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猜错了。我不是任人宰割的牲畜,越玟能让我输得心服口服,因为我倾心於他,在他面前用不上全力。但他越琅不是,我不恨他却极为厌恶,没由来的,或者我只是厌恶著越玟反感的东西。
“既然你杀了琦儿,那就必须背负七公主的死,越珏,你看,我带著你的姐姐来与你相会了。”越琅字句切齿死咬的说,从身後推出一个被绑住双手的姑娘,“黄泉路上,让你们去做伴罢。”
我瞧见越珏浑身猛一个震,眼睛睁若铜铃。那七公主应该就是贵茹公主了。
差点摔倒在地的姑娘甩了甩头发,一身沾染泥水和不少血迹的华服,脸上虽然被泥土遮盖著,但确实是一标致的大美人。身材不高,却硬骨的直著脖子,就算越琅在用力的推扯,她依然睁著毫不退缩的眸子──如越玟如出一辙的黑眸!
“这就是哥哥的宝贝罢,贵茹给嫂子行礼了。”在越琅面前不肯屈就的她,竟然向我屈了屈膝,冲著惊讶的我一笑,“难怪哥哥瞧不上别人,敢情是有了顶漂亮的一个了。”
“公主……”我向她走前两步,立即被越珏拦下。
“别过去。”越珏在我耳边低声说,“他们还得留著贵茹当挡箭牌,不会现在就杀她的。”
我鼻子一酸,竟有想哭的念头。
“嫂子别担心,哥哥已经攻上来了,兴许片刻就能赶来营救咱们!”贵茹反而安慰起我来。
越琅听後放声大笑,“越玟来了又能如何?白墨音在我手中,料他不敢轻举妄动半分毫!”
贵茹侧目望著越琅,忽然说,“大哥,你别傻了,你以为擒著我,二哥就会乖乖受死麽?他既然能不顾一切也要先保住白墨音,而你那些三脚猫的功夫又不能与‘玉香诀’相提并论,你已经毫无胜算了。现在投降,留你全尸!”
令人乍舌的妄语,被当作人质还敢这样大声说话的,不由得让人敬佩。
越琅面色铁青猛地掐住了贵茹的咽喉,愤恨道:“当年杀岚贵妃时我还觉得不忍,现在想想,真後悔没把你们也一块送去鬼门关!”
“果然是你们东宫!你这个杀千刀,下油锅的畜生!”贵茹破口大骂起来,越琅提起一脚踢了过去!
“住手!!越琅,你欺负一个弱女子不觉得可耻麽?!”
“白墨音,瞧你身边的,他作人家弟弟的都没急,你急什麽。如果你真的担心的话,不如过来和她交换罢!”
越琅边说著,边命人递上了刀子,就架在贵茹的肩胛上。
“你不敢杀她,因为贵茹是你唯一的救命稻草。”越珏拉住了欲上前的我,“墨音,我们都可以死,惟你不行!”
我拉开他的手。我不过是个外人,怎麽值得他们牺牲那麽多。何况,我已觉得对贵茹公主亏欠太多,即使她没有伤及性命的危险,我也不忍她一金枝玉叶被人挡在无眼的刀剑前。
“过来罢。”越琅阴冷的笑了,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没错,我不会杀了她,但是……”他拿著手里的刀笔了笔,“我可以让她缺胳膊或少条腿。”
贵茹欲咬舌自尽,被越琅捏住了下巴,不能动弹。
我知道他是说真的,既然越珏能杀了越琦,越琅也不可能下不了手,他们不是亲兄妹,他们是仇敌。
“墨音!!”
身後突然爆发出的一声吼,响彻天际的叫声,我循著那熟悉的声音望去,几乎以为是自己心里产生的幻想。
那个从山下一跃几十丈高,奋力奔跑过来的人是越玟?!
“越……玟!”我喃喃道,睁破了眼眶想看看清楚,来人是否真是越玟!
越琅仅存的三个下属一听我报出的名号,立刻显出惊恐失措的恐慌模样,害怕的仿佛遇见了魔神般。
人影三纵两下跃近了,只听他喊著‘别过去’!
