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残阳前传之一眼万年————遍地白杨

作者:遍地白杨  录入:08-04

"主上。"一声呼唤打断了二人的对视,林华和朱庚快步走了上来,每人手里捧著厚厚一叠文书,"这是今日求见的自荐函。"
王喜恍然回了神,脸一红,嘟囔了一声:"那我先走了。"然後在林华奇怪的目光中跑了出去。
慕容臻收了目光,拿过文书翻看。
即位宣言发出以後,很多人过来投靠,被天罡迷踪阵堵在山下进不来,便由林华收集他们的自荐函,看有哪些人是值得接见的。
林华站在慕容臻身边,想起方才王喜的举动,心思忽然有些混乱,刚要张口问。却看见慕容臻眼睛一亮,拿起一份自荐函细细阅读,然後眉一扬,对著林华道:"我要见这个人。"
简单风格的自荐函上,龙飞凤舞的写著三个大字──叶铭暄。
当叶铭暄走进厅堂的时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个让慕容臻赞叹不已的叶铭暄竟然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身体结实,面色黝黑,活脱脱一个山下土包子。
慕容臻却是没有在意,满心欢喜拉著他谈论兵法,发现他对答如流,妙语连珠,虽是用著恭敬的口气,却掩不住言语间的锋芒,两人一见如故,越谈论越是精神,完全忽视了身边其他人的存在。
林华和朱庚对视了一眼,小心的退了出去,合上门。
"逐鹿山庄机关重重,又是保护历代帝王的隐蔽地方,慕容飞绝对不敢大意,重兵包围逐鹿山庄,他必定会耗尽全力。"
叶铭暄谈论的兴起,两眼放光,伸手将随身带的地图展开,指著地图上表示的小河道,"这里是军队必经之地,方圆数里只有一条小河,若是在水中下毒,兵不血刃便可打赢这一仗。倘若赢了这一仗,慕容飞元气大伤,以後的路就好走了。当然,这是个异想天开的办法,毕竟大军行进不可能不对水源进行检测,而且,如何让毒凝在水中不被冲散......"说到这里,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慕容臻,脸上现出憨厚的神色。
"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的。"慕容臻一袭白衣,飘飘欲仙的站在叶铭暄身边,笑道,"你倒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叶铭暄被这一笑晃得眼花,低下头闷闷的笑了出来:"我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说呢,我也没有上过私塾,就是自小生活在边关,看得久了也就知道了一些。以往的官员,见了我的面就把我轰出来了。"
"亏得他们没见,便宜了我。"慕容臻拍著叶铭暄的肩膀道,"你的才华可以为我所用,他们漏掉了一个天才。"
叶铭暄身子一震,看著慕容臻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才用袖口擦了擦眼,接著跟慕容臻讨论起用兵之道。
待到二人讨论完毕,已经是华灯初上。慕容臻安排好了叶铭暄的住处,转身回房歇息,从凉亭拐过,却看见王喜端著一碗药站在厢房外面,一脸挣扎的表情。
那厢房慕容臻认得,前几日王喜将张良的娘接了过来,就住在那房里,王喜对她说张良随著过往的商人去永庆城打工,这个谎话如同薄纸,一戳便破,但那孱弱的女子却是什麽都没说,甚至没有问一句,为什麽一向孝顺的儿子会抛下病重的自己远走他乡。
现实,总是残酷,还不如被谎言蒙骗......
王喜在门口站了许久,终於走了进去,强装欢笑的打著招呼:"大娘,我来看你了。"
"喜儿啊......"女子的声音轻若蚊蝇,显然已经命薄西山,朝不保夕。
"大娘,这是熬好的药,趁热喝了吧。"
慕容臻走到窗口,看到王喜扶著女子喝了药。那女子脸色苍白,面孔慈祥。
喝了药,女子又转头望向王喜,道:"喜儿,你总是送了药就走,今天陪伯母说说话吧。"
王喜望著那和张良长得有七八分相似的脸,眼眶忽然有些湿润,点了点头,坐到床边,听那女子一边咳嗽,一边断断续续的说话。
"喜儿,你和张良是我从小看著长大的......咳咳......你们两个从小就打打闹闹,但是关系却比谁都要好。张良他嘴里不说,我这个当娘的却知道他是把你当亲兄弟看来的......咳咳......"
