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什么!我这样辛苦,这样的拼命,是为了什么,你不明白吗?"莫言愤怒地吼着,刘小源的话深深的刺伤了他。
"你以为你一个人扛下来就可以了?你以为我看见你这样会很感激吗?你以为把我当成个玩具娃娃哄着抱着,糊里糊涂的享受一切我就会高兴?莫言你给我记着,我只会恨你恨你恨你!"泪水汹涌的奔流出来,刘小源却咬紧了牙一声不出。
莫言吃惊地看着面前的小孩,这一番话是自己从来不曾想过的。一时间有酸有苦还有震撼。蓦然发现,那双精灵眸子里有自己没有发现过得的烈性和刚强。原来自己一直认为会使他幸福的无边宠爱已经伤害了他。他要的不是怀抱里的娇宠,是可以和自己站在同一个地平线上的爱。
莫言用力地把他抱进怀里。刘小源的身子抖得厉害,强烈的强烈的情绪在温暖的怀抱里再也控制不住。
"放开我!"号啕大哭的刘小源拼了命的挣扎踢打。"我不是你的累赘,我不要做你的累赘!"
莫言死死的抱着他,任他打任他骂。仰起头让热辣的泪水往回流。"对不起。"低低的一句耳语让已经哭累了的刘小源再次哭出声。
***
夏日午后,蝉鸣使空气更加寂静。躺在家里自己的床上,刘小源抱着枕头发呆。从西山回来以后刘小源就一直闷闷不乐。那天的吵闹之后,总算把莫言的经济状况闹明白了。贷款是分二十年还的,可是房子和车的首付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是必须要当场付的。再加上装修买家具,莫言只好大笔的借钱。借了就得还,就是他那样的干,离着借款的数目还差得远呢!
刘小源忍不住长吁短叹,从来不知道原来心疼的太厉害就会想发火,可是闹了他那一顿就更堵心。因为,唉!因为自己实在没本事帮他!本来觉得自己挺有钱的打算豪气万丈的帮莫言一把,可是一听这数字刘小源的底气就没了。
二十多万呢!自己那点钱真的只能算是零花钱。找家里要?别说莫言不肯,就是自己也觉得这话没什么底气。当时情绪激动要同甘共苦,恨不得明天就要打工去,可是臭莫言死活不愿意。说什么你马上要二年级了,学习任务很紧,好好念书才是根本,我们将来还长着呢。末了还威胁刘小源要是敢满处打工去,他立刻就把房子卖了一切都拉倒!
刘小源使劲地朝空中白了一眼,好像莫言的脸就在哪。不过话说回来,就是打工去能赚几个子啊?想个什么法能立马变出一堆钱来啊!刘小源从来没觉得钱有这么重要过。过年的时候,他自己的存折里还有一万多呢,这会还剩了不到三千。早知道这样就省着点了!刘小源愁眉苦脸的在床上折个儿。
暑假里学生们都回家了,小店的生意也清淡了不少。周建和天远不用再天天的守在店里了,周建接了几份家教,天远则开始学着跑证券市场。虽然是个生手胆小手紧,不过几次交易下来稍有收益,天远开始有信心了。
从证券市场出来,天远想起来周建现在就在离这儿不远的地方上课呢!电话打过去周建已经快结束了,两人定好了在街角碰面。下午的三点,天阴的倒像是黄昏。天远抱着胳膊焦急的朝路口望,周建的蓝色自行车像一道线似的飞过来了。看见天远,周建不由自主地张开嘴灿烂的笑。
"上来!"周建拍拍自行车的大梁,笑得很鬼。
天远从他身边擦过去,伸手在他腰上拧了一把,小声的骂:"越来越坏!"坐在后衣架上很自然的搂住周建的腰:"我们去哪?"
"回家吧,我妈说今儿做炸酱面,你爱吃的。"周建回过头说。
从暑假开始两个人忙得团团转,很少回家,其实也是因为小店里拉了一道布帘,加了一张行军床。用周建的话说就是店里总要有人看夜嘛!