我已经可以确信,那人必定是越玟了。
果然,我看见一张英俊而棱角分明的脸。只是胡扎子遮蔽了弧度幽雅的下颚,除了那双墨黑如曜的眸子能分辨的出外,蓬头垢面又十分焦躁的神色完全不是只见过越玟光鲜亮丽的人能想象的。一身尘土一身泥血,他是从战场上滚打著杀来的,尽管如此的他是我见过最丑陋的模样,可他仍然使我轻易折服!
几个飞跃,越玟四平八稳地立在了我的面前,双眼闪闪发亮,直勾勾的盯著我任何一丝举动。
他果然是个今生的大克星,都什麽时候了,我还为他的英雄气概神往不已。只见他一个伸手,我就不能自己的靠拢过去。
“白墨音!你难道是想看著七公主因为你而死麽?!”
我猛一止步,震在当中。
不知道越玟是什麽样的表情,唯一清楚的便是,要救公主!
也不顾越玟和越珏两人怎麽劝阻,我举步打算去交换公主回来。可刚迈出半步,突觉周身被一团火热的力量包围。急促带著泥土气味的呼吸热辣辣的扑在我的颈窝处,我连反应的余地都没有,只觉得自己的心一沈,良久才慢慢找回意识。
我被越玟紧紧环在怀里,那种不能被忽视的力道让我淡忘了被‘关押’的昼夜,我必须要说,我极度喜欢他这样几乎压断了我骨头的拥抱。再澄清一点,我并不是痴人,我和痴人唯一的区别就是──我挣脱了他。
他没有再造次的抱著我,可他却牢牢的握住了我的手腕,以表示他不会放手的决心。
“我去交换公主过来。”我轻声对他说。
他站在我的身後,沙哑著声音否决我的意愿:“不行,决不能让你过去。”
我敢打赌,越玟并没有什麽切实可行的办法,他只是任性的不想我去送死。我很清楚这一点,虽然越琅被逼到这种绝境,但他以公主作人质,我们确实难以下手。并且,他还带了四五个精悍的手下,尽管是败兵,可所谓‘穷寇莫追’的道理我是很明白的。
尽管因为越玟的一句话让我心里暗自燥热起来,暖烘烘的在胸口作响,然而头脑却异常清醒,我确信必须去救公主。因为在越玟敢来之前,我已下定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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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 02/16 2004
亲爱滴大大们,《墨音》突破十万字了哟~~小放鞭炮以示祝贺~~等第一部完後,准备再贴番外,以慰劳大家辛苦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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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谓战场?
没有硝烟弥漫,没有兵器相击的火花,没有战马嘶叫的悲鸣,十人间的对峙却仿佛是残红的一片血海。擦身的山下是战火连天,连著天与地,所有的景致都成了汹涌吞噬的饕餮之口。
一个模糊的概念在脑中形成。
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这场撕杀,这场血流成河的战争是因为站在我面前的这两兄弟的战争?也就是说,两人间任何一人的死亡消失就能使几百丈下几千几万人停下手中的兵器。
前所未有的冷静,在越琅恐吓说要砍去公主的四肢时,我在想,要如何送他去西天。要接近他,要杀了他,不能用玉香诀的话,只有用自己的双手将他推下山崖了……
此刻,越琅的神情也是冷静沈著。除了时不时的威胁和冷嘲热讽,他依然稳稳的站在公主身後笑著。仿佛胜券在握。他似乎笃定我会以身交换,他也笃定越玟对我的不忍。虽然我不明白他为何认为越玟会不顾公主而要制他於死地,但我却看见了他的成竹在胸。人在最具危机时往往会果断的孤注一掷。
只希望,我亦能如此。
“二弟,”越琅冲著越玟说,“虽然我早料到,可亲眼见到你情愿牺牲贵茹也不愿放白墨音过来,我的确吃惊不小。没想到,你真能为情残酷到这种地步。可怜了岚贵妃将弟弟妹妹托付给你这个无情的哥哥,注定要为你的前程作铺垫。哈哈~~”
