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信子[Hyacinthus]————天戒-流[下]

我忘了自己是个完美主义者，同时也是个好胜者，做功课时希望做到最好，考试时希望考第一，玩游戏时希望自己会赢．．．
文迪能够成功强暴我，某层面是代表我输了．．．
文迪成功令我爱上他，某层面也是代表我输了．．．
因为文迪夺去我的贞操，所以我认为自己很脏，无法再跟他人一起，於是我只可选择文迪，而後来，我也真的爱上他，亦不觉得有什麽问题，因为现在的他是值得的。
可是，尽管在爱上後，贞操不再是问题，然而．．．强暴始终是强暴，我不能说因为现在我爱上文迪，所以当初文迪不是强暴我，而是与我做爱。事实就是事实，不管怎样狡辩，也依然无法改变事实的．．．

我觉得不足，是因为我输了，因为我们之间并不对等，因为文迪曾伤害过我，所以我下意识不愿付出所有的真心，从而被一直追求完美的自己敏感地察觉到了。
在发现到问题的所在时，我好像听到恶魔在自己耳边呢喃．．．
文迪赢了我，所以我要赢他一次；文迪令我们之间不对等，所以我要令我们变为对等；文迪伤害我，所以我要伤害他．．．

只要伤害文迪，我们之间便彻底地扯平了，为什麽我到今天才了解这一点？

文迪篇 33
这是一段幸福得像梦般的日子，这个复活节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在这个假期中，我与我最爱的人相依、相偎、相拥，享受相处间那淡淡的甜蜜、窝心、暖意。
太幸福了！这段时间实在太幸福了！幸福得使我忘掉了时间、忘掉了悲伤、忘掉了寂寞，甚至是香港的家、至亲的父母，都被我抛诸脑後，脑海里有的，只有葛雷的一切。

亦因为我们的生活太甜蜜美满了，与葛雷同居的心情更是坚定不移。等到开学後才正式同居实在太迟，我等不了那麽久，於是我提议趁假期的最後一天，在为已长出茁壮芽苗的垦地浇水後，顺道回宿舍收拾行李，直接搬到葛雷的家里。

别了，这所可以媲美五星级酒店的宿舍。在这里，我虽然能过无忧无虑、茶来张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但这里没有葛雷，在这里我得不到想要的幸福。
收拾後，满怀兴奋的心情走到楼下，打算与葛雷集合，却没想到会见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一个理应身在远方的人。

父亲怎会来英国了？父亲在香港不是有工作吗？父亲．．．怎麽与葛雷聊天了？他们到底在聊什麽？为什麽二人都是皱著眉的？
跑上前，虽抱无限疑问却还是带有见到父亲的雀跃，我开声叫著父亲。我以为转过头的父亲会给我一个慈爱的笑脸，然而回应我的，是一下清脆的掌掴声。
父亲．．．打我？
「你竟然要跟一个男人同居？而且还干出苟且之事？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这代表．．．父亲找人调查我？
「身为父亲，难道就不能知道儿子的事吗？之前你企图强暴他，这我知是真的，为免你真的犯下这种有损公司名声的事，我派人跟著你。」
因为不想有损公司名声，所以才一直维护我？即是说．．．父亲并不是担心我、疼我？我的存在价值，只为了公司？
原来．．．父亲并不是．．．那麽的疼我．．．原来我的存在价值，只是一名继承人而已．．．母亲的眼中只有父亲，父亲的眼中只有公司，那会爱我的人，现在就只有葛雷．．．

葛雷．．．你不会舍弃我吧？你是爱我的吧？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吧？
在被父亲拉走之时，我抬起头望向葛雷，我知道，葛雷一定会走过来抱著我，要父亲别带我走。我知道，葛雷会告诉我，我还有他，他喜欢我，我们要在一起。我知道，我们在拥有过这麽幸福的时间後，葛雷绝对不会舍弃我的．．．绝对不会．．．

