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颖远益颖尚书的事情?”风满楼没有多加思索便问道。
房翔颔首:“颖家世代为官,一直对朝廷忠心耿耿。颖尚书更是为朝廷尽心尽力,他的一辈子,可谓是全都用在了为国为民的事情上。这样的一个人,他怎么会串通其它宦官,写出废皇帝,改朝换代这样的反书来呢?可是,居然有人在传颖尚书在篡写反书,于是,严京又提出彻查颖氏府邸,接着,在颖府找到了颖尚书所写的反书,最后,一个自建朝以来就存在的大家族从此烟消云散。
”
“这样的巧合让我开始注意起严京,注意起七年前的事情,注意到了严京七年前的那次救驾有功,并注意到了,严京所做一切,不是他一个人能做出来的。”房翔说到这里,举手做了一个提棋的动作,“有一个人,他正在下一盘,他提着严京这个棋子,逐步摧毁着朝廷这个敌局,或许,不仅仅是严京,还有更多的人是这个人的棋子——他的目的很明显,推翻朝政。但却不知道他是谁,他能够掌控朝政,却隐于暗处。他在等什么?他在想什么?”
房翔闭上眼睛,做着放棋子的动作,继续说道:“这个人,他就像站在高高的地方,俯瞰朝廷这个棋局。他一边冷笑,一边下棋,他所下的每一个子,或许都带着强大的杀伤力,每一个棋子,都有可以致使国家破灭力量。”
6-2
风满楼听着房翔的话陷入深思,但又在他的下一句话中回神:“我认为,这个人的下一个目标或许就是朝廷正在找的药王。”
“药王?”风满楼不解,“你是凭什么这么猜测的?”
房翔指指自己的脑袋,笑言:“直觉。”
风满楼还未因他不切实际的话做出反应,房翔就已经接着向下说了:“朝廷这么费尽周张地找药王,这个关注朝廷的人不可能不有所反应。——也许,他已经有所反应了。刚刚你们所说的,有人在阻碍朝廷的人在找药王,可能就跟这个人有关吧。”
“药王……”风满楼喃喃地念着这个称谓。
“我还有一个直觉。”房翔神秘一笑,“只要我们找到药王,这个人的身份也会因此而被揭开。”
“药王。”风满楼继续念着,最后,他说道:“看来,我得亲自去找药王了。”
“希望你能赶在这个人把药王杀了之前找到药王。”房翔恢复了他那玩世不恭的样子笑嘻嘻地说道。
看来,风满楼在意这个隐在幕后的人喔。
看着沉思中的风满楼,房翔颇为好奇的想着。
不过,他真心希望风满楼能够找到药王,因为,他更好奇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
阳光绚烂,景色迷人,空气清新,这些都让颖越陵陶醉其中。
不过,最让他惬意的是,舒服地倚靠着看着景儿在不远处跟雪团玩耍,享受般听着他不时发出可爱的笑声,身边,居然还坐着往昔都看不到人影的沉夜——
不知怎的,颖越陵想到了一家三口带着一只小宠物到野外郊游的画面……
呵呵呵呵!突然间,颖越陵吃吃笑了出声。
要是沉夜知道了他此时的想法,不知道会是什么脸色。
颖越陵突然的笑让坐在他身边的沉夜觉得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我觉得……”看着颖越陵笑得快逼出泪水的脸,沉夜淡淡地说道,“你很奇怪。”
“奇怪?我?”伸手擦拭眼角的泪,颖越陵讶异于沉夜的主动开口,也不解他的话。
移开看着颖越陵的视线,沉夜说道:“你一点也不像是家里才刚惨遭灭门之祸的人。”
沉夜的话让颖越陵一愕,过了一阵子后,他扬起苦笑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要很伤心,很难过,甚至背着仇恨天天只想着怎么报仇雪恨才是正常的?”
