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沧海————风云

作者:风云  录入:07-24

“沧海!不要!──”巫行云大喝一声,身形急晃,向迅疾飞驰的一人一马追去……
看见自己越是叫,沧海愈是快马加鞭,整个人都已紧贴在马背上,好几次差点撞上路旁大树。不禁想起沧海从前堕马的一幕,心脏几乎从体内跳出,当下不敢再出声。疾提气,脚下加力,几个起落,已掠上马背。

把僵绳连同沧海的双手抓牢,控著马减速,却不料他回肘就撞。也不运内力抵挡,硬生生受下他的怒气。这个时候还不识相,吃点瘪,服点软,恐怕再要讨好可就难罗。

嘶──这一肘还真用劲!
不顾沧海的挣扎,紧紧揽住,任他如何别扭,都毫不松手。两人在马背上较劲,折腾得马儿烦躁不安,四蹄乱踏,直在原地打转,最後只好把他挟持下马。见沧海一落地,就弯著腰干呕,心里阵阵愧疚,忙伸手轻拍他的背脊,却被他一把挥开。

此时,数名侍卫也已赶到,看此情形,俱目瞪口呆,停了马,不敢过去。
看到有人聚拢过来,沧海只想避得远远地,急喘两口气,就往路旁林子冲去。
“沧海!…”巫行云此时如何敢由他乱跑,忙一手抓住,紧紧箍在怀内。
沧海满面通红,卯起劲,狠挣了一轮,却捍不动男人铁臂分毫。心内愤恨,手脚却再也无力,终至故技重施,张口狠咬男人右臂。
巫行云脸皮果然够厚,亦不怕在下属面前失威,一声不吭,只皱著眉,任他狠心咬到出血。
感到口鼻中传来阵阵咸腥味,更感到旁人惊讶怪异的目光,沧海羞愧不已,停了口,别过脸,再也不敢抬头。
知道这样不方便说话,只会令沧海更恼羞成怒,怨愤自己罢了。只好疾点他身上数处穴位,不顾对方震怒的表情,褪了外衣裹住,抱紧他重新上马,扯过缰绳,策马回程。

侍卫们面面相觑,急忙跟著,却不敢太过靠近。如此情形,明眼人多少有些了解。但见少堡主打不还手,咬不还口(晕~~堂堂巫少堡主咬人??),举动间小心翼翼,神情少有的紧张,看来这个男宠非同一般(亚海,偶为你一哭~~风言)。

出乎意外的变故,众侍卫屏息静气等著,看见巫行云“劫”了沧海回来,却无人敢议论嚼舌。
吕婆婆也挤在人群里,蹙缩著满脸皱纹,忧心忡忡。只见沧海在大少爷怀中,无比“驯从”,动也不动,只是背著脸,眼睁睁望向自己,似乎有话要说?吕婆婆不自觉地赶前两步,终又停下,无奈地看著男人把沧海抱上车。

把沧海放在榻上,巫行云直起身,看著那愤怒闪亮的黑眸,轻不可闻地叹口气。自己向来是凭好恶办事,想怎样便怎样,但每当看到这样的眼神,再强烈的欲望再难熬的蠢动再邪恶的念头,都会硬生生地压下去。

两人就这样针锋相对地“敌视”了一会儿,却是巫行云败下阵来。转身倒了杯水,拿著凑到沧海嘴边,看见渗溢下来的水线,才想起要解开他的穴道。

!啷!──  怀子立时被打掉。水虽不多,但全部孝敬给了巫行云的一袭锦衣。
“沧海…”看看身上水渍,还有隐含怒火的眸子,大少爷感到气苦得紧,却不得不忍耐,“你到底要我怎样,才满意?…”
被责问的人别转脸,一言不发。
“…你真的这般讨厌我…”无奈地叹息,烦躁地锁紧眉头,“…想离我远远的麽?…”
撇开的视线,目光在闪烁,持续的沈默开始不安。
“我今天这样对你…皆因我心里欢喜你的缘故…你不会不明白罢!…”
有些慌乱,有些紧张,微微半阖起眼帘,躲避男人灼灼的目光。或许不愿去看,不愿去听,就可以当某些东西不存在?……
“…不论你怎样想,我从未当你是男宠…如若不然,我大可对你用强…你也知道,明珠宝器在我眼内不过是废铜烂铁…你咬我,我只当你亲近我罢了…”

