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书————出流

「考虑？你该不会是要回去找姐姐和姐夫讨论吧？」美都子紧张的神情全跃上了脸，看得出来她很不希望这种事发生。

闻言的伊安眼睛顿时为之一亮，「对耶…得和老爸老妈商量看看才行…」

「不行不行！」美都子猛甩头的样子就像是松了螺丝的娃娃般，摇摇欲坠。「你千万不能和老姐和姐夫说这件事！」

「为什麽？你也知道我是瞒不住事的，老妈眼睛利的很。」伊安当下便说出了自己的难处。

「反正能瞒多久就瞒多久！还有，连我来台湾的事都不能说！」美都子的附带条件还真不少。

「可是…」我还没答应啊…

「我们啊要从日常生活中做起…最好是连学生都认为我们是男女朋友…这样一来的话，只要说客一多，爸爸也就不得不信了…」美都子自顾自地说著自己的计划，伊安连插个嘴阻止的机会也没有。

正当伊安处於苦脑状态时，他远远就看到官书晨站在窗口附近，他赶忙招手叫唤官书晨，想藉此机会打断美都子径自「罗织」自己的想像。

而此时的官书晨脸色是铁青到了极点。不用说，方才的所有情况全被他看在眼里了。

伊。书之三十

他是真的有女朋友！也对…像他这麽优秀的人这也是正常现象吧…只是对方不但是个日本人，还特地追来台湾来会情人…当他看到两人相拥在一起时，他还真配服自己能用自己的双脚走回去而不需要人来搀扶，那一瞬间…他觉得四周围的空气都被抽乾了，就快不能呼吸…

不能否认，她真的真得很漂亮，笑起来甜甜的又讨人喜欢，是每个男人都会锺爱不已的那一型…可是他还是会难过…

在一旁看著两人亲密的样子…伊安不仅帮她夹菜拭泪，作出一切他所想像能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美好梦想，身体甚至还紧靠在一起到没有空隙…他觉得他快不行了…再也装不下去了。

「书晨…！可不可以过来一下？」见官书晨持续立在原地，伊安索性又出声再唤了一次。

像是下了重大决心似的，官书晨好不容易才跨出第一步。

「安…你有没有再听啊？我刚讲这麽多，可别跟我说你都没在听耶！」终於出个己想像计划的美都子现在才发现伊安竟然不理会自己，还和别人打招呼。

「这件事你就先缓一缓，我有事找学生说，反正又不急。」至少他是这麽觉的。

「很急耶！说这事什麽话…！」美都子抗议到一半，美眸正不偏不倚地瞄见朝这里走来的官书晨，美都子看得连眼珠子都舍不得转一下，另一手则像挖宝似的猛拉住伊安，「他是谁啊？你们班的学生吗？」

「对！还是班上的班长呢，人家可是资优生，才不会像你一样跷课…」

资优生…？美都子眸光一闪，这样啊…她又想到一个不错的主意了…「那他是不是那种话一说出口就没人会怀疑的那种人？就是…说话很具公信力罗？」

「这还用说？他啊和你是不一样的。」没瞧著美都子的眼神有异，伊安不疑有它地说著。

「老师。」官书晨慢步走至伊安的眼前，他的脸色还是一样地难看。不过这对现在的他来说，早已是最大极限。他早就笑不出来了。

「麻烦和同学说一下明天要考试的围范，是从第五章开始到今天教的部分…还有就是…」伊安顾自地交待著，没注意到官书晨和平常不太一样，蹦著一个脸。

「嗳…安，你先等一下…！」美都子抓著了时机，没个预警地就抢了伊安的发言权，单手紧搂著伊安的手臂来，「你是安班上的学生吧…？我…」

被劫话的伊安发现不对，哪有人这样的？他和学生交待一些事，就算是做阿姨的也不能这样说抢就抢吧…「美都子！你做什麽？你又不会说中文，讲日文人家又听不懂…」他也还没教他到这麽长的句子，顶多只是些口语话的简单对话部分而已啊…

