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随衣(下)
45
阴冥楼
情非情,恨非恨,一朝梦醒
雾非雾,花非花,两心参杂
凤非凤,凰非凰,三生缘灭
天音翻转著丝帕上那首诗,想到石空山看到它时大惊失色的面孔,陷入沈思。
丝绢上的诗是用烛蜡刻上去的,只有遇水才能显现。
丝绢是两年前自己前往"六怪谷"求医,费劲千心万苦得到的。
"六怪谷"里住著六怪,之所以称他们为六怪是因为他们办事都不按常理出手,但天下的病,从没有他们治不好的。
虽然声名远播,天下间却没几个人知道"六怪谷"到底在何方,即使有人幕名去求医,也要看看他们的心情如何,你长得是不是对他们的胃口,他们今天是不是很无聊。
天音去的那天刚好在下雨,他们也刚好很无聊,无聊到用自己的左手打自己的右手,但一个无聊的人一般心情都不是很好,也许你什麽都没做什麽都没说,就被他们扣上了"倒胃口"的帽子。
幸好,六怪里面有六个人,每人的口味不一而足。而其中的六怪之首很喜欢天音,确切地说是很喜欢这个苍白著美丽的男人,一个拥有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稳重的男人。
六怪中有五男一女,"物以稀为贵"这个道理亘古不变,"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这句话也说得很对。所以那个女人很自然地成了六怪之首,天音的生杀大权也就自然而然地握在了她的手上。
"嗯,啊......嗯......"娇媚的呻吟从嫣红得滴血的红唇间溢出,雪白的花茎颤抖著痉挛,奶白色的蜜液从稚嫩的苓口喷出,身下的人指节已经用力用得发白,原本挺直的脊背也使力向後弯成了弓形。被丝带束起的乌发早被披散了一肩,乌溜溜,亮润润的,瀑布一样在白皙的後背上起伏,跟著身体不停地抖动更是增添了几分冶豔的情色意味。
"你真的好紧,好热......唔"
位於雪白娇躯上的是一个经过精淬锻链的钢铁筋肉,平均分布於彪悍躯干,被岁月流痕雕刻打磨得更加深刻尖锐的面孔与少年精致的娃娃脸形成鲜明的对比。
此刻那张面孔的主人凌厉的鹰眸中满是情欲的晕染,象索著猎物般紧盯著身下的男人,紧绷的肌肉大力地拽著少年不盈一握的腰,被欲望浸染得粉红的身体紧随著欲望的步伐,上下地起伏著。
相较於身上男人的亢奋和激越,雪白的人儿虽然嘴里不住地释放出一波又一波的浪叫,盈满雾气的双瞳却茫然地前视著,没有一点焦距。神思昏馈之中,灵魂仿佛已经离开了本体的束缚,飘荡到某个未知的空间。每当自己与眼前的男人欢爱时,总会有一种深深的厌弃,对自己,更对眼前的男人。
"好美,好美......"一边吮吻著挺立的朱色萸果,一边意醉神迷地喃喃自语。他可以感到身上男人刚刚发泄过的疲软的分身又开始变大,头发全放了下来,披在身後,全身赤裸著露出情动而粉红的肌肤。背抵著朱色的床栏,不带任何的表情,慢慢地退出身後男人的桎梏,仿佛刚才浪叫迭起的人不是他,而是内外一个人。
"依儿,你怎麽了?"男子感觉到小宠物不似他般的热情
"没什麽,我有点累了,想睡会。"朱唇微启,说话人柔顺得象一只绵绵软软的小猫。头整个的埋进男子宽阔硬朗的胸膛。无可否认,他虽然年龄颇大,小腹和手臂的每一处肌肉还和青年人一般刚韧强劲,不带一丝赘肉。