“…可我不愿胁迫於你…如果…你真的厌烦,现在便可以走,离了巫家堡,从今往後我决不纠缠(亚海莫信~~)!…你亦不必报什麽大恩,我也没这般小心眼…”

“但是…你若要留在巫家堡,便要知我心意,我总会亲近你,决不是口头上说说而已…”
长吁口气,矮身半跪著,直面欲逃避的人,伸手扳过他的脸颊,强迫他正视自己。
“沧海…我只问你最後一句……你…真的没有一点儿喜欢我麽??…”
            ………

喜欢,不喜欢,喜欢,不喜欢,喜欢,不喜欢……
扑喇!──  鱼儿一甩尾,轻易地逃开蠢钝的树叉,毫不给大失水准的渔人面子,远远的潜向清流深处……
            呼~~
盯著阳光下波动的水面,晃得人眼睛发疼,烦躁地吐吐气,抓抓後脑勺,欲再举起叉子。
“亚海,好了,够多了,不用再抓了!”
蹲在火堆旁的老人高声叫著,一边摆弄著烤鱼的树枝。
丢掉叉子,沧海走上岸来。卷起的裤角,露出矫健柔韧的腿胫;无袖短褂,敞开的结实胸膛,微沁著汗珠,在晌午的日色下闪著健康的光晕。
“婆婆,就好了麽?”
“是啊,你尝尝…还好吧?”
“嗯…”虽然少点盐,但是山涧中的鱼儿如清泉般鲜美。
“婆婆,你也尝尝,真的不错…”
一老一少在溪边你推我让,不时轻轻的谈笑,山风拂过,带来阳春阵阵的暖意。
“亚海…”
“嗯?…”
“昨天…还好吧?…”
“啊?…”
“大少爷没对你…怎样吧?”
“啊,呃!婆婆!…你说什麽啊…”差点咽下整条鱼刺,不禁红脸的人,难堪地咕哝著。
“唉…亚海,婆婆虽老眼昏花了,但心还是明白的。我吃了六十年的鱼儿,什麽样的事儿没听过见过的?…大少爷喜欢你,对吧…”
“咳咳咳!…”
“呵呵…你别急,悠著点儿…这也没啥大不了的…”
啊!?好不容易缓过气来,沧海瞪大眼睛望住笑得如同一朵菊花的老人。
“如今世道,哪个豪门世家不兴这个?我们那儿,也见得多了。更有哪家男孩儿长得好些的,十二三岁上,就有人来下聘定亲呢。便是皇上也立了男妃的,你不会没听说过吧。”

沧海骇异地听著,虽然当今天下男风大盛,在家乡自己也常耳闻目睹;而皇上後宫三千,男妃不在少数,本是人尽皆知的;且自古以来,太监与男妃又何异了?但是男子结亲!?定州天子脚下,居然有这个习俗!!

“可是…也有拿著人家好好男孩儿耍著玩儿的,就比那娼妓戏子还不如…亚海,大少爷他…也这样对你麽?…”
“没…没这回事…”如同闷棍击中心口,沧海紫涨著脸呐呐不成言。
“怎麽?大少爷没对你…”
“婆婆!…”
“…这可怪了…”望著急欲否认,满面通红的男孩,吕婆婆疑惑地皱起老脸。
想起昨天亚海与大少爷之事,想起今天大少爷反常的沈默,又想起昨晚大少爷没在车上过夜,而是跟下属们在外打地铺的异象,似乎有些明了地点点头。

“亚海啊…看来大少爷真的很喜欢你呢…”看著迷惑而略显羞惭的年轻面孔,老太太喃喃道,“如果他真对你好,男子也无所谓啊。就是夫妻里也有八字不合,相憎相厌地过一辈子的呢…”

面红耳赤地听著吕婆婆念经,沧海不禁想起昨天的一幕,记起那人最後问的一句话,不知该如何去答复,直到现在心里都很乱,真的很乱!…但自己也从未想过要离开巫家堡,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报恩,为了曾经发过的誓言??…或者真正的答案是自己不能面对也不敢面对的真相??……

“沧海…”
听到有人轻唤自己的名字,本能地抬头望向不远处的林子。高大的身影正从林内走出来,明亮耀眼的俊颜,在融融日光下,更显得英气逼人。这样的男子,淑女好逑呢,为何要跟自己纠缠不清?……