不管伊安的阻止，美都子先行伸出手来，「我是安的女朋友，请多多指教…」

女朋友！别的单字他不敢说，就这个字他永远也忘不掉！

官书晨眉头一阵紧缩，他受不了了…！「不要碰我！」他大力挥开美都子的手，不管这举动是多不礼貌、他多年的完美形象是否还能维持他都不去想了，纵使知道他这一叫可能都把他努力所经营的人际破坏怠尽，他仍不後悔。

他实在忍得太累了…。

伊。书之三十一

官书晨用著他刚学到不久的短句大声说了出来。他甩开美都子的手，丢下这句话就转身跑离了现场。

「你…怎麽这样啊…」美都子抚著被拍红的手背，满是委曲地嘟囔了句。

真是的，原来这就叫做资优生啊…！看来他还真该学学什麽叫做为人处事的道理才够格叫做资优生。总之…算她倒楣啦！

「嗳…安？你怎麽了？」美都子唱了一会儿独角戏後才发现身边的伊安表情有异，她以前…好像在哪看过这种神情…

「抱歉…有一点头痛…」伊安支著额头，看起来不太舒服。

※　　　※　　　※

方才官书晨那歇斯底里的大喊，显然比美都子先前的「河东狮吼」要来的令人震惊。在场的所有人无不瞪大眼、张大嘴来讶异才刚上演不久的事实。

这所有的反应理所当然地也出现在成襄的脸上，不，是更胜於在场所有师生的震惊的表情。

天啊…他就知道总有一天一定会出事的…！纸终究包不住火的…

反观成襄的夸张样，邻座的秦亚伦就显得沉稳多了。他没多少吃惊的表情反应，只是在那一叫时抬头看了一下後，随即又低头去享受他的午餐，就像什麽事也没发生过一般。

「喂！吃饭啊！嘴巴张这麽大，口水都快流出来了。」秦亚伦边吃边提醒著还未从事件中脱离、持续呈现呆滞状态的成襄。「你有没有在听啊！不吃的话我可要解决了，到最後可别怪我。」

不知道是秦亚伦所提的威胁还是自己本身刚好回神所致，成襄终於开口了，「你…一点都不惊讶吗？」

「惊讶？为什麽？」秦亚伦伸手夹了道青菜塞进嘴，一口二用地回答，还有点口齿不清。

想不到平常没什麽胆的秦亚伦竟然是在这种时候最处变不惊的人，成襄不得又被吓到了一次，他只能说黑罐装酱油，看不出来。

「还是说…你早就知道了？」

「知道？我能知道什麽？」秦亚伦摆出一副「像我这种人还能做什麽」的样子，嘴角似笑非笑地牵动著。

「知道他本来的样子？」应该不对啊…官书晨本来的性子都在只有他们两人的情况下才自动恢复的不是吗？他记得一直以来都没有第三者才是的…

「…什麽啊…你很罗嗦耶，什麽本来不本来的，我才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看看表…再过个几分钟就打钟了，他得吃快一点罗…真是讨厌这种感觉。

「你把我搞混了。」百般思索後，得到竟然是这种结论。

「真是的…」秦亚伦咽了一口饭後，继续边说边低头「觅食」，「说你聪明，现在居然这麽不灵光。人啊…平常看起来愈是平静，性子一来就愈是不可收拾，因为啊这可是靠经年累月累积下来所爆发出的，效果当然不同反响。这麽说，你了解了吧？」

「…真的是这样吗…」成襄来来回回抚著下巴，一脸认真思索的样子。

「嗳…是不是真的你可别现在想，」秦亚伦用手轴撞了成襄架著头的手，使得成襄瞬间「头手分离」，「而且你现在不该在这吧？还不去看看人家倒底发生了什麽事，别在这想一些无聊的问题。」

