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纾涵,我们同路,火车上可以互相照应啊!”刘琳鹃乐呵呵地说道。
“哟,纾涵,看来你任重道远啊,还得当护花使者,哈!”董勇叫道。
“勇哥,你不是也和我们同一趟火车吗?”我说。
“我到山东就下了,你得全程奉陪──”突然他凑到耳边小声道,“对你深表同情!”谁知被刘琳鹃听到了,捡起个石子冲董勇身上丢去。董勇一闪,石子呼地从他身旁飞过,一条完美的抛物线!
“喂,”我叫道,“那石头可是宝物,你把它扔掉会污染环境,唉,要是砸到小朋友怎麽办?就算没有砸到小朋友砸到花花草草也不好呀!”刘琳鹃又气又笑,抡脚就给我来了一下。走到楼下就听少贤在六楼上高呼:“王──纾──涵,电──话!”
“看来又是你妈查岗!”赵刚笑著说。
我一口气冲到楼上,黄少贤抓了个盆出去了。“喂……”喘著粗气。
“纾涵──”又是他!
第十章(上)
“嗯?”我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
“听说你明天走?我送送你。”
“不用,谢了。”双方沈默了许久,“没其他事?……”
“你又想挂电话是吧?”他的口气强硬起来。
“我不想耗您老的话费!有事就说没事就挂,我说你这人怎麽跟个狗皮膏似的总来骚扰别人,难道就没点儿正事!”
“怎麽,想交个朋友都不行?你小子可真他妈有意思。”他竟然动粗,我听著冒火。
“对不起,是我交不起你这样的朋友,咱们不是一道上的!你有什麽特殊癖好别扯到我身上,我没这兴致!”我吼。
“我什麽癖好?”那厮也急起来。
“鬼知道你什麽癖好,你心里比谁都清楚,用不著我明说。你这种人无事献殷勤得让人起毛,我还不得摸清底细!告诉你,别以为我是个小屁孩儿啥都不懂!吴宗铭,我最後说一句,我不想跟你耗,你丫的打什麽主意别打到我头上!”
对方一阵沈默,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正在反刍,突然狠狠地甩上一通话。“行!你也给我听好了王纾涵,我吴宗铭没他妈那麽龌龊……我不知道你究竟怎麽个调查法!……哼,也行,既然你信,我就做给你看!没把你小子搞到手,我他妈就不姓吴!”说完挂了电话。我还真被他震慑住,心扑通一沈,这小子想干吗!
薛强拍了我一肩膀,我差点儿蹦了起来。“快点,下面的人叫得欢呢!”我这才想起他们还在楼下等我,赶紧换下军装,冲了下去。吃饭的时候他们很活跃,但我去没啥兴致,都是被那姓吴的给搅的,倒不怕跟他结仇,关键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来黑招!
“王纾涵,干吗一声不吭的,耍了一学期酷,现在还这样,是不是该罚酒?”廖凌叫到,大家群起而拥之。没办法,只好三杯下肚,我不胜酒力,顿时满脸通红,赵刚想帮我挡,被廖凌一把抓开。这个女生挺泼的,连奔哥都不敢得罪她。看我酒杯见底後她才暂且饶过我:“嗯──这还差不多!”说著她就把手搭在我肩上,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明天帮我搬行李,怎麽样?”
“呵,明天我也要走,得准备东西,这麽多劳动力干吗非得拉上我?”可能酒精的缘故,平时我和她的话不超过三句。
“我不管!明天就拉上你了!明天中午十二点,在宿舍等我电话!”周围嘘声不断,奔哥冲我直眨眼。李可非倒是站在一边静静地看著我,眼睛里写满了“同情”两字。算了,同学一场,我硬著头皮答应了。
第二天我才见识到什麽是女生行李,也不知道大箱子是不是装满了花岗岩,比我的全部家当还重!大包小包的,我刚一拎箱子柄就断了。“你这装什麽东西,这哪里是皮箱,简直一集装箱!”我抱怨。
“装了书,准备回家看,估计这回我的高数挂了。”她一本正经地说著,顾著往前走。她拒绝打的,非得乘公交,纯粹跟我对著干!
使上吃奶的劲儿好不容易把集装箱连拖带拉地拽到了校门口,我的汗已经下来了。大冷天冒汗而且因为被人强迫“助人”,对我来说是头一遭!
