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之恋曲 上+番外————陵小羽

"......"
转过头，我毫无意外地看到了老四额头上隐隐暴起的青筋。他黑着脸，瞪着我，似乎很不能相信我在这种气氛下竟然能叫出要吃咖喱鸡饭的话。
我冲他僵硬地笑了两下，然后诺诺地解释道："我很饿了呀，饿得两眼发直，饿得心力憔悴。小言言，我饿得真不行了呀......再饿下去会死人的呀......"
老四的脸色缓了缓，却紧抿着嘴半天没说话。我也没敢说话，只是和他对视又对视。
半晌，只看见那边的唇轻启了下，然后滚出六个清晰的字，"我要吃，方便面。"
方便面。（平静。）
方便面？？（疑惑。）
方便面！！（震惊！）
老天，你耍我是不是？
死扯着老四的衣服，我黯然地流下两行清泪，痛不欲生地朝他喊："一定要吃方便面吗？可不可以吃鱼香肉丝面？"
"不行。"
"那么吃雪菜肉丝面好不好？"
"不行。"
"炸酱面好么？要不阳春面也行。"就是不要方便面啦。
"我就是要吃方便面。"他无视我的恳请，一脸不爽的样子，分明还是在生着闷气。
可恶可恶，我都已经很低声下气，委屈求全了好不好？
"喂，你别太过份噢，不就是说要吃咖喱鸡饭嘛，至于那么生气吗？"我气冲冲地朝他吼完，然后把头一撇，再也不瞅他一眼。
"你......"他把我的脸板过来，我不依，他再扳，来来回回，直把我的下巴都掰疼了。
末了，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心知拗不过我，便松开了手。
半晌，我才听到他不清不愿地说了句："不吃方便面也无所谓，反正吃什么都好，我就是不吃咖喱鸡饭。"
"扑哧"一声，我忍不住笑开了。他还气着我那句话儿哪！真是个别扭的小孩......
嘿，我家小言言，真是可爱哟......想到这儿，我扭过头，忍不住伸手去掐他那张绝美的脸。
"喂，你这家伙......"他气煞，马上以牙还牙。
他那一下掐得我差点跳起来，我疼得不知不觉两指一紧，猛地一捏反倒让他连连呼痛。结果就是，我们两人一手捂着一边脸，都满脸怨气地互瞪着对方。
"很痛欸！"他吼道。
"好像我不痛噢！"我咆道。
"笨蛋小桥！"他猛搓脸。
"万恶的小言言！"我狂跺脚。
我们就像两个孩子，互喷对方口水，你骂一句我回一句，半步都不肯退让。
"啊......"一声凄厉的女声打断了我们企图用口水淹死对方的冲动，霎时间，一抹不详袭上心头。
怎么回事？我知道不是小言言叫的，因为此刻他也正诧异地望着我。
"搞什么阿？死人啦？"我用眼神与受惊的小言言交流。（据事后老四说，受惊只是我单方面认为。他可是处事不乱，临危不惧！）
"我怎么知道阿？"从他的眼神里我读出了这样的讯息。
"那我们该怎么办？"
"先看看再说。"
于是我们缓缓地，缓缓地，同时将视线转向前窗的挡风玻璃--
妈呀！
一张不知名的脸孔，此刻正紧紧贴在挡风玻璃上，分不清的五官互相挤压，扭曲变形。
"啊......鬼啊！"我和老四一时大受刺激，并同时放声大叫！
"啊......"她又一声惨叫，然后朝后退去数步，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望着老四。
三秒钟后，她颤抖着双手摸出包包里的手机，乱拨了几个键，然后对着电话一阵激动地呼喊："啊......品言的车竟然停在我们的左边的左边的左边！他就在里面，你们快点来呀......对啦，千真万确是他！终于被我逮到了，哇哈哈哈哈......什么？注意形象？不要吓跑人家？喂，你知道品言看到我时，嘴巴张得有多大吗？他一定是被我的美貌给吓坏了！......什么？叫我不要单独行动？光站着？......喂，喂喂？......"
于是，一座‘雕像'便夸张地伫立在车前。她微笑着，双手叠在身前，身体微斜，眼冒心心，睫毛眨动......
一片乌鸦从头顶飞过，我和老四被彻底打倒！
"她为什么会认出你？"我狂吼道。
"我没戴帽子！"
五秒钟后，有两个人以闪电般的速度消失在了地下停车场，十分钟后，临街的便利商店门口多出了两个因为过度狂奔，不得不停下来喘息的家伙。
"她真的没有追来？"老四扶着我的肩膀呼呼喘气。
"没，有。"我连拍胸口，狂喘不已。
"那就好。
休息了好几分钟，我们才缓了过来。"小言言。"我这样呼唤他。
老四咬牙切齿，声音从牙缝里跑出来，"不－要－叫－我，小言言。"
"嘻嘻。"我心里乐坏了，"我偏要叫，小言言，小言言，小言言......"
