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家堡的大门再次恢复平静.
檀华在戚轼桀的扶持下立起身,半扬眸的望向戚轼桀,"你是有预谋的!而我只是被利用的棋子?"平平的语调,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情绪.但檀华心中却是思绪百转,若今日是姐姐嫁过来呢?岂不是万般委屈?
"这只是巧合!难道你认为我会为了抗旨而娶一个我不爱的女子吗?"戚轼桀温柔的笑语.
"你难道要我认为你爱我爱到宁愿抗旨的程度?"檀华淡然的问,他可不这么认为.
"这……"戚轼桀的笑容僵住,哑然.希梓,果然是不同于一般女子的浅薄.
"能否见告详情?"檀华不理会的继续问.
戚轼桀淡下僵硬的笑容,深深的望了一眼檀华的不动如山.才道:"你太聪明了,骗不了你的!跟我来!"
书房内,戚轼桀自暗阁内取出数天前飞鸽传书而来的那纸书信.
檀华迅速的浏览全篇,了然逐渐浮上眼眸。
“但如果我不爱你,绝对不会娶你!更不会早在四年前就去檀家庄下聘!”戚轼桀赶在檀华之前提醒。
“难得皇上看上你,你的师弟却与公主两情相悦了!至于我,虽然勉为其难的嫁给了你,我却已经有了别人了!”顿了一顿,檀华淡问:“我好象暂时还不能离开吧!”
“希梓,你是在怪我利用你吗?”戚轼桀急问。
抓住了戚轼桀的在乎,檀华淡笑,“无所谓!除开婚约,我和你本来就是不相干的人,被利用的话,只能怨自己不小心,没有怪罪的资格。”末了,檀华抬头直视戚轼桀:“只不过,以强势威胁檀家庄迫我嫁过来的行径实在很卑鄙!”而后,绿袖一甩,飘然冷凝的气息便缓缓步出戚轼桀的视线。
戚轼桀在檀华的身影消失之前,纵身追了上去。身畔浅浅的漫着怒火揪住了檀华的身形:“不准把我和你说成是不相干的人,我们是夫妻,是一体的。”
檀华瞥向他,淡问:“是因为圣旨吗?”
“不是!”戚轼桀低吼,如果这世上能有人用三句话惹怒他,非希梓莫属!“我还不是那么虚伪的人,也没有必要做戏到这种程度!”
真的要发火了!檀华察言观色。
“我明白了!”在戚轼桀几乎大吼之前,檀华以微含委屈的声调截住了他的话,乖顺的点了头并微屈膝的作一揖不着痕迹的退开了身形。
戚轼桀看着檀华那般微伤的转了身形回依兰园,心下不禁又是一叹,他不该那样吼希梓的,特别是在圣旨刚下了的此时。
“夫人!”回到依兰园,素彩以暂新的称谓打着招呼。
檀华心中暗自嗤笑,好滑稽的称谓呀!请问,夫谁之人?
“大可不必这样叫我的,素彩!”檀华说完,看着一副欲言又止的素彩,“有什么事吗?”
“七夕要到了,月老庙会是所需要的夫妻腰带与结穗,三……夫人准备怎么安排?”三公子差点就脱口而出,素彩谨慎的瞄了瞄四周。
根据习俗,在这一年的七夕前举行婚礼的新人,都要到月老庙会去将夫妻腰带上的两条结穗用月老庙的夫妻线缠住,然后求一道灵福绑在一起,再将之在月老庙前的灵炉内焚化,以保佑夫妻相携到老,而这结穗倘若不是妻子亲手所做,就无效。
“那种东西,需要吗?”檀华不以为意,继而又略为觉得不妥,“准备两条腰带吧,不然喜服上的那对也可以,虽然颜色我不大喜欢。其他的东西就免了。”
“那样的话,素彩就去准备了!”素彩应了便准备退下。
“另外,戚轼桀来时,你让他另辟栖处,我暂时是不想见他了!”檀华看着一室的火红,微恼。
戚轼桀来时,素彩便依言回了话。
戚家堡的下人们一时便议论开了。
新婚的第二天,新娘就让新郎去睡书房。难道是因为圣旨?那七夕月老庙会这对新人还去不去呀?
对于戚家堡的下人而言,他们这位夫人虽冷了点却很有礼,也不会有脾气,比公主好伺候吧?他们可都是很积极的准备着七夕月老庙会的出行呢!