看著逐渐靠近的两个身影,看著男人低了头去亲那纯朴羞涩的面孔,白发苍苍的老人喟叹著,垂首敛目,静静地离开春风撩人的岸边……
你想好了吗??沧海…你心里可有一点儿喜欢我??……

            第二十五章 情海微澜
看著逐渐靠近的两个身影,看著男人低了头去亲那纯朴羞涩的面孔,白发苍苍的老人喟叹著,垂首敛目,静静地离开春风撩人的岸边……
你想好了吗??沧海…你心里可有一点儿喜欢我??……
春末时节,豔阳高照,花儿敛起面容,绿叶撒落一地荫凉,沁芳园的上午也逐渐有了初夏的气息。
本应寂静的书院内,不时传出一阵呼喝声。
“气聚丹田,运功一周天…”
“不错,就这样!…”
“试著跳上那块假石…提气!小心!”
看见沧海一脚踩空,巫行云忙跃上前扶住。
“没事吧…先休息一会儿…”
“少爷,我还想多练会儿…”
“不要急,飞鸿踏雪讲求静心,欲速则不达。”
掖起袖子拭去沧海额角的细汗,看见被日光晒得通红的面颊,禁不住在微张喘息的唇上青蜓点水地啄一口。
“少爷…会有人…”稍稍推开紧贴过来的人,忙把眼放向院门外。
“…让他们瞧去…”遭到拒绝,男人反而更靠近。
和暖的季节,酝酿著醉薰的花草香味儿,弥漫在相拥的身影周围,满园春色更增添了一丝动人心弦的意味……
回到巫家堡已半个月,自从那次路上变故,巫行云打开天窗说亮话,居然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见沧海虽未能十分坦然地与自己亲热,但已不像当初那般抗拒,也没提过要离开巫家堡一事。对此,巫行云心中惊喜,更清楚以往为所欲为的做法行不通,对沧海须“以柔克刚”、“循序渐进”,方可达目的(大少爷果然还是心术不正~~)。其实巫行云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一点,缺了吕婆婆的一记功劳;若不是被“过来人”如此教育一番,沧海只怕还是“情难以堪”。

吕婆婆现今就调派园艺房内作事,在西厢後院落户,与沧海相去不远,时常会过来走动。吕婆婆又见那宝儿更年幼孤苦,且生得聪明伶俐,讨人怜爱,不多日,便把疼沧海之心全转到了宝儿身上。宝儿平白得了个嬷嬷,自然窝心,很快就淡忘了沧海丢下自己,和少爷出门远游之恨。如今吕婆婆和宝儿已情同祖孙,倒把沧海孤家寡人,“冷落”一旁。

所幸沧海不乏寄托,因为有巫行云这个牛皮糖粘著。
刚回巫家堡时,得知前两日堡中居然闹“贼”(这贼忒胆大!─亚海),巫行云有三天到各处盘查情况,几乎没在沁芳园呆过。再下来则倒个个儿,大多数时候留在书院解决“历史遗留问题”,并且“心血来潮”,突然抓著沧海苦练飞鸿踏雪的独门轻功。沧海武功底子薄,天赋自然远不如巫行云这百年少见的“武林奇才”,飞鸿踏雪起点又高,给大少爷逼著每天练功,心中怪异之时,多少有些怨言。但又见巫行云殚精竭力,不厌其烦,哄骗讨好,终於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便遂了巫行云心意,咬紧牙关,狠命练功。

