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天下第一奶娘的名义————黑木黎子

“要死我总比你先死，你是他弟弟，我却什么都不是！”

“只要七皇兄入赘，我们两个都还能活命。而且他去毛漤当驸马也没什么不好。你真以为皇上会甘心让朝廷的心脏被抠走吗？他能给你的，我也一样能给你。”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平时最恨就是你这种人，为了自己的利益，还恬不知耻地将自己的行为说得关乎民族大义这么冠冕堂皇。你要真是为了国民，为什么你自己不去做人质？比起皇上对宏博的倚重，他不是更宠爱你吗？你去做人质不也一样吗！”

“索千秋！你！”衣宏靖气得没背过气去，这个和他吵架的人居然让他去做人质！他是那样讨厌看到自己，那样希望自己消失吗？

索千秋还不识好歹，继续火上浇油：“我什么我？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讨厌宏博，处处要为难他，你为什么要这样？”

宏靖狠狠地吸了几口气，歇斯底里地嚷道：“是是是！我就不喜欢他怎么样！我巴不得他从我眼前消失！自私又怎么样？难道你就一点责任也没有吗？如果不是你这个混蛋对他那么好，却总是欺负我，我也不会这么嫉妒他！本来我们几个兄弟不还不错的吗？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出现！自己做错了事，还把责任全推卸到我的头上，你以为我是受气包吗！你竟然还说出让我代替他做人质，你太叫我伤心了！”

看他这股暴怒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难道真的生气了？索千秋完全不知道宏靖这么不可理喻竟是自己造成的！如果不是宏靖把真相说出来，他也许会错怪他一辈子，但这样也并不代表他现在可以原谅宏靖。他故作镇定地笑道：“原来你是嫌我对你不够好，不早说！把你当朋友才这么拿大，你还真气上了？我又不是故意让你生气的。”

衣宏靖狠狠地了他一眼：“你不是故意的，是有意的！”

本来火冒三丈的人似乎降了些势头，索千秋举双手投降：“好好好，说不过你。你要是像别人那样少惹事，我也不会老那样对你了。”

“和别人一样？那还是我靖亲王吗？”

“那可怨不得我了，欺负你是皇上给我的使命。”

“你……哼！”

衣宏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可把索千秋逗乐了。他晃悠着坐到宏靖旁边，对方不理他，把头别到了另一边。他笑笑，伸手就摸着宏靖倔强的头，轻谑道：“小鬼。”

满是宠爱意味的口气，让别扭中的衣宏靖不禁遐想。他继续保持这个姿势，口是心非地骂道：“不准摸我的头！”

“我就摸！看你能把我怎么样！哈哈！反正大家都在牢里，你也没法告我的状。”索千秋调笑着，对衣宏靖的头顶就是一阵扫荡。

衣宏靖跳起来，反按住他的头：“那我也不能让你白占了便宜。”

“哈哈……”索千秋笑过，随即摆出一脸严肃：“你要是乖一点，我以后就对你好一点。”

“除非你对我最好，我才乖一点。”

索千秋深深的眸子泛出一丝亮彩：“小狐狸！”

出乎他的意料，宏靖没有怪他骂自己，只是朝他吐了吐舌头。

索千秋深沉地一笑，接着叹了口气，倚到了牢木上。

宏靖像婴儿似的爬过去，问道：“干嘛唉声叹气？”

索千秋偏过头望望他，说：“其实你真的挺可爱，就是有时轻重不分。”

衣宏靖知道他又想到了宏博的事情，不免感到不悦：“我哪里轻重不分了？我当时还不是不知道那女子是什么公主吗！要不然我也不会去惹她了！”

索千秋怀疑地斜睨他一眼：“是吗？我好像这天下没有什么人你不敢惹吧？”

衣宏靖被这么一挖苦，索性无理取闹起来：“说来说去，你就是怪我害了七皇兄！你就是喜欢他！我有哪里对你不好了，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索千秋就皱着眉头截住他：“喂喂，说什么呢？我喜欢他怎么了？你说你对我好？对我好还用盐巴想咸死我？让我去嫖霸王妓？哦，对我好还让我陪你一起坐牢房？你这叫对我好？那我对你简直没话说了！”

一席话，说得宏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想不到索千秋还这么记仇，把自己害他的事都数了出来。可现在听听也是，自己也许是有这么一点点过分。不过只是一点点，何必那么计较呢？

