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的女人。
她的脸上已经看不见以前那种阴狠狡诈,不可一世的大小姐表情。现在她的脸上正带
着微笑,很温柔,就像是沉年的女儿红一样醉人的笑容,看着这几个赶来祝贺的客人
。
她看到一个道士和一个尼姑的时候,也是吃了一惊,但是马上又回复笑容。
"稀客,里面请,酒席正要开始。"
屋里的一张桌子上,摆上了满满一桌子好吃的东西。有鸡爪,有鸭头,有猪耳......
有小米酒,有玉米酒,也有毒蛇酒......
别说吃,看得几个人口水都流下来了。
"恭喜恭喜。"袁小蝶用手拈了一片熟肉,放进嘴里。
"不准偷吃,人都还没到齐。"黄花尼姑想打他的手,但是袁小蝶的手闪得比她快。
"还有谁没来啊?"
"书生还没进来。"道士面无表情。
"我来了,我来了。我来得倒快哦。"书生端着一大碗炖猪脚汤跑进来,面脸红光。
"真不错。这是谁做的菜呀,这盘鸡爪?"袁小蝶。
"哦。"书生看了一眼,"是婉贞。"
"我也是刚学会的。做得不好,袁大侠不要见笑。"唐婉贞低下头,脸都红了。
"哪儿的话?比我做的强一百倍了。"袁小蝶笑道。
"真这么好吃?"道士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好像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他这句话是不是想整
人的。
"真的。"
除了唐婉贞,其他几个人立马拿起筷子,三下五除二,把那盘鸡爪吃得干干净净。
"恩,看来袁小蝶总算说了句不是整人的话。"道士摸着嘴巴,一副回味的样子。
"说得好像我天天整你们一样。"
"厨房里还有菜,我去看看。袁大侠和各位贵客慢用。"唐婉贞轻轻站起来,提着很宽
很大的裙子,走出去了。
"袁大侠?我怎么听着这么怪啊。"尼姑翻了翻眼。
"贵客我听着还怪呢。"袁小蝶瞪了她一眼。
"那也没你的‘袁大侠'怪啊。明明就是袁小蝶,小小的一只蝴蝶嘛,偏要变成什么‘
袁大侠'。"
袁小蝶不理她了,转向书生:"书生,我们还都看错你了。你是怎么让唐婉贞变的这么
温柔的?有没有什么绝招?"
"你不要老把别人想得跟你一样,好不好?什么绝招。"书生看着他,直摇头。
"她以前可是凶得很那。我还真想知道你是怎么把她泡到手的。"袁小蝶一只手搭在书
生的肩上。
"那只是你们的误解,其实婉贞,是个很好的女孩子。"至少在白字书生的眼里,唐婉
贞无论以前,还是现在,无论凶不凶,都一样好,一样可爱。
袁小蝶不说话了。道人和尼姑也不开腔。
三个人都张大眼睛,直直地把书生盯着。
"你们看着我干什么?我欠你们钱了吗?"书生奇怪地看着他们。
"你没有欠我们的钱,只不过这么久没见,你今天有点不对劲了。"袁小蝶。
"你们眼睛出问题了?我还是书生啊,哪里不对劲?"不就是衣服变了而已吗。
"你今天跟我们说了这么久的话,你,"尼姑拿手指指着他,马起一张脸,冷冰冰地道
:"你忘了说一句最重要的话!"
"什么最重要的话?"书生迷惑不解的样子。
袁小蝶已经伸手去拉他的脸了,很用力的拉。
"你干嘛,袁小蝶?"书生瞪着他。
"看看你的脸是不是假的。"
脸不是假的。因为这个人本来就是真的书生,脸当然不会有问题。
"就算脸是真的,也不能证明你真的是书生,除非你能说出那句最重要的话。"
"什么最重要的话,我真的不记得了。"
"呀,冒牌的!"尼姑一声尖叫。
"扁!"三个人立即一起向书生围过来。
"不要呀!我是真的。我我记起来了,那句话是子曾经曰过,子曾经曰过啦!!"