“大姐,打的吧!这怎麽扛到火车站?”我累得直不起腰。 自 由 自 在
“打的还用得著你这个劳力?本小姐没钱!上了公交车不就轻松了?快点,赶不上火车你得负责!”廖凌瞪了我一眼。
“你整我啊!喂,我付钱──”我话没说完就听有人冲我喊道:“王纾涵!”声音短促而急躁。我抬头──
第十章(下)
张辛泽怒气冲冲地瞪著我冲到我面前,一把拽过我的胳膊。这小子一军训完就跑回了家,连东西都不整理,怎麽这会儿特地大老远折回来撒火?我哪儿惹著他了!
“我有话问你!”他瞥了廖凌一眼,“东西让别人帮你扛!”说完拽住我的胳膊。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拽出五米远。
“张辛泽,你给我放开他!神经病!”廖凌冲了上来,扯开张辛泽的手。她一撒泼,那比母夜叉还猛。张辛泽刚要开口,她就打断了:“怎麽?本小姐误了点儿你负责啊!瞪什麽眼,瞪眼你是八哥!有什麽话等他把我的东西送到火车站再说,你要当劳力我也不反对!告儿你,你要是死缠著不放的话,别怪我不客气!我没时间跟你磨济,哪儿凉快哪儿呆著去!纾涵,走!”谑,不愧是巾帼英雄女中豪杰,一气儿蹦出这麽多话,把张辛泽噎得满脸通红。我回看他一眼,他的脸一阵绿一阵紫,就是一句话也说不出。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是先当苦力为妙。我继续拖著集装箱前进。
等我把那位大姐送上火车,再绕到超市提了几包方便面回来已经是傍晚了。“你快点,7点就出发了,别磨济!”赵刚一见我进来就大呼小叫的。
“好──”我迅速把被子塞进编织袋,扔到床上。李可非走了进来,看看我桌上的粮食,皱了皱眉。“怎麽都是方便面?”
“什麽?你都买方便面?你没坐过火车?”黄少贤也添油加醋。
“方便面方便面,图个方便嘛!不带这个带什麽!”我往包里塞了些衣服。
赵刚也罗嗦起来:“你小子舒服惯了,上火车你就知道什麽叫‘方便’了。赶紧!上超市买点八宝粥什麽的,否则你就等著干啃吧!碰到春运,让你享受一下中国铁路!”
哦?我还真没春运的概念,以前都是乘飞机,这次心血来潮随大流,又犯经验毛病!没办法,只好听党的指挥走群众路线,冲到楼下重新准备粮食。
登上火车我还是异常激动,刘琳鹃死活都要跟董勇换位子,非得挨著我坐。於是我的另一个绯闻应运而生,刘琳鹃倒乐得合不拢嘴,我的脑袋快炸开了!赵刚和他那口子甜蜜得不得了,恶心得在场所有人都有把他们一起扔下车的冲动。随著火车向北驶去,车上的人越来越多,很多人拿著站票坐在我腿边,整个过道塞满了人,连卫生间也挤著很多民工。晚上有的人干脆把我的鞋当枕头,呼呼大睡,想抽脚都不可能。幸好赵刚上车前嘱咐我少喝水,否则事情就闹大了!
颠了四十几个小时终於到了北京,我的双脚早就麻木,脚面肿得像馒头。这决不能让我妈看到,否则又得接受轰轰烈烈的再教育。但再怎麽装也掩饰不了身体的疲倦,到家就栽床上去了。唉,总算熬过来了!
除夕晚上我家的电话快成了热线,多半是爹妈的电话,都是一些朋友同事下属的拜年电话。我呢,也就那几个高中死党,还有赵刚和宋军强等人打来的。百无聊赖地坐在电视剧旁,把遥控器扔一旁,反正再怎麽调台也都一个样──春节联欢晚会。看著倪大妈在晚会上煽情,我抓了一本《三国演义》,随手翻翻。
“小涵,电话!”老妈叫道。
唉,终於又轮到我了。“喂──”我夹著电话卧倒在老妈的床上。
“新年好,纾涵。”一听那声音我的睡意全没了,一下从床上蹦了起来。
“你怎麽知道我的电话?”
“又是这种口气,呵。我怎麽会没有你家电话!”吴宗铭在电话那头冷笑著。
我没说话,想挂机。没想到那家夥又崩出一句:“下来,我在你家楼下!”
“啊──”我抱著电话冲到窗边,“在哪儿?”
“唉,你们楼下怎麽没人扫雪?你不下来我就上去!”