对！没说他倒忘了！

「耶…我去，那你呢？」

「我？我要上课啊！我可不像会长大人一样成天日理万机，老师对我可没特别优惠的。」

成襄皱皱眉，无法反驳只要「落寞」退场。

「剩下的菜…我可不客气了。」秦亚伦扯扯唇，接收了桌上所有的食物。

伊。书之三十二

出了学生餐厅，成襄想也不想地就往学校内最偏远的校舍方向走去。

拿出口袋中的钥匙在手中晃了一晃，满意地用了其中一支来开顶楼的门。问他为什麽会有顶楼的钥匙？那可真是身为学生会一分子的「福利」呢，自由进出校园的任何一个角落。

才一开门，角落边一个熟悉的身影便跃入眼中，是官书晨。

他果然没猜错，只要一有事就会来这里，不管是什麽事。

不过令成襄有些讶异的，现在的官书晨和他所见过的…差好多了…

官书晨整个人缩在墙角中埋头痛哭到失声，像是要把他这几年来存在心中的泪水一股脑地全在这时哭完似的。即使没有哭天抢地也哭的够悲哀了。

老实说，他从来没看他这麽哭过。

平日在他眼前的官书晨虽然总是以那假到令他不得不讨厌的面貌以示自己以外的众人，骗尽所有师长的印象，而在两人独处时却又表现出他霸道、盛气凌人、自我为中心的一面，握著自己的把柄处处要胁的魔鬼姿态。

那…现在呢…？

自己有时还一度觉得…像他那种人眼中除了自己以外到底有没有泪水？而现在蹲在角落哭到不能自己的人又是谁…？成襄就快搞不清楚，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你…」成襄走近官书晨，可笑的是，他居然不知道该说什麽才好。是该安慰他，还是在一旁做著为伤口撒盐的举动？

「我现在很可笑吧…？你尽管笑我好了…」可能是明白成襄此时恼於不知如何开口的窘态，官书晨先以一个鼻音极重的口音说著。

「我干嘛要笑。」成襄之前成天梦想著，他一定要等到官书晨「栽跟头」的那天在旁边摇旗呐喊外加放它十串鞭炮，但是眼前不就像是他梦想的那一天吗？怎麽他一点「点火」的欲望也没有？是来的太快太急心里还没准备好吗？

「你…少装了…你根本就很讨厌我吧…像我这种一天到晚拿著你的把柄威胁你的人…现在变成这种样子…难道不值得你笑吗？」官书晨除了说话有点鼻音外，就连口气也都变了。浏海已经长到全完盖住他的表情，脸上唯一被成襄所看见的便只有那每每一要胁他就高高吊起的嘴角。

不知怎麽著，成襄的心中开始不安起来。可能是因为他能藉由看对方表情而察觉对方的某种情绪，没想到，现在官书晨未抬起脸所说出来的话竟令他感到如此不安…

「官书晨！」成襄大力扳过官书晨的身子并且吼叫出声。

在看到官书晨脸上神情的那一瞬间，成襄呆掉了…而官书晨亦当下撇过头去，不想对上成襄的眼。「不要看我…！不要看我……」

「你…为什麽…」哭红的双眼、一个无助的面容、不断滑落的泪水…成襄看傻了。这是真的他吗…？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看我…」官书晨蜷曲的身子倒了下来，被成襄接个满怀。

一向心高气傲的官书晨竟会变成这样…并且说了他这一辈子最厌恶说的话。

伊。书之三十三

「不要哭了。」成襄轻声的安慰著哭到几近崩溃的官书晨，除了讲这句话之外，他似乎不知道该说什麽。他的个性并不如外表所示那般会耍嘴皮子、擅於说一些官冕堂皇的话，但这些却不为他人所知。外人也全被他那看似深具高超交际手腕的学生会长的头衔所骗。

仔细一想，在深处，原来他们两人都有著相同的「伪装」，不以真正的自己以示人的一面。他向来讨厌官书晨以那假到不行的乖宝宝面具欺骗所有师长和同学，背地却耍著如魔鬼般地手段摇甩著他的把柄以达威胁，他虽然没做到这种地步，但自己也真够假了吧？难不成他也该连自己都讨厌？听起觉得还真可怕。

