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小蝶之 暴雨梨花针————一世芳华

"你喝不喝酒的？"袁小蝶倒满两个酒杯，笑着问他。
"我从不喝醉酒。"闻飘雨淡淡地。
江湖人只有随时保持清醒，才不至于那么容易让人在第二天发现你死在某个阴沟街角。尤其是当你的仇敌很多的时候，更不能给他们一点可趁之机。

"不能喝醉酒，并不代表不能喝酒。"袁小蝶道。
"只要你喝酒，总会有醉的时候。"闻飘雨道。
"所以你一向不喝酒？"
"是。"
"那你一定活得很没情趣。"袁小蝶叹了一口气，端起酒杯，"如果这杯酒我敬你，你会不会喝？"
"我会。"闻飘雨看着他，说。
"为什么？"
"因为酒是你敬的。"
"我敬的你就喝？要是这杯酒是毒酒呢？"袁小蝶眨眨眼睛，看着他。他好像很想看看闻飘雨对这句话有什么反应。
闻飘雨淡淡道："我早已经中毒。就算这杯酒有毒，也不会比我中的毒入骨。"
"你中的是什么毒？"
"你的毒。"闻飘雨看着他。
袁小蝶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我没有猜错。你的确有话要跟我说。"
由于刚刚喝过酒。他本来发白的脸，现在已有些发红。
他是个很漂亮的男人。大眼睛，眼睛总是笑的。小嘴巴，一笑，就有两个酒窝露出来。加上飘飘的额发和耳边几缕长发。看起来倒有点像个小姑娘。

"我已经说完了。"闻飘雨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其实从刚才到现在，他脸上的表情变化也并不多。
"可我还不明白你的意思。"袁小蝶的声音变大了。
当他大声说话的时候，就说明他心里已经有火了。
"你心里所想的，就是我的意思。"
袁小蝶看了他好一会，说："你喜欢我？"
闻飘雨无语。
"你不回答吗？你不回答我也知道。你一直都很喜欢我，对不对？"说完这句话，他手中的酒杯已经"啵"地一声被他捏碎了。
他的人已经站起来，走出去了。而且走得很快，简直像在逃。眼尖的人就会看见，他的眼睛已经红了。
闻飘雨的眼睛当然很尖。不但尖，而且很锐。但他却好像没看见。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无所谓对错，也无所谓得失。他的心很平静。
夜已深。雾更浓。
袁小蝶会去哪里？他又能去哪里？
他就像一个孤魂野鬼一样，在大街上游荡。手中还提着一坛酒。
京城有一家叫天香楼的酒楼。天香楼的老板娘是个可以迷得死人的美女。但是方圆百里的男人并没有几个敢到这里来给她迷一迷。因为给他迷过的男人几乎都已经到下头去了。