“妈的,威胁我!”我挂上电话,抓了件羽绒服冲了出去。
“小涵,去哪儿?”老妈看我风风火火急忙问道。
“出去一下。”说这话的时候我已经上了电梯。
第十一章(上)
我恨不得来个自由落体,直接冲到那家夥面前,然後给他几脚,把他踹回老家去。可惜我家住在十五层,再怎麽样也存在现实与思维的滞後。电梯门一打开,我就看到一辆本田雅阁闪著车灯停在外头。窗户摇了下来,一张令我反感的脸露了出来,似乎挂著戏谑的微笑。“上车。”
“大过年的跑北京来干吗?” 自 由 自 在
“业务。上车,我不想再说第三遍。”他有些烦躁。
我拉开副座车门,坐了上去。“丫的,威胁我!”我低声嘀咕。
“我们去放烟花吧。”他提议,踩著油门就冲了出去。“我买了一些,在车後座。”
我回头,好家夥,各式各样的什麽轰天炮都有。说实话,自从禁放炮竹之後,我已经好几年没玩过这玩意儿了。我盯著他的侧面,嘲笑道:“你这人怎麽跟个橡皮糖似的,粘到这儿来了。你的业务有这麽广泛,遍布全中国?”
他哼笑了一声,开著车向郊区驶去。冬季的北京,树木没有一点生气,光秃秃的树枝上挂著沈甸甸的白雪,在月光的照射下淡淡地泛著银光。我们找了个比较幽静的空地下了车。“你对北京挺熟悉的嘛!”我一边帮著搬下那堆烟花一边说。
“我在这里呆过五年。”他打开後备箱,取出一个旅行袋,扔在地上。
“这车你的?”我问。
“租的。”今天他没往日贫,只顾做一些准备活动,把几枚满天星放到百米外的雪地上,一字摆开。几分锺後,他跑了回来,三柱火光冲上云霄,在天空绽开了花,四散的亮光不断变化著颜色,由白变红,再变成绿、蓝、紫,最後消失得无影无踪。等到所有亮点完全消失,我才从惊叹中缓过神来。
“怎麽样?”他扬著眉毛看我。
“太漂亮了。”我说的是实话。
“来,一起放!”他没等我回答就拉著我的手往前跑,我一把把他的手甩开,他回头看我,眯著眼睛,停顿了三秒锺後突然笑了起来,把我撂下,又点燃了三柱烟花。
我不服气,挑了几个小点儿的,放在地上,点燃了引芯。顿时我们这里火光冲天。我们不断地放著,跑著,喊著,伴随著爆竹的几声巨响,十二点的锺声敲响了。我看看四周,除了一些包装袋,基本上没什麽剩余价值。他走到我身边,点了根烟,猛吸了一口,吐出漂亮的烟圈,背靠著车门,转头看著我:“新年快乐。”
我的喉咙像被什麽东西卡住似的说不出话,以往见到他满脑子都是不恭不敬的词,现在却一个也说不上来。今天他是怎麽了?不,是我怎麽了?我们都怎麽了?
“嗯,新年快乐。”我也平淡地回了一句。
他笑了笑。“为什麽你见到我就像只刺?我这麽招人嫌?”
“有嘛?”一阵寒风吹进我的外套,我缩了缩脖子。
“那你干吗说话总带著火药味?”他微微皱眉。
“有嘛?”我突然想笑,但忍住了,他倒是笑出声:“你真的很有意思。”
有意思?哼,一听这三个字我就毛骨悚然。“吴总,该送我回去吧。”
“叫我宗铭,别跟我客套。”他扔掉烟头,“今晚玩的怎麽样?”他边说边开车门。
“还行。”我也上了车。
“我明天回去。”我轻声嗯了一声,那小子估计没听清,又加了一句,“你来送我不?”
“呵!没那闲工夫。”我似乎又找到以往的感觉。 自 由 自 在
他摇摇头,脸色有点晴转多云。“你的刺又张开了,纾涵。你觉得必要吗?似乎我总在防我,为什麽?”
