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凤于飞 第二部 错点鸳鸯 上——丁冬

东方素芹站上甲板，抬头望天，浓云蔽月，看不见星影。

下意识地伸手抚着自己的胸口，心脏的跳动清晰地透过布帛传至他的掌心，东方素芹不敢

相信自己掌下的鼓动。

这心上的怦然是怎么回事？他想着、问着自己。西门朱槿的确是美到会令人心动的地步，

可是……不一样！这心跳变得不一样了…

而另一边，待在船舱内的西门朱槿也问着自己，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对东方素

产生这种他以往从不曾产生过的感觉？这是心动吗？是心动吧？他问着，聆听着自己的心跳声

我是不是……真的爱上素芹了呢？西门朱槿看着在脑海中盘旋的素芹，忍不住微笑了，看

来……好象是吧？

我喜欢上朱槿了吗？东方素芹看着海面，怔怔地想着。

他们两人一个在甲板上、一个在船舱里，双双对自己发出疑问。

想着自己最近的一切变化，东方素芹颓然发现自己不得不承认心里的答案。而西门朱槿已

经在微笑间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只是，他们接下来都忍不住出神地思考起另一个同样的问题——

——为什么会是「他」?!

西门朱槿总觉得会令自己心动的对象应该是个在美貌上可以跟他自己匹敌的人，想着东方

素芹那总是冷冷的表情，西门朱槿怎么想都觉得东方素芹没有他自己好看，虽然也算是个俊男 ，可是……

东方素芹也想着，为什么他会喜欢上朱槿呢？西门朱槿是个爱现的自恋狂耶！他原以为会

让他爱上的人应该是个跟他自己一样，循规蹈矩、处事得体的聪明人呢！虽然朱槿的确满聪明

的，可是……

为什么？东方素芹和西门朱槿都无法解释，为什么会是这个人呢？东方素芹觉得西门朱槿

爱现又自恋、西门朱槿觉得东方素芹太一板一眼、洁癖过甚，还没有他自己美丽……他们都觉

得，自己应该是不会对这样的人心动的，但，心里的感觉是不会骗人的。

我喜欢他，那他喜欢我吗？在前一个问题还没有答案时，东方素芹和西门朱槿再度双双问

着，又一个相同的疑问在他们心底被提出。

看最近素芹对他的态度有这么大的改变，西门朱槿心想，东方素芹应该也是喜欢他的吧？

嗯……西门朱槿愈想愈肯定，如果素芹不喜欢他的话，就不会对他这么温柔了。

他没有去想两个人身为同性的问题，因为他觉得东方素芹在这方面相当开通，毕竟他连东

方雪薇喜欢女人都能接受了，那他们俩同为男性的问题想必也不会困扰他吧？

而东方素芹却深觉自己被接受的希望渺茫，毕竟大家都知道，西门朱槿只爱他自己呀！再

说，他又没有朱槿好看……所以，朱槿眼里怎么可能会有他的存在？想到这里，东方素芹觉得

好沮丧，看来他是注定要单相思了吧？

东方素芹烦闷地抓了抓头皮，觉得头好痒，好想洗头。他想，这个时候如果能泡在冒着蒸

汽的热水里面，他会比较能解答出这些为什么吧！

可是，刚才西门朱槿讲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想起西门朱槿在舱底对他讲的话，东方素芹

又觉得自己好象并不是那么没希望……不过他想，他还是多观察一下朱槿的反应好了，总比自

己一个人在这里瞎想有建设性一点。

而西门朱槿也想：『嗯，在这里空想也没用，干脆去告白吧！』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随

即努力撑起自己的身体想站起来，但身体一站直时，他就觉得自己两腿发软，看样子他已经吐

到体虚了。

就在西门朱槿努力地想向船舱外走去时，船身突然猛一倾侧，他不由得滚倒在地，而原本

睡在地板上的紫棠已经滚到船舱一角了，但仍是微微发出鼾声，舒服地呼呼大睡。

是船摇晃得太厉害还是他自己真的太虚了？西门朱槿困难地扶着椅子爬起身来，正要站直

时却又被船的摇晃震倒，此时甲板上有嘈乱的声音响起。

「救命吶～～～～海盗来啦～～～～」在船员慌乱地四散奔逃间，恐惧的尖叫声在黑夜里

此起彼落。

错点鸳鸯（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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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海面上，有两艘船几乎是紧贴着航行的。