七夕,是一个天气很舒适的日子,对于夏季来讲。
被雨水在凌晨冲刷过的天空透着一股空灵。
而戚轼桀要去的月老庙,则是离戚家堡有大半天车程的终南山月老庙,因为传说中最为神秘的灵力都聚集在那里。
只带了素彩和戚正楷这两个局外人,便赶路了。
檀华与素彩两人安闲的坐在舒适的马车内,车夫是戚正楷,而戚轼桀则是一匹绛红色的好马。
相较于戚轼桀的诚挚,檀华的态度与那日接圣旨时相差无几,更多了一丝嘲讽。
午后时分,月老庙内外早已人山人海。
粗布衣衫华服霓裳掺杂其间,有新婚的佳偶,也有未婚的男女。
戚轼桀在人群中细心的将檀华环护着。
上完香,戚轼桀忽然在祈福灵阁的阶梯前停住了步子。
戚轼桀望向檀华,他意识到一件很严重的事情,腰带上没有檀华亲手织的穗儿。
出门时,他忘了问。
“希梓?”戚轼桀开口询问。
“我在这里!”檀华将他的尴尬看在眼底,却没有准备帮忙。
“我们……”戚轼桀犹豫着要不要说。
“你是说关于结穗的事情吗?”檀华不以为意的开口。继而云淡风轻的道:“我忘了!”
“我看是檀二姑娘压根儿没为这位公子准备吧?”忽然,一道很刻薄的男声突兀的插了进来。
檀华望向声源,露出一个轻蔑意味相当浓厚的淡笑,“无乐门的潘二少主?幸会!”
“幸会呢!”来人也是一副嘲蔑的口气,目光中却对檀华有诸多轻薄,“不过,不知道檀二姑娘…噢,现在要叫戚夫人!不知道戚夫人到月老庙祈百年好和福怎么会忘了带夫妻结穗咧?”继而这男子又朝向戚轼桀道:“戚堡主也幸会!”
“幸会!”戚轼桀肃着脸开口,完全看不出在面对檀华时表现的温柔,那脸庞上的柔和竟也化成了一股迫人的威仪。
“还是说夫人已经将那穗儿送给了以前那位总镖头?”
檀华瞥了他一眼,“我送过谁了,我自个怎么不知道?而且,我愿送谁是我自家的事儿,总之是轮不到你。少主不会还在为上次被我甩了一巴掌的事而难过吧?那我可承受不起!!”
“你?”檀华那般云淡风轻的巧笑倩兮,气得潘飞几乎扑上去,却深知檀华身畔的戚轼桀是深有几手的人物。鼻内冷哼一声,“不是这样?那是因为作为云锦绣庄主办人的你其实根本就不会什么编织或女红咯?又舍不得欺瞒自家夫君,那世人岂不是被骗的惨了?哪还有什么檀绣呢?你们绣庄的东西不会也是随便收购而来的吧?”
檀华的眉在一瞬间拧了拧,早知道这么麻烦,就会也准备两个结穗了。
周围的人潮已有好多涌了过来,而人群中的私语是檀华拧眉的原因。
损及檀家庄的声誉就太不可原谅了。
檀华忽而淡然一笑:“我很感激潘二少主的免费宣传,但我却要对潘二少主说抱歉了!”语毕,檀华伸手解开了发带,左侧脸畔的发丝即刻就倾泻开来,“不知这穗用发结可令公子满意?”檀华的脸转向戚轼桀轻问一声。
“那就连我的一起吧?”戚轼桀柔柔一笑,也拆了脑后的发带。
帅气的甩发动作再加上这句暧昧的话语,惹的人群中因他的英俊而怦然心动的女子们传来一阵轻呼。
好一对情深佳偶!
檀华淡笑着没有反驳,一则:夫妻结发难以反驳;二则:戚轼桀也不会给他反驳的机会。
纤长的手指飞快的动着。很快的,檀华一点也不辱没檀家庄名声的放开了双手。
“永结同心”的双飞蝶结穗精致美观的呈现在众人面前。
潘飞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
“好……好漂亮!”众人惊羡。
结穗在发上悬着,檀华又解开右侧的发带,以同样的方式将戚轼桀的头发与自己的头发相缠绕,完成了另一个结穗。
“希梓,我们连在一起了!”戚轼桀柔情万千的说。
“不去求夫妻线和灵福了吗?”檀华淡然的问,很自然的忽略掉他的柔情。
“如果你不介意就这样永远在一起,不去也无所谓啊,只要不分开就好!”