王喜别过脸去,声音有些梗塞:"大娘,我知道。"
"前些日子,张良说镇里来了个好大夫能治好我,我劝他......咳咳......劝他不要听那些人胡说,我的身子什麽样我还能不知道吗?咳咳......要不是喜儿你隔三差五的救济些药给我,我早就去见他爸了......咳咳......"
"大娘你不要这样说......"
"喜儿,张良他只是个孩子,可能会做错事,咳咳,你千万不要怪他啊,其实他还是把你当成好兄弟的......"
"大娘,我知道,我不会的。"王喜口中最後几个字淹没在哽咽声中。
"你这孩子,哭什麽呀。"
慕容臻靠在窗沿,抬起头仰望天空,静静地听房间中王喜的哭声。
是自己错了吗?倘若那时不要一心求死,倘若那时告诉张良还是有人可以救他的母亲,倘若那个人离这里的路程在一月之内......
倘若......
"陛下,不好了!"朱庚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门口来了个女子,和林当家吵起来了,硬说要见你,当家看那女子不像寻常人物,便要我来告诉陛下一声。"
女子?慕容臻心中大喜,能通过天罡迷踪阵找到这里来的女子,普天之下,只有那一个了。
想罢,向房中的两人看了一眼,连忙向门口走去。
第二十一章
尚未走到门口,就听见有压抑著怒气的女声传来:"你让不让路?"
说话的女子一身紫衣,肌肤雪白,五官精致的无可挑剔,俏生生地站在那里,好像一个精雕细琢的玉娃娃,只是一脸冰霜,身上又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势,让人难以生出亲近之感。
林华为难的看著那女子:"姑娘,不是我阻拦你,没有主上的许可,不能让任何人进去。"
女子冷冷的横了林华一眼,道;"让慕容臻出来见我。"
林华已经好脾气地解释了半天,见这女子如此不可理喻,也有些恼气,上前一步,拔出腰间佩剑:"姑娘若是一意孤行,林某就得罪了!"
女子冷哼一声,手腕不易察觉的一动,正要出手,却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雨情!"
随著这一声呼唤,慕容臻上前按住了女子的手,笑道:"你看见我给你的信了?来的比我想象的要快啊。"
慕容雨情收了手,望向慕容臻:"接到你的信就动身了,路上累死了三匹马。哥,你要记得我的规矩,没有报酬我是不会救人的。"
"那是当然,谁不知道你毒医仙子的名号,只要有你在,便没有救不活的人。"慕容臻伸手指向林华,"他家里钱多得很,一定会不会欠你的。"
说完,拉著慕容雨情向张大娘的房间走去。留下被毒医仙子这个名号震住的二人。
在江湖上混的人,可以不知道当地县令是谁,可以不知道当朝首富是谁,却没有不知道毒医仙子的名号的。
传说中毒医仙子貌如嫡仙,医术高超,毒技无双,能治好大内御医都束手无策的疑难病症,也能在瞬间夺去上百人的性命,
而跟著毒医仙子的名称一起广为传播的,便是她的两个规矩,执意寻死的人,不救。交不起医费的人,不救。只要你想活下去又能出的起钱,无论是何种大奸大恶之徒,毒医仙子都能想办法让他活下去。
却没想到,传说中大名鼎鼎的毒医仙子,竟然会是清国的小公主──慕容雨情。
慕容臻一边拉著慕容雨情快步走,一边道:"雨情,出门在外,不要动不动就出手为自己招敌。"
慕容雨情的声音是听不出任何波澜:"我并不会取他性命,只是想让他几天下不了床罢了。若不是在你身上下了跟踪香,我也不会这麽快地找到这里来。"
慕容臻忽然站定,将慕容雨情的手握的极紧,转过头望她,脸上笑容有些脆弱:"雨情......"