"......"老四欲哭无泪，额上顿时浮上三道黑线。
"看你精力充沛，应该还不饿噢？看来今天可以省一顿了。"小言言饱受精神刺激，终于不堪忍受，随即撂下恨话。
我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马上停止呼唤"小言言"，然后可怜兮兮地对老四哭诉道： "哪有精力充沛？我肚子都快饿扁了！"
"哼。"老四对我的话充耳不闻，还对我视而不见。
"咕噜噜......"老四，你听见没？！这才是我的心声！哀怨地瞅着老四完美的侧脸，我拉拉他的衣角，惨兮兮地说道："随便吃点东西就好。"
老四忽然狡猾地笑了笑，视线又飘回到我身上，然后重复了句："随便吃点东西就好？"
"嗯！"我很用力地点了下头。
于是他二话不说拉起我的手，随即就往身后那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商店里走。
"你，你想干......干吗？"不祥的念头从我的脑袋里冒了出来。
"买方便面泡阿。"老四的话终于粉碎了我今晚肯德基麦当劳麻辣烫菜肉大馄饨蟹肉小馄饨咖喱鸡饭鱼香肉丝面雪菜肉丝面炸酱面阳春面的美梦！！！我为自己同情地鞠了两把泪，然后在方便面货架前一边啜泣一边找最贵最好吃的方便面。呜呜，我就要那个有真空牛肉包的香辣牛肉面！
店里有热水，付了钱后，我们泡了方便面。老四的帽沿尽管已经压得很低，但柜台前的美女店员阿，买东西的中年男人阿，付钱的阿妈阿嫂阿，都往老四身上不停地乱瞟。
不用说，他身材太好，容易引人想入非非。
我和老四交换了一下眼神，得出一个结论：此地不宜久留！
匆匆离开便利商店，我们端着烫乎乎的碗面，走进了一个免费开放的公园。走了一段路，找到了一处较僻静的地方。公园里灯光昏暗，我们坐在长椅上，这才安心地打开碗面盖子。
呼！热气腾腾地扑面而来。才吃了两口，就听见耳朵边忽然传来一句："咦？为什么你的碗面里有那么大一块牛肉？"
"唔，好吃。"不理他，我继续大口大口吃面，大块大块咬肉。
"我也要吃！"老四不爽，伸了筷子就往我碗里面夹，我急忙喊道："这是香辣牛肉面，你又不能吃辣的！"
老四一怔，然后气鼓鼓地回我道："谁说我不能吃辣的？刚才我是骗你的！"
"那也不许吃我的。谁教你自己不买这个口味的？"我把心爱的碗面悄悄地移开，以防他偷袭。
"你......"老四听了我的话，又见到我的小动作，一时间气得要命，"你你你"你了半天，最后只怒吼了句，"你真小气！"
"......"我不禁失笑。这个人......呵呵。把面推到他面前，我对他说道："喏，给你吃好了。"
只见老四把手上的面往长椅边上一放，接着又喜滋滋地把我的面捧了过去。
"真是的。"我觉得万分好笑。他那表情就像这辈子都没吃过方便面，仿佛捧了个什么宝贝在手上。
"咳咳咳......咳咳......"老四才吃了一口面，忽地大声咳嗽起来。我赶忙去拍他的背，急急问道："怎么啦你？"
"咳咳，咳......好......辣......"他呛得满眼是泪，连话都说不清。
"你不是说你能吃辣的吗？"对上老四心虚的目光，我敲了他一下头，"不能吃辣还吃什么辣！不能吃辣还跟我抢面吃！白痴啊你！"
"我......咳咳，不是见你......吃得香极了嘛。"老四委屈得要命，一边咳，一边抹眼泪。
"你......"唉，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喏，还给你。"老四把面还给我，然后可怜兮兮地端起自己那碗海鲜面，嘻哩呼噜地吸起了面条。
我笑笑，忽然觉得老四可爱至极。
夜里的风虽然凉得浸进骨头里，但胃阿心阿血液阿，都是温的暖的甜蜜的。
吃完面，将头靠在老四的肩头，和他紧紧地依偎在一起。凉风拂过，带来一阵湿润的泥草和甘露味道。
"桥，和你在一起，事情总会变得非常有趣呢。"
"嗯。"
"第一次在这种地方吃方便面，气氛好像还不错。"
"唔。"
"有你在，真好。"
"呼...... 呼......"
"桥？"
我已经昏昏欲睡，呼噜连天。
"可恶！你快点给我起来！"我被某人狂摇不止。
震耳欲聋的吼声划破平静的黑夜，惊起树林里的一片乌鸦。
"嘎......嘎......"
　
17、抢匪
老四这次被我气得不轻，因为等我醒过来的时候，亲爱的小言言早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我站在长椅前，捶胸顿足，仰天叹息，并留下悔恨的两行清泪。
呜呜，小言言，你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昏黄的灯光下，阴风嗖嗖，凉风阵阵，树叶舞动出一片片婆娑的暗影，丛间抖动出的淅淅嗦嗦声，在夜里有种恐怖的扰人心绪的魔力。
我不禁一阵哆嗦，只觉得这气氛实着诡异。
无意识地走了两步，忽然脚下一个踉跄，好像有什么东西绊了我一跤似的。我往前跌跌撞撞了好几大步，这才稳住了身形。
心里一紧，我抖抖瑟瑟地低下头一看--
搞什么，原来是鞋带散了。
我自嘲地笑笑，然后弯下腰去系鞋带。眼角忽地瞄到地上有一抹拉长的人影从身后向我悄悄走近，我心里顿时滑过一个恶作剧的念头。
哼，小言言，你是吓不倒我的！
一，二，三......