自行车在大街上悠然地跑着,天远很喜欢这样。两个人一辆自行车优哉游哉,就是不说话也觉得快乐。
"昨天小源来电话了,你猜他说什么?他问我干什么才能一个月挣几万,我告诉他直接抢银行最好。不知道这小子是那根儿筋儿不对了,他还缺钱?"周建一边说一边摇头。
天远推推他:"我总觉得他们好像有什么事。莫老师最近很反常的。周建,我有点担心,他们如果真的被发现的话,我都不敢想。"周建不说话了。因为小店是女生们交流聚会的地方,而女生又是飞短流长的最佳传播者。事实上有些传言已经很危险了。
"我跟小源说过,不过我觉得不会起什么作用。他们要是害怕的话当初就不会在一起了。莫老师是个有担当的男人,他一定会保护小源决不会让小源受伤害的。"周建声音低沉,严肃地说。
天远叹口气:"谁来保护他呢?"一旦事情暴露恐怕最先遭殃的就是莫言!心一下子变得很沉,如果是同病相怜的话,莫言和小源绝对比自己更加沉重。
***
三姐刚刚回到公司就听秘书说宝贝疙瘩刘小少爷驾到了。
果然,自己办公室的大椅子上,刘小源翘着二郎驮积等着她呢!一看见三姐进来刘小源立刻笑嘻嘻地跳起来:"三姐~~你跑哪去了我等你半天了!来来,快坐!累了吧,我给你捶捶!"
三姐给他这份殷勤,闹得后背都冒冷汗,赶紧一把把他的爪子抓下来。
"得得,您小少爷的殷勤我消受不起。说吧,又看上什么新鲜东西啦?"刘小源往她桌子上一坐拿起桌上的笔架玩:"合着我上你这来,就是找你要钱来了!你放心,我什么都不要。"
三姐拧他的鼻子:"你个小没良心儿的说得我好像多抠门似的,没是没非的大热天,你能往我这跑?说不说,不说我可开会去了!"
"唉,不行!我有事。"刘小源赶紧坐正了:"嗯,我想在你这打工。"
三姐没反应过来,瞅着他愣了半天。"打工?你发什么神经啊?"
刘小源嬉皮笑脸:"我没发神经。就是想打工挣钱!人家周建都挣钱养活自己了,我也不能老手心朝上找家里要钱啊!想来想去的就你这最合适,我这样的人才好歹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就便宜你了!工钱嘛?你看着给一个月三万五万的我不计较。"
三姐又气又笑,伸手把刘小源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的。"源儿啊,你知不知道盐是咸的,醋是酸的啊?你以为钱是树上种出来的?"刘小源垂头丧气地想,就是因为现在知道了才来找你的啊!
看着小孩挎着脸,三姐叹口气:"行了行了,就这样吧!你在我这呆着老老实实的别惹祸,开学前我给你两千。"
"不行!"两千,才哪到哪啊?刘小源鼓着嘴。
"三千行了吧?"三姐哄着他,想了想问他:"源儿,你老实告诉我,你要钱究竟干什么用?"
刘小源左顾右盼:"钱当然有用啊!干什么不行啊?"
三姐看着他的眼睛:"最近我忙,没怎么回去,可是我听说你老往外跑啊!一走就是好几天,你都跟谁玩呢?"
心里开始擂鼓,刘小源装得没事人一样:"我能跟谁玩?不就是几个同学吗?不信你问周建他们啊!我就跟他们一块儿玩呢!你干嘛?调查我啊?"
三姐抿着嘴沉吟一会,说:"源儿,你跟你的那个老师是不是感情挺好啊?你们老在一块吗?"
"啪"的一声,刘小源手里的笔架折了。心"呼咚呼咚"的往嗓子眼里撞,坏了。是不是她听到什么了?难道我今天是自投罗网来了?
刘小源强打精神嘻嘻哈哈:"对呀!我们俩是不错,要不然他能选我当助手吗?不过放了假,以后就很少见了。你听谁说的?"