“没……”我把头扭向窗外,远处的天空忽明忽暗,估计人们正在放著烟花,“我跟你不一号人。”
“一号人?”他提高了音调,一个急刹车,我整个人被甩了出去,脑袋磕在前窗上。“什麽一号人?你真当我是同性恋?哼!我告诉你,我是玩过男人,但那他妈的只是玩玩!……”
我一边揉著额头一边怒目以对:“玩玩?玩玩也别玩到我头上!”他的眼里都快喷出火来了,我也不示弱。
“我他妈什麽时候说要玩你!别他妈自作多情!”他停顿了一下,“好,我既然说过要把你搞到手,那咱就来!”说著一把抓住我的羽绒服,一手按住我的後脑,他的上身死死地压住我,犹如泰山压顶,嘴却堵了上来……
第十一章(下)
我的大脑一阵缺氧,猛地想推开他,可惜使不上劲,不得已只好动用下肢,蜷起膝盖却怎麽也够不著他的腹部。嘴唇被人死死地咬住,紧闭的牙关也被他的舌头顶开,当我们舌战开演时,我的胃突然波涛汹涌翻江倒海。完了,撑不住了!血液开始疯狂逆流,我使出全身力气推开他,一开车门便捂著肚子一阵猛吐,直到把胃酸都翻了出来,才渐渐止住那阵恶心的感觉。最後瘫软地蹲在地上咳了半天,眼泪都快挤了出来。一堆面巾纸塞到我手上,一只手放到我後背上,我厌恶地甩开,试著站起身,却又瘫了下来,全身不住地颤抖,脑子和手脚都不听使唤。
“对不起……”他站在我身边僵硬地吐出那三个字,“我扶你上车……”
“不用!”我极度愤怒地甩回俩字,一手扶著车门,慢慢地爬了起来,胃还在痉挛,但我已经顾不了这麽多了,迈开麻木的双腿往回走。真後悔没直接吐在他的车上!
“走哪儿去?这个地方你走一天也到不了家!上车吧,我保证不再碰你!我送你回家!”他一直跟在我身後喊著。我没理他,继续往前走,一边捂著肚子,妈的,还是想吐。
“纾涵,别这麽任性,上车!”他抓住我的胳膊。
“任性?!”我甩开他,“你丫的再碰我我就杀了你!龌龊下流卑鄙!滚你妈的蛋!”他放弃了,一声不吭地跟在我身後。就这样我在前面走,他开著车在後面跟,一直走到天朦朦亮。好不容易见到一辆的士,那丫的司机看都不看我一眼,从我身边呼啸而过。我又冷又困又饿,这老妈要是知道我在这受罪,不得来个孟姜女哭长城!
他又下车,走到我身边。“纾涵,对不起!上车吧,啊?”
“滚!”我就不信正月初一一个行人都没有。当然,这里是市郊,平时就人迹罕至,这过年的人们也就串串门拜个年,哪儿会上这里来!我的腿生疼,正暗骂中国电信也不在这个地方安几个电话亭,解决通信问题。正琢磨著,那家夥把手机递过来:“看你要叫谁过来接你。”没办法,我耗不起了,大丈夫能屈能伸,於是我接过来,拨通我那个当交警的表哥的电话。
把他从被窝里揪出来,一顿臭骂是少不了的,这我有心理准备,没办法,总不能叫老爸开车过来吧,那就得外加挨皮肉之苦了。吴宗铭一直陪著我,直到表哥开车过来。我全当他是空气,一头扎进表哥的捷达里。“那人是谁?”表哥看那家夥的表情很不对劲,有些担忧又有些歉意,但又西装笔挺的,一看就有来头。
“不认识。”我绕过脸去,表哥也没再问,直接把我送回了家。他比我大十岁,从小就特别护著我,路上只是说了我两句,让我以後不要独自跑到市郊,要注意安全。我心想这事决不可能再有“以後”。为了防止父母过度担心,他帮我圆了谎,说我整夜呆在他那儿,老妈那悬著的心才落下来。
整个寒假我都噩梦缠身,过得非常不爽,那帮死党还以为我失恋,一个劲拉我出去喝酒涮羊肉。好不容易熬到开学,唉,又回来了!
一进宿舍,就看到满桌子各地特产,北京也没什麽特别的,我就拎了一只烤鸭和一些茯苓饼,别的宿舍也跑来噌吃噌喝。李可非拿来很多肉制品以及一箱陕西苹果。他说西安的肉制品很出名。的确,尝了那真空包装的鸽肉和猪蹄之後,大家都叫嚣著要杀到西安猛吃一顿。赵刚带的几乎都是干果,还有朝鲜族做的熏鱼,特别香。黄少贤把闽西八大干都带来了,其中包括老鼠干,董勇觉得恶心不敢吃,我试著吃了一小块,嗯,肉挺精,味道不错,於是整包下肚还意犹未尽,把董勇的那一份也抢了过来。董勇带的是核桃和煎饼,山东的煎饼乍一看像张纸,黑的是芝麻做的,黄的是玉米做的,当然嚼起来也像嚼纸。我开玩笑说当年闹革命,一定是用这种东西传条子,看完後一口吞下,还能解决吃饭问题。奔哥拎来的只是一些年糕糖果,没什麽特色,但口感还行。只有张辛泽空著手来,见到我依旧一副臭脸,弄得我莫名其妙。虽然他家离学校只有半小时路程,可是从来没有邀请我们上他家玩儿,开始奔哥还拿这事开涮,後来大家也就不了了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