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不要问了!是我的错!不要再问了!”提起往事,闽恩恒的神色突然变得很绝望、很彷徨,一口气上不来,就这样晕倒在闽秋舞怀里。
到底其中还有什麽隐情呢?看来,他是再也不会开口的了。
“爹爹!”“爹~”闽氏姐妹连忙把闽恩恒扶起,运功过气。
程夫人茫茫然看著闽恩恒,眼神复杂难懂,万般的愁绪,最後都化作一声长叹。
“罢了,追寻了十九年,我也累了,只望惜沁她和她的孩子能过得快活。”缓缓站起身,程夫人看了四周一眼,恭恭敬敬地鞠了一个躬。
“刚才多得高人相助,料想高人也不愿轻易现身示人,妾身在此谢过。”朗声说完後,看也不看身旁的萧逸一眼,自行缓步而去。
看著一代侠女落寞而去的背影,众人无限唏嘘。
“仪,走吧!”轻轻拉动芦仪的衣衫,我的语气里透著说不尽的疲惫。
今天真的发生太多我意料不及的事了,整个人都显得很疲累。
看著台上仍然昏迷不醒的闽恩恒,我在心中默念:“她不恨你,别了,就忘记吧。”
身边的人群开始发出唏唏嗉嗉的议论声,再也无法在这里呆下去了,拉起芦仪的手,就想转身离去。
“……”不动?
回头,“仪,怎麽了……”
赫然发现芦仪的神情甚是呆滞,带著震惊、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到底看什麽看得这麽入神?不得已,顺著芦仪的眼光看去。
杜月?!不对,是……秦风?!芦仪和他难道有什麽过节?
有种头大的感觉,我现在的身心状况,不允许我再插手什麽突发事件,还是早脱身为妙。
用力地在芦仪的手上一掐,想把他唤醒,好迅速带离现场,却不料形成了反效果。
回过神来的芦仪突然使劲一挣,反应不及之下,手被他挣开了。
只见他展开轻功,如矫燕般向秦风掠去。
“风,我终於找到你了!”
想不到,仪竟然会武。有点惊讶,却又不尽然,想想现在独身在江湖闯荡的人,没有两三下保命招数,又怎麽可能活到现在,而且芦仪还长得不差。
只是,为什麽和他有关联的人是秦风?他……要找的的人,难道就是他吗?那月怎麽办?希望是我多想而已。
现在真相不明的情况,我也无法再多作深思,又不能贸然冲上去把芦仪拉回来。
真是矛盾死了。
芦仪飞身来到秦风面前,呆呆地站著,贪婪地看著秦风的脸,没有再多说什麽。
是他!真的是他!那个分别了三年的人,现在终於找到了!
“风,他是谁?”杜月发现了芦仪眼中那异常的饥渴,像在沙漠中迷路的人渴望见到绿洲一样的急切、难耐。
杜月很不安,真的。从那个男子突然出现後,秦风就不再看他了,只是像在思索什麽似的凝视著那个俊秀的男子。
是风的相好?他不要我了吗?那个男子身上有著他说没有的纯洁,杜月很害怕,怕秦风知道楚剑对他所做的事,然後抛开他。这个念头就像蛇一样,从再看到秦风时起,无时无刻地纠缠著他。
用力拉扯著秦风的衣衫,“风,为什麽不说话?”带著哭腔的声音成功地引回心上人的注意。
“乖,别哭!”哄小孩的轻柔声调,一下一下,轻轻拍著杜月死拽著自己衣衫的小手,“月儿要乖哦!”
杜月听见那甜腻的声音低低地说著安慰的话,心才稍稍安定下来,把头窝在秦风的怀里,却还是担心不已地看向芦仪的方向。
看著眼前两人上演的温馨戏码,芦仪的心,在滴血。
这个每天都要朝思慕想一万遍的男人,竟然在他面前搂著一个冷豔无比的美貌男子!他这三年来的努力,到底是为了什麽?为了三年前那个像玩笑般的诺言?还是为了他是他的第一个男人,也是唯一一个爱人?无论为了什麽,都不是为了像个陌生人般地站在这里,看著他和他的情人打情骂俏!