越琅说的越是得意,越玟抓著我的手就越是收的紧。
刚才见到越玟已经憔悴之极,恐怕是几天几夜未阖眼的赶了回来要营救我们。他的身上到处是伤,我不能提不敢去在意,因为不能让越琅发现自己的伤势。一个没受伤的段越玟要比一个既受伤又精疲力竭的段越玟要具数十倍的威胁。
直到越琅威胁说要先砍去公主的双手,越玟才喊了停止。
“你有什麽条件可以说。”越玟问道,但是他却很清楚越琅会开出什麽样的条件。无非就是他死或者我们都死。
越琅哈哈大笑,以狂妄的姿态作最後一搏。
“我只想你死,这样的条件你不会答应罢。哈哈,所以,退一步,你让白墨音过来,我就放了贵茹。”
越玟眉毛也未动一动,冰冷道:“让墨音过去也不能解决什麽问题。而且,我也不会让他过去,你想污辱或者想拿他威胁我,但是你的目的却是王位。如果你想要回政权,我会给你的,大华帝国还是你的,我本就无意去争夺。”
“少说废话!!你别以为我当真不如你!我做皇帝绝对比你这个只爱玩男人的淫贼要好上几百几千倍!”越琅举起了刀搁在公主的右手上,冷笑说:“把王位还给我?我死都不信!你杀光了我的亲信,父皇握有兵权政权的臣子也全让你杀了收买了,我现在回去当个什麽皇帝?!所以,我不要王位了,那种破东西你爱坐多久就坐多久,哼,我只要你最宝贝最舍不得的东西。”
“越琅,你弄错了罢?我哥最疼的人是无忧,你抓了墨音也没用的。”越珏半支著身自说道。
我知道这种节骨眼上不能乱想,可还是不自觉的郁闷了片刻。
越琅呸了一声,以他的身份教养,用贱民的语气似乎是他表示愤怒的一种方式,“别给我睁眼说瞎话!无忧那贱人是你们安置在我身边的奸细,你好心送给我,那时候又装的很喜欢的要回去。我当初还真拿他当宝贝疼呢,哼哼,可惜了,如今只是一支残花败柳任人玩弄。所以我要白墨音。哈哈,我要废了他的功夫,凭他这样绝色和身份卖去青楼不知会有多少尝客要睡呢!”
“闭嘴!”越玟呵斥道,“既然条件谈不拢,那就别怪我现在就动手了!”
不能动手!现在就开杀,公主铁定要成为他们的刀下亡魂了!
我已经急不可耐了,谁想越玟根本纹丝不动的站在那儿。即使越珏投来求救的眼神也都无动於衷。
越玟不肯送开半分,我脱不开他的手而著了急,“放开!”
他深深瞧我一眼,只吐了两个字,“不行。”
我这才想起越玟的脾气,他本身就是个冷硬的性子,是他对的绝不肯退让半分毫。与他不能硬来只能软磨,可时间紧迫,我哪有那功夫与他较劲。
我急道,“若公主有个闪失,那我就是千古罪人了!”
越玟盯著我,一言不发。
脑中忽然闪过越珏的一句话:‘墨音,有时候我真恨你。’
心里顿时泛起阵阵冷颤。他们虽嘴上不提,可心里总会这麽想的。贵茹到底是他们的亲妹妹亲姐姐,为了别人而丧命,放在谁心里都会怨都会恨。现在越玟对我情多余怨,可我不想他将来恨我。
“我不想你恨我……”我喃喃道。
一双大手拍拍我的脑袋,“别乱想了,总有办法的。实在不行的话也只好……”
“你根本就不是能狠下心的人,”我举手,在他出其不意时摸上了他的胡扎,又麻又痒,“否则,那时候你也不会哭的象个孩子。”
越玟微动了动嘴角,他让我说中了心事,兴许觉得不甘。鲜少有见他浅带稚气的神色,藏在深邃心里的那根弦,被巧妙而重重的拨动一下。从没人能明确的告诉我这种情况下的心悸称作什麽,我只好当它是一种心疼。
如果很多话能轻易说出口的话,或许我会脱口而出‘我想珍惜越玟’。然而这种剖析自己最软弱处的表白似乎很难能够清楚的表达出来。在这样严峻的局势下,我竟然茅塞顿开般的原谅了越玟的诸多隐瞒。事到如今还有什麽能否定越玟他对我白墨音的感情,即使别人说我厚颜无耻也好,愚蠢之极也罢。能有越玟这个让我犯傻的人,我也认了。
突然之间,我笑了,并不是觉得可笑,也不是苦笑,而是怎麽也忍不住的笑著。即使我的面前没有镜子,可我在越玟墨黑的瞳孔中看见自己甜滋的微笑,也看见了他的惊讶和疑惑。
“我没有疯,我只是觉得够了。”我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