"好吧,那你就好好睡一觉吧。"强压下又开始勃发的欲望,男子走下床为他的心肝宝贝取过毛巾,转身的瞬间却遗漏了床上人儿稍纵即逝的怨毒。
两年了,记得那天自己在绝情峰下看到一个浑身浴血的纤柔身体倒在丛林密密的乱石杂草间,本来一向没有救死扶伤本性的独孤青云突发善心,来到那个奄奄一息的人儿面前。
拨开散乱在月白长裳人儿脸上的浓密发丝,瞬间,心跳加速,呼吸停滞。
怀中从天而降的少年有著惊为天人的美丽:密如织网的长睫覆盖著梦呓中轻微滑动的眼珠,不用想也知道若是那主人醒来,那颗星辰般乌亮的眸子该是怎样的摄人心魂,猩红挂在腮边,映著耀目的阳光,原本凝固的干涸也仿佛闪动著晶莹的剔透光彩。因为明亮阳光的关系,少年面部的肌肤纤毫毕现。如同一块上等的蓝田润玉,细致光洁的白皙肌肤上没有半点瑕疵,两瓣如樱的柔嫩嘴唇随著呼吸一张一翕,由於失血和重伤的缘故显出浅灰的藕荷色,称著原本娇媚的脸别有一番动人的情致。
刚刚的惊鸿一瞥,独孤青云就知道,情根已深种,至死方休。
仔细查看了一下少年的伤势才发现,他身上有很多的撞击和擦伤,因此他很有可能是从上面的绝情峰上坠落,也是老天开眼,陡峭下有很多的树丛减缓了下坠的趋势,再加上眼前的少年本来就有很强的真气护体,伤得也不甚重。
而真正棘手的是他身上所中的剧毒: 情根深重。
杜鹃夜半啼血,夜夜纠缠啃嗜,不死不休。毒性至强,心中埋的情越深,痛之切便愈深。
这是西域的一种很强劲的蛊毒,世间唯情这一字最伤人,此毒最最狠辣之处就在於他是用七七四十九种天下最为罕见的毒物喂血炼制而成,要想解其毒就必须用喂饲此蛊毒人的鲜血,但显然这个方法不可行。
幸好自己也是个使毒高手,万千生物相生相克的道理早掌握得如火纯青,少年遇上他这样的解毒圣手也算是三生有幸,要知道自己一直潜藏在深山老林醉心武学和毒物,要不是今天碰巧到山上采几味特殊的草药,也不至於发现这般美丽得眩目的人儿,真可谓不虚此行。
而他怎麽也不可能想到这般如花似玉的人儿竟然是江湖武林人人胆寒的天衣教教主,人称蛇蝎美人的暗影。
这几年的朝夕相处更是让他觉得自己对这个少年欲罢不能,十分庆幸自己在少年中毒至深时用银针封住了他的玉枕穴,所有关於以往的记忆都不可能再在他的脑海里停留,那个少年每每梦呓中急切呼唤的人名再也不能占据他可爱人儿的思维,至此他就可以永永远远地独占著他。当然,他还趁少年体弱无察的时候喂他服食了一些软筋体乏的药物,少年的武功不在他之下,要想让他心甘情愿地跟在自己身边,当然要给予这个金丝雀足以满足的倚赖:他弱了,相对而言,他也就强了。
他叫他依儿,千依百顺,无所不从。细心呵护如同温室里不禁风霜的花骨朵。他40年来从没有想要爱过任何人,但眼前的少年彻底打破了他一身孑然的誓言,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欲望,象一把熊熊烈火吞噬著他的人他的心他的身,象是这几十年的清心寡欲後的压抑完全在此刻奔发,连自己都不敢相信原来自己也有这麽深重的欲望。只有占有,完全的占有才能将这把欲火湮灭。
46
滚滚的黄沙被狂风卷起,在火热的骄阳下掀起一排排金色的热浪。一望无际地绵延连亘到未知的天际,将一方广阔无垠的朝霞印染得更加狂放绚灿。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没想到这边的景色这般美妙!"