泪,无法制止地向上涌,积压多年的情绪──彷徨、悲伤、焦急──最终都化作绝望的水滴,在眼眶凝聚,掉落。
没有人说话,今天发生的事太多太复杂了,复杂得使现在再发生任何突发状况,都能被人轻易接受的地步。
“唉~~”秦风无奈地摇了摇头,放开了环抱著杜月的手。
以为秦风是对自己出现在这里而表示失望和厌烦,芦仪下意识地握紧了双拳,眼更红了。
以为秦风推开自己是要放弃自己,迎接那个秀美的男子,杜月咬紧了下唇,眼神凄然若泣。
慢慢站了起来,秦风对上萧逸投来的探询视线,点了点头,扬起一抹微笑,“我们回客栈再说吧……”
莫然 第十二章(完)
没有人是故意要变心的,
他爱你的时候是真的爱你,
可是他不爱你的时候也是真的不爱你了,
他爱你的时候没有办法假装不爱你;
同样地,他不爱你的时候也没有办法假装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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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素怀栈,是苏州城内最大最好的客栈,也是萧逸一行暂住的地方。
素怀栈的後院,整洁舒适,风景不差,真不愧苏州第一的虚名。只是,站在此处的我,只能感受到一股沈甸甸的诡异莫名的气氛,均来自身边沈默不响的四个人。
唉~~在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本不想浑这趟水的,谁知道芦仪一走下来就死抓著我的手,抓疼我不说,还怎麽掰也掰不下来,活象溺水的人抓著一棵活命的稻草,他又岂知道,我也自身难保。
对上萧逸和秦风刺探的眼光,只好抱以一笑。还好我易了容,一时三刻应该看不出来。
就这麽被他们带到这里来,然後就一直是这样的气氛了。真是考验我的耐力。
“咳咳~~”萧逸的良心终於被狗叼回来了,第一个打破沈默,向秦风打了个眼色,示意他快快从实招来。
“月儿,这是芦仪,铁剑门的少主,我的救命恩人。”秦风维持著柔和的笑容,为各人介绍道。
“小仪,这是杜月,萧府的表少主,我的未婚妻。”简单明了地说完重点,秦风又闭上了嘴,品起茶来,留下无限想象的空间,给那两个在醋海中沈浮的人,胡乱猜想。
真是高明,坐山观虎斗,秦风果然不简单。
感叹归感叹,可看著这两个我一生中唯二的朋友在互相猜妒,又心生不忍。
为什麽月和仪都栽在秦风手里?
“你……”
“你……”两人同时开口,却又立刻禁声。
看他们那个沈重的表情,我不禁大呼头痛。
“今天发生太多事了,我看大家都累了,还是明天再说吧!大家先回房间休息的好。”冒死站出来说了句话。
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射到我身上。千万千万不要认出来啊!!
“可是……”杜月扁了扁嘴,想说些什麽。
连忙跨前几步,“杜公子,我看你也累了,有什麽事,等今晚想清楚,明天再决定吧!”语带双关的暗示,我真的希望他能及早清醒过来。
对上我的笑脸,杜月僵硬地点了点头。
“然,我……”芦仪也开口了。
“好了好了,我们回去再说吧。你答应过我,今天请我吃江苏鸡的,不要赖帐!”调笑著向芦仪眨眨眼。
“这个院落被我们整个包了下来,旁边还有两间空房,不介意的话,就在此住下吧。”说话的人是萧逸。
怎麽突然留人?他不顾月的感受吗?分开才是道理啊!
有点奇怪的回头,本想拒绝,可却正对上萧逸像刀般的眼神。他在研究些什麽?
