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煲的汤就这麽好喝?都喝到下巴上去了。要不要再喝一碗?"
"饱了。"余徽说著略微侧开头。
游子健笑了笑,拿著空碗进了厨房。
等他走了,余徽才稍稍松口气。
从游子健回来开始,这些暧昧的举动便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自然。余徽好笑地想角色好像互换了位置。
游子健不是察觉不到余徽对自己的疏远。无论是自己的归来,还是陪著他治疗时,余徽的态度始终有些冷淡。常常在自己想要靠近,或者想要说些什麽之前转移话题。弄得自己到现在都没能为走之前冲动的举动道歉,也没能说明自己对他的感情。
不过这样也好,游子健想。即便是说出来,他也会以为自己是同情。干脆什麽都不说了,让他去感觉吧。从心感觉自己所作的到底是出於怎样的感情。
为了不让余徽认为自己是为了照顾他而请了长假,游子健在他从医院回到家的第二天就去公司报到。
Lily见到他时很开心:"看来非洲的阳光真是不错,黑了一圈嘛。"
游子健笑了笑:"是不是更有男性魅力了?"
Lily一边做反胃状,一边指著他的帽子说:"怎麽进了公司还戴著帽子,不嫌热啊。"说著就将他的帽子取了下来。
小声地"啊"了一声,Lily惊奇地看著他的头顶说:"子健,你的头发..."
"在家做饭的时候不小心烧到了头发,就干脆剃个光头算了。怎麽,很难看?"游子健大大咧咧地摸了摸脑袋,"陆经理在吧?"
进了经理室,陆铭倒是没对他的新发型表示惊奇。
朝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临时护工做完了,可以来工作了?"
对於他半开玩笑的问话,游子健笑了笑:"之前的事谢谢你。"
"什麽事?还特意道谢。"陆铭扶了扶眼镜,继续在文件上写著什麽。
"余徽的事...还有把我从非洲调回来的事。"
陆铭摆摆手:"别谢,我可什麽都没做。既然回来就安心工作吧。你还是跟王旭搭档,先去跑跑代理商的事情吧。"
游子健答应著,起身要离开。
陆铭突然开口:"余徽的事情也不要太担心,他这样的情况康复应该是没问题。"
游子健点了点头,推开门出去了。
大概因为歇了挺久,工作的时候总是有那麽点分心。想余徽不知道醒了没?放在厨房的汤他喝了没?午饭有没有按时吃......
王旭也看出来他有点心不在焉的。从代理商那里出来时便说自己回公司交单子就行了,让他有事就先回家吧。
游子健道了谢,急急匆匆赶回了家。
结果所有房间连卫生间都找了,就是不见余徽的身影。他的衣柜里,冬天的毛衣外套都少好几件。
游子健心里咯!一声,急忙打他的手机。结果,提示音是不在服务区。
迟疑了几秒,游子健抓著手机钥匙冲出了门。边快步地走著边想余徽可能去哪些地方。
因为走得太快,在楼道口差点撞到提著大袋子的余徽。
余徽刚说了个"你"字就被紧紧抱住了。
"你到哪儿去了,吓死我了。"游子健在他耳边重复著这两句。方才的恐惧和担忧的紧张情绪一下子都松懈了,用尽力量去抱著他,就像怕他会突然消失一样。
安抚般地拍著他的背,余徽笑著说:"整天待家里都要发霉了。我整理了一些东西,把几件蛀虫的毛衣扔了,又把大衣拿去干洗了,还去了店里一趟把账结了。又在门口的超市......"
正说的话都被游子健突如其来的吻堵住了。游子健的吻跟他的拥抱一样用力。
为什麽就不能完全信任我,把所有事情都交给我来做呢?为什麽就不能软弱一次,完全依赖我呢?忿忿地想著,游子健的亲吻更加霸道,像是要夺取对方口腔里所有空气,又像是要重重地留下自己的气息。
直到余徽小声呜咽著推拒时,他才放开。
因为缺氧,余徽苍白的脸上难得有些微红。胸膛剧烈起伏著,艰难地喘著起。
两个人静静对视了良久,游子健一只手接过他手里的袋子,另一只手握著他戴著手套的手,说:"我们回家去吧。"
第二十六章
有了这次的虚惊,游子健制定了一系列规定。比如说,外出去哪里要发短信告知自己,最好太阳比较暖的时候出去,要穿多点小心感冒。午饭一定不能懒著凑合,实在不想做就叫外卖。不能整天坐在电脑前上网,也不能整天捧著PSP玩,最好电视也少看,好好休息。
对於这些有些唠唠叨叨的规则,余徽都是好脾气地接受了。只有一条,让他犹豫。
游子健说:"晚上一起睡吧。你不是怕冷吗?我免费给你当暖炉。"
余徽先是一愣,随後有些为难地说:"算了吧...其实也不是太冷...而且我习惯一个人睡了。"
"那跟我睡也能习惯吧,都一起睡了五年了。"看到他有些尴尬的神色,游子健又故意补充一句,"你不是也挺喜欢我的床?我不在的时候,你不也一直在睡吗?"