只见其中一艘是巨大的五桅帆船，上面一个个用布包着头、手持大刀的汉子纷纷跳上隔壁

那艘一看就知道只是普通捕鱼船的甲板上，而捕鱼船上的船员一个个慌忙逃跑，但被蜂拥而上

的海盗手中刀剑逼住了，只好拼命大喊饶命。

原本在甲板另外一边的东方素芹发现这场突然的变故，便连忙跑到乱象发生的一边去察看

情况。却见到船长已经被人拿刀剑架在脖子上，而大多数的船员也已经被制伏，他心里一急，

就冲上去想救出那些人。而海盗看见东方素芹，便一拥而上地前来对付他。

东方素芹拳打脚踢地对付着想上来制住他的海盗，双拳一分，两个飞出去，举脚一踢，一

个往后倒，还连带撞翻了几个。他抓过甲板上的捆绳，飞快地绑住了几个海盗。事态紧急，他

也没时间研究这次绑人的手法实在太粗糙了，只是急着想将船上人都救出来。

但还没接近船长助他脱困时，就听到另外一边甲板也响起哀叫声，他心头一紧，想起西门

朱槿跟北宫紫棠还在船舱里，虽然他们也同为武林世家的子弟，可是现在他们两个都严重晕船

，晕得病歪歪的，想必缺乏御敌的能力，因此他得赶快去救他们才行。

于是他转身又跑了回去。这时一柄刀从船舱旁突如其来地猛力劈下，险险把他的鼻子削掉

。东方素芹惊险万状地闪过，随即飞脚踢去，将那个拿刀砍他的海盗逼退。可那人退下后，又

有新的补了上来，在他面前舞刀弄剑地比划着，东方素芹现在手边已经没有绳子可以用了，只

好在抵御中顺手抽下身边海盗的腰带拿来绑人，又解决了一个。

东方家家传绝技在这一战中可称得上是大放异彩！

只见东方素芹鼓尽了全身的力量和那些海盗搏斗着，并且努力向舱门移动过去。但海盗数

量过多，所以他根本难以如愿，只是心急如焚地望着舱门，担心里面朱槿他们的情况。

「这小子身手太好了，快找头目来对付他！」一名海盗被东方素芹夺走了手中的刀，慌忙

退后间跟同伴如此喊着。

东方素芹手中有刀，这下子是如虎添翼，因此他向着舱门跨去的脚步移动也快了起来。

这时，舱门被推开了，因为开得毫无征兆，所以站在门后的海盗被门板给撞了个七荤八素

，接着一只手巴上舱门边缘，东方素芹一看，出来的是西门朱槿。

「朱槿！」东方素芹叫着，也不知哪里来的力量，他猛一挥刀砍退了两个海盗之后，来到

西门朱槿身边。

「素芹！」西门朱槿看着身周的混乱，心里也是慌得可以。他紧紧地抓住了东方素芹的手

稳住身形，以免跌倒。看到东方素芹还好好地在他身边，他觉得安慰多了，虽然身周的海盗让

他无法松一口气，但是总比刚才在舱底担心素芹在上面的情况时要好过得多。

「你没事吧？」两人靠在一起后，异口同声地问着对方。

这份默契让他们两人都呆了一下，在这危急万分的情况下，他们居然还很不识相地发现有

