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正在打斗的上官杰突然丢掉手中的剑,冲过来抱住了李玉书快要倒下的身体,全然不顾已经跃起扑向段云海的怪物。
段云海狼狈的倒地一滚,险险躲过,边闪边喊:“李玉书,好歹我也算是你相公,你想谋杀亲夫吗?”上官杰斜了他一眼,不搭理他。段云海正想开骂,余光瞧见蜘蛛精再次跃起,吓得他俯身抓起地上的剑,运足内力刺进那怪物的右眼。
‘噗哧’黑色的浆液溅了一身,怪物惨叫着跌落到地上,化为一滩血水。段云海觉得胃内食物翻腾,脑袋胀得厉害,眼前一黑,终于一天内第二次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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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书
“云儿,云儿………..”
“少爷,少爷.........”
耳边响起了段王妃的呼唤,段云海头痛欲裂,眼皮怎么也睁不开。眼前突然闪过一只八爪怪物,只觉后背发凉,整个人从床上弹了起来。
“有鬼呀!”
段王妃见云海面容憔悴,刚刚醒来就胡言乱语,心里一酸,‘嘤嘤’的哭了起来。
“我的儿呀,你到底怎么了,不要吓娘了好吗?”
段云海环顾四周,屡屡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映着空气中漂浮的尘粒,屋外阳光明媚,一切如常。缓了口气,段云海轻轻拍着母亲的背脊安慰道:“娘,孩儿已经没有大碍了,刚才不过是做了一个噩梦。”
对!他一定是做梦,一场惊险、可怕的梦。
段王妃喂云海喝了点粥,又喂了他几块糕点,见他疲倦的依偎着床头打盹,吩咐了段晓几句便离开了。
段云海哪里睡得着,脑海中一遍遍回放着昨晚的事情。他段云海虽然不爱读书习字,却也还没蠢到分不清现实与梦境。那个九殿下绝非寻常之人,竟然能随意出入妖精的结界。自己到底身上沾了什么鬼东西,竟然招来了这些恶心人的怪物。想着想着,眼前浮现出李玉书苍白却出尘的脸,心里一阵烦躁,跳下床径直往西花园走去。
暖风轻揉得吹在脸上,满园红花绿叶尽收眼底。一朵娇艳的牡丹在花海中格外显眼,粉红色的花瓣似绸子般层层绽放,在绿叶包绕下像极了一位害羞的少女,段云海情不自禁的想起了梦中额间印有牡丹的女子,一时竟看痴了。
远处细细的咳嗽声飘入耳中,时轻时重。段云海抬头看着那熟悉的房间,慢慢走了过去,正想推门而入,却听见上官杰愤愤地说道:
“那可恶的段云海是什么东西,竟然敢伤着殿下。早知道是这种无耻之徒,殿下何必救他,让他自生自灭算了。”
“狗奴才,看我今天不打烂你的狗嘴!”段云海听见一个下人也敢在背后骂自己,气得一脚踹开门,冲了进去。
正待发作,却看见坐在床上的李玉书身形一晃,一口血吐在地上,眼看快要跌下床来。心脏猛地收紧,想也不想便冲上去扶住了他。指尖触到的冰凉吓了段云海一跳,这哪里是正常人该有的温度,像冰块一样寒冷刺骨。低头注视着怀里的人,脸色惨白,身体瘦削,面容清冷,哪里像皇室之人。
上官杰看见段小王爷盯着他家主子出神,心里厌恶,走过去毫不畏惧的一把推开他,换作自己抱着李玉书的身体。
“不敢劳驾小王爷。不知小王爷来此,有何贵干?”
段云海本就心里不爽,这会见他如此嚣张,气得牙咬得‘咯咯’作响,握起的拳头上青筋凸起,一扬手一个巴掌打了过来。
听见声响,李玉书抬起头用空茫的眼睛望向段云海。段云海只觉凉气渗人,下意识的转过头。上官杰气得直蹦,碍于怀里的主子,只好捂着脸骂道:“你这庸才,有本事找时间来单挑。你一个没有受封的小王爷也敢在九殿下前嚣张,还不下跪行礼!”
