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道远冲过去打了韩亦续几个耳光,力道十分强大,若非宋道逵他们捉着韩亦续,他可能会被打飞出去。
韩亦续吓傻了,从小到大别说打,就连骂也不曾被大声骂过,他被宋道远狰狞的怒容给震摄住了,呆呆地瘫坐地上,看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孔。
「若非你做错事,我们怎么会如此痛心?可是你居然不知悔改,还不要脸的想去找那个男人,真是下贱、淫荡!简直跟你那不知耻地和男人私奔的母亲一个样,都叫家人背负着你们的过错和耻辱,让你来哈佛念书是教你为了野男人来反抗亲人吗?真是令我们失望!道逵,还不快将亦续带进房里。」
下贱……淫荡……跟母亲一个样……让家人蒙羞……
韩亦续脑中反反复覆地回荡着这些字句,心里因为沉重的悖德而呈现混乱不堪,再加上被打的冲击以及多年来困扰自己的问题──母亲跟父亲私奔让家人痛苦一事,终于使得原本已经很脆弱的神智更加彻底破碎。
韩亦续就这么呆呆地跪坐在地板上无言地哭泣着,眼神呈现一片死寂。
「大哥,说归说,你也不需要动手啊!你看,亦续的脸都红肿了……」
宋道昭心疼的看着韩亦续脸上的掌痕,没注意到他突然安静下来的异常反应。
「你别管!我就是要打醒他!我们都太宠他了,才会有今天的事发生。」
「来,亦续,五舅扶你进房里,别坐在地上。快起来!」
眼见劝不动宋道远,宋道昭只好赶紧带韩亦续离开,省得又发生冲突。
「不!不要碰我……对不起……对不起……原谅我!」
韩亦续紧绷的情绪彷佛像断掉的弦般突然崩溃,大喊之后立即昏死过去,软软地倒在地板上。
昏迷前的最后一个念头闪过脑海:如果一切从新来过,是不是就不会伤害到任何人了……
「大哥,亦续的情形怪怪的……」
「昏过去不是更好吗?这样也省得他继续抵抗,你们负责看好他就是了,等麒钧回来后,咱们立刻将亦续带回台湾。」
第九章
瑟尔脸色死白,使劲全身力量地推开文生的办公室,令里面正张大嘴巴吃着早餐的文生大吃一惊,当下含着满嘴的食物楞在座位上,一会才回过神来。
「你……你怎么了?从也没见过你一大早就到公司来,发生什么事了?」
「续……续不见了……」瑟尔自紧闭僵硬的双唇吐出几个字,神色显得十分焦急。
「什么?!不见了?!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单凭一句话,文生实在摸不着头绪,不过他知道此事的严重性,深爱着韩亦续的瑟尔会表现的如此惊慌失色,肯定发生问题了。
文生立刻按下通话钮,大声叫着:「你们立刻过来!发生大事了!」刻不容缓地通知其它三人,然后镇静的要瑟尔坐下来慢慢说,仔细地将事情缘由说清楚。
「你做啥一大清早像杀猪似的叫声,差点惊破我脆弱的心灵,你最好真的有要紧事,否则我可不罢休……」
三人皆十分狼狈地冲进文生的办公室,就见雷林拉着穿到一半的裤子冲进来,而杰姆手中则是一杯咖啡外加一份报纸,嘴上还咬着一份三明治,凯则更是惨不忍睹,拿着牙刷漱口杯,嘴角还挂着一团白色泡沫,身上也还穿着凌乱的睡衣呢!