"看来是真的书生了。"道士摸着下巴。
其实书生并不是忘记了他这句口头禅,只不过是和唐婉贞在一起,几个月都没有说过
这句话了。现在自己都说不出口了。
袁小蝶他们当然也不是真的认不出书生。书生是他们的老朋友了,是真是假,他们眯
着眼睛都能认得出来。
他们是故意想闹。喜事当然是越闹越热闹,越热闹越开心。
"你们闹够了啊。"书生苦着脸。
"哪里闹够了?我们今晚还要闹你的新房呢。"
第十三章,恶耗频频。
几个人高高兴兴地吃了一台饭,喝了几瓶酒,全部都显得非常高兴,好像已经把所有
不愉快的事全部忘记了。
最高兴的人还是书生。人生有三喜,金榜提名,洞房花烛,开张大吉。
书生今晚上就要洞房花烛了,一下午脸上都挂着笑,可是又显得很紧张。毕竟,他可
是很正派的人,对这方面的事一点儿经验都没有。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爱上唐婉贞了。
他本来想问问袁小蝶关于洞房的事,可是袁小蝶已经没有人影了。
不但袁小蝶,道士和尼姑也都看不见了。
其实这三个是想闹洞房,所以都出去买礼物去了。不然空着两只手来,装满肚子就走
,那给别人说起来多不好听呀。
袁小蝶一个人走在大路上,手上晃着一个包装好的礼盒。
风正清,阳光正暖。
他忽然听见了一阵笛声。悠扬而清澈的笛声,正从旁边的树林中忽远忽近的传出来。
袁小蝶听得出这个笛声。这是白字书生平时最喜欢吹的一支曲子。
吹笛子的人当然就是书生了。
他就钻进了这片树林,循着笛声往前走。
但是他并没有看见书生,而是看见了一个女人。
一个穿着大红色新娘装的女人,背对着他站在一棵红豆树下吹笛子。一头青丝如泉水
般流下来。
"你终于来了,袁小蝶。"她叫的不是袁大侠了,而是袁小蝶。
"是你。你怎么在这里?书生呢,他没和你一起?"
这个女人就是唐婉贞。她的脸上竟然挂满泪水。
"不要再提他!"唐婉贞的眼中路出怨恨的表情,瞪着袁小蝶。"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啊?"袁小蝶还没明白她在说什么。
"你知不知道我怀孕了?"
"是吗?那恭喜你了,双喜临门!"袁小蝶心里想的是:看不出来书生这小子行动这么
快。
"混蛋!" 她的眼中流着眼泪。"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你明明才是....才是孩子的
亲生父亲啊。"
"喂喂,"袁小蝶嘴巴张得可以放进一个梨。"你有没有搞错?你这个玩笑也开
得......"
"你可以不要我,但是你怎么能连自己的亲骨肉都不认?你要我嫁给你朋友,我就嫁给
他。可是,可是"她忽然大哭起来,哭得越来越大。
"你不要再开玩笑了。要是给书生听到,他岂不是要杀了我?"话说到这里,袁小蝶突
然怔住,张大眼睛看着她:"你是故意的?"
不等她回答,袁小蝶转身就走。总之,赶快离开她的好,免得出误会,出问题。
可是唐婉贞突然扑上来,一把抱住他,哭叫道:"带我走吧!我们才是一家人。只要跟
你在一起,我就是"
"你到底想干嘛?"
"你别想把我甩了!"唐婉贞嚎啕大哭起来,哭的跟真的似的。
"你想整死我?"袁小蝶冷冷地,想推开她。
但是她抓得很紧,两个人拉拉扯扯,扭在一起。
等他终于把这个女人推开的时候,一回头,就看见了一个人。一个穿着大红色新装的
年轻男子。
这个人很安静的立在一棵大树后看着他们,脸上的表情已经凝结,眼中的神情已充满
了悲恨,仿佛连心都要碎了。
要多么沉重的打击和悲痛,才能让一个出现这样的神情。
袁小蝶的心已抽紧。
"是因为婉贞说,她说想平平淡淡的好,就只请袁小蝶就可以了。"
为什么只请他一个?是不是她一早就计划要整死袁小蝶?
袁小蝶扭头看唐婉贞,她的眼中正带着怨毒的讥笑看着他。但是书生看不见她的这种
表情,只看得见她的背影,看见她又扑进袁小蝶的怀里。
唐婉贞恨袁小蝶,恨七少爷。这种仇恨从来就没有消失过。
但是她杀不了这两个人,所以她要利用别人。白字书生当然就是她最好利用的工具。
这次袁小蝶没有推开她,因为推开也没有用的。没有用的事,又何必要做?
袁小蝶也没有解释。
如果你的朋友相信你的为人,那么你根本就不需要解释。否则,你就算解释一百次,
他也不会相信你。
袁小蝶也根本不能解释。
妻子和朋友不一样。妻子是家人,而朋友无论有多好的感情,都还是外人。妻子可以
说你朋友的坏话,但是朋友却绝不能在你面前说你妻子的不是。
袁小蝶和白字书生七年的朋友感情,却未必比得上白字书生和唐婉贞三个月的爱情。
所以袁小蝶只能沉默。他知道书生是真的很喜欢唐婉贞。他也不忍心说出口。
书生也沉默着,仿佛连心都已飘走了。
红日已渐渐西沉,这本来应该是最高兴的时间,忽然间却变得沉闷而压抑。
"呀,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全都绷着脸啊?"黄花尼姑买了一大堆礼物回来,就听见唐
婉贞在屋里哭得稀哩哗啦地。
无论她怎么问,唐婉贞也只是哭,一句不说。
白字书生和袁小蝶就坐在院子里,一言不发地只喝酒。两个人的脸色都很不好看,都
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正想走过去问他们干嘛了,就被石头道人一把拉住了。
"别过去,他们两个有事要谈。"
"到底怎么回事呀?"
"不知道。"道士的脸上没有表情。
"不知道?"