檀华则命素彩抽出了素彩随身携带的匕首。
“这样子会很累!”他说。
最终,仍是将结穗从头发上剪下来了。
求了夫妻线,再祈了灵福,而后便将这穗儿在灵炉内焚化为灰烬。
天色此时也已转为黄昏。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檀华问。
戚轼桀柔柔的笑着,“今日可以住在月老庙内,听织女娘娘的祝福!”
“我想回去。”檀华并不领情,就算知道这种机会不多是很难弄到。而且,戚轼桀也用心良苦。
檀华不语,却在心中嗤笑,有哪个男人与另一个男人来月老庙会很高兴?而且还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以两人结发的方式结了夫妻穗!!!
虽然不讨厌,但这种怪怪的感觉糟透了。
“希梓?”
“回去吧,我想回去!潘飞今天不会放过我,回去是最好的!”檀华祭出潘飞,而且一部分是属实的————潘飞的确不会轻易放过他。
戚轼桀却笑开了:“原来是这个!你是我的妻子啊,我会仍由别人伤害你吗?我会保护你的!”
我会保护你的!看着他的信誓旦旦,檀华不禁怀疑,保护一个人真的有那么简单吗?那为什么相思最终还是在他的面前眼睁睁的被夺走了生命?而且,他并不需要保护,他并不如想象与表面上那般柔弱。
“那我一个人回去!总之,我不要呆在这里!”檀华淡然的开口。两个男人一起呆在月老庙实在太奇怪了。
戚轼桀的笑容僵了僵。继而道:“那就我们一起回去吧!”
戚轼桀将檀华的腰身一搂,往车马处走去。
檀华想挣开却无能为力。随着他的步子,檀华有一丝郁闷,他扮女人真的有那么像吗?虽然他一直以来都很小心翼翼。
马车整理好,准备启程的时候,却没有见到戚正楷和素彩的影子。
“他们呢?”檀华坐在马车内问。
戚轼桀往内望一眼,是他吩咐他们不准跟来的:“今天是他们去许姻缘的好日子呢,我们就不打扰了吧!”
檀华不语的放下门帘,很了解另外两人没有跟来的原因。
无所谓,只要不呆在月老庙,怎么样都无所谓。
“坐好,要走罗!”戚轼桀说着时,就听见马车已经开始动了。
要走了,走了又如何?总是脱离不了他的掌控,其实根本没有准备代嫁的。
但,根本没有给他任何辩驳的余地,便以檀家庄为要挟举行了婚礼。
而第二天则下来一道圣旨坏了原本的计划。也许在十六公主还未出阁之前,谁也不敢再提休妻之事,到时就不只是檀家庄消失这么简单的事了。
虽然早知道这桩婚姻背后必有隐情,不然谁会愿意娶一个已非完璧之身且自己承认与男子已有关系的女子为妻?
姐姐不想嫁给他,但牵扯到了皇室,姐姐也并不想害死他!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马车的速度忽然慢下来了。
“希梓,天色已晚,前面有个小店,要不要吃点东西再走?”戚轼桀体贴的声音传进车帘内。继而,马车停了下来,戚轼桀的脸孔出现在被掀开的车帘处。
檀华摇头:“我很少吃外面的东西,而且今天不能吃外面的东西,我不想误食无乐门之毒。”
无乐门惯使无色无嗅之毒,在潘飞正面受挫的此时是不能大意的。
“那你饿了么,希梓?”戚轼桀细问。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希梓根本受不了这种折磨吧?