那句话从第一眼看到妹妹就想问,却凝在喉中,那几个字总是说不出来。
慕容雨情抬起头看著自己的哥哥,平静的说:"娘死了。"
"噢。"慕容臻松了手,嘴角抽了抽,像是想笑,却怎麽也玩不成以往那优雅完美的弧度。
"我们本来一直瞒著他,可是有人漏了消息,说父皇死了,她第二天就吞了毒药。"
"是吗。"慕容臻别过头,拉著慕容雨情继续走。
庭院里飘散著淡淡的花香,挂在房檐边的灯笼罩的两个人的影忽明忽暗。
"娘吃的是安乐散,走的时候没有一点痛苦。"
"嗯。"
"我把娘的墓碑立在了山顶,朝南,可以看见那个人的皇陵。"
"也好。"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话,都是清清淡淡的声音,仿若闲话家常,走到张大娘的房前,慕容臻停了脚步,对著张大娘房前的少年叫了一声:"王喜?"
王喜坐在房前的台阶上,抬起眼看慕容臻,脸上泪痕交错:"张大娘,走了......"
慕容臻心里本已经酸涩难忍,看到王喜的眼泪,眼眶一红,险些掉下泪来,却强打起精神坐在他的旁边,安慰道:"不要难过了。"
"我从小没有娘,大娘对我像亲生孩子一样,我对不起他们......"王喜侧过身子,将头埋在慕容臻肩膀,低声道,"肩膀借我靠一下,大男人这样子太丢脸了。"
耳边传来压抑著的哭泣声,慕容臻抬头望著天空的一轮明月,呓语般说道:"若是痛苦,你就大声哭出来吧。"
"这是......最後一次了,我再也不会像孩子那样哭了。"
"我知道。"慕容臻淡淡一笑,"你已经是大人了吗。"
压抑的哭声终於释放,慕容臻揽著少年不住抖动的肩膀,环著他的手慢慢的缩紧。
慕容雨情转过头去,看见不远处站著刚才和自己吵闹的青衣男子,目光盯在王喜的身上,俊秀的脸上闪过一丝担忧,一丝牵挂,还有一丝莫名的情愫。
是夜,月明星稀,暗香疏影,万物寂静,只有少年的哭声,断断续续的回荡在花香飘缈的庭院。
嘉庆元年十月初九,三皇子慕容飞出兵讨伐逐鹿山庄,途中全军中毒,慕容臻兵不血刃便让慕容飞大伤元气,有如神助。
自从绿野山庄的梦语嫣宣布支持八皇子,并送出三十万两黄金作为军饷之後,原来一干摇摆不定的观望者纷纷投靠慕容臻。
慕容臻出兵征讨慕容飞,一路上过关斩将,气势如虹,战无不胜。
用兵天才慕容臻和带兵猛帅叶铭暄从此扬名天下。
不到三个月,慕容臻的军队已经攻打到永庆城的最後一道屏障,扈都附近的安宁山。
二十二章
安宁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加上镇守的吴聪是慕容飞的心腹勇将,慕容臻的几次进攻均被击退,将近半月,大军竟然没有前进一里。
天气寒冷,平原上的草早已干枯,临时搭起的帐篷顶上全是雪,帐篷沿上结了长长的冰柱,隐隐能听见马匹的低鸣声。
"难道我们的好运已经用完了吗?"
叶铭暄站在军营前面,遥望被白雪覆盖的安宁山,隐隐可以看到画著‘飞'字的红色旗帜随风飘扬。
"好运?"慕容臻摇头道,"如果只是依靠那种东西,我们早就败了。"
叶铭暄心头一热,刚要开口,便听见王喜的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小榛子!!"
慕容臻的脸上换了温柔笑意,上前迎住那个少年,问道:"怎麽了?"
"你那个妹妹啊!"王喜拉著慕容臻往军营最後面的伤兵帐篷走,怒气冲冲,"本来我们的军医就不够,她还要非要摆架子,说没有钱不救人!"