说话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被风沙吹得红红的脸蛋给这片金黄增添了跳跃的色彩。他面向朝阳而坐,双手懒洋洋地交叉在头顶,眯缝著眼,心满意足地看著大漠迥异与中原的壮观景象。
他的身侧坐著一个女人,女人的怀里抱著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女人大概有二十几岁的样子,穿著中原的服饰很简朴的那种。她不是很美,粗布衣服的包裹下更使她显得平常得紧。但若是你仔细看就可以发现,不浓不淡的柳叶眉下那双大小适中的眼睛里闪著睿智和煦的光。举首抬足间都带著成熟温和的风韵。这是一种岁月雕饰积淀而成的自然之美,造作不来,虚伪不得。
"你真的有把握治好父亲的病?"女子掖了掖老人的衣服,大漠的风很大。
"大漠中有一种叫做‘落日红'的植物,虽然不常见但只要掌握好时间和气候就不难觅到,我只要有了这一味草药作药引,其他的就好办了。"
"不过治好之後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要求。"
慵懒的年轻人不再慵懒,挺直的背虽然消瘦却透著刚毅的男子气概,不容忽视地郑重。
"可以,你说。"
"请你不要再把我当小孩,我已经长大了。"
女子望著眼前人那双坚定执著的眸,一股异样的感觉袭向全身。不过她一向很会控制感情,即使在不能控制时也能巧妙地加以掩饰。於是她很夸张地笑笑,好象是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
"所以呢?"说这句话时,她的肩还在止不住地轻颤。
她笑起来很温柔,不带修饰的自然。
"所以请你用审视男人的眼光看我,并郑重地考虑我曾经对你说过的话。"
年轻人没有笑,他一直平静地说完自己要说的话,对女子的笑场毫不在意。
"好。"女子好不容易止住笑,眼睛里还盈著笑意。水润润的,很好看。
风情万种地挑了挑额前的发,看过她这个动作的人都知道她不是故意的,但杀伤力却是无穷的。成熟的线条,成熟的气韵,成熟的头脑,还有少女微带羞涩的若有若无。
眼前的女子就是两年前从天衣教救出父亲秦天幕的秦敏,而那个年轻人就是天涯──毒王天命的得意门生,自14岁遇见她便对她死心塌地契而不舍的小孩。当初秦敏为了救出被暗影囚禁的父亲向毒王天命拜师求艺,但很不巧的是毒王天命就是"六怪"中的一怪,要想成为他的徒弟本身就和解救父亲一样困难重重,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毒王收了一个徒弟,而这个徒弟很好骗,自己一把辛酸泪地把遭遇讲给他听後,他竟毫不避讳地将"蚀香"的配法和解法告诉了她。相处几日後竟向自己表白说爱上自己了。哎,一个才14岁的小毛头知道什麽是爱啊!如果是两年前秦敏一定这样认为,但是现在她可没有这般的不以为意了。
两年前救出父亲时秦敏才发现父亲得了失心疯,也难怪,一向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秦天幕怎可忍受沦为阶下囚的悲惨生活。 不过这只是她一开始的认识,後来她才发现父亲无论清醒还是混沌时都不停地喃喃自语:童儿,我的小童儿。也许父亲是真的喜欢暗影吧。
再後来就是遇到了一直找寻她的天涯,没想到一晃眼就过去一年了,可眼前的昔日少年仿佛脱胎换骨破茧而出,成熟内敛的气质是自己想不到的。
江南
江南世家的声望自两年前的那场正邪大战後就如日中天,而作为後起之秀的江南月更是继天机堡一笑公子之後崛起的又一神话,再加上他原本就是一个英俊翩翩的世家公子的形象,更是成为江湖儿女争相追捧的对象。
"这几日我测到当今圣上可能会有很大的凶险,你即刻进京。"
一个很苍老的声音透过黑色的帷幔转入江南月的耳朵。
此时的江南月正垂手而立,屋子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这是江南世家的一间密室,历史的悠久可以延续到江南家发迹的源头,虽然富裕後的江南世家更加的金碧辉煌,地大物博,惟有这间阳光密不透风的卧室一直保持著原样,而这个密室的钥匙总是会一代一代地传接给江南世家的长子,除了江南的每一代持家人没有人知道江南世家还有这样一处见不得光的地方。而就算是每一代的长子也不比其他的外人知道得多。或者说他们宁愿不知道有这样一处地方。但作为江南世家的下一任接班人却不能不从。