有些不知如何回答的余徽,晚上还是被拽去了游子健的房间,严严实实地塞进被子里。
身边有了熟悉的体温,觉得安心的同时却又因为心情的波动而无法入眠。
"怎麽,睡不著?"游子健问著,很自然地翻身,将侧身背对他躺著的余徽揽入了怀里。
搭在自己腰上的手臂和贴在自己後背上的胸膛一样,有著熟悉的体温和气息。
余徽轻声说:"这两天睡得太多,不困。"
"哦,那我给你讲个故事?"游子健伸脚在被子里摸索到他的双脚,紧紧地贴著,"脚怎麽这麽冰?以後睡前用热水泡泡。"
余徽"嗯"了一声,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背上:"你不是要讲故事?"
"差点忘了。你想听什麽样的?"
"随便吧。"
"那我就随便讲一个了。以前有一只毛毛虫..."
余徽笑出了声:"游子健,你哄小孩儿呢?"
下巴在他头顶轻轻磕了磕以示警告,游子健说:"别闹,好好听。这只毛毛虫看到了一只漂亮的蝴蝶,对蝴蝶说:‘我们在一起吧。'蝴蝶说同意了。然後毛毛虫每天都跟蝴蝶一起住一起玩,过得很开心。直到有一天,蝴蝶原先的伴儿回来了,蝴蝶就跟它走了。蝴蝶走後,毛毛虫吐丝结茧,後来也成了一只漂亮的蝴蝶。在这个时候蝴蝶又回来找毛毛虫。为了显示自己也变美了,毛毛虫不理他而是跟另一只蝴蝶在一起。其实毛毛虫还是很在意蝴蝶,每天回去住的地方,看到蝴蝶才能安心。後来有一天蝴蝶不见了,毛毛虫才知道自己一直都很喜欢蝴蝶不能没有蝴蝶。他跑出去找蝴蝶。找到的时候,发现蝴蝶翅膀受了伤,飞不起来了。毛毛虫说:
‘没关系,我能带你一起飞。你可以相信我、依赖我。'"
说完,停了好几秒,游子健将最後一句又重复了一遍:"你可以相信我、依赖我。"
余徽轻声说:"游子健,你的故事讲得真差。"
"我知道。"游子健低下头,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
"内容也幼稚..."
"嗯。"
"睡吧..."余徽说了这句便再没了音。
杨乐听到这个故事的转述版本时,倒在沙发上笑得前仰後合。
余徽不满地踹了他一脚:"别笑了!"
"哈哈...这就是游子健讲的故事?蝴蝶?哈哈。没看出来啊,他是不是八点档看多了?"杨乐说著笑得更开心。
让他笑得有些挂不住,余徽反驳:"Pascal还不是说过你是他高贵倔强的波斯猫!"
杨乐立刻止住笑,嘴角有些抽搐地说:"你再提我把你的腿毛也剃了!"
知道是踩了他的猫尾,余徽也再挑衅了。
过了会儿,杨乐问:"当时他讲完你就没说什麽?"
"没有。"
"你怎麽那麽笨啊?他这不明摆地暗示你,你怎麽就不接一句呢?至少表个态啊。"
"他也没说什麽,就讲了这麽乱七八糟一个故事,让我怎麽表态?"
"继续,你继续找借口啊?"杨乐竖著眉毛,"让你先低头一次就这麽难?"
"这不是谁先低头的问题..."
"那是什麽问题?"
面对杨乐的咄咄逼人,余徽叹了口气:"就算我现在没问题了,万一几年後复发了,到时..."
"你想得倒多!"杨乐打断他的话,"放心吧,你能想到游子健也都想得到。他又不傻。再说想那麽多干什麽?眼前的最重要了。将来万一有什麽事情,到时候在两个人一起解决不就行了。"
"你和Pascal就从不考虑以後的事情?"
"考虑是考虑啊。可是计划没有变化快。眼前的你不好好把握,想那些有的没得做什麽!嘿,你没脆弱到生个病就变成多愁善感的柔弱少女心了吧?"杨乐说著半开玩笑地挑他的下巴。
"去你的!"余徽边骂边还手。
两个人正打得不亦乐乎,游子健就进门了,手里拎著几大包中药说:"今天郑医生给了我一个中药理疗的方子..."正说著,转头看见杨乐,点了点头,"你来了啊。"再看到他们扭打在一起的样子,略略皱了眉。
余徽自动收回手脚:"中药啊...不用了吧?"
游子健不置可否,对杨乐说:"留下来吃饭吧,让你见识一下本人突飞猛进的厨艺。"
杨乐起身告辞:"不了,我跟Pascal约好去看电影了。"
杨乐前脚走,游子健便把余徽押送回房间里,让他休息一会儿,晚饭好了叫他。
余徽一边不满地嘟囔管他叫"游大妈",一边老实地在床上躺好。
睡前的牛奶改成黑乎乎的中药,余徽憋著气皱著眉,仰著脖子一口气喝完。
口中立刻被塞进一颗糖,香甜的味道很快扩散开。
嘴里含著糖,余徽大著舌头说:"我不知道蝴蝶怎麽想。不过你要是不嫌我麻烦,我就不客气地依赖你了。"
接近年关,超市里到处是促销活动,街上春节的气氛也越来越浓。游子健的姐姐也打过电话来问他什麽时候回家。
余徽的最後一次化疗安排在年後,刚好也能趁著过年充分休息补充营养。
游子健说自己的父亲才过世,今年要早点回家看看。
余徽说:"应该的,回去多陪陪阿姨吧。"
游子健安静了一会儿,突然说:"和我一起回去过年吧。"
"算了吧...我去算什麽事呢?"余徽微微避开他的目光说,"再说医生也说让我不要外出,好好休息..."
"我爸去世的时候你不也陪我回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