说话间,已经走进了帐篷,林华正和慕容雨情争辩。
"雨情姑娘,我们就这些钱了,还要给战士们买伤药和过冬物品。"
"那是我的规矩。"慕容雨情正坐在椅子上看医书,抬头瞟了一眼走进来的二人,继续说道,"没钱不救人。"
林华看著满地的伤员,再次张口祈求:"姑娘......"
"师兄你不用跟她说!"王喜挡在林华面前,怒视慕容雨情:"这江山打下来也是他慕容家的,战士们都为了慕容家拼命,她竟然还在这关头要钱。"
慕容雨情的声音依旧是淡淡的:"慕容家的人又为了什麽呢?这江山,可曾有人愿意要?得了这江山,便会一生荣华?总之,若是没有钱,我不会救任何人。"
王喜怒道:"那你娘呢?你的亲人呢?有了病都不救吗?"
"我娘吞毒药死了。"慕容雨情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在我面前。"
王喜目瞪口呆:"你、你真是个铁石心肠的女人。"
慕容雨情再不说话,继续看医书。
林华走到慕容臻身边,低声耳语:"主上,怎麽办,这些伤兵再等不及了,需要马上医治。"
慕容臻苦笑:"她若是不愿意,你就是拿刀架在她脖子她也不会去做的。"这个妹妹的性子,即使是自己,也捉摸不清楚。
王喜气急:"之前放毒药你也没有要银子!你这明明就是在找麻烦!"
"那是不一样的。"慕容雨情翻著书页,漫不经心的答道,"杀人不用钱。"
"你......"王喜正欲开口大骂,忽然帐篷的门被人掀开,随著冷空气飘来一阵清香,清脆如山间清泉的声音响起:"若是用钱的话,便由绿野山庄来支付吧。"
朱庚带进来了几个人,说话的正是为首的女子,那女子嘴角含笑,淡雅质朴的服装掩不住国色天香的容颜,对著屋内众人一一行了礼,言行有度,让人一见便生亲近之心,。
"梦姑娘!"王喜忽然看见认识的人,心中大喜,连声问道,"你怎麽来到这里了?"
梦语嫣自从进来,眼光就有意无意的往慕容臻身上扫,听到王喜的问话,才笑道:"原来恩公也在这里,山庄送来过冬的物资和药材,语嫣想著快过年了,就想过来看看。"
梦语嫣身後的丫鬟抢著说道:"什麽呀,自从上次在宋城减到慕容公子以後,小姐就魂不守舍的,这次还是为了见慕容公子一面,瞒著老爷,偷偷跑出来的!"
"翠儿!"梦语嫣红著脸喝了那丫鬟一声,用眼角瞄了慕容臻一眼,低声道,"说什麽呢?"小女儿的一厢心思,已被众人看了个通彻。
"啧啧,"王喜感叹著靠近林华,"看来第一美女已经心有所属了,我没有机会了。"
林华靠在王喜身上,轻声笑道:"这样才好。"
"啊?"王喜一愣,转过头去看林华,心里莫名的跳慢了一拍,这话是什麽意思,怎麽好像话中有话,正欲细想,却看见慕容雨情已经合上医书站了起来,淡淡地看了梦语嫣一眼:"既然有人付钱,那我就开始了,留下帮手的,没事的人出去。"
听到毒医仙子发话,哪有人敢停留,一干人鱼贯而出,走在最後的林华回头关门,却发现慕容雨情身上的衣服有些单薄,犹豫了下,取下身上的披风递了过去:"天气寒冷,姑娘小心著凉。"
慕容雨情愣了愣,以一种奇怪的神情看著林华,过了一会,才转头道:"比起我,整夜奔波的林公子更应该要注意身体吧。"
"你怎麽会知道?"林华一愣,自己确实每天夜里都奉慕容臻的命令出去活动,本来离开军营活动会更加方便,但自从张大妈母子死後,王喜越来越依赖自己,醒来看不到自己便会担心,所以只能在天亮之前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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