三姐修整完美的指甲敲敲桌面:"没事,就是告诉你到什么时候,老师都是老师,学生也就是学生。别瞎混得不成个样子。"
听说他们总是两个人一起出去,不过也应该没什么吧?可是到底让人心里不踏实,这年头什么事没有啊?
"咱儿可说好了,你要在我这就得呆住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可不行。"要是能把他拴住不到处乱跑也不错,三姐立刻就觉得这是个好办法。
"行!"刘小源挺痛快。反正莫言最近很紧张,他在自己家里会舒服一点,至少有他妈妈照顾。不知道怎么的,想到这儿刘小源就觉得酸酸的,心里不自在。
刘小源在三姐的广告公司里也实在没什么好干的。东游游西逛逛,闷得发慌的时候就跟设计室的漂亮姐姐们逗个乐开开心,要不就跟在三姐后边嬉皮笑脸的耍宝。半个多月过去了刘小源还真的没再到处乱跑,三姐也渐渐的把看着他的心放下了。
大家都忙的时候,刘小源会一个人悄悄地躲到卫生间里打个电话给莫言。他忙,就是说话也没办法说得很多。更多的时候是刘小源关了电话靠在卫生间里静静的发呆。
忽然的一天,莫言兴高采烈的打电话来。从来没见过莫言这么高兴的刘小源也莫名的被他的情绪感染,关了电话以后连招呼都没打就直接跑出了公司。
街角停着熟悉的小车,刘小源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十七天没见面了,看见小孩钻进来莫言恨不得立刻就揽到怀里狠狠的亲一顿。弯下腰替他系好安全带,莫言低低的声音里都是期盼:"回家吧?嗯?"刘小源斜他一眼:"不是说好了开学之前不回去了吗?"莫言讨好的凑上来:"因为今天高兴嘛!"
"有好事?"刘小源敏感的瞪起眼睛。
"嗯!"莫言兴奋的神情难以掩饰。
"你中奖了?发财啦?继承海外遗产啦?"刘小源两眼越瞪越大,眼前仿佛开始噼里啪啦的掉金币。
"啪!"一巴掌打在脑门上,金币没了。
"我刚从协和医院来,我们的那个试验项目临床实验已经出现非常惊人的效果。80%的病例出现不同程度的良性反应。其中有的病人的好转程度让我都感到惊讶,源儿,我们距离成功只是时间问题了!"莫言激动得眼睛里光芒闪动。
"啊!真的!那那那......那不是可以申请专利,然后批量生产,然后......会不会有奖励?"刘小源试探地眨着眼睛。
莫言笑着点点头:"会吧,应该会的。"
"会有多少啊?"刘小源又开始憧憬。
"也许是几万。幻想一下,也许十万也说不定!"莫言颊上的大酒窝陷得深深的。
"呜哇!"刘小源从座位上蹦起来,兴奋的蹿上跳下大喊大叫。
莫言一把抓住他,在他耳边咬着嘴唇轻轻地说:"那是不是应该给点奖励呢?"
刘小源脸有点泛红,眼睛飘到车窗外:"那项目还有我一份呢!谁给我奖励啊?"
耳边传来温热的气息:"我给,要多少我都给,不许喊停。"刘小源连看都没看,回手就掐在莫言最要命的地方。
***
给三姐打了个电话胡乱的编个理由,刘小源跟着莫言兴高采烈的直奔西山的家。一路上刘小源把车里的音响开到最大,SHE的歌唱得轰轰烈烈。莫言对于刘小源的音乐取向一直都不敢恭维,那些嘈杂的电子音乐让他头晕。不过今天却着实的被这首歌的狂热激情所感染,笑着听着看着,手指不自觉地在方向盘上打着拍子。
手舞足蹈的刘小源放开嗓子唱:"我为你发了疯,你必须奖励我!"刘小源抓着莫言的领子摇晃,莫言大笑着由着他撒欢。
西府海棠郁郁成荫,葡萄架也已硕果累累。家就是让人牵肠挂肚的地方,庭中的一片落叶都觉得格外可爱。天色黄昏,莫言在厨房里忙着晚餐,今晚是他们的欢乐时光,美酒佳肴是不可缺少的。刘小源洗完了澡,头发湿嗒嗒的跟在莫言后边转,笑嘻嘻地说是帮忙,实则捣乱。莫言受不了了,就把他拉到怀里用嘴巴好好地教训一顿。
刘小源又遭到教训了,被死死的箍在怀里堵着嘴。反反复复的辗转吮吸,弄得刘小源身子发软脑袋发晕。
大门外好像有人敲门,刘小源赶紧松开抱着莫言的手抹了抹嘴巴,推开莫言说了声:"我去看看是谁?"