身怀一门绝世武功自然好,多少人想要都没这个福分,只可惜还有一“福”,沧海想不要,却避也避不开,因为那是人家的“眼福”──就像现在一样……

砰!──某个冒失鬼绊著门扇闯入……
“亚海!你瞧!…”拎著一只毛色亮丽、鲜活扑腾的小雀,同样快活的宝儿瞪住院内忙分开的两人,平常乖巧的少年立马傻了眼。
“宝儿,这没你的事,自己玩去!”大少爷不高兴地下逐客令。
“啊!…”宝儿惊叫一声,跌撞著回身就跑,手中小雀扑愣愣地挣脱,飞出院墙外。
“宝儿!”突然觉得有些不对,沧海在後急叫,顾不得被人撞破“好事”的尴尬,就想跟上,却被巫行云一把扯住。
“宝儿脸色不好,我要去看看…”急得要跳脚,这个家夥真是!
“那…快去快回,我等你…”某人老大不愿。
“唔…”趁机再占个便宜。
满面通红,暗骂好色厚脸皮的家夥,满心担忧地急找宝儿踪影。用上连日来学的飞鸿踏雪,果然不一会儿,就看见宝儿小小的身影正往西园跑去。
“宝儿!”疾赶几步,伸手抓住他臂膀。
“放开我!我不要亚海!亚海走开!…”
“宝儿!?”扳过对方身子,用劲箍牢,看见那又圆又亮的杏眼满溢泪水,沧海不禁愕然。
“呜呜呜…”
“宝儿,宝儿,有事跟大哥说,别吓大哥!”
“呜呜…亚海坏!亚海真的不要宝儿了…呜…”
“我…大哥什麽时候说不要你了?…你别哭了好不好…好,好,大哥发誓,决不会不要宝儿!行了吧?好了吧?…”
“呜…不好!”
“那…你说!要大哥怎麽做你才不哭?”
“呜…你…答我一个问题…我…呜…就不哭…”
“好!你说!”
“亚海…为什麽要和少爷…亲热!”
沧海顿时头大,没想到古灵精怪的小家夥竟会问这个。
看见沧海难堪的表情,宝儿噘著嘴,泪汪汪、亮晶晶的眼珠子默默地瞅了好一会儿,直看得沧海汗流颊背,才老气横秋地长叹一声。
“唉~~我知道了…”
“你…知道?…”有些心虚地问小人精。
“是少爷逼亚海的吧?”
“啊?…”
“亚海不愿意的对吧?”
“呃…”
“亚海…”眼光光地揽住沧海的胳膊,突然下定决心,“你别怕,有我在!我不会让少爷…欺负你的!”
“这样啊…那好,以後拜托宝儿了…”暂时就顺著小家夥的意思吧,要不还不知道他会闹到什麽时候,真没想到小家夥对自己这般“用心”。头疼啊!……

“哼!少爷有时也太可恶!虽然少爷对宝儿很好,可是…不能乱碰我的亚海!”
你的亚海??左臂给抱得死紧,被宝儿拖著向湖边走,沧海实在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亚海…你不会真的喜欢和少爷亲热吧?…”
喜欢?那个人要与自己亲热时,自己的脑子是一片迷糊的,喜不喜欢,自己也不知道。至少…不觉得讨厌吧…只是那种火烧的感觉令人不舒服…
“亚海…亚海!?”
“!!呃…小孩子不要想些乱七八糟的!…”
“什麽叫乱七八糟啊…亚海不知道,你没来园子以前,少爷才叫乱七八糟呢!哼!少爷如果也想…也想这样对亚海,我…我就再也不理少爷了!”看见沧海的反应,只觉得不高兴,吃味的少年终於有些使坏地翻大少爷的旧账。

亚海,你不会喜欢上少爷吧?你不要喜欢上少爷啊,喜欢上少爷会很难过的……
亚海,你这次出堡见过香雪姐姐吧?香雪姐姐很漂亮吧?她很喜欢少爷呢,她想来我们这儿玩,我也想她来,但是少爷不让她来,每次来了,少爷就很忙,香雪就偷偷地哭……

亚海,你不知道老爷老夫人帮少爷订过亲,少爷一句话不说就自己去退婚,弄得人家千金小姐丢脸死了,还一哭二闹三上吊呢…哪家小姐?好象是什麽什麽吏部尚书家的罗……

亚海,少爷有很多很多情人的…什麽情人?男的女的有好多啊,他们在一起做让人脸红的事情…嗯嗯,我经常见他像亲亚海一样亲他们啊,少爷从来都不怕让人知道的……

亚海,你问过我少爷书房里的画儿吧,我听说…听说是少爷为情人画的啊。哪个情人?这麽多谁知道啊…什麽时候?记不清了,我那时还小…只是少爷为这个和老爷老夫人闹得很僵呢……

            ………
亚海,你不会喜欢上少爷吧?你不要喜欢上少爷啊,喜欢上少爷会很难过的……
被宝儿闹了半天,有些昏沈沈的,也有些莫名其妙的烦乱。看看书院的门大开著,才想起巫行云要自己快去快回的话。难道他还在书院里等著?不禁加快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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