连老板都给她连皮带骨地吃得精光了。谁还敢来？
但是男人大多都是要色不要命的。就算明知是白骨精，还是有男人会自动把命送上去。
今晚的天香楼非常热闹。因为开远镖局的赵总镖头要迎娶这位老板娘做第九房姨太太。
天香楼通宵欢闹。现在正宾客满堂。
袁小蝶喝着酒，歪来倒去地就走到了这里。
他马上丢了手上的酒坛子，就往楼里钻。因为他闻到了酒香，只有好酒才会有的香气。
门口的伙计和下人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客人，也没拦他。
袁小蝶直接跑进了大堂。
大堂里有很多贵宾。以赵总镖头在江湖上的声誉，当然请得来很多江湖中的名人。老板娘正穿着新娘装，笑迷迷地陪客人喝着酒。
袁小蝶直接提了桌上的酒壶，往嘴里倒酒。一边往前走。
凡是挡在他前面的桌椅，全被他一脚一张踢翻了。
所有的人都用一种吃惊而且奇怪的表情看着他。
"这个人是谁呀？怎么这么无礼？"
"赵总镖头，他是你的朋友吗？"
赵总镖头摇头。"我不认识他。是你们哪位的朋友吗？"
袁小蝶已经晃到新娘子那里去了，"老板娘，你怎么不招待我？"
老板娘看着他，脸上挂着笑："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你老公。"
老板娘的脸一下沉了。赵总镖头的脸也沉了。全楼的人脸都沉了。
袁小蝶还是笑着的，醉熏熏地说："我是来找你陪我睡觉的。我当然是你老公了。"
赵总镖头的脸再也挂不住，一拍桌子，大声道："来人！把这个醉鬼给我打出去！重重地打！"
马上就有一群人围过去。
只听"劈劈啪啪"一阵响后，那些围上去的人又全都退下来了。一个两个的那脸都又红又肿了。
"我说了。我是来找新娘子陪我睡觉的。不是来挨打的。"袁小蝶斜倚在一张桌子上，手上还拿着一壶酒，仰头往嘴里倒。
"朋友，我跟你有仇？"赵总镖头的拳头已经握紧了。手背上青筋突出。
"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倒我的喜宴？"
"因为我高兴。"
赵总镖头"嗖"地抽出一把宝刀。"宝刀不杀无名之人。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的刀长五尺有余，刀身刚正锐利。是把好刀。
"袁小蝶。"
只这三个字，满堂色变。
"你是袁小蝶袁大侠？！袁大侠怎么会做倒人喜宴的事？"一个贵宾道。
"袁小蝶为什么不能倒人喜宴？我还要非礼新娘子--"袁小蝶刚说到这里，突然就趴下腰，吐了起来。
他的酒喝得实在太多。
这么好的机会，赵总镖头怎么能够放过？
一瞬间，他的宝刀就已举起，向袁小蝶的脖子砍下去。
袁小蝶还在吐，连腰都直不起来。
说不定他根本就已醉得神智不清了。不然他怎么会做出这种缺德的事情？
至少满楼的人都是这么认为的。但是赵总镖头是不会放过他的。一定要让袁小蝶死才能挽回他的面子。
面子重要，人命算什么？
现在所有的人都已经认定袁小蝶必死无凝了。
但是就在赵总镖头的刀只差一步，马上就要砍到袁小蝶脖子的时候。赵总镖头的手突然一抖，刀险些掉下来。然后就停下不动了。
赵总镖头的脸已经变得惨白。因为一只筷子已经指在了他腰上的死穴前。
只要筷子再向前送一点，他马上就要变成死人。
筷子就握在袁小蝶的左手上。
"我说了。我是来找新娘子陪我喝酒的。不是来找死的。"袁小蝶板起了脸。
"赵总镖头！"马上全楼的人都向袁小蝶出了手。
这些贵客之所以为贵客，除了他们有钱，有权外，也都还有一手绝活，也就是武功。
七八个醋钵般大的拳头飞了过来，飞向袁小蝶的脸。
袁小蝶整个人都已喝得发软。身子就像一根柳条，东摇摇，西晃晃。那些人竟然一个都打不上他！
明明看见他倒下去了，他竟然又出现两米开外的地方站着。明明看见一刀要砍上他了，他往后一倒，又砍空了。
这些人越打越冒汗。他们这么多人已经尽了全力。但在袁小蝶的眼里却只不过是让一让而已。袁小蝶从刚才到现在都还没有出过手。
袁小蝶总会有烦的时候。等他烦了他就会出手。
现在他就出手了。武器是一双筷子。
这双筷子在他的手上就不能算是筷子了。已经与刀剑无异。
一把宝剑刺过来。袁小蝶就用这双筷子把剑夹断了。然后夹着断剑放到了用剑那个人的脖子上。
全部的人脸色都变了。都停下来眼巴巴地看着他。
"我数三声，你们都滚！要是等我数完了还有人在我眼前，我就送他滚。滚去见阎王！"袁小蝶冷冷地。
没有人滚。大家都在看着赵总镖头。
赵总镖头的脸已经快要抽筋了。他经常让他的对手脸抽筋。想不到自己也会有这么这么一天。这是不是报应？
"三。"袁小蝶开始数。
第一个走的人是新娘子。她可不想陪一个醉鬼睡觉。
她若不动，醉鬼说不定已经把她忘了。但是她一走，醉鬼马上就看见她了。
袁小蝶的身子突然掠起，就像老鹰抓小鸡般，把新娘子从门口抓了回来。
"你不能走。你还没陪我睡觉。"
"老爷，快救我！"新娘子看着赵总镖头，眼泪汪汪的样子。看起来更迷人了，简直可以迷死人。
"二！"袁小蝶抱着新娘子在数。
赵总镖头咬咬牙，"好！我走！袁小蝶，你记着，今天这笔帐我迟早要跟你算！"
"老爷，你别走啊！你走了我怎么办？"新娘子叫道。
赵总镖头一走，满楼的宾客都跟着走了。
"一。"袁小蝶数完的时候，整个天香楼就只剩下他和老板娘两个人了。
"他妈的！什么男人？真他妈是孬种！"老板娘突然脸色一变，骂道。
"你不哭了？"袁小蝶看着她。
老板娘的脸上哪还有什么眼泪？根本一副白骨精要吃人的表情。
"哭个屁！他也配？"老板娘又笑笑，搂上袁小蝶的脖子，"你不同。你好威风，好利害，才是男人中的男人。"
"那你肯陪我睡觉了？"
"如果你想要的话......"
袁小蝶伸手想抱她。她却腰一闪。灵巧地闪开了。
"你先别急。我们可以先喝杯酒。"老板娘从屋里端出一壶酒。笑吟吟地说："这壶是本店珍藏了七十多年的女儿红。平常我可都舍不得拿出来招待人。你当然是个例外了。"