‘啪’反手又是一个耳光。这一掌段云海是运足了内力打了下来,打的上官杰后退了好几步,唇角溢出了血丝,还差点把靠在他怀里的李玉书拖下床。
“没教养的奴才,也不看看你身处何处?胆敢如此放肆。今天就让本王好好教教你什么叫礼节?什么是奴才该做的?”气愤至极,正想上前补上一脚,突然一记巴掌从天而降,打得他眼冒金星。
“在本殿面前,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的人。”
段云海不可思议的瞪着眼前这个连站立都有些吃力的九殿下,明明都像个快死之人,为何还会有这么大的力气。脸上火辣辣的,段云海恼羞成怒,抬起手打了下去。余光瞥见李玉书唇角的血渍,心口莫名一痛,生生收回掌式,在离他的脸颊不到三指处停了下来,僵了许久,然后轻轻拭去了他唇角的血,拂袖而去。
晴空
穿过花园,跑过走廊,段云海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一拳打在面前的红墙上。看着指尖的鲜血是又气愤又后悔。长这么大,除了父王,敢打他的脸的人,李玉书是第一个。管他是不是什么九殿下,此仇不报非君子,这一巴掌自己定会加倍还给他的。
“少爷,原来你在这里。王爷让你去他那一趟。”段晓喘着气,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段云海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冷静下来,向紫平楼走去。
大厅内,段王爷正坐在正中的王座上与一名二十出头的青年聊天。段云海站在门外仔细观察一番,一袭蓝色镶金边的锦袍简洁高贵,与主人浑然天成。身材高大,骨骼均匀,一看便知是个练家子。一支晶莹剔透的白玉簪子将他的黑发一丝不苟的束在头顶,剑眉星目,挺鼻,薄唇,远远望去好一个绝世俏公子。
段云海在心里衡量了一下,确定他没有自己好看,这才昂着头自信满满的走了进去。
“父王,你找孩儿有事?”段云海朝王爷行了一个礼,插着腰站到了蓝衣青年的对面,忍不住又瞄了一眼,却与蓝衣青年的视线撞个正着。那蓝衣青年毫无畏惧之色,朝他点了点头,礼貌的笑了笑。
段王爷抬起头时正好看见他儿子瞪着牛眼对他的贵客无礼,连忙招手示意云海过去。段云海老老实实的走了过去,没想到被段王爷用力一拉,重心不稳,整个人扑跪到地上,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此时只觉又气又恼,跪在地上无处发泄,突然王爷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晴空公子不要介意,犬子被他娘宠坏了。逆子,还不快向恩人磕头。”
段云海张大嘴,下巴差点掉了下来,一时间望着眼前微笑的俊俏男子傻了眼。恩公?先是多了一个妻子,这会儿又钻出来个恩公,还有完没完呀。那晴空倒也不客气,抱拳还礼道:“小王爷快快请起。小王爷贵为金枝,小的乃是一介草民,是万万受之不起的。”
段云海一听此话,‘嗖’的一下从地上蹦了起来,气得哇哇乱叫:“我什么时候跪你了?你是何人,好大的胆子,看我不把你..........”
‘噗嗵’一声,正在发飙的段云海话还没吼完,就被段王爷的一记旋风腿重新踢倒在地,疼得他龇牙咧嘴,半天没有爬起来。
晴空微微一笑,抱拳再次还礼:“小王爷,都说了不用客气,你还行此大礼,晴空愧不敢当呀!”
