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守,是谁中饱私囊呢?狱警先生,无知是最安全的,你应该庆幸自己是个傻瓜……”
李笑白轻轻的残忍的笑了一下,并不寒冷的微湿的气掠过胖狱警的耳侧,毛骨悚然的感觉流窜过胖狱警
的全身,却隐约含着被撩拨起的兴奋……李笑白漆黑的眼睛冷淡的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秒,就离开了,细
碎的发稍在空气里随着转头的动作飞扬了一下扫过挺直秀气的鼻梁便乖顺的落回原处……在微挑的眼角
留下一个小狐狸般狡黠又懒洋洋的眼神,少年便顺从的任身后两个狱警把自己拉开了。
胖狱警却保持着被按在墙上的姿势呆滞了半天……
为什么这么漂亮的男孩子居然打架那么厉害呢……那么细的胳膊腿哪里来的力量呢?那秀气的鼻梁难道
从来没被一拳打断过么?那双眼睛真好看……难怪这阵子盛传短仓突然出来个绝色……怎么不是女的呢
……真他妈的……唉……
胖狱警悄悄地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走在身后的李笑白,心里烦恼着一些不关他的事的事。
那个大仓的人很强。他的匕首到我面前的一瞬间仿佛消失了一样,人类的速度怎么会快成那样?没有道
理……难道是利用视线死角的关系?从我胳膊上的伤口看来是从下往上挑开的,怎么能做到把从上往下
的砍杀瞬间切换成由下往上的挑刺呢?真是奇怪,这里面一定有被我忽视掉的技巧……嗯,那时要不是
狼牙及时出现我就挂了……话说回来,狼牙那混蛋挺厉害的么,那个左勾拳真够劲儿,借力打力么,没
有转身空间的地方可以借用腿的力量,嗯……
李笑白两手插着口袋跟在胖狱警身后慢腾腾地走着,满脑子都在想着一些跟血腥暴力相关的技术性细节
。
虽然上面让我找机会干掉他,但……从之前这个少年的几次出手看就知道,我们明显不在一个档次,还
没靠近就会被打得烂烂的糊在墙上了,下毒、炸药、美人计、连环计……听说之前的人已经前赴后继的
用过了,无一成功,我要怎么办啊……
狱警A走在李笑白身后左侧苦恼中。
这个少年是杀手吧,嗯,走路这么轻一定是杀手,动画片里都是这么演的。这个新来的白人瘦狱警一定
是某个黑帮安插进来的奸细吧,嗯,一脸正气,一定是奸细,美国大片里都是这么演的。鲍勃那死胖子
一定是对人家有点动心了吧,嗯,眼神飘忽脸泛红晕长吁短叹,一定是动心了,肥皂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
狱警B走在李笑白身后右侧暗暗的做着理由崩溃但结果意外精准的预测……
一行四人各怀心思的走向探监室……
其实进来之前李笑白考虑过所有可能此时到狱中来见他的人,父亲、墨七、罗伦佐,甚至碧昂丝医生—
—虽然是李笑白单方面的希冀,但真的坐在探监室玻璃外面的,却是再给他一年时间也猜不中的人物。
“嗨!小家伙,你的头发剪短了啊,果然很美呢,就知道Blade眼光不会差!”
“维……维拉?”
李笑白的表情有点呆愣,站在原地忘了坐下。
“还记得我呢,好荣幸~”雏菊般淡蓝的眼睛笑眯眯的弯起来,白净的脸颊上却并没有像当初他自己说的
那样染上健康的红晕,反而泛着淡淡的疲惫的青色……
“……”李笑白垂下眼帘,慢慢坐下来,两手放在桌子上,摆弄了一会而自己的手指,缓缓道:“我以
为你一辈子也不会再踏进这里一步了。”
“可以的话下辈子我也不想看见这里的任何一样事物。”维拉收起笑容,冷冷的看着远处。
两人隔着玻璃沉默的对坐了一会儿,安静的气氛却被另一个声音打破!
“维拉,农场上浆果下来了,今年的收成比往年都好哦~马修夫妇免费把他们的采摘机借给我们呢,看,
一点梗子都不带,漂亮是不是?”