"好香啊！真不愧是七十年的女儿红，闻着这么香！"袁小蝶本来就是个酒鬼。喝酒喝得死的酒鬼。
老板娘倒了一杯，递到他的手上。冲他就是一个媚眼，"你快喝吧。"
"好。"酒刚到嘴唇，袁小蝶又停下来，皱眉道："这酒里不会有毒吧？"
"看你说的。我一个女人家，怎么会干毒死人的事？"
"也是。"袁小蝶笑道，"就算这杯酒有毒。美人所赠，我也照喝不误。"
他真的一仰头把这杯酒给喝下去了。"好酒！"
"那你多喝一点。"老板娘笑道。
袁小蝶把整壶酒都提起来，往嘴里倒。倒着倒着，他的人就倒下去了。
空酒壶掉在地上，摔碎了。
"袁大侠，你怎么了？袁大侠！"老板娘伏在他身上，摇了几下。
袁小蝶没反应。
老板娘的脸上露出了阴狠的笑。"来人！"
"老板娘。"几个伙计从屋里钻出来。
"抬下去洗干净了，好做人肉包子。又省了几十斤猪肉钱了。"
"这小子没什么肉，也当不了多少斤。"一个小二捏了袁小蝶几把，说。
几个小二正要抬袁小蝶下去宰。门外忽然走进来一个穿得很华丽的老人。
这个老人叫做孟东楼。是太子手下的高手，一个武功很高的高人。
所谓高人，不但要武功高，还要个子高，穿得级别高，下巴望得高。孟东楼就是这么一个高人。
高人说的话总是很少的。所以孟东楼只跟老板娘和小二说了一句话。一句跟袁小蝶说的话很相似的话：
"我数三声，你们马上给我消失。不然我就要你们死！"
十三
大街上到处都贴满了捉拿袁小蝶的告示。还有他的画像。悬赏三十万两买活的，一千两买死的。
好多人围着在看。
"想不到这个袁小蝶这么大胆，连皇帝都给他杀了！"
"为什么死了的袁小蝶这么不值钱啊？袁小蝶要是死了，这皇帝就死得太冤枉了吧。"
晴空一鹤和漫点花也在看。
"恩。这回这个袁小蝶画得还不错。比真人还要好看一点。皇宫的画师就是不一样。"晴空一鹤摸着下巴，说。
"你认识袁小蝶？"马上就有人问他。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漫点花瞪着晴空一鹤。
"我不但认识袁小蝶。我还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晴空一鹤笑道。
"走！跟我们见官去！"几个人抓住他。
"我也正想去见你们那位官呢。带路吧。"
袁小蝶睁开眼睛，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太子。
"你？！"袁小蝶想爬起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被铁链捆住了。捆得像个大棕子，一点也不好吃的大棕子。
房间是很华丽的。也很气派。
其实袁小蝶是第一次看见太子。但是他马上就认得出来，这个穿得这么好的男人一定就是太子了。
"你总算醒了。"太子冷笑。
"我看我还是不要醒的好。"袁小蝶笑道。
"你还笑得出来！你杀了皇上，是要诛连九族的。"太子怒道。
"可惜你诛不了我九族的。"
"为什么？"
"因为我就光棍一条。什么都没有，你怎么诛啊？"
太子冷笑起来，"但是我却知道你有不少朋友。"
袁小蝶的脸色变了，"你想怎么样？"
"我只要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
"玉玺。"
"你知道玉玺在我手上？"袁小蝶看着他。
太子狠狠道："要不是没有玉玺。皇上一死，我现在已经登上皇位了！"
袁小蝶道："晴空一鹤会进宫去偷玉玺，是你叫唐婉贞搞的鬼？"
太子道："可惜他还是失了手。"
袁小蝶道："所以玉玺现在还在我，或者我的朋友手上。"
太子冷冷道："要不是这样，我早就杀了你。你根本活不到现在跟我说话。"
"我跟你没有仇吧？你为什么要害我？"袁小蝶看着他。
袁小蝶当然跟太子没什么仇。跟太子有仇的是漫点花。袁小蝶只能自认倒霉。
"你自己应该清楚皇上是怎么死的。"袁小蝶冷冷道。
"是你杀的。"太子冷笑。
"哼！我是不知道你给皇上吃了什么药。把他吃成那个样子！"
"你有什么证据？所有的人都以为是你杀了皇上，你说的话还有谁会相信？"太子冷笑。
"至少还有一个人非信不可！"
"谁？"
"你！"袁小蝶看着他，"你自己心里明白皇上是你毒死的。"
太子冷笑。"我可没多少耐心。你还是快说玉玺在哪里。不然你会死得很难看。"
"我说了就不会死了？"袁小蝶问。
"你说了也得死。"太子道。
袁小蝶叹了口气，说："是啊。我要是不死，谁来替你背杀皇上的罪名呀？所以我总是该死的那一个。"
"你说了我会给你修一座好看的坟。"
"坟好看有什么用？"袁小蝶苦笑。
"总比尸体拿去喂狗，没有坟好得多。"太子冷冷道。
袁小蝶道："的确好的多。我实在是应该告诉你。"
"那你就快说。"
"我说。那就是我也不知道玉玺在哪里。"
"你找死！来人。"
一个穿得相当不错，有气度的中年男人走进来。这个人的脸一向就跟生锈的铁一样，又硬，又黄，又冷。
这个人叫做唐纵剑。是唐门的现任门主。也是一个武功很高的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