说完,转过身便又和王爷聊了起来,完全把趴在地上的段小王爷当做一个摆设,当做了屋内的空气。段云海趴在地上握紧双拳,咬牙瞠目,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反了,反了,这一夜之间随便个人也敢骑在自己的头上,先不说那个李玉书,好歹他是皇室的人,有那么一点点资本;眼前的这个贱民,竟然也敢作弄自己。段云海全身颤抖,眼看不能自控,突然晴空的一句:“不知玉书殿下现在如何?”飘进了他的耳朵里,气顿时消了一半,竟也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竖起耳朵偷听起来,生怕漏掉了半句。
只见王爷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本王就是在为此事犯愁呢。玉书殿下的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皇上把好生生的人交给我,如果殿下要是有什么闪失,可怎么向皇上交待呀。”
晴空连忙安慰道:“王爷不必太过忧心,九殿下乃是天赐之子,吉人自有天相。”
段云海赶忙拍马屁,插嘴道:“就是,爹,九殿下一看就知道不是凡人相,一定没事的。对了,他为什么会当我的喜娘呀,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段王爷揉了揉额头,咬牙补了段云海一脚,“畜牲,还不是你惹的祸。鬼知道你中了什么邪,本王请了无数道行高深的人都说你难逃此劫。幸好遇见你的恩公,他算出只有当今天朝九殿下的八字才能降服你八字中的煞气。我在金殿外跪了三天,皇上也不曾松口,要不是听到消息的九殿下苦苦哀求皇上,你哪还有今天。”
段云海听得心里美滋滋,看来那李玉书并不像外表看的那么无情呀。
“怕影响皇朝的威严,此事不能宣扬,外人只知小儿娶妻,其他便一概不知了,还请晴空公子一定要保密呀。”见晴空点了点头,才放心继续说:“那日的婚礼简单走了过程,玉书殿下吩咐道,除了他的随身童子,其他人等一概不准踏入云儿住的院内。本王在院外守了一夜,直到破晓,门才打开,玉书殿下被那小童抱了出来。当时殿下面容灰白,衣袖上全是血,本王一惊,奔入屋内时,云儿的呼吸已经均匀,面容也红润了许多,已无大碍。可是那日以后殿下便一病不起。想来惭愧!殿下对我们段家的大恩大德无以回报,还恳请晴空公子定要救救玉书殿下。”
晴空抱拳鞠躬道:“晴空定将尽全力保全殿下,还请王爷放宽心。请王爷带路。”
段云海听在耳里,沉入心中,一时间百感交集。怎么说那李玉书救过自己,这是铁一般的事实,理应报答他的恩情。转念又想起他恶狠狠的一巴掌,心中的无名火再度烧了起来。心下决定,不给他段小王爷面子的人,注定没有好果子吃。李玉书,看你还能清高到何时,嘿嘿嘿………
段王爷经过段云海身边时,看见跪在地上的段云海两眼发直,正在傻笑,余光瞥见偷笑的晴空,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就是一脚:“畜牲,还不跟来!”跪在地上的段云海一惊,收回神志,抬头一看,父亲和那晴空已经跨出门槛,赶紧爬起来,屁颠屁颠的跟了过去。
进了雕花红木门,段王爷和晴空毕恭毕敬的跪下请安。段云海吊儿郎当的站在原地东张西望,就是不跪。气得段王爷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用力在他小腿一拧,段云海惨叫一声跪倒在地上。
段云海心不甘情不愿,心里嘀咕着,‘我好歹也是你的夫君,哪有丈夫跪妻子的道理,也不怕雷劈!’累积了一肚子的气没处发,让他好生难受。一抬头,看见上官杰正恶狠狠的瞪着自己,本来俊俏的小脸有点扭曲变形,左脸肿得老高,还泛着青紫。段云海只觉心里一乐,肚子里的气消了大半,整个人又变得轻快起来。
李玉书斜靠在床头,咳了数声,然后轻轻说道:“王爷千万不要行此大礼,玉书受之不起。王爷请快快起身。我既然下嫁到段家,自是段家人,应当守段家家规,玉书无法行礼,还请王爷宽恕。”
上官杰赶紧上前搀扶段王爷起身,伺候他在一旁坐好,然后转身扶着李玉书慢慢躺下,晴空走过去仔细的望、闻、问、切后,回头对王爷说道:“王爷不必太过忧心,殿下这病只需好好调理,应该没有大碍。草民有一请求,希望能住进西园,好昼夜照顾九殿下,还望王爷答应。”
段王爷嘘了一口气,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到地上,“那就有劳晴空公子了。本王让下人把公子的行李直接搬过来。”
段云海一听急忙道:“我也要搬到西园来住!”e
也不管一干人全部盯着他,继续大言不惭道:“既然我与玉书已经成了亲,他就是我的妻。我应当尽一个做丈夫的义务,好好照顾玉书。”说完,瞥见一脸黑线、面容僵硬的上官杰以及紧闭双眼、脸色更加惨白的李玉书,心里一得意,又‘嘿嘿嘿’的笑了起来。
人头狗怪
这会儿段云海是一点也笑不出来了。上官杰以晴空公子为殿下治病时不宜打扰为由,把他给哄了出来。此刻,段云海正黑着脸,坐在花园中的亭子里嗑着瓜子,喝着茶,顺便把上官杰的祖坟挖出来骂了一百多遍,才觉得解了气。
屋内,晴空正以掌覆在李玉书单薄的后背,缓缓将真气渡给他,不一会,李玉书的脸颊便泛起了红润,身体也暖和了许多。
“晴空,我欠你一份人情。这次还要多谢你,不然我还不知该如何接近他,救他。”李玉书微微一笑,妩媚动人,空茫的眼睛望向窗外。
晴空顺着李玉书的目光向外望去,看见段云海手舞足蹈,嘴一张一合,摇了摇头:“让你用心来还,你肯答应吗?唉!刚见他时,我怎么也无法相信,当年那个翻云覆雨、霸气嚣张的他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上官杰哼了一声,“他现在变得又傻又蠢又可气,反正我从以前就讨厌他。”
李玉书淡淡一笑:“这样未必不好。”
晴空笑了起来说道:“小杰,为了这个又傻又蠢的人,你家主子还冒着生命危险救他呢?早知道你会动用元神的力量救他,我是铁定不会帮你演戏,让你接近他的。玉书,好歹你也看看我吧,这么多年你就没发现我其实也满不错的吗?”