可能是因为这原因，现在就算真有十串鞭炮、啦啦队专用的「加油」彩球摆在他的面前，他会连一点地看它们的欲望也没有，更遑论地用它们来「撒盐」了。

现在的心情真是说不上来的奇怪…

只是正当成襄心存在这种认知时，却也没想到接下来还有更令他「变脸」的…

「…怎麽样？我的演技不错吧？」

演技…？这麽说…他…他又被耍了…？成襄明显听到从自己怀中传来的那句话，接著像是无力似的松开原本置於官书晨背上安抚的手，滩软在一旁，脑袋呈现呆滞的态，眼前一片模糊。

官书晨抬抬眼，眸中闪著不知名的光芒，「怎麽不说话？哦…我知道了…是不是被我精湛的演技感动了？」成襄此时早已看不到前方，但他从官书晨说话的口气听来，那是一种有著明显庆祝胜利手到擒来的姿态。他没猜错的话，官书晨现在一定又将自己的嘴角高高地扬起了吧…。

官书晨轻轻拍著制服上的灰，然後优雅地弯起身，在成襄的耳边轻声吐著气，「这样不行哦…都已经这麽多次了还学不乖，已後脑袋可要放精明一点…我呢，现在要回去上课，先走一步罗…『成学长』…」

丢下这句话後，官书晨便打算离开这里，只是走到门边时，印在地上的人影使的他强迫自己的头抬起来，将眼对上前方的人。

看样子他是站在这里有一下子了。

「你还好吧？」

官书晨微微上牵唇角，对於对方的关心给予一个就快虚脱的笑，「…放心吧，死不了的。」

「你看起来很累…不要太勉强。」

「是吗…谢谢，我会小心的。」官书晨低著头，让浏海盖住自己的表情，而後踩著缓慢的步伐下了楼。

在官书晨离开之後，秦亚伦走向还在一旁呆坐的成襄，他用脚轻踢了踢，「阿襄，上课了，快起来。」他的举止的确不像是对待学长的。

过了几秒…「官书晨！你这家伙！大混蛋！总有一天我会…」成襄发了狂似的对著门的方向大吼大叫，就差没直接冲向门口。

「阿襄，你是不是懒惯了？脑袋有点生锈还是近视加深了？」秦亚伦用著微愠的语气说著。

「你…这句话是什麽意思？」成襄瞬间止住就快吐出口的叫嚣。

「字面上的意思。」秦亚伦在心里想了一下才应声，他相信官书晨会比较喜欢他这种回答。

「你什麽时候也学会这种拐弯抹角的说话方式了？」成襄显然不太满意秦亚伦的回答。

「你到底要不要去上课？」

「好好好！就光说我，那你就不用上课吗？」

「这堂是体育课，老师已经点过名，现在自由活动。」

之後成襄没办法，只得回去上课，现场留下秦亚伦一人。

「你近视真的加深了，这麽明显的表情都看不出来…」

伊。书之三十四

教职员办公室

现在的办公室只有稀疏的两三只猫，当然，现在是上课时间，老师们全去上课了，就只剩下这两堂没课的伊安和江泽爱这两位老师。

伊安至上课到现在就没把撑在额头上的左手给放下来，右手虽然还是继续挥动著红笔改作业，但眉头间仍透露出他现在非常地不舒服的讯号。

「安…你不舒服吗？」说话的是这办公室里的「第三只猫」美都子。她坐在伊安的位置对面好久了，没听著他说个一字半句，眉头倒是紧皱著丝毫没有放松的迹象。受不住安静的她终於将头探出交叠的手臂，轻声地飘出一句话。

「老毛病又犯了，怎麽最近老是头痛…」才说到一半，伊安自作业中抬眼，「…阿姨？你怎麽还在这里？」

像是又接受了另一个打击，伊安撑著额的左手似乎又向内绞紧了些。不看还好，看了他头更痛…

「嗳！什麽『你怎麽还在这里』？不然我还能去哪里？」美都子站了起身，「对了，从现在开始不准叫我阿姨，由其是在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