一个大篮子被献宝一样用力的推到玻璃最前面,篮子的后面是一张苍老的带着晒红斑的老妇人笑容,篮
子的前面是李笑白惊讶的脸,篮子里是满满的紫色的泛着诱人光泽的浆果……
“……啊?”李笑白僵硬的发出一个单音节。
她是用“维拉”作为开头语的吧?那为什么对着我说话?怎么回事?她是谁?她刚刚在说什么?这些食
物……真的给我么?
李笑白转过头茫然的望着维拉。
而维拉此时只无比温柔的盯着老妇人,表情却无比悲哀……
“我做了很多你爱吃的蓝莓酱,本来有6罐子,6罐子……可是上火车的时候被强行留下3罐子,说什么联
邦……违禁法……什么什么……哦,上帝,真是苛刻的德克萨斯州,街上居然有人用报纸卷三明治……
上帝保佑他们还能出产火鸡,那真是唯一的优点了……噢噢我又在啰嗦了,不过你也受不了这里是吧?
我说到哪里了,哦,还剩下三罐子……”老妇人仍旧在喋喋不休……
“她是我的奶奶,”维拉轻声说,伸手温柔的帮老妇人把落到嘴角的头发捋到耳后,“我入狱的时候对
她打击很大,大病了一场,庄园上所有的人都来劝,我也每周给她写信安慰她,这样过了很久她才慢慢
的恢复过来,开始出门走动,开始做点简单的农活……唯一的支柱就是等着我回去。”
李笑白盯着那篮食物,“你不是成功回去了么?”
“也许吧,”维拉苦笑了一下,“可是回去的那个人已经不是奶奶记忆中干净的小维拉了。”
李笑白转过眼看他,“你还在意监狱里的事?”
维拉摇摇头,“你记不记得我曾经说过,无论现在多么肮脏,付出怎样的代价,只要等到出狱,只要离
开这里,我就能站在阳光底下,重新开始我的人生。”
李笑白没吱声。
“那是做梦!”维拉自己冷酷的说出结论。“污秽一旦占身,就会如蛆附骨的跟随你一辈子!堕落了第
一步,就只会越陷越深。放弃了一次原则,就会不断放弃下去……等你意识到的时候,便已经失去了重
新站在阳光下的资格。即使你厚颜无耻的想要假装一切已经结束,也会有肮脏人把更肮脏的你展示给所
有人……我自作自受,我自作自受……”维拉低下头,闷闷的苦笑……
“……可是你知道他们说什么吗?你知道他们说什么吗?他们居然说不许用玻璃罐子装果酱,监狱不许
有那种可能变成武器的东西进来,天啊!难道他们要我用柳条筐装果酱么?!哦,我可怜的小维拉,你
怎么被冤枉进这个邪恶的地方?!这些人太坏了,太坏了……”老妇人委屈的两手敲着篮子,认真的盯
着李笑白抱怨着,仿佛完全看不到身旁的维拉……
“我回去以后,那些人很快找上门来。”维拉伸出手轻抚老妇人略微佝偻的背,轻轻帮她顺着气,“说
实话我很诧异,我以为最先来杀我的一定是狼牙的人,没想到……我当然不愿意继续卷进这些破事里,
什么继承人什么权力!我才不想管!为什么抓着我不放?!我只是想活下去,只是想熬到出狱重新开始
而已啊……就不能放过我吗?!”情绪的激动让维拉苍白的脸有点涨红。
“我完全不明白你在讲什么。”李笑白皱眉。
“你不需要明白,不明白比较好……”维拉叹气,“总之,奶奶被那些该下地狱的混蛋惊吓到,大概也
被如此肮脏的我惊吓到,也许是对我彻底失望了吧……奶奶又病了一场……醒来的时候,完全忘记了我
。或者该说,选择性的忘记了出狱以后的我。坚定的认为我还在狱中,努力的改过自新,等着出狱后与
她团圆。”
李笑白愣住,犹豫了一会儿,轻声道:“你没有试过跟她慢慢解释么?”