三人这副只有拙字可以形容,哪有平日那般不可一世、自认潇洒的模样,若是平时一定笑翻众人大牙,而且搞不好会被拿来耻笑一辈子,但现今的瑟尔跟文生都没那个兴致,只挥手示意他们坐下。
「瑟尔?你一大早跑来做什么?呃!好难看的脸色,干么?亦续抛弃你啦?」雷林赶紧将裤子穿好,以免春光外泄,一边还不知死活地开口说笑。
「说真的,你从未在早上出现在公司,今天怎么想到要来?有什么新研究吗?」见是瑟尔,杰姆放下紧备的情绪,踱步走向沙发坐下,继续吃着早餐。
「害我吓死了,就算瑟尔一大早来公司也别那么大惊小怪嘛!」凯则拿着牙刷漱口杯准备回到盥洗室继续刷牙,换下睡衣。
「你们这三个白痴,亦续不见了!」
一句话成功地挑起三人紧张的情绪,他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一围绕在瑟尔身边,七嘴八舌的问个不停。
「不见了?!怎么会?前天才一起吃过饭,你不会开这种劣质玩笑吧?」
「说清楚些,什么不见了?!好好的一个人哪会突然不见?」
「你做什么坏事惹他生气了?」
「都闭嘴!我什么也没做。」瑟尔疲惫地抱着头,眼睛也充满血丝。「我昨晚回到家后,正奇怪续为何一直关在房间里时,就看见我妈拿着一个白色信封袋上二楼来,她说……」
「说了什么?快讲!这跟亦续又有什么关系?」雷林迫不及待地追问。
「别插嘴,慢慢听瑟尔说下去。」文生伸手敲了一记爆栗送给雷林,真受不了他那急性子。
「……我妈说续的表哥带一群人来将续的所有东西都搬走了,然后留下一张5000美元的支票,说是谢谢我妈的照顾和补偿临时退租的费用……我不懂,为什么会突然发生这种事?我根本不明白到底该如何说清楚。」瑟尔露出茫然又痛苦的眼神,完全没了平日开朗洒脱的模样。
「没见到亦续吗?他没亲自跟你说这件事?」文生皱着眉思索着。
「所以我才说他不见了啊!他就像消失一样,怎么也找不到人,我无计可施……」瑟尔沮丧万分地低喃着。
「你冷静点!这里面有几点可疑之处,首先是亦续为何突然不见踪影?依他的个性不可能什么都不说就离开呀!第二是亦续的表哥为何突然来退租?第三则是为何会凑巧在这个时期?」文生剖析着其中疑点。
这三个主要的疑问看似毫无关联,实际上却又好像息息相关。
「什么意思?什么这个时期?」瑟尔听出不对劲之处,难不成最近有发生什么事是他所不知道的?
「凯,你将那份文件拿来。」文生眼见瞒不过,只好照实说。「瑟尔,这是前天送到公司来的,我们本想不惊动你私下将它解决,但现在亦续无缘无故失踪,依我看,八成跟这脱不了关系。」
瑟尔疑惑地接过牛皮纸袋打开,抽出里面的东西一张一张翻看着。
片刻,怒极地咆啸:「该死!这是谁做的好事?!」
居然是全都是他和亦续的亲热照片!
「这些照片的送达虽然是很突然,但倒也不是毫无迹象可循,光说一个名字真相大概就呼之欲出了……」文生暗沉着脸,心里有想打人的冲动,一想到她居然胆敢威胁瑟尔和韩亦续,就想给她一个狠狠的教训。
「谁?!」已经被焦急和怒火给冲昏头的瑟尔根本无法理智去思考。
「蜜莉儿?费雪!」凯接过话题,听文生这么一剖析,他们也都可猜出这次的事件八成是她所策划的。
「她?就算这份文件是她寄的,那又不能代表什么,会跟续的失踪有什么关系?」
瑟尔还是弄不懂,大概是心里多少对蜜莉儿感到歉疚!虽然两人无法再成为亲密朋友,但不可否认的她确实是自己第一个交往的女孩,所以并不想太苛责她。
「你清醒点好不好?随便想也可以猜出她的目的,还是你对她还留有旧情?所以不希望我们找她算帐?」杰姆有丝生气,事情到这个地步了,他居然还想当滥好人?