无暇再想,只是略略点了下头,推著芦仪匆匆离去。
房间很好,比我们原来住的要大要舒适。我的房间和芦仪的房间相隔了两个间隔,是萧逸特意安排的?我无暇深思。
夜色低迷,一弯月亮悄然升起。
坐到天井里,仰望明月,不禁无限感慨。
从前在楚府和杜月一起观月的时候,他虽然情况不堪,却依然斗志昂然,想不到一遇上感情之事,整个人就变得脆弱无比。
还有芦仪,昨天的他明明还是谈笑风生的,今天,却变得沈默寡言。情之一字,害人不浅。
探手握住石桌上的酒壶,正要倒一杯时,从旁伸过来了一只酒杯。
酒杯,牢牢地放在一只手掌上,顺著手臂往上看,正好落入一双黑眸里。
“不帮我倒一杯吗?”萧逸堂而皇之地坐在我对面,酒杯,却依然稳稳地递到我面前。
有点好笑,这样的情景,我做梦也没有想过。
“笑什麽?”低沈地声音再次响起。
“没什麽。”连忙收拾心神,给他倒了满满一杯,再为自己添满。
此後再没有任何交集,默默无语,只是一杯一杯地对饮。
最後,酒没有了。
“夜深了,萧大侠还是早点睡吧。”拿著酒壶晃了晃,确定已经一滴不剩後,向他抱抱拳,就要站起来。
“然……”愣了愣,回头,正好和萧逸的目光相接。
那里有太多我陌生而又熟悉的情绪。
“萧大侠,透过我,你在看著谁?”强自镇定下来,我扬起一抹笑。
不可否认,萧逸在听到我的话後,身体明显震了震。
“相识这麽久,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声音有点沙哑,像在苦苦支持著什麽。
“……”我还以为,他刚才是在叫我,毕竟,今天芦仪在堂前喊了我的名字。
“怎麽,不可见人?有什麽难言之隐的?”戏谑的言语,却暗含著试探。
“莫然。”没有什麽好隐瞒的,毕竟,任何事情做得再好,也会有败露的一天。我不求可以瞒过他一生一世,只要这一时半刻,他无法分辨出来就行,直至我的离开。
“乓啷”不用这麽大反应吧?!我不过毫无保留地报上自家姓名而已,用得著这麽激动吗?
萧逸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现在的神情有多狼狈,不看自己打碎的那只酒杯,径直走到我面前。
他想干什麽?怀著一丝疑惑,一丝警惕,我无言地看著他靠到身前。
萧逸很认真,很认真地看著我。不!用观察来形容也毫不为过。那专注认真仔细的神情,使我的身心的神经都绷到最高点。
该死!早知道就随便报个假名上去就好。
正在暗自懊恼,萧逸的手,却向我的脸伸了过来。
吓了一跳,以为他是要掀开我的假面具,反射性地把手中的酒壶向前一送,正好抵在他的掌中。
一时之间,时间似是停了下来,我们就这麽看著那个酒壶,谁也没有再动上分毫。
过了很久,直至远处传来打更的锣声,我才从这片恍惚中清醒过来。
“哎呀,萧大侠如果想喝的话,就拿去吧,在下先告辞了。”把酒壶往萧逸手中一塞,我转身就想开溜。
今天的萧逸,太危险了!
“等一下!”手臂一紧,人已被萧逸牢牢抓住。
心里咯!一下,随即又平静下来。该来的,逃不过。
慢慢转过身,一脸淡然地看著他。
萧逸的手指在我脸上轻轻拂过,眼光更是在我脸上留连,却又什麽话也不提。
天知道我是用了多大的毅力,才能保持著现在的平静的,他萧大爷倒给我玩心理战?!