但．．．世上．．．原来没有绝对的事．．．不论我怎麽说我爱葛雷，我不会跟父亲走，父亲与葛雷还是无动於衷，我的身体还是被拉近到父亲的坐驾前，并被告知一个惊人的事实。

「你爱他，但他呢？看清楚吧！他刚刚收下我的支票，承诺不再见你！」
葛雷的手上．．．真的．．．有著支票．．．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葛雷并不是这样的人，葛雷并不是那种会向金钱屈服的人！他不会为了钱而舍弃我的！他不会他不会他不会！
「五百万英镑，你不是想知自己的父亲是否爱你吗？这数值．．可证明给你知道吗？」
轰隆一声，我听到了脑中的一声爆炸．．．五百万英镑？父亲对我的爱，值五百万英镑？不．．．是我与葛雷的爱，是值五百万英镑？
不！我们的爱不是无价吗？葛雷，你不是让我了解到，爱是不能用钱买的？为何现在的你，会收下这笔钱？
这．．．不是真．．．这．．．一定不是真的！
「五百万英镑，那有人不会收？这个人是为钱而接近你！文迪，死心吧！」
「不！葛雷不会这样做，葛雷不会这样对我！」
「忘了我吧！现在我先去存钱。不过，苏先生，你真慷慨．．．」
好冷．．．这个人的话．．．好冷．．．
是葛雷吗？眼前的人是葛雷吗？这个态度轻佻地笑著的人，会是葛雷吗？不．．．不会的．．．葛雷．．．不是这样的人！绝对不是！
声嘶力竭地叫著眼前人，我强行逃离父亲的钳制，想把葛雷留下。但不论我怎麽挣扎，我还是脱离不了父亲，更被一下手刀打中後颈，之後，就是一片昏暗把我笼罩过去。

再次张开眼，眼前是一片陌生的景象以及父亲俊美的侧脸。直接了当地询问此处是什麽地方，父亲即告诉我，这里是我将来的居所。
「我会住在葛雷家。」那里才是我的家。
「文迪，你还未看清事实吗？我说给他二百万，要他离开你，他却贪得无厌的，要我给他五百万。」
说谎！葛雷并不是这样的人．．．葛雷不是一个贪财的人，遇到这种情况，他只会拒绝，他绝对不会得寸进尺！一定．．．另有原因！
对．．．怎麽我刚刚没想到？葛雷的父母可能出事了，需要一笔钱，而葛雷又不想对我说，所以才出此下策啊！一想及此，我急不及待的跳下床，打算尽快赶到葛雷身边，看看有没有可以帮助他的地方。而迎接我的，是父亲又一记的巴掌。

「文迪，我不会让你去的，我不会再让你见那个人。」
「不！让我去！我要见葛雷！我要帮助他！你的父母现在有事啊！我一定要在他身边支持他！」
「别闹了！他的父母没事！而且与新欢不知过得多好！那个人只是为了钱才接近你！」
「你说谎！葛雷才不会这样对我！我爱他！他喜欢我！我们都需要对方，他．．他．．他绝对不会这样对我的！」
「是吗？他喜欢你？你凭什麽说他喜欢你？就凭你一次又一次的强暴他吗？」
父亲的一下咆哮，完全地敲入我的心灵。或者．．．真的是最近的日子实在太幸福了，我完完全全地，忘了这件不堪入目的往事。
「你自己好好地想一想，他有多大可能会，会真心喜欢上曾强暴他的你吧！」
是．．．我是曾经强暴过他，但是．．．但是．．．葛雷．．．他不是已原谅我了？在复活节时，我们．．．真的过得很幸福啊．．．我们一起煮饭、一起逛街、一起游戏，我们还一起睡和一起抚慰啊．．．要非葛雷已原谅我及喜欢我，我们才不会做了这麽多事，他也不会答应让我入住他家。

葛雷．．．是喜欢我的．．．葛雷．．．是已原谅我的．．．所以．．．现在的「背叛」，一定．．．是有原因．．．
我要相信葛雷啊．．．
喀嚓一声，我听到门被锁上的声音，我立即回过神敲打门板，要父亲放我出去。但不论我怎样叫嚣怎样呼喊，父亲都不理我，执意要把我困在房内。
是吗？你不放我吗？那我自己出去！
下定决心，我立即走到窗边，企图打开窗子从中逃出。拉开窗帘，我开始佩服父亲的先见之明。他竟然在窗外锁上一道厚重的铁闸呢！就算我有多大的本事，没有工具的话，怎样都不能从这里逃出。