风卷着残叶飞入屋中,玉书耳旁的发翩飞舞动,时而掠过他的脸颊,时而抚过他的唇角,长长的睫毛轻微的颤抖着,淡然地声音缓缓响起:“晴空,上辈子我欠他的终将是要还的...........”
层林尽被晚霞染,燕子归巢日已偏。
段云海看了看天际被染红的霞云,站起身准备强行踢门而入,背后忽然阴风阵阵,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直觉告诉他危险正在接近,下意识的拔腿向屋内冲去,为时已晚。瞬时间狂沙走石,铺天盖地袭卷过来。段云海眯着眼抬起双臂护在眼前,忽然看见有一颗头颅从地上冒了出来,越冒越高,等全部从地下钻出来时才看清,原来是一个人头狗身的怪物。那人头目眦爆裂,瞳孔散大,面色蜡黄,竟断气已久。这狗怪顶着个死人头,龇着牙从喉咙了发出‘呼呼’声,听得段云海心惊胆战,魂不附体。
段云海盯着眼前的怪物丝毫不敢大意,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握紧,然后绕路缓缓向西厢房移去。狗头怪随着他的方向也在不断变换位置,段云海的手心已被冷汗浸透,声音在嗓子眼转圈,就是喊不出来。深吸气,吐气,咽了咽口水,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狗头怪后脚猛蹬直直冲了过来,段云海脚尖轻点地面几个空翻躲了过去。那怪物扑了一个空,在地上滚了两圈,再度弹到空中。段云海握紧匕首迎面跳起,在空中划出数条弧线,那狗怪‘叭’的一声砸在地上,死人头骨碌碌滚了老远。
‘呼’松了口气,段云海一屁股坐到地上,挥手拭去满头汗珠。一口气还未缓和,只见那死人头径自在地上转起圈来,眼珠子也在滴溜溜的转个不停,嘴里还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嘿嘿’声。段云海饱满的额头痛苦的紧抽,两条眉毛扭成了灰白的麻花,眼睛充血,目光涣散,连无头狗怪向他扑来也浑然不觉。
‘嗖嗖嗖’风驰电掣,三枚银针划破夜空,没入旋转人头的天灵盖之中,那腾空的狗身便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落到地上。
段云海背心冷汗直冒,想站起来,偏偏腿软不争气,只好坐在地上朝站在门口的三人怒吼起来:“李玉书,这又是什么鬼东西?你今天给我说清楚,不然休怪我对你不客气!你这妖人,至从你进府,我就没有过过一天消停的日子,倒霉娶了你这妖精,以后还让不让人活了呀。”
话还没说完,余光瞥见晴空右手一挥,三枚银针笔直朝他飞来,心里一惊,已躲闪不及,只好紧闭双眼听天由命,还不忘腹诽几句。
三枚银针拖着尾音从耳边擦过,身后传来一声惨叫,段云海猛回头,只见又有一只偷袭自己的人头狗怪已经丧命于银针之下。不一会功夫,那两具尸体开始化为血水,然后在月光下变作血霧升入空中渐渐消失,最后连一点残渍都不曾留下。
晴空把玩着手中的银针,自言自语向他的厢房行去:“看来又将是一场腥风血雨,养足精神准备战斗。唉!不过老来这种低等级的妖怪,还真是浪费我的银针呢?”
上官杰瞥了一眼坐在地上的段云海,啐了一口,扶着李玉书向屋内走去。段云海颤巍巍站起来,东倒西歪的冲上去,一把抓住李玉书的手腕,忍不住眉头皱在一处:这人在宫中受虐待吗?细得跟竹竿似的,跟个难民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