就在我怀疑他心神恍惚飘到十万八千里外的地方,考虑著要不要提醒他一句,好回房睡觉的时候,他萧大侠终於回过神来了。
“你和我一个朋友很像……”萧逸幽幽开口。
“谁?”很反射性地接著问,刚说完,我就後悔得想咬舌头。
“不单身型轮廓像,连声音也很相似……”
吓了一跳,他说的,应该不是我吧,我什麽时候变成他的朋友了……
“……名字更是一模一样……为什麽呢?”萧逸的眼神很迷惘,像在苦恼些什麽。
不过,我知道,这只是暂时而已。
他不知道我会易容,我也乐得装不懂,可是,一旦当他想起这个江湖上还有这麽一个秘技的时候,也就是我受难的日子的开始。
出逃、易容,最後还扮成另一个人来接近他们,就算我说这一切都是巧合,表明自己没有异心,萧逸也肯定不会相信。
虽然我不惧受苦受难,可我害怕死亡。
是的,我害怕死亡,可我更害怕女人的眼泪,红色的眼泪──
很热很红的一片海洋,把一切美的丑的,都包容於内。
很光很亮,很神圣,似乎,可以洗去一切的污垢,从现新生。
脚,不受控制的向那片温暖的海洋步去……
“不许你跟来!不许你死!”
撕心裂肺的吼叫,虽然余音已淹没在了那片火海之中,可我还是停下了脚步。
“丑八怪,我终於等到今天了,我不许你来破坏我们的幸福!”
是吗?我还是你最碍眼的包袱,你心头永远的痛,今生的错,连跟你一起上路,也不能做到……
“听到了吗,滚!不要再回来了!不要死!无论如何……求你………………”
一颗晶莹,在火光中一闪而过,化为烟,化为雾,和空气一起,被吸入我体内,与我同生,同灭。
原来,连被获得救赎的权利也没有……可是,有什麽关系呢?这是她和我说的最後一句,十年来的第五十三句话,我知道的,以後再也没有第五十四句的可能……
我应该珍惜,应该奉为天命……
随著偌大的宫殿发出巨大的坍塌的声音,我也陷入了一片黑暗……
我的梦中,只有一样东西,那如昙花一现般的晶莹的红泪……
从那时开始,我已没有了寻死的权利,只知道,活得越久,离她,就越远,她的幸福,就离她越近。
她应该已经走得很远很远了吧……
伴著她最爱的人,无忧无虑地走在黄泉路上……
在一个没有我存在的世界……
突然转身,我飞步快跑。
虽然和自己说过千遍万遍,要笑看浮生,要坚强冷漠,可是……在一双充满关切、坚定、顽固的眼睛的注视下,我的心,就越发脆弱。
我现在的表情一定已经出卖了我了吧?!
不想让萧逸看到,不想让任何人看到!
“然!”一只强健的手臂,早一步拥我入怀。
後背贴上一片温热的胸膛,很宽很结实,似乎可以包容一切。
“是你吗?莫然……是你吧!”轻轻的沙哑的压抑的,一口口热气喷在颈上,痒痒的。
不想回头,不想答话,不想再说谎。
知道吗?每说一个谎,就要再多说一个,来圆谎,然後为了圆这个圆谎的谎,又再多说一个……如此这般,循环下去,一辈子,都将活在谎言之中,永无宁日。
“不要再装了。然,我知道是你……我刚才看见你在房间里换药了。那是我和那姓夏的收手不及弄出来的伤,我最清楚了。
夏冷情出现那天,是我赶走了他,抱著你回府的……你忘了吗?我就是这样拥著你,一直坐了三天,陪了你三天……可你居然忘了?!不过,看在你高烧得迷迷糊糊的份上,我就饶了你……生病的你好可爱,会撒娇,会耍赖,再也没有平时生疏的客套。
那天,我不是故意要骂你的……可我真的很生气,你居然骗了我这麽多这麽久!如果你不是刚好受伤,如果你不是受伤後发高烧,如果我们不请大夫的话,还真查不出来,你居然中了“怪魅”!
不要动!放心,我并没有告诉月。不是怕他担心,只是我自己的私心罢了,希望可以独占你的一切,所以,我瞒了下来……大夫说,那毒并不危及生命,只是会让中毒者的知觉麻木,一旦失血,会很容易使身体失温,发烧头昏等……他还说,服食那种毒的人,身体的毒素会慢慢聚集在脸部,丑陋无比……
你的脸就是因为毒素积累才成这样的吧?!怪不得你的平常总是慢吞吞,迟迟钝钝的……让我帮你解毒,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