既然不能从窗户入手，我转而向被锁上的门板进攻，看到身边有什麽，便通通扔上，希望能把门板打破。
呜．．．该死的！这门板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为何不论我怎样敲怎样拍怎样撞，它都是无动於衷？
爸！你真的要把我困在这里吗？真的狠下心肠不让我见葛雷？要知道没有葛雷，我便生存不了！你真的狠得下心肠吗？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还是持续这无意义的破坏行动。来饭菜？不吃！与我聊天？不聊！就算是母亲来了，不断花费唇舌劝导，我都坚持己见，誓要见到葛雷方休。一天不让我见葛雷，我便什麽也不吃，还会不断破坏！看是你们的耐心够，还是我对葛雷的爱够深！

葛雷篇　３３
我听到一把声音．．他跟我说．．当初文迪对我做了什麽，今天我便要同等份量来伤害他，这样所有的恨．．便会烟消云散．．．
「你以为二百万便可买起我吗？你一定在说笑了。」
我听到一把声音．．他跟文迪的父亲说，二百万镑并不足够，但不足够於买什麽？
「给我五百万。」
这是谁？这是我吗？为什麽我会这样说了？我真的贪图文迪家的钱吗？我真的．．这麽不愿跟文迪在一起吗？我真的想．．离开文迪？我真是．．这麽恨他吗？我不信，复活节时的我们．．明明是那麽的幸福啊，难道这都是假的吗？

我和文迪．．只值这个肉眼可看、双手可触及的价钱吗？
不是啊，我想做的，并不是出卖我们之间的感情，我想卖的，是埋藏在心底的恨，文迪过去所犯下的罪孽。
「五百万吗？好，够爽快！」
只见眼前的英俊男人闻言笑了起来，可是笑意却没有到达眼中，而是充满轻蔑的，就如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一样。
如果这男人知道，我收下这支票是为了永远跟文迪在一起，不知他会怎样。
看著眼前的男人在支票上写下五百万，看著支票递到眼前，我不禁犹豫起来。真的要收下吗？若真的是讨厌文迪，无法再跟他一起，直接分手便行，有必要把自己贱卖，在受尽伤害後还要惹来罪魁祸首的白眼吗？

既然如此，为什麽我要提出五百万英镑的要求？反正不管怎样，我都是伤害文迪，我都是准备跟文迪分开．．．
才不是！我是为了二人的幸福才这样做的！
那为什麽要卖掉你们之间的爱？为什麽要用五百万来出卖自己的幸福？这样就是为了爱文迪吗？这样算什麽为了二人间的幸福著想？废话，全是废话来的！若你真爱文迪，就因为慢慢忘记过去发生的事，给大家一个机会。

你才说废话！我可是差点被文迪强暴至死，每天三次换女性用品，被他说我一脸叫人上的样子，这种事可说忘就忘吗？根本没人明白我的感受，没人知道我有多绝望，每天望著镜子，都下意识想打爆镜中那肮脏的自己，不管我每天洗多少次澡，还是觉得洗不去身上的污点，还有我为了这事而家破人亡，所有人都离弃我．．．这是说几句爱就可以弥补过来吗？废话，垃圾，Bullshit！

既然几句爱是没可能弥补过来，难道五百万就可以了吗？
当然不可以！五百万可以让时光倒流吗？五百万可以让父母回来吗？五百万可以改变我被强暴的事实吗？五百万可以让我温暖、得到幸福吗？不，绝无可能，五百万对我来说根本是毫无意义！

那既然如此，为什麽要提出来？为什麽说收下这五百万是为了二人的幸福？这才是废话。
啊啊啊！吵死了，到底是谁的声音在我脑中吵闹不停？很烦很吵！只要收下支票，接著见步行步不就行吗？为什麽还要吵？
讨厌．．憎恨．．绝望．．受伤．．想死．．．痛苦．．无奈．．．被否定．．．
我曾经尝过的苦，要是现在收下支票，文迪便会受到伤害，承受我曾经有过的痛苦。对啊，为什麽我在吃尽苦头以後，受尽各种羞辱後，便温驯地深爱著文迪、与他共渡此生？世上有这麽便宜的事吗？