"我回来的时候,他们就一直这样了。我们在这看会儿就会明白。"
可是他们一直在这里看到天完全黑下来,这两个人还是连一点动静都没有。
院子里也没有点灯,光线越来越暗。大门口那两盏大红灯笼并没有派上用场。渐渐地
道士和尼姑已只能望得见这两个人的身影了。
天际已出现了上弦月,孤零零地悬在天边,光辉也并不明亮。
先开口说话的人是书生。
他忽然一口干了面前的酒杯,重重地把杯子磕在桌子上,说了一句话:"我一直当你是
朋友。"
袁小蝶在等他说下去。
书生道:"我们认识七年了,快八年了。"
袁小蝶道:"是的。我十三岁就认识了你。"
"我一直那你当好朋友,好兄弟。"
"我知道。我也一样。"
"你没有!"书生又倒了一杯酒,一口干下去,忽然大声道。
他平常并不是这样喝酒的。他的酒量并不是很好。
"你认为我没有?"
"如果你真的当我是好朋友,当我是,你就不会这样对我。"他的眼中已充满了悲哀,"
朋友妻,不可欺。你为什么要"
被自己最信任的朋友和最心爱的女人背叛,这打击对任何人来说都太大了。
他已醉了。古人不是曰过什么一醉解千愁吗?为什么他醉了,愁反而更深?
"你相信你看见的,相信你听见的?"袁小蝶的声音中也充满了悲哀。
"我也不想相信。我宁愿我自己瞎了,咙了,宁愿自己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
"他突然一把掀了面前的桌子,"哗啦啦"一片响,桌上的酒杯酒瓶全部摔在地上,碎了
,滚远了。
其实碎的又何止是这一桌酒盏?他们之间的友情不也如这满地酒盏一样,支离破碎?
朋友之间,最不能谈的两样东西钱,和女人。
石头道人和黄花尼姑只能远远地看着他们,谁也插不进来。
袁小蝶忽然笑了笑,笑容也显得说不出的苍白无力。"说到底,你还是相信我是那样的
人?"
"无论你是不是那样的人,我都不想再看见你。"书生挥了挥手,道:"你走吧。带她一
起走。"
袁小蝶说了三个字:"不可能。"
白字书生霍然抬头,目光如针盯着他:"你说什么?"
"我说我绝不会带她走。"
书生突然一把拧住他的衣服,眼里冒出怒火:"你再说一遍!你为什么不带她走?她怀
了你的孩子!"
袁小蝶道:"我要是带她走,那你怎么办?"
书生的手慢满松开,人也慢慢地往后退。比起之前发现袁小蝶和唐婉贞的关系时,他
现在的表情更加让人觉得心碎。
"你不用管我。你带她走,好好对她,我......"
"你能忘了她?"袁小蝶打断他的话,"喜欢她的人是你,不是我。"
书生道:"你真的不要她?你怎么能不要她?连孩子也不要吗?"
袁小蝶道:"不要就是不要。"
书生怒道:"你还是不是人?你怎么能这样对她?"
"就当我不是人吧。"袁小蝶忽然抬起头,看着他,道:"我问你,你有多爱她?"
书生沉默,良久,才一转身,背对着袁小蝶,道:"无论她怎么样对我,无论她是不是
在骗我,我都一样爱她。"
"那你能原谅她怀着别人的孩子吗?"
"我能。"
袁小蝶道:"好。那你就不要管她怀的是不是我的孩子,你都可以和她在一起,好好照
顾她。"
"可是你"
"我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你们的面前。你们可以当袁小蝶这个人从来就不存在,你们从
来就没认识过我。"袁小蝶的眼中有泪,他忍住,没有流下来。
没有人知道在他的心里,把这些生死之交看得有多么重要。他宁愿把真相就这样掩盖
下去,宁愿自己被江湖上的人看不起,也不想伤害他朋友的感情。
不等书生再说话,他就站起来,一转身,走过道士和尼姑的身边,走进了新房,"碰"
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唐婉贞正坐在床上,冷冷地看着他,眼泪早就干了。
"你应该都听见了。"袁小蝶冷冷地看着她,"如果我是你,有一个这么爱我的人,我绝
不会离开他。"
唐婉贞冷笑道:‘我不是你。"
袁小蝶道:"你是谁不重要。我只是要告诉你,如果你错过了他,你一定会后悔。"
说完,他不再多看她一眼,立刻又离开了这里。
他已不能再留在这里。虽然夜晚才刚刚开始,但是他已必需要离开。
他又失去了一个好朋友,一个以后连面也不能再见的好朋友。他现在只想找一个有酒
的地方,一个没有人会再来烦他的地方。
"我就是想不明白了。袁小蝶这小子到底抢过多少人的老婆啊?"黄花尼姑坐在月光下
,嘀嘀咕咕地叹气。
石头道人却不这么认为。"我们认识袁小蝶多久了?这小子虽然经常闯祸,到处惹麻烦
,但是却一点不糊涂。他绝不会做对不起朋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