股甜意在心里蔓延，可是……这种心情就是控制不住地出现，牵引他们的视线停在对方身上。

「小心！」两人又同时看着对方的背后大喊，然后一拳击出，分别站在他们身后的两个海

盗应拳而倒。

眼见得围在他们身边的海盗像海潮一样，一波退去另一波接着上来，两个人心里都叫苦连

天，只能打叠起精神抵抗。只见刀来剑往，拳来脚去，弄成一个大混战的场面。

这时，包围他们的海盗让出了一条路，走出一个高大的男人来，看那端稳的步伐和强壮的

身躯，东方素芹猜想，这个人大概就是这群海盗的首领吧！只见那海盗头目脸上一副天地无惧

的冷傲表情，他想这个头目一定不好对付，因此伸手入怀就要掏出家传宝物——海蚕丝来。

那是东方家配合家传绝技——缠丝十八手的利器，乃是用难得一见的海蚕吐丝搓成的绳索

，极细而透明，会让人在不知不觉间就被绑住不能动弹。因为普通利刃砍不断这海蚕丝，必须

以东方家绝技才能解缚，所以先前舍不得拿这希罕的宝物来对付那些喽啰的东方素芹这时依对

方的气度体型和目前情况综合判断之下，决定擒贼先擒王，先抓住海盗头目。

而这时西门朱槿看到那个海盗头目，只觉得对方体型的高壮程度跟青枫实在有拼，而且看

起来比青枫还恐怖。毕竟青枫天生一张不笑看起来也像是在笑的脸，所以显得比较无害，而这

个海盗头目却是一脸冷酷的表情，看起来更增凶恶。

西门朱槿心想他们完了，身边这么多海盗，他们都已经要猛虎难敌猴群了，现在对方又多

了一只熊出来，那还怎么拼啊？偏偏他体力未复、体内功力被晕船症状给消磨得只剩一半，而

刚才又打打杀杀地消耗掉许多体力，无法用西门家家传绝技——魅眼控体术来对付这只熊……

天吶！他们该不会就要这样葬生在海盗手里吧？西门朱槿心灰意冷，不要啊！他不要就这

样死掉……那样太悲惨了，他才刚尝到爱上一个人的滋味啊！怎么可以连告白都没有就死掉呢

？

不行！他一定要在死前对素芹做出告白，不然他会死不瞑目的！这么一想，西门朱槿立刻

紧抓住东方素芹的手，好死不死地阻挡了东方素芹掏出密宝的动作。

反正他们就要死了，不趁着还有一口气的时候告白，难道真的要等着自己死不瞑目吗？西

门朱槿把心一横，用力地喊着：

「素芹！我喜欢你！」

突然听到这句话的东方素芹呆住了。喜欢他？这是真的吗？东方素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是，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好高兴……这不是梦吧？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幸运的事呢？才刚