家里是很少有客人来的,附近的村民他们都不怎么认识。刘小源有点奇怪地打开门,门外一位头发斑白的老人踌躇地站着。
"您找谁啊?"刘小源奇怪地问。老人看清了刘小源的面容,顿时一种惊愕愤怒,夹杂着无以名状的,痛苦的神情让刘小源愣住了。
"源儿,是谁啊?"莫言从屋里出来,一眼看见门口站着的人,仿佛被突然的扔进冰水里,顿时僵住了。"妈妈?"
明明是夏天,屋子里的空气却降到了冰点。莫妈妈哆嗦着强作镇定坐在沙发上。这就是小言苦苦隐瞒的事实--一个名副其实的小家,两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孽障!从第一次看到他们在一起就心慌意乱的,这一次看见儿子兴高采烈的出门就一路追来,果然!
莫言站在妈妈旁边,身后是心情复杂的刘小源。刚刚的惊慌失措已经过去了,现在更多的担心。担心什么呢?他不敢细想。莫言紧紧握着自己的手依然温暖,也许什么都不用担心。刘小源嘴角忽然露出一丝微笑。
"妈妈,对不起。有些事情我没告诉您。"莫言踌躇地看着妈妈的脸色,看到妈妈的那一瞬间莫言乱了方寸。妈妈从进门起就没说话,眼泪却一直没停。坐在沙发上的身体更加佝偻,莫言心都揪到一起了。回头轻轻的对身后的刘小源说:"源儿,你先上楼去,我和妈妈说几句活。"
刘小源点点头,转身要走。
"站住!"一直沉默的莫妈妈突然站了起来,声音因为激动而尖利:"小言你先出去,我有话要和他说!"
"妈妈?"莫言下意识的把刘小源挡在身后。
刘小源笑着拍拍莫言:"出去吧!"再没有人说话,莫言终于在难堪的沉默中走了出去。
站在已经沉在夜色中的院子里,莫言闭上眼睛。握起左手,抚摸着光滑的戒指,莫言努力的平息着从心底里涌上来的惊慌。
被发现是迟早的事,也早就做好了迎接暴风雨的准备。可是妈妈绝望伤痛的眼睛让莫言不敢正视。妈妈是不是能接受没关系,重要的是该怎样做才能让妈妈不伤心。可是我......该怎么做?
刘小源在莫妈妈针尖似的目光里反倒镇定下来。把湿嗒嗒的头发往耳后抿了抿,在她对面坐了下来,两只光脚丫伸了伸,笑眯眯的说:"伯母,您请坐,要不要喝杯茶?"完全一副主人的神态。
莫妈妈气得火攻脑门,强压着火气坐下来:"你......"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莫妈妈哆嗦着嘴唇盯着对面完全没有一点负罪感的小孩。就是因为他纠缠着小言,小言才会迷了心窍做出这么违背人伦的事来!此时的刘小源在莫妈妈眼里根本就是一个比凶神恶煞还要可怕可憎的妖精!
被刻毒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刘小源抿抿嘴,起身给莫妈妈倒了一杯茶,恭恭敬敬的端到面前:"伯母您先喝口水。"
"啪"的一下,茶杯被打翻了。滚烫的茶水都泼在刘小源的手上,痛苦地甩着手,刘小源站起身就走。
莫妈妈激动地站起来:"你站住!我告诉你,小言是我唯一的儿子,我决不会让你把他带坏的!你想缠着他,拖着他,你就死了这份心!"再善良的母亲遇到与儿子有关的事也会变得刻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