维拉苦笑一下,“没用的,她听不见我,看不见我,完全当我不存在。但是却一直一直挂念着‘狱里的
小维拉’,每天每天坐在窗口一直盯着门口的邮筒,从太阳升起到落下一直一直等着‘维拉’的信,天
黑以后就坐在壁炉旁一遍一遍的翻看从前收到的信,她的小维拉,她活泼美丽的小维拉写给她的信……
”
维拉颤抖着捂住嘴,紧紧闭上眼睛……李笑白觉得他会落下泪来,但他终究没有,然而他的表情已然是
在哭泣了……
“维拉你这坏孩子,好久不给我写信了!都已经……我看看,从榛子花开到现在……上帝啊,都已经三
个月了……太不像话,我担心你担心的睡不着……你还以为你的奶奶年轻力壮么?夜里睡不着,白天我
连奶牛都看不清……你这个小混蛋……”老妇人半责怪半宠溺的敲敲玻璃,仿佛是轻轻敲敲调皮小孩的
额头一样,发出温和的笃笃声。这个充满爱意的动作完全把李笑白惊吓在原地!从没担任过这种被长辈
宠爱的小孩角色,不知该如何应对的李笑白手足无措的望向一旁默默看着的维拉,眼神相当混乱!
“你只要说‘对不起,奶奶’。”维拉轻轻地说,深深的望着满脸疼爱表情的老妇人。
“对……对不起,奶奶……”李笑白小声学舌。
“‘放心吧,维拉过得很好。’”
“放心吧,维拉过得很好。”
“‘吃得很好,睡得也很好,还是一样的淘气。所以……’”维拉哽咽起来。
李笑白抬头默默看着他。
“所以你要好好睡觉,不然哪有力气治他?一定要好好休息,吃好睡好……”大滴大滴的泪水落在维拉
握紧的拳上……
“我会给你写信,放心吧,从今往后我每周给你写信,一周都不会忘……一周都不会忘……”
泪水那么干净,那么透亮……缓缓的滑过少年苍白的手指,滴落在谁的心上?
老夫人笑得很满足。
那笑容让李笑白的心里隐隐的不舒服……
只是一封信而已,干嘛那么容易满足呢?
为什么要花一整天的时间去等一封信呢?反正它会在指定的时间到不是么?
从来没有人要我写过信,也从来没有人等过我的信……
抬起手按住心脏,这种不舒服……是羡慕么……
真可悲。
探监结束的铃声响起时,维拉扶起老妇人,留下篮子。
“帮我写信给奶奶。”
“我没写过……”
“想写什么就写什么。”
“你可以自己写给她吧?”
“我要离开了,离开庄园,可能离开美国一阵子……四处去旅行,我需要好好想想以后的路,而且继续
留在奶奶身边,她会很危险。”
“你这样……算是把她拜托给我么?……好狡猾。”
“因为我知道你是最善良的一个,”维拉轻轻笑,“再见。”
“嗯。”
“哦,对了,代我向狼牙说谢谢。”
为什么?李笑白没有问,因为维拉的眼神里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好吧,那是他们之间的事。
一个意外的相识,一段也许可以避免的交织,一声不知道有多重的谢谢。
李笑白最后看了一眼消失在门口的老妇人略微佝偻的背影,回想起那个宠溺的动作,那个满足的笑脸,
下意识的抬起手朝着已经没有人了的门口挥了挥手,然后转过脸,额头抵在玻璃上,认真盯着那篮饱满
的浆果良久……
没能带进来真是可惜了,饱含着思念,奶奶做的果酱,应该会很好吃吧,他想。
明天就是圣诞舞会。
今晚是最后一次练习,狼牙进步很快。
不再踩李笑白的脚。
能够听出来节奏。
转圈的时候知道要跟着李笑白的脚步而不是抓着李笑白乱甩。
结束动作也总算固定住了。
可是,即使如此,两人依旧像打了一场硬仗一般,一曲结束两败俱伤……
狼牙索性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大口喘气……
Blade坐在下铺,一脸观赏两只动物玩耍的表情,好整以暇的微笑着。
屋子里很安静,除了喘气声一无所有。
这个时间,这种音频,很容易入睡。
何况是遵从本能的野兽们。
狼牙的呼吸声渐渐平缓,四肢也放松着,胸膛有规律的上下起伏,仿佛睡着了。
李笑白也有些累了,于是懒得再爬到上铺去,索性挨着Blade在下铺并排坐下……
夜色已深,外面的月光透过铁栏杆凉凉的投影到囚室坑坑洼洼的地上,背后的墙壁也凉凉的,还带着后
半夜的水汽,这倒是让李笑白活动的燥热的身体很舒服……
两人并不做声,只是并肩放松的坐着,良久。
李笑白闭着眼睛轻轻的仰头靠在墙上,低声道:“今天我见到维拉的外婆了。”
Blade:“怎样的人?”