证实自己的感情、才正在烦恼这份感情会不会被接受时，一个两情相悦的甜蜜未来就掉到头上

来了！

这一刻，他们忘记了身边的海盗、忘记了还在舱底昏睡的北宫紫棠、忘记了世上的一切一

切……只是呆呆地凝望着对方。

突然间，一张鱼网当头向着他们罩下，将两人像捕鱼似地抓了起来。

「哇啊～～～～」西门朱槿和东方素芹同声大叫。在他们的叫声中，只听那位海盗头目低

沈有力的嗓音喝着：

「带走！」将手一挥，网住他们的海盗立刻拖着他们跟随上头目的脚步。

「启禀老大，这边还有一个！」只见一个海盗肩扛着昏睡的北宫紫棠从舱底走了出来。

那头目看了两眼紧闭、睡得人事不知的北宫紫棠一眼，随即淡淡地说道：

「一起带走。」

这一夜，在阒黑一片的海上，海盗打劫渔船的案例又添一笔。

*　*　*

满是灰尘跟蜘蛛网的牢房里，四角堆着被之前的囚犯使用过的稻草，稻草堆上，有北宫紫

棠翻身酣睡，另一面墙上靠坐着两只眼睛一直盯着东方素芹的西门朱槿，东方素芹则是焦躁地

来回踱步，不时捏着鼻子又放开来透气，偶尔看看铁栏杆外的狱卒，心里忐忑着，不知这些海

盗要怎么处置他们。

据他所知，在东南方这座小岛上的海盗很少杀人，大多是打劫了渔船后把财物占为己有，

然后拿捉到的活口再去勒索，而勒索的金额则是以对方的家世来判定。所以他想，他们三个应

该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才对，但是会不会受点活罪，那就不得而知了。

「素芹，你坐下来吧！又不是说走来走去就可以逃出生天，过来吧！」西门朱槿对东方素

芹招着手，示意他坐到他身边去。

东方素芹略含怨怼地看着西门朱槿，不禁又悔恨起来。他怎么会那么笨？一听到朱槿的告

白就呆住了，白白丧失一个制住海盗头目标机会，如果他当时没有发呆的话……呜……他们现

在就不会被关在这个有臭味的牢房里了。

啊！难道爱情真的是毒药吗？会把一个人的脑浆蒸发的毒药……东方素芹两眼无神，无奈

地垂着肩膀，叹了好大一口气。

「素芹。」西门朱槿起身走向东方素芹，拉住了他的手，东方素芹一时反射性地就甩开，

西门朱槿望着自己空落落的手，不由丧气。难道……素芹也喜欢自己的事是他的错觉？他想着

，又觉得自己不可能误判。

东方素芹甩开西门朱槿的手以后，觉得很不好意思。他怎么可以这样？这样不是会让朱槿

误会吗？可是……那是反射动作呀！他一时根本改不过来……东方素芹偷偷地观察着西门朱槿

的表情，看他没有生气的模样才放下了心，可是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才是正确的。

就在东方素芹看着西门朱槿的时候，西门朱槿也看着他。西门朱槿清了一下喉咙，用很正

经的表情看着东方素芹，说道：

「刚才在船上的时候，我跟你说我喜欢你，那你的回答呢？」在被关到牢里的这段时间里

，西门朱槿一方面为生死问题而忧心，另一方面却一直记挂着这件事，毕竟，这是他的初恋啊

！

虽然刚才他已经对素芹告白了，但是却没得到素芹的回答，如果他们等一下就会被海盗抓

去宰的话，那没有一个答案他还是会死不瞑目的。虽然他觉得素芹没有不喜欢他的理由，但他

仍然想亲眼看到素芹红着脸对他点头的模样、亲耳听到素芹用因羞涩而微细的声音跟他说「我

也喜欢你」这几个字。

总是自古人心苦不足，在死亡阴影迫在眉睫时，他只求能坦白自己的心意，但在死亡的脚

步好象比较远一点的时候，他想要的就不止这么多了。有多少时间做多少事，这样人生才不会

白白浪费。西门朱槿是这么想的。

「呃……」东方素芹没想到西门朱槿会在这个脏乱破旧、臭味四溢的牢房再度提起这件事

，因此一时脑袋有点混乱。不过，他的心已经没有第一次听到时那么疯狂了，所以现在，他比

较能清楚地思考。

要怎么回答呢？东方素芹想着。看着西门朱槿等待答案的表情，他虽然觉得这里不是一个

好地点，但是，这种时候不给朱槿一个答案好象也不太对……沉吟了一下，东方素芹深吸了口

气，说道：

「你的心意……我很高兴。」话虽这么说，但他的表情却很平静，毕竟这张脸冷淡了数十

年，所以他的脸颊一时还无法配合他的心情，不禁看得西门朱槿颤抖起来，他觉得他这辈子好

象还没这么害怕过另外一个人否定的答案。

就在西门朱槿因发现状况居然跟他自己想象的不一样而沮丧、忐忑不安时，却听到东方素

芹用平静的声音说：

「我对你也是一样的感觉。」

西门朱槿的脑袋空白了有那么十分之一秒，但在辨别出东方素芹话中的意思后，他就高兴

地跳起来，忘我地一把扑上东方素芹。

「哇～～太……」西门朱槿张开双臂就要抱住东方素芹，但接下来的「好」字还没出口时

，就发现自己这一抱抱到了空气，东方素芹已经本能地闪开了。

「啊……这是反射动作……」东方素芹略带歉意地看着西门朱槿。刚才他一看见西门朱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