我在心里默念三下，然后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紧接着一个漂亮的旋身，同时伸出我邪恶的摩爪，预备朝背后偷袭的小言言攻击过去！
"噌......"一把银闪闪的匕首在面前以光速垂直下落，然后"咣当"一声掉到了面前的地上。
"......"请问，这是什么情况？
我睁大了双眼，借着昏暗的灯光，这才看清楚，来人根本就不是我亲爱的小言言，而是一个陌生的，矮小的，似乎受到了严重惊吓的男孩。
那一双本应炯炯有神的大眼蒙上了一层尘埃，他的眼底有疑惑和困扰，似乎是，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在预计之中。
"你是谁？"我拾起地上的匕首，擦了擦，递给他，说道："同学，你的水果刀掉了。"
男孩这回是明显受创的表情，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然后猛地抢过我手上的匕首，随即两脚齐跨，双臂振呼道："我是抢匪！！！"
"......"我傻眼。有见过抢匪在抢劫之前就把匕首给扔飞的吗？
见我没有反应，他急了，马上气势如虹地喝呼道："此树是我开，此路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阿？我愣住，"这句话......"
他也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刚才太紧张了。我可不可以重新说一遍？"
我点了点头。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他再次喝完，然后很得意地一个劲颠脚。
虽说不忍心打击他，但我还是向他坦言，"同学，你都已经跟不上时代潮流了！我看，这职业对你来说是毫无前途的。"
男孩一听，脸色大变，眉宇间似乎有掩饰不住的失望，"你也觉得我做不了抢匪吗？你也觉得我不太适合在这行发展吗？"
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地点了点头。
他垂下眸子，沮丧地说："唉......你竟然和爸爸妈妈说的一样。"
"哦？"不知为何，我对这个不合格的小抢匪有莫名的好感。他并不凶恶，反倒有几分说不出的可爱。
"遇上什么困难了吗？"见他一副长吁短叹的模样，我把他拉到一旁的长椅上坐下，男孩望了我一眼，神情似乎有些犹豫。我冲他笑笑，说道："说不定我可以帮上你一些忙呢？"
他点了点头，于是说起了从前尘往事说到今时今日："其实我们家是无影神偷和妙手空空的后代，从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开始，我们家就世代就以偷窃为生......呃，还以劫富济贫，替天行道为人生目标。我的爸爸妈妈，都有一副好身手，好本领。可轮到了我，却偏偏连最基本的偷窃功夫都学不会。学了那么久，我不得不放弃，但又不甘心。心想若成不了神偷，那只好去当抢匪了。可爸爸妈妈知道后却说，我当不了神偷，更当不了抢匪。于是我一急，今天就跑出来抢劫来了。结果......"
他瞅了我一眼，糗糗地继续说，"结果你刚蹲下去系鞋带那会儿，我就慌了；好不容易靠近你，却被你猛地一转身给吓坏了。你那句‘同学，这个职业对你来说是毫无前途的'更是一说出了我爸妈的心声。唉，我......"结果他自己都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笑了。
我伸出食指和拇指，比了比自己的下巴，露出一副沉思样，最后提出了我的困惑，"你们家不是以劫富济贫，替天行道为人生目标的吗？这么说，你抢我，是因为我看起来很富有？还是因为我长得太帅，你看不过去所以就替天行道？"
"轰咚"一声，男孩从椅子上摔了下去。半天他才灰不溜秋爬地起来，对我苦笑道："其实这一路上我碰到了三个人。第一个是抽着烟的彪形大汉，我想自己肯定不是他的对手。第二个是戴帽子的高个男生，我觉得自己没有身高优势。第三个就是你了，可谁知道到你却是个不按理出牌的人。"
什么叫跟我有得一拼？嘴角狠抽了两下，我呜呼，莫非自己竟是他心目中理想的抢劫对象？
正欲试图向他介绍自己，以挽救我本人高大威猛的形象，脑里却在电光石火间闪过一句话。
"第二个是戴帽子的高个男生......"
难道说，那是我的小言言？
"那个戴帽子的高个男生是不是穿着米黄色的T恤和深绿色的军装裤？"我神情激动，心情澎湃。
"嗯......好像是。"男孩不太确定。
"你是在什么地方见到他的？"我赶忙问。
"就在湖边的林荫道上。唔......不过我看他老在那附近绕来绕去的......"
还没听完，我就"噌"地一下箭步如飞，心里暗暗呼唤，小言言，等我！
结果还没‘飞'多远，就听见后面一阵急促的奔跑声追来，"错啦错啦，这方向过去有老虎！"男孩大声地喊。
老老老......老虎？！
我一听，脚马上不争气地一软，然后"砰"地一声，以完美的"大"字型扑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