在江南月的意识里,江南世家的每一个长子都是那间屋子里"老不死"的傀儡,一直都没有为自己而活。之所以说他是老不死是因为在他的记忆里,这个人已经经历了江南世家三代的更替,而根据一些只言片语的流传,这间屋子的主人从几百年前就坐在那里了,他不吃不喝不睡,只要遇到和历代皇帝有关的事,他就会把江南家的主人唤过来交代他下一步该干什麽。
而身为江南家的新主人,江南月至今没有见过那个人的真面目,每次的传话他都是用一道黑色的帷幔围得严严实实。而他的父亲在临终时也再三嘱咐过他要无条件地执行那人说的每一句话,不能有丝毫的违逆。至於为什麽,也许连他本人都不清楚,江南月认为。
"是"微一拱手,江南月一拜到地。虽然他也不清楚藏在帷幔後面的到底是人是鬼,但祖辈的命令还是要听的。他是我们江南世家的福星,这是父亲唯一知道并告诉过自己的。
转过身时还是一脸的肃穆,但不管他是人是鬼,不管他如何的神通广大 ,人的心思是最难以琢磨的。
穿行在宫檐回廊之间,纯熟地避开夜巡的侍卫,黑色的身影轻灵而悠然,就如同在自家的後院里闲庭信步一般逍遥自在。黑色的夜行衣包裹住了全身,只露出两只晶亮的眼珠,仿佛夜间瑶池无意散落的曜石,莹莹地闪动著。他的脚步很轻很疾,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夜巡的队伍整齐地迈著一致的步伐,在精确的鼓点行过精确的地方。排在最後一个的兵士脚下好像被什麽绊了一下,一个踉跄,脱离了队伍三五步。刚刚定神准备加快脚步赶上去的时候,好像有一阵风倏然吹过,好像有什麽东西一闪。年轻的兵士揉了揉眼睛。月亮还是挂在原处,只有三步之遥的夥伴们毫无知觉。那刚刚的黑影又是什麽?发鬼如魅。兵士脚底发寒,激凌凌打了个寒战。听说宫里会有很多屈死的冤魂,和寂寞的女鬼。兵士抱著长枪,紧赶了几步,手心出了冷汗,脚也有些发软。天啊,今天可才是当值的第三天啊!年轻的兵士心中充满了绝望。
墙壁没有丝毫斑驳的痕迹,连门檐长明的宫纱红灯也没有一点褪色的迹象。阶前干净清爽,没有半根杂草,墙外的花园也是一派欣欣景象。
一声轻啸,黑色的身影冲天而起,柔韧身姿有如鹤舞鹰翔,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园子里静悄悄的,冽衣蹑手潜足,静静地伏在後院只有两层高的木楼的屋脊上。
对他而言,其他地方可以随意出入,只有此处,实在不可太过托大。
一阵夜风吹过,他的身体突然疾起,借著风力,轻飘飘地落在檐角,灵巧而柔软的身体轻松地挂在了窗前。
这里的门窗糊著素色的薄纸,散发著竹叶的清香。冽衣掀起蒙面的黑巾,沾湿指尖,轻轻地,缓缓地点著窗纸。从小受过严格的训练,冽衣的双目在夜里辨物也极清晰。透过刚刚濡湿而破损的窗纸,冽衣看到了寝榻上,一个保养得很好的人挺拔如少年的身影。但冽衣知道当今的圣上已经年过四十,作为後宫之首凤皇後掌上明珠的大皇子,良好的家事是他容登大宝最有利的盾牌。不过传说先皇曾一度独宠濯月王妃并想把王位传给她所出的十四子赵羽,也不知後来那位妃子和皇子遭了什麽样的罪。
也许现在取你的性命并不是明智之举,冽衣这样想著,身形不由一缓。
"飕飕"极细微的暗器破空而出,牵扯著气流的窜动阻止了他的思绪。看到那一簌簌银针般大小的蜂刺朝自己的方向袭来时,冽衣感到些微的惊诧。毕竟这世上可以发现自己行踪,而又在自己发觉之前就发出暗器的人少之又少,但权势这东西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抗拒的,那也就当然会有人为了它出卖自己的武功,而且还是绝世的武功。
一个闪身,银色的长针钉在窗框上,发出沈闷的响声。针尾嗡嗡地颤振著,可见发出这银色细针的人手上的劲力有多大。
微一蹙眉,此人的武功不在己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