“你嫌我对你不好，我还嫌你对我不好呢！你仗着自己年纪小还可以装哭呀。我……我也可以啊，信不信我现在就哭给你看！”索千秋说着，躲到角落里呜呜地学着小孩子抹眼泪的样子。只不过小孩子并不像，却像只大笨狗。

哈哈哈！衣宏靖看着他那滑稽的样子，止不住放声大笑。索千秋站直了身子走过来，“我看你挺开心的嘛！没人能比你更开心的了，还这么不知足。”

衣宏靖又吐吐舌头：“我就贪心！”

吵闹间，肚皮咕噜咕噜叫唤出声，衣宏靖站到牢门边，对外面喊道：“喂！山珍海味不给我也就罢了，连牢饭也没有的吗？”

跑过来一个狱卒，奉承不像奉承，讽刺不像讽刺地说道：“哟！咱们哪敢亏待了您二位呀？这不让厨子做着呢？二位再等等，保证好酒好菜！”

“嘿嘿！”衣宏靖挺快活地傻笑，觉得这厮挺上路，日后出了这牢门，可以提拔他一下。

吃过饭，蹲监牢的这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笑话，俨然忘却了自己身在何处，这一天也就在漫漫之中过去了。

以宏靖的想法，他还不是很讨厌在这里。虽看不见阳光，倒还干净宽敞，而且没有旁人打扰他和索千秋的“二人世界”。除了这两天定时送饭的狱卒，再没有别的人声。衣宏靖觉得快开心死了。如果别人问衣宏康，你十六弟是怎么死的？那他可以不必说是被自己逼死的，而可以回答是含笑九泉乐死的！

现在宏靖发现，只要和索千秋呆在一起，就算这样成天什么事都不做，他都不会嫌无聊。他把这个告诉索千秋，索千秋却哈哈大笑：“那是你头一回坐牢，图个新鲜！如果真天天呆这里，不说一辈子，我敢说，不出一个月，你一准受不了。”

宏靖满不在乎地答道：“坐牢也许真的会腻烦，不过我对你不会腻呀！”

索千秋吃惊地看着他，然后又是一阵朗笑：“祖宗，你不会一辈子都不放过我吧？我可是要活命的。”

宏靖扁扁嘴，显得很不高兴：“你什么意思？和我在一起会要你的命吗？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我没说讨厌你呀。”索千秋一脸冤屈：“不过你自己都说自身难保，我的命恐怕真的保不住了。”

宏靖龇牙怒笑：“想不到你是这么贪生怕死啊！”

索千秋吊儿郎当地回答说：“轻生可是很不负责任的，你不会连一点玩笑都开不起吧？”

衣宏靖冷笑热哈哈地拍拍索千秋的脸，说：“我当然没那么小气了。”

索千秋像发现了怪物似的大声调侃：“你不小气？哎呀！母猪怎么飞上天了？”

“你为什么偏要说我小气！”

“还说不小气？那你现在是生谁的气呢？”

“我……”宏靖被索千秋借题发挥，气焰一下子瘪掉。索千秋把事实和道理都摆在了眼前，想不承认都难。

他却又不是怎么服气地问道：“你到底爱不爱我？”

“有时候爱，有时候不爱。”

这是什么狗屁回答？啊？那如果我问你死没死的时候，你能告诉我，你有时候活着，有时候死了吗！宏靖十分不快，他觉得这时候，他就不怎么爱索千秋。是了，爱和死亡是不能相提并论的。人不能一会儿死一会儿活，除非他是阎王的亲戚。可是人却能有时候爱，有时候不爱。想到这里，宏靖又觉得自己很爱索千秋了。

“那你什么时候爱我啊？”知道了自己什么时候爱，什么时候不爱，衣宏靖还想知道索千秋的心态。

“看到你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为我求情的时候，我感动极了，那时候我怎么会不爱你呢？可是看到你为了一些莫须有的敌人而生气使坏的时候，我实在爱不起来。”

“莫须有？你说莫须有？”

“就是说，我和他们，什么都没有。全都是你自己臆想出来的。”

“噢！”宏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狡狯地一笑：“我会改掉它的！”

“啥？我没听错吧？”索千秋装得像个七八十岁的老公公，用手靠在耳边，调笑着问。“你再说一遍。”

衣宏靖油滑地凑到他耳边很大声地告诉他：“我会改掉的！”