沉夜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不远处的景儿沉默。
望着身边沉夜沉默的侧脸,颖越陵静静地说着:“怎样去面对惨遭剧变后的人生,是每个人的自由。且,就算要报仇,也要等合适的时机啊。只要没有忘记过心中的仇恨,我觉得,只要能在快乐的时候那就快乐吧,因为没有人知道,自己在下一刻还能不能快乐。既然这样,那就应该珍惜自己每一个能够快乐的时刻。
这对自己,也对关心爱护自己的别人,都是一件好事。我想我的爹娘,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为了报仇,变成一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人吧。”
沉夜的视线移回颖越陵身上,望了他片刻后,他才说道:“你,很特别。”
“呵!”颖越陵浅笑,“我当你是在夸我喽。”
“或许是吧。”沉夜没有反驳地说道。
“对了。”颖越陵支起手撑住颊,侧着脸看他,“十天前的那帮人说要找药王——你该不会就是那个宫里的人正在找的药王吧?”
“是或不是,我也不知道。”沉夜实话实说。
“这样啊。”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颖越陵还是知道了沉夜的这句话并没有是在敷衍他。他是在说实话。
“我想,那些人或许就是想谋皇权的官僚们派来的吧。他们巴不得皇帝死早些,怎么会让人把药王找到呢。最快的办法就是赶在宫里的人找到药王前把所有与药王有关的人杀掉吧。”
沉夜没有回话,目光渐渐地,又放到了景儿的身上。
跟着沉夜转移视线到正玩得兴高采烈的景儿身上,颖越陵意味深长地说道:“那样的话,你和景儿就会很危险了。那些人,会不择手段杀害跟药王相关并有所联系的人。”
“是啊,跟宫廷扯上关系的人,都有可能会遭受横祸。”沉夜低下头,感叹般地说着。
以为沉夜的有感而发是因为自己的事情,所以颖越陵跟着他在这句话后开始沉默。都一副满腹心思的样子。
如若不是景儿笑着跑过来打断他们的沉默,他们,不知道会一直这样到何时。
在景儿拿来了治疗颖越陵的毒伤要用的龙涎香化解他身上的毒素后,沉夜又回到小木屋里找出一些必备品,之后,他们再没有回去过。
为了安全起见,沉夜放弃了他们原先住的那间小木屋。
现在他们三人呆的地方,是沉夜找到的,一个更为隐蔽的洞穴。
在随后的时间里,沉夜一直精心照料着颖越陵,让颖越陵的伤势得到快速的好转。不到十天,原先还动弹不得的颖越陵已经能够自由走动。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沉夜没有再说出要让颖越陵离开的话,这对景儿,还有颖越陵而言,不啻是一个值得高兴的转变。
时间一天天过去,景儿对颖越陵的存在已经达到了一个依赖的地步。颖越陵同样的,也更加不舍得离开景儿、雪团,还有沉夜……
而沉夜,尽管他没有提出让颖越陵离开,却也没有表示让他留下。对于颖越陵的去留他一直都保留意见。这让颖越陵感到莫名的心慌,总是觉得自己还是被他排除于他与景儿之间的。
这种心情,随着时间的流逝,让颖越陵越来越心烦。
这,是一个连他自己都费解的,答案待解的心情。
直到某一天,景儿的一句话让他的郁闷心情顿时消失无影后,他才领悟了自己会产生这份心情的原因。
“焱影叔叔,爹已经答应让景儿跟你学武功了。等你的伤全好之后,你可以教景儿武功吗?”那天,沉夜独自一个人到附近去采一些草药,留下了的景儿突然这么对他说。
“景儿,你刚刚说,说你爹答应让你跟我学武功了?”略为激动地握住景儿小小地双肩,颖越陵声音微微颤抖地问。