「就是说啊!难不成你不希望找回亦续啦?我真是替亦续叫不屈。」
雷林也怒视瑟尔,真讨厌他那种息事宁人的处理方式。
「你们胡扯些什么?我哪时候说过想跟她复合?」瑟尔烦躁地回嘴,他从没像此时这样失去冷静和理智。「我只是不想节外生枝,现在重要的是续的下落,而不是去追究这些照片的来源好不好?」
「你还真是昏了头,连雷林和凯都可以猜到她的目的,你居然到现在还不清楚!」争论到此,文生也不想再多说废话,还是直接点醒这个笨蛋好了。
「事情发生的太过巧合了,我从头说起你就会明白……首先是照片,然后亦续的表哥突然退租,再加上亦续不见踪影,如果将这些全部串联起来,就可以设想,倘若蜜莉儿派人跟踪你们并且拍下些照片,然后再将照片寄给亦续的表哥跟我们,姑且不论我们的反应如何,依你说,他表哥会作何处理?」
「……原来如此,我真是乱了阵脚,这么说来,要找亦续就得从他表哥那方面着手罗!」瑟尔恍然大悟。
「没错!你总算开窍啦!」雷林戏谑地笑着。「不过,也不能全怪你,谁叫你那么爱亦续,爱到他一失踪你就着急死了,脑袋变成一团糊。」
「哎呀!别再笑我了,我现在立刻去查续的表哥的资料,不陪你们了。」
话语未罢立即准备动身,瑟尔巴不得立刻飞到韩亦续身边,他怕他此时正在面对家人的责备和阻扰,他要赶快去救他。
「我们也一起去,分头打听或许比较好。」
***********************************************************
韩亦续回到台湾一个星期了,可是他一直在昏睡当中,从在波士顿昏迷过后就不曾醒来。
刚开始几天,宋麒远等人认为他是因为打击太大才如此,想说过几天应该会醒来,也就没有惊动宋母,私下叫医生治疗。
但这种情形却始终没有改善,看着韩亦续槁如死灰的苍白脸色,瘦成皮包骨似的手腕和即使睡梦中也不停流下的眼泪使他们终于惊慌情形不对。
于是,他们齐到宋母跟前认错,将情形和盘托出,但隐瞒宋母部分实情,只说韩亦续感情受到重挫,经不起打击陷入昏睡状态,情况很危急。
宋母和宋麒衡、宋麒薇等人赶紧一同到医院探视。
「啊?!亦续、亦续!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德性?你存心想让外婆死吗?」
宋母看着病床上的韩亦续,简直不敢相信那是她心爱的孙子!
昔日秀丽精致的脸蛋现今看来却呈现一脸死寂的样子,而原本已经很纤细的身躯又瘦了几圈,简直只剩下一副躯骸。宋母痛哭失声,几近昏厥。
「那不是续哥哥!续哥哥不是这样的,你们把他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宋麒薇也大声哭喊着,她扑进宋道昭的怀里问她父亲,宋道昭小声安慰她,但自己却也热泪盈眶。
「爸爸,你们去波士顿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为什磨亦续会昏睡不醒?他受到什么打击居然让他选择昏睡来逃避现实?」宋麒衡问着宋道远。
宋道远含糊其辞,只说他感情受挫,详情他们也不知。
「那麒钧呢?他应该最清楚才对,他都没说什么吗?」
宋麒衡奇怪他父亲闪躲的态度,按照道理五个兄弟都去到波士顿,居然只把韩亦续带回来,而没有问他发生什么事情?这不是很不合常理吗?可见事有蹊跷,他们有事隐瞒。
「对了!把麒钧叫回来,我要问他是怎么照顾亦续的?居然把人弄成这样?」宋母怒不可竭,心疼躺在病床上的孙子。
可怜哪!不知受到多大刺激?居然连昏睡着也不断流出泪水,让她见了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妈,麒钧在美国有生意要谈……」宋道远害怕事情败露,所以不准宋麒钧跟着回台湾。
「闭嘴!生意重要还是亦续重要?倘若人有什么意外,纵然赚进几千万也没用,把他叫回来!」宋母一声令下,宋道远只好听命。
「道昭,凯菲去德国开会,你去叫凯菲回来,她以前是亦续的主治医生,亦续的情形她比较知道……可能会有法子……」宋母含泪吩咐宋道昭。
「妈,我前天就联络她了,应该快回来了……」