但伤害了文迪，自己不也会受伤吗？这又何苦了？更何况，伤害了文迪，你便跟文迪是同一种人，同样地侮辱他人，以钱伤人。
是啊，这样我们就是一样了。我不禁笑起来，伸手接过支票。
「葛雷！爸？」
转过身，我看著文迪拖著行李走过来，惊讶地望著不应身在此处的父亲，看著文迪被毫不留情地掴了一巴。是打给我看吗？我不太知道，可是我知道，在看到之时，心中彷佛被什麽刺了一下。

「你竟然要跟一个男人同居？而且还干出苟且之事？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发现眼前这男人还真长了一张狗嘴，净会说些难听、不堪入耳的话，我以为他对著外人时才会这样，想不到连对著亲生儿子，他的说话还是这麽讨厌。
「身为父亲，难道就不能知道儿子的事吗？之前你企图强暴他，这我知是真的，为免你真的犯下这种有损公司名声的事，我派人跟著你。」
嗯嗯．．以这番说话看来，这位父亲大人想保著的不是儿子，而是继承人吧？啧啧啧，真是可怜啊，文迪，看来你的父亲并不怎麽爱你呢！现在你尝到了吧？这种被落井下石，被至亲出卖的感觉．．．

「来，跟我走。」
「不要！我爱葛雷，我要与葛雷在一起！」
文迪，我也爱你呢，但是与此同时，我也很恨很恨你，狠不得让你尝尝那生不如死的感觉来泄愤。不对，我不是狠不得这样做，而是已经这样做了。
「但他呢？他爱你吗？看清楚吧！他刚刚收下我的支票，承诺不再见你！」
是吗？我有承诺过吗？不，或者真是这样吧？今天分别之後，心中一直带著恨意跟文迪一起的葛雷不会再出现，不会再见到文迪，然而，全心全意地爱著文迪的葛雷，将会与文迪幸福地生活下去．．．

所以在这一刻，请尽量地恨文迪，尽量地报复他吧．．．
「五百万英镑，你不是想知自己的父亲是否爱你吗？这数字．．可证明给你知道吗？」
冷冷地笑著，我无情地吐出这句话，转过身离开。再见了，我最恨最讨厌的文迪，当下次再见时，你便会成为我最爱的文迪，而在你面前出现的，将会是跟你一样，同样是罪人、曾经无情地伤害别人的我。

文迪在叫唤著我．．握紧拳头，我努力地压抑下转身冲向文迪的想法，加快脚步离开。文迪开始越叫越凄厉，越叫，声音中便越有著哭音。
对不起，文迪，我一定要这样做啊．．．就当是我自私，就当是我任性吧．．．
当文迪不再叫我时，我终於忍不住哭出来，却又不敢抹去，怕被身後的人见到，想不到这心痛比想像中还要强烈。真是笨蛋．．为什麽要做出这种令大家都难受的事？我明明很在乎文迪啊，算了，不要再报复下去了．．．

不行啊，要是不这样做，文迪在我眼中，除了是爱人及亲人的身份外，还会是罪人。我不要再这样觉得了，所以，只要我也成为罪人便行．．．
文迪曾犯下的错误，就由我们来承担吧．．．

文迪篇 34
我确信自己与最爱的人已经得到幸福，我确信心爱的人会有同样的感觉，然而所谓的幸福，只是建构於沙砾上，一个小小的浪涌过来，它便会轻易被毁。
破坏、绝食、痛哭恳求，都得不到我想要的效果，父母还是不让我与葛雷接触，坚持囚禁著我。
爸！妈！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吗？你们不是说疼爱我吗？那你们为何要这样对我、不让我与最爱的人一起？你们知道吗？我真的好爱好爱葛雷啊！我真的不能没有葛雷啊！他已经是我生命中最亲蜜最重要的人，若果没有他的话，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你们真的这麽狠心，要杀掉我吗？

或许他们自知劝不了，或许他们自知，他们的说话我只会当成谎言，於是在某一天，他们带来了一个人，一个我绝对会言听计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