“嗯,爹已经答应了,就是焱影叔叔受伤的那天,爹说的。”景儿肯定地点点头,还看了挨在自己肩窝里雪团说道,“雪团当时也在,它可以作证。”
雪团一听到景儿这么说,当下吱吱叫着,并连连点着它胖嘟嘟的小脑袋瓜子。
“是吗?是吗!……”只不过是这么一个承诺而已,颖越陵竟发现自己居然会这么高兴。
把景儿一把抱进怀中,他压抑心中的激动,宣誓般地说道:“焱影叔叔会教你武功的,一定会,这一辈子,都会——”
也在这一刻,他读懂了内心的对待沉夜的那份心情,或许在一开始,他就已经被那孤寂的影子,冷漠的面容,淡淡的药香,缠去了他的心。
7-1
在确定颖越陵的伤势没有大碍后,沉夜决定离开这个地方。沉夜没有说明要去到哪里,只是说要到国家的边陲,靠北的一些地方。让沉夜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他认为现在他们所在的地方已经非常的不安全,虽然他自己并不确定他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药王,但那些想谋权的宦官们可没这么想,凡是跟药王甚至是跟药王有所关系的人,他们都会疑神疑鬼怕放错过的除掉;另一个则因为沉夜是个药师,所以必须长年到处去采药,这次他之所以要暂住在西南地区这个四季如春的森林里,是因为这里长年潮湿,滋长着不少珍稀药材,他一直想要找的龙涎香就是一味。要不是发生药王这件事,沉夜不会这么早就离开,现在,他只想找个稍微安全点的地方,不让景儿再遭受类似的事情。
真的决定离开前,沉夜问了一下颖越陵,问他是离开还是跟他们一块到北方。
其实也不是问,只不过是沉夜用目光看了一下颖越陵,没想到颖越陵竟像是知晓他内心的想法般,回答他:“我跟你们一块去北方吧,反正我现在也没有能力去报仇并——救出我妹妹,况且青枫那个人还算是蛮疼她的,不会伤害她——所以,我跟你、还有景儿一块离开。至少,我有武功,在路上如果还遇上相同的事,我可以保护……景儿——”
颖越陵断断续续的话没有让沉夜沉默太久,在景儿与雪团,及颖越陵的希冀眼神的攻势下,沉夜点了点头。
沉夜的点头当下让景儿高兴到直扑到他的怀中大喊大笑,连雪团都吱吱叫个不停。
而颖越陵——他拼命压制想与景儿一样扑到沉夜面前紧紧抱住他的冲动,垂下了脑袋,埋脸扬笑……
真正要离开的那天,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好后,沉夜却不知道在搞鼓什么,扔下景儿跟颖越陵在一旁,让他们两人一小动物觉得一头雾水两两相觑。
最后,沉夜用一张大荆麻叶托出一坨看上去像粪便一样颜色的东西走到他们面前,并在颖越陵面前站定。
颖越陵还未来得及对沉夜拿到自己面前的黑黄一坨的东西做出感想,沉夜淡漠的、带着许些命令的话就已传来:“站好,不许动。”
虽然不能理解沉夜想要做什么,但颖越陵还听话的照做。好不容易才让沉夜答应让他跟在他们身边,他可不想惹他不高兴,最后还被赶走。
看到颖越陵乖乖地站好后,沉夜不再多说什么,捧起手中的东西就像颖越陵的脸上抹——
“唔!”沉夜的意外举动加上随着沉夜的动作刺入鼻孔的怪异味道让颖越陵闷哼——下意识地不敢开口,怕这股浓郁的怪气味会直冲喉咙,呛住自己。
而就在颖越陵以为自己会在这股刺鼻怪异气味的熏陶下昏过去时,沉夜才放开手,让他得到清新的空气,这才缓解了怪异气味带给他的恶心反胃的感受。
“呼、呼、呼……”颖越陵此刻非常深刻的感受到,原来空气是带着淡雅的清香,非常的好闻且让他留恋不已的。
弯下腰拼命呼吸着此时令他感到舒畅的空气,他的目光在望到瞠目结舌看着自己的景儿,跟站在景儿肩上同样一副呆愕模样的雪团时觉得有些奇怪。
还没来得及问,景儿就已经在回过神来的那一刹破口喊出:“焱影叔叔变成焱影爷爷了!”