檀华想想,他坐着什么都不做还无所谓,而戚轼桀就不同了。
末了,从袖内取出一个荷包,解开取出了两块糕点。这是今晨时,素彩让他带的。
“莲蓉糕和细盐酥香饼,你吃一点了再走吧!”檀华将荷包内剩下的全递给戚轼桀。
“我无所谓,你自己吃就好了!”戚轼桀将荷包重新还给他。
檀华不予理会被递回的荷包,径自吃着手中的糕点,无视戚轼桀的存在般。
戚轼桀无声的笑了笑,将荷包系上腰间,重新驱动马车。
虽然荷包内的东西少的连他的嘴巴也填不满,但他的希梓有那份心意,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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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转过一个山脚,是一段下坡路,这一段路之后便是进了山下的树林。
马车以飞速进入树林的那一瞬间,忽然的“咔嚓”一声,马车便失去了平衡。
戚轼桀勒住马匹的同时,只来得及断掉了勒绳,就见仍载着檀华的马车撞向了路旁的树丛。
一声巨响,马车被倾斜着卡在了两树之间。
被狠狠的甩在路上的戚轼桀跃起身之后,迅速的扑向了被卡住的马车。
“希梓!”焦急的声音满是自责与担心。
“我在这里!”檀华应声,努力营造出被吓坏的颤抖。
“我马上救你出来,有没有怎样!”
“我没事,但我被卡住了!”车内的檀华应声,一边挪动着被撞的卡在一起的椅子和窗扇。
戚轼桀望内瞧了瞧,檀华被卡在倾斜之后的马车角落而窗扇和坐椅则刚好在那里构成了一个死角。
“希梓,拉住我的手!”戚轼桀从这边窗子伸出手,拉住檀华之后,一掌轰飞了马车位于下方的那扇窗墙。
同时,扯出了檀华被卡住的身形,一把拥进了怀里。“现在没事了,希梓有没有受伤?”
檀华轻轻的推开他的拥抱:“我没有受伤!”他檀华数十年来所修习的武功,难道连这种小场面也对付不了?本可以一跃而出的,但檀家庄的功夫传男不传女,因而才委屈自己被他救的。
不过,看起来戚轼桀比他还要紧张,“这是怎么回事?”很显然,车轮的轮轴断掉了。
“应该是人为的,而嫌疑最大的是潘飞。”
“对不住!”檀华淡道。
“该说对不住的人是我,让你受惊吓了,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戚轼桀说着又想揽住檀华纤细的腰身。
檀华跨开一步,“那现在怎么办?”
戚轼桀断掉勒绳的时候,马匹已经跑掉了,而此地离戚家堡至少还有四个时辰的车程。
戚轼桀望望四周,“这林内有一栋年久失修的古屋,而往回走,则在不远处的迷花谷有一个不算小的山洞。”
“去山洞吧!”檀华答。同时迅速的旋身,有暗器破风而来。
“小心!”戚轼桀将他往怀中一拉,檀华同时略低了身形,但是……
“啊!”檀华撞进戚轼桀怀里的同时,头上的发钗被打落在地,而一头夜色般的发丝即刻飘散开来与夜色融合在一起。
“什么人?”戚轼桀低喝,同时用掌力弹开了继续射来的暗器。
四条黑影从林中飘出,身形与兵刃迅速的往戚轼桀攻过去。
戚轼桀将檀华往怀中一护,单手接招。
手掌翻飞,顷刻间,四个人的兵刃已被打落在地。
戚轼桀将四人一人重赏一掌之后,喝问:“谁派你们来的?”
被打伤的四人互望一眼,同时负伤跃起往四个方向逃逸而去。
“害怕吗?”戚轼桀轻问怀中的檀华。
“我们离开,他们还会来的。”檀华答非所问,树林里有不同于风声瑟瑟的异响。还有工夫较刚才四人要好的脚步声。
“走不了了,他们已经来了,抓好我!”戚轼桀说着,将檀华纤身一搂,一式“鹤啸九天”旋身而上,足下传来一阵暗器相撞发出的“叮当”声。
而搂着檀华的戚轼桀则立身与树枝之上。檀华飘散开来的发丝飞扬着,在空中留下丝丝缕缕的浮香。
“是无乐门的那群懦夫,只敢一众敌寡且喜欢攻其不备的小人!”戚轼桀的声音朗朗传开,很显然是说给树林中的人听的。
语毕,又一阵暗器破风而来,戚轼桀跃起身形下一瞬便听到了一声惨叫。
暗器再度破风而来时,戚轼桀用手中的伤员一一挡去,然后搂着檀华退向一旁。
“那镖都有毒的,那人会死!”檀华虚虚柔柔的声音荡在树林内。不知是因为戚轼桀移动的太快还是如何,想在出镖的人根本确定不了他们的位置,仿佛陷进了处处是他们两人的陷阱与迷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