李笑白:“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平凡老妇人。”
Blade:“那你还念念不忘?”
李笑白垂下头,沉默了一会儿,两手环住膝盖,“她让我以后常给她写信……我,嗯,我从来没给人写
过信……”李笑白有点无措的抓抓脑袋,迷茫的望着墙角,“可是今天下午,看到维拉和他外婆走出探
望室的那一瞬间……我忽然想,以后会不会也有一个人,坐在一片大庄园上的小木屋里,经常望一望窗
外门前的邮筒,耐心的等着,等着我的信呢?”
Blade转过头来,深深的望着身旁的少年……
“……要是有就好了。”李笑白呆望着虚无的前方轻轻说。
Blade略坐直了身体,几乎是温柔的唤他:“笑白……”
少年却忽然尴尬了起来,掩饰般转过脸去,有点混乱的嘟囔:“话说回来我根本不知道跟家人的信要怎
么写……开头和结尾有什么格式要求么……”
“笑白。”
“中文的话好像应该写‘此致,敬礼’……我不知道西方人是什么样的习惯……”
“笑白!”
“或者应该写BestRegards?还是祝你身体健康之类的呢……那老太太看上去年纪好像挺……唔?!”
Blade扳过少年执拗的脸,吻上他柔软的嘴唇,将不相干的话统统堵了回去……只剩温存的爱抚……
轻轻浅浅暖暖的吻……
连绵不断的吻……
舌与舌的游戏。
“笑白……我们住在一起吧。”
结束一轮漫长缠绵的吻之后Blade轻声地说,好听的男中音像小提琴一样在夜色中流淌……如果说Blade
身上有什么让李笑白觉得最无法抗拒,那就是他的声音。这个男人有着足以蛊惑神的美丽声音,以及足
以瞬间击溃李笑白心防的言语力量……
“我们住在一起吧……”Blade深深浅浅的吻着怀里人的颈窝,“等这里的事结束以后,我们就买一个大
房子来住……
你离开家的时候,要给我写信,信纸用蓝色的,信封要用火烫封上,上面是一个小小的圆圈,里面有我
名字的开头字母B,表示这是写给我的信,只有我能开启……
我会坐在家里,看着外面的邮筒,等着你蓝色的带着字母B的信……一直等,一直等……然后……”
Blade若有所思的笑,“然后如果我出门,你也要在家里等着我的信,我就不要求你早起查看信筒了,但
起码每天下午要去看一眼,如果有带着字母L的信封,就收起来,但是不要拆开,等我回来念给你听……
至于信的落款,笑白……家人的信不需要祝福语,也不需要此致敬礼,我只要你写上七个字母……”
Blade拉起李笑白的手,指尖在他的手心里划下一个个优美的字符,连贯成最沉重的奢望……最后在交叠
的手心落下一个吻,轻声问:“……好么?”
怀里少年的身体由紧绷到放松……静静的盯着那划下誓言的手心沉默许久,李笑白才缓缓的合上手掌,
仿佛想紧紧的将之握在手中一般,嘴里却吐出冷漠的答案:“……不好。”
Blade保持着搂着他的姿势,静了一会,低声问:“为什么?”
李笑白抬眼继续固执的盯着那什么也没有的墙角,想了一会儿,才慢吞吞道:“这个字对我们来说太奢
侈了点,听起来不太把握。况且,对碧昂丝医生我都不曾说过,又何况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