“啊！还说要改，就这么对我呀？你想把我震聋了？”

“谁叫你不相信我会改！”

“我相信啊。不过你总得做点让我刮目相看的事情来证明自己吧？”

衣宏靖挠挠头，说：“好像是。不过我做什么来证明呢？何况，我们现在又出不去。”

事有凑巧，他说这话时，恰恰有人应和了他：“你现在可以出去了。”

要问这是谁？当然不会是索千秋企图砸开牢门和他越狱。而是一个探监的人。衣宏靖吃惊地望着来人，不知是福是祸。那人却淡笑一声，命令狱卒打开了牢门，弯腰走了进去。

“宏博……”索千秋有些内疚地向他打了声招呼。他对索千秋微微点头，然后说：“我要走了。临行之前，皇上和泄凰都答应赦免你们。”说到这里，他抓起宏靖的一只手和索千秋的一只手，将它们搭在一块儿，才继续说：“十三弟就有劳你们费心了。我入赘毛漤的事，暂且就不要让他知道。”

“宏博，这次是我欠你的，宏妙就放心交给我们吧。我和宏靖会照顾他的。对不对呀宏靖？”索千秋心里怪难受，推了推一旁的宏靖，要他答应宏博的请求。宏靖却一反常态，在那里呆得像被施了定身法。

宏博轻描淡写地说道：“十六弟，七哥要走了，怎么也不高兴一点呢？”

“我……你……”宏博的提醒，让宏靖支吾的张了嘴，“你这么舍得千秋啊？”

宏博伸出手，像对其他弟弟一样摸摸宏靖的头，“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事到如今，我还是跟你讲清楚，我和千秋只是纯粹的朋友。如果十六弟还为此耿耿于怀，大可不必。从前之所以让你误会，是因为我认为，与其让你误会十三弟，那还不如误会我的好。作为兄长，我不希望自己的弟弟反目成仇。”

宏靖呆楞而故作镇定地笑笑：“我……我误会你什么呀？呵呵……”

“你不用否认，这件事，你我都心知肚明，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

“皇兄，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变得这么罗嗦？”

宏博没有理会他的扯淡，似乎要在临走之前将在北羝未完成的事情全部交代完：“千秋对十三弟，那是怜悯。一个男人，面对弱小事物无动于衷的话，我想连国色楼的姑娘都不会看上他的，十六弟又怎么会喜欢一个没有血性的人呢？”

被说中心事，而且说得比自己的见解更为深入，衣宏靖不禁脸红红地埋怨起来：“七皇兄真是的！我照顾好妙皇兄就是了，何必这么罗嗦。我已经答应千秋，要做些令他刮目相看的事，所以你也等着瞧吧！”

“有机会，我一定会回来看你的。马车就在城门口，你们不必送我了。”

衣宏靖想对他说：谁要送你了！可最终还是咽了下去。他的心情从没像今天这么复杂，不知是喜悦还是惆怅，乱糟糟的。其实七皇兄还是很不错的一个人，总是给自己收拾烂摊子，现在还特意让他和索千秋单独在一起，不意思一下不像话吧？但他也知道，宏博喜欢独来独往，确实不需要有人送行。说道送行，宏康总会派人仪式性地送上一程。他于是说了一句打死他也不相信是自己说的话：“去那边以后，记得常给我们写信。”

宏博微微地点头，那张不露痕迹的脸转过去，背对着他们，慢慢地变小、变小……等到他们再也看不见宏博的身影，宏靖木讷地问身边的索千秋：“我是不是做了一件大错事？”

索千秋沉沉地将一手搭在他肩上语重心长地说道：“人不可能不犯错，但不能一直错下去。更重要的是，你知道那是错的，就不应该去做。”

“千秋，我懂了，真的。”

索千秋愣了愣，叹了口气：“你恰恰还不懂，才会说自己懂了。”他微微俯下身子，与宏靖的视线齐平，就在这四目相对中，他说出了他的宣言：“不过我会等，直到你真正明白的那一天。”

那样诚心，那样恳切的眼神，衣宏靖从这双眼中读到了索千秋对自己殷切的期望。他只觉心头一热，便扑进千秋怀里。什么都不用说了，他已经得到了期待已久的承诺，甚至，比期望中来得更深沉。

索千秋的手轻轻攀上少年的肩头，他相信，他的任性天使就要养成了。

《以天下第一奶娘的名义》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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