「亦续,我可怜的孙子……谁那么狠心伤害你?你也不想想外婆会心疼你,居然把自己折磨成这副模样……就算你不爱惜自己,也要为外婆好好保重自己啊!你一直是孝顺听话的乖孩子,怎么偶而一次的感情失意,就让你忘了最基本的道理呢?外婆年纪大了,不要让我操心呐!」
宋母边说边替瑟尔擦去脸上的眷炕A但陷入昏睡的韩亦续好像有所感觉,又涌出更多的泪水让众人皆感受到他的心伤,这个反应使得站立在一旁的宋道远兄弟们有丝愧疚而低头不语。
「乖!你若能感觉外婆疼你就不要再哭了,你这样一直哭是想把眼睛哭瞎吗?」宋母越擦就感到越难过。
原本好好的一个人,才去美国念了一年多的书就变成这样,怎么叫人接受?早知如此就不应该答应他去!宋母十分后悔。
「妈!您回去休息吧!这里我们来照顾就可以了,您身子不大好,刚刚又大哭过,很伤身体的,还是让麒衡先带您回去吧?亦续若知道您为了他伤身子只会更难过……恐怕也无法安心养病…」宋道昭细心劝着。
先前会隐瞒宋母也是因为她心脏不好,怕她受到太大的刺激。
「不看到亦续醒过来,我是不会离开的。你们都不用劝了,我打定主意的事谁说都没用,反正在医院里,纵使真有什么不舒服也很方便就医。」
每个人都知道宋母的脾性,知道劝也没用,可是又不能真的让她一直待在医院……此时正好院长来巡房,就请院长帮忙劝着,但宋母铁了心就是不肯离去。
下午时分,凯菲赶到医院。
「妈、道昭,亦续怎么了?这么紧急叫我回来?」宋道昭在电话里只说亦续情况很危急,叫她立刻回台湾,根本没说明详细情形。
「哎呀!凯菲,幸好你赶回来了,你过来看看亦续……」宋母赶紧迎上去握着她的手,如释重负般地又掉下眼泪。
凯菲心惊宋母居然掉泪,可见事态真的很严重,她快步走到病床前。
「亦续?!怎么会这样?!发生什么事?道昭,你说!」凯菲见了也是心疼的直掉泪。
她看着韩亦续长大,疼他就像疼自己的孩子,有时连宋麒薇见了都会吃醋,所以见到彷佛丧失生命活力的韩亦续当然心中大恸。
宋道昭也是避重就轻地告诉她原先跟宋母所说的说辞,凯菲并不相信事情会如此简单,可是在宋母面前不好逼问他,只好收敛激动的情绪先和院长讨论病情。
「……所以,他昏睡的情形和生理上无关,主要是精神方面的问题,这个领域你是专家,应该比较了解才是。」
凯菲听过院长的结论后,明白症结还是在于韩亦续自己不愿清醒,而不是身体受到伤害才造成的,既然如此继续留在医院也没意思。
「妈,既然院长这么说,让亦续待在医院也不好,还是把他带回家里,那是他从小到大生长的环境,他会有安全感,对他恢复清醒的帮助比较大。」
「凯菲,都听你安排,我就知道你会有办法的。你认为怎么做比较好就赶快进行,不用问过我了。」宋母总算放下一颗悬吊的心,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
凯菲赶紧去进行,首先要在宋家大宅布置好适合病人居住的环境和医疗设备。
幸好宋家经济状况不错,对于购入昂贵的医疗用品丝毫不放在心上,宋母还交代一切都要用最好的,而且宋宅的环境很好,山上的空气和大片的绿荫对病人的身体很有帮助,因为依韩亦续目前的身体状况而言,纵使清醒过来也要调养一段时间。
傍晚时分,准备就绪后,就将韩亦续带回宋家大宅。
一切安顿好后,疲惫的众人也各自回房休息。
「现在你可以将实情一五一十地全部说出来了。」
凯菲回到房里开口就要宋道昭说出事情原委。非常明白妻子固执的个性,宋道昭无奈地将在波士顿发生的情形全部一字不漏的说给凯菲听。
「你们真是差劲!难怪亦续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都该怪你们!若让妈知道你们就惨了!」
「千万要瞒着她,她若知道亦续爱上男人会承受不了的。」
「你们错了!我敢跟你打赌,妈会气你们自做主张硬将亦续带回来,让他变成半生不死的样子,而不是他爱上男人!同性相恋有什么过错,错的是你们这种食古不化的观念!亦续的精神状态本来就比一般人脆弱,对于爱上男人这件事已经让他很不安了,你们不但不帮他还谴责他,甚至还过分的动手打人,难怪会导致他精神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