁果然全成了肉末子。看来出神的时候是越来越多了。真不知道是好是坏。这一世能不能遇上他……还是个未知数，而我的心思，千年以来都在他身上打转。

轻轻叹口气，我有些抱歉的看着正在熟练翻炒菜的韩朝。
“那句话，你想了很多。”他说，眼睛盯着锅里，倒下各种调料。
“是啊。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这话，我自然要好好想的。”
“出去想。”
我淡淡一笑，转身出了厨房。一直在门前探来探去的曦见状连忙奔进去，数秒之后再度被赶出来，一脸沮丧。
我倚在斜对着厨房的客厅窗台边，随手拿起一本杂志，翻了没两三页，又想起平等的地位。
这时候电话响了，曦瞄我一眼，继续坐着看无声电视。我慢慢的放下杂志，拿起电话。知道家里电话的人少得很，若不是熙和颜的话就是家里人。虽然称为家里人，我对现在的家庭却没什么感觉。千年以前曾经也有过类似家庭的时候，我和他，两个孩子，或许，那样才更吸引我吧。

“喂？”
“是我，哥。”话筒里是温柔的女声。
我淡淡的挑起眉，快步走到曦身边，将话筒塞给他。曦张嘴、皱眉，讶异的指指自己，我肯定的点头。
无声剧迅速落幕，曦不情不愿的接过电话，瞪住往后退几步的我：“我不是斐。”
“你是……”女声迟疑着。
“濮阳曦。”
“胡说，你的声音听起来根本不是熙哥。”
“我是他的弟弟，晨曦的曦。”
“叫我哥听电话吧。”
“呃，他不在。”曦自然而然的说，脸不红气不喘。我轻轻的笑，作鼓励状无声鼓掌。
“让他下次站的时候离窗子远一点，不然就把窗帘拉上。”
……
曦把电话扔给我，幸灾乐祸的大笑起来。在他毫不造作的笑声里，我偏头看看窗外。正对着窗户的公寓前庭花园中，一位美丽时髦的年轻女人晃着手中的手机，有些俏皮的笑着。

我无奈，只有点头。
她优雅的跨步，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这女人是谁啊？你有妹妹吗？斐？”笑够了，曦趴在沙发上问。
“有。”其实我也不太愿意。毕竟，这个今生是我妹妹的女人，前世是我的妻子。她一直怨恨着我宠爱妹妹都胜过她，因此才成为我的妹妹了吧。
“看你好像不喜欢妹妹啊。以前不是蛮喜欢鄢月的吗？”
“如果你的妹妹是你曾经的妻子，我就不信你还笑得出来。”
“百里流苏。”韩朝端着菜，走到我身旁，看了我一眼，随即转身把菜给曦。曦乐得跟在他身后转，赶紧放下碟子，跟着他厨房去。
我有些无奈的回头，打开门。
门前那个绝世的美人，轻轻一笑，扑在我身上。
这种艳福怎么消受得起？却也不能推开。我只有梗在门边，动弹不得。
很久，流苏还是没有动。
突然，一群人从电梯里卷过来，在我们跟前停下。为首的正是熙。
“哎呀，流苏也来了。”他大大方方的将流苏从我身上拉开，抱住。我心里暗暗舒口气，浅浅的笑：“是啊，突然什么也没说就跑来了。”
“难道非得有事情才能找哥哥么？”颜在一旁说，给我使了个眼色。
我会意，将正看着我们做戏的三个毛头少年拉进屋，故作非常忙碌的招待他们。
流苏乖巧的在熙怀中待了一会，然后开始如女主人一样帮我招呼客人。我在她身后耸耸肩，坐下来休息。
“什么味道，好香呢。”熙突然说。
我明白他想将流苏引开，但是，饭厅里现在有只不怕任何闲言碎语的家伙，平常在大庭广众之下都毫不避讳，要是——
“对啊，哥哥已经做了晚饭了吗？”
流苏足尖一转，往饭厅走去。
我连忙对熙示意，跟上去：“不是我做的。有两个朋友在呢。”
“朝！曦！出来和女士打招呼吧！”熙在后头大声提醒。
不过，我们俩一唱一和的苦心没有发挥效用，在我来得及抵挡之前，流苏脸色惨白的愣在门口，注视着正热吻中的两个少年。
“呀呼！不错啊！曦！”三个毛头小子挤在我们身后探看，然后，南宫罔一脸兴奋的冲进来，随后是钟离释扬，钟离烨冉倒没有什么，推推眼镜，轻轻一笑。
相比适应良好的三个人，流苏转头看我。
“那……是我的弟弟和他的恋人，他们都是我的学生。”熙解释，颜在他身边十分自然的点头。
“他们……你们为什么这么紧张？我只是，有点吓住了，没关系的。”流苏沉默了一会，强挂起笑容来。
这时候分开的曦和韩朝，都只是看她一眼，然后拉开椅子坐下，准备开饭。五个少年热热闹闹，你推我搡，尴尬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
“两个帅哥……很不错啊……”脸色稍微恢复了一些，我如今的妹妹在韩朝身边坐下来，仍然有些苍白的脸上笑容可掬。
熙将我扯到一旁，俩人挨着坐下。我仍然时不时的注意流苏——这是我意料之外的反应，本以为她会对同性恋情抱厌恶甚至是憎恨的态度……现世的她是很女人味的，虽然聪明，却不想受更高的教育，虽然能力强，却总是在我面前柔弱。可能正因为过去的事情吧，她不想在我跟前显示强悍的力量。不过，或许她对夕雾的事情有了些内疚感，所以才尝试着接受眼前的震撼么？

“怎么回事？”熙悄声问。
“我也……算了，流苏这样不是正好吗？”我拿眼角斜他。要不是这家伙糊涂了，怎么至于让流苏看到这一幕？
“是啊，你以前虽也疼她，但还是防着她，现在可以放心一些了。”他呵呵的笑，引开了话题。
对这狐狸的狡猾，我哼一声，然后带着一点真可以称为哥哥的幸福的微笑，转头看坐在对面的流苏。
“流苏，找我是不是有事？”
“是啊。我订婚了！哥哥，明天你课表是空的吧，所以，陪我去逛街。”
“你是个服装设计师，自己想穿什么衣服做几套就好了。要是买别的饰品，我绝对奉陪到底。”
“那不是要累坏我了？哥哥，陪我吧，大家都一起去。”
看着她撒娇的样子，我忍不住笑出声来。见我答应了，她抿唇笑，眼中的喜悦难以言表。
“那我们也陪着去吧，一群人也好。”颜说，亲昵的贴近她，“我也好看看我们的审美观是不是一样啊。”
“好……”
两个女人兴奋起来，饭桌上唧唧喳喳的。
五个少年也自在得很，彼此开玩笑。曦在他们的调笑中游刃有余的应付着，韩朝则不说什么，偶尔插两句，绝美、出尘的脸上是几乎看不出的快乐。熙有时也凑着加两句话，引起少年们更大的哄笑。

我一边吃一边看他们，突然有些羡慕。
如果，只是如果……下次聚会……他能出现就好了。
就坐在我身边，弯着魅惑的乌黑双瞳，勾起绮丽的红唇，纯洁而妩媚的笑看着我。就如千年之前那般……陪在我身边。
……
难道，我对他竟也有这样深刻的依恋了么？ 【红尘】
2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快的在我生命中再度出现；我也没想到，他的再度出现，带给我的震撼是如此之大，以至于，在看见他的那一刻，千年来所有的疑惑都消失了，全部的心思都围绕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