什、什么?颖越陵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我跟景儿到没什么大碍,但你不行,你还被那些想把你赶尽杀绝的人追杀,所以,你不能以真面目示人。我在你脸上抹了些药,这些药没有什么作用,就是抹上去后能让你看起来较为衰老,虽然这些药干掉之后不容易扯下来,但只要你洗洗,就可以洗掉的,它们易溶于水。”
这样啊。沉夜的话让颖越陵忍不住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脸,在碰到贴在他的脸上那些还湿趴趴的药泥后,心中的疑窦才解开。
尽管开始时对沉夜的举动感到不解,但他却没有为此而觉得不安,莫名的,他信任着沉夜。
“那爹,景儿以后是不是该把焱影叔叔这个称呼改做焱影爷爷呢?”听到父亲这么一说,景儿聪颖地说道。
沉夜没有回答,反而是看了一眼颖越陵。
只消一个目光,颖越陵就已知道沉夜想对他说什么。沉夜在问他,他的这个名字会不会被那些追杀他的人或是其它人认出来。
想冲景儿笑,却因脸上被抹上的重重厚厚的一层药泥而觉得笑起来挺吃力的。
“景儿,你就在人前叫我做焱影爷爷,在没有外人时你叫回焱影叔叔好不好。焱影叔叔可不想才当叔叔,就马上当爷爷呢!”
“呵呵!”被颖越陵的玩笑语气逗乐的景儿忍不住呵呵笑着,并用力点点头,“好!景儿知道了!”
“啊,景儿真的好乖喔!”颖越陵把景儿抱在怀中,用力搂了一会儿放开。
当他站起来时,他对沉夜说道:“以后——就叫我焱影吧。‘颖越陵’这个名字从今天开始就不用了。”
沉夜点头。颖越陵——焱影说得对,现在他的这个名字可谓是禁忌,重则还会引来杀身之祸。反正只是个称谓,叫什么都无所谓的。所以,不用反而更好。
经过七天的长途跋涉,风满楼才到达了西南地区,这块传言药王在此出现的地方。
现在风满楼所在的地方是这个地区最繁华的城市,没有急着要去找药王,风满楼决定先探清楚情况后,再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他在驿馆休息半日后,就来到了这个地方的府衙,想从这里开始寻找药王的线索。
听着在此地官吏的诉说,风满楼注意到了一件事:“你是说,对于药王这个人,都是由民间百姓的传言中知晓他的一举一动的?”
“是的,大人。”一身瘦骨留有羊须的地方官点头。
风满楼的职位比他还要高,所以他是站着而风满楼里坐着的。
“换句话说,就是根本都还未真正知晓这个人的行踪、长相、姓名?”风满楼有些哭笑不得,他没想到他的艰辛到来,得到的竟是这种模糊的线索。
还说什么消息准确……这不是糊弄人吗?!只不过是些老百姓的道听途说,就让他们这么大费周折——
“大人,其实,我们得知曾有几个人见过药王。”
“哦。”风满楼挑眉。这位地方官的话让他的心里还真有了那几缕宽慰。
“可惜的是……”
“是什么?”地方官犹豫未尽的话让风满楼问道。
“那几个人不久前都被人杀了。”
“……”地方官的话让风满楼沉默片刻,不久后他问,“被杀的那几个人是不久前曾经上报过被杀的那几个……还是,才被杀死不久的?”
约莫四十多岁,看起来颇为瘦弱的这位地方官微微摇头,“没有,大人,就是原来就杀的那几个人。”
风满楼听罢他的话后很仔细地盯着这位地方官看了一阵子,随后,他说道:“丘大人,既然这几个被杀的人已经上报,那你还告诉我这件事做什么?”
这位丘姓的地方官低着头,在风满楼的这句话后,他缄默了一会儿才说道:“这几个人在被杀之前曾经对四邻说过他们见到药王时的大概情况,尽管他们对于药王本人的描述有不少出入,但有一个相同点——那就是他们都是在我们这个地方最大的虎泽山里见过药王的。”
他的这句话这风满楼颇为意外地看着他:“那你为什么不把这件事上报?”
“……大人,每次我们一上报有人见过药王,那些人就被杀了。”
这句话风满楼听明白了。这位地方官在暗指朝廷里有人意谋杀掉药王。
“那你,认为告诉我安全吗?”风满楼深深地看着这位地方官。
方才,他以为这个地方的官员办事根本就是敷衍了事、胡乱取证搪塞朝廷罢了,没想到——就拿他面前的这位地方官来说,看似无能无为,实则深藏不露啊。
这位地方官躬了下身,说道:“风大人,现在,我们可以告诉任何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