焱影松开了一直掐住他的脖子的手,慢慢地直身子,杵在男子面前。
他凝视他许久,久到整个世界就静止在这一刻。
“问吧,你的最后一个问题。”
冷静到没有感情的声音,不急不缓地流淌、穿过每一道屏障。
当这道声音徐徐流失,并沉淀后,男子才接上。
“在你眼中,我处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被利用者。”没有犹豫,没有思考,焱影回答得快捷利落,让人深刻地认知,这是他一贯的想法。
没有受伤的另一眼睛中,一股莫名的深意一纵即逝——是痛。
“可以告诉我了吧,你到底把烨放在哪里了?”
“他死了。”
没有任何预警,甚至是眨眼的工夫都不到,焱影凛冽的掌风已经欺向男子。
要是没有绝顶的轻功,要是没有事先的准备,没有人能避开这么强劲的攻击。
人是避开了,但不能移动的实木坐椅瞬间化为灰烬。
不言而喻的表露,要是人避不开,此时绝对会成为一堆肉泥。
“——没有人,可以让他死——”冷澈心扉的话,绝然地响起,让心有余悸的人脚底一阵虚软。
睁着仅剩下的一只眼睛盯着面若冰霜的人,男子想笑,却发觉脸已经僵住——是害怕,还是,被面前的人周身散发的寒流冻的?
“但,如果我死了,他也就会死。”还是笑了,扯开脸皮笑得僵硬。
现在,这对话显示他们的情势,一个主导,一个被动。
弱点被抓住的人是被动者,就算方才的他一直处于主导的位置。
“是吗?”听到这句话,应该是被动者的他却勾起了嘴角笑得冷酷。
睁着的没有受伤的眼一看到这抹笑容,整个身子都在呐喊着——危险!
避开了——
男子张口结舌地瞪着他方才所站的地方的墙壁空出了一个洞——他根本都还未看清的攻势,他什么时候运气,什么时候发掌?
能避开,是潜意识,是条件反射,是身体的求生本能——
“只要,不让你死就可以了。”他持续冷笑,以同样的速度再次发掌。
再避开就显得吃力了,更何况内心的震撼麻木着他的行动。
不久,整个房间到一片狼藉,经过数次的逃脱,男子更是狼狈不堪,一身淡青的华服不但沾染了自己眼中流出的血液,还在逃脱时扯破,沾上了房间里的东西碎裂时的碎片,染上了污垢——
焱影的动作稍稍止歇,男子就趁着这时用力喘息,并问了一个一直让他震撼的问题:“为什么?为什么你的武功这么厉害?”
焱影已经扬起的手在他听到男子的话后,缓慢地放下:“忘了告诉你了,我在三岁时就已经开始习武了。我父亲虽然不会武功,但他希望我能够练就一身好武艺,成为一个无拘无束的江湖中人。所以,在我三岁时,他就已经聘请了武术名师教导我武功。”
“可是,我并没有学多久,我家就出了那样的事情,迫得我不得不停止练功。但已经习了三年多武功的我已经把武术的基本功练好。再加上,我无意中吃下的,我母亲临死前给予我的能够增加人一甲子功力的最后一粒‘凤’——你说,这样的我再把你一身的武功练成后,会怎么样?”
虽然是问,但答案是众所周知的,必定是技压群雄。
内心一再震撼,但一个问题却清晰的显示在眼前,并把它说了出来:“‘凤’?!那个传说中,吃下后能够百毒不侵,普通人强身健体,习武之人功力大增的灵丹妙药?!它不是,不是一个传说罢了?”
“你知道凤凰谷吗?”焱影没有回答,却反而问道。
“凤凰谷就是传说中专门种植‘凤’的地方。可是,它跟‘凤’一样,不过是人们幻想出来,并口耳相传的不实际存在的东西而已。”
“那你,应该知道我娘的名讳吧?”
“你娘姓凤,名羽——”声音在这里骤然止住,瞎了一只眼的人用没受伤的眼不禁瞪大,“你不会想说,你娘就是凤凰谷的人吧?!”
“凤凰欲早在一百多年前就被贪婪的人们剿灭,在那次灾难中存活下来的凤凰谷的人就混在一般人之间继续繁衍更息。我娘是凤凰谷存活下来的那些中的第四十三代子孙,而世间仅存的最后一粒‘凤’便做为凤家的传家宝一直流传。而我娘死前,就把它交给了我。”
“我把‘凤’无意中吃下去时并不知道它的功用,虽然知道自己的身体有所变化却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至到后来,无意中听到别人说起时,才明了自己人吃下了不得了的东西。可惜当时没有人能够传授我精湛的武艺,就算吃了没多大效用。”
“可,就因为如此,我疯狂地想要习武,不想要荒废我娘给予我的这么宝贵的东西。想练成一身好武艺后,复仇!”
“所以,你就找到了我。”
“没错。”声音响起的同时,焱影以让人猝不及防的动作来到了男子面前,再次掐住了连预防都来不及的男子的脖子。
“好了,我现在已经没有耐心再回答你任何问题了。——告诉我,烨他现在在哪里?”眼中那抹淡漠到冷血的冰寒,声音表露主人的不耐,开始显得急躁。
面对如此不近人情的人,男子知道自己是在害怕的,但他一窥见焱影眼底的急虑,整个脑海里只剩下一种,叫做妒忌的情绪。
“我不会告诉你的,不会。就像我永远得不到你一样,我让你也永远得不到他!”
10
书架从外面打开需要动用机关,怎么从里面打开,身上的软筋散的药效已经过了的成烨试着由里面用力推开挡在出口前的书架后,便打开了。
一走出暗室,成烨便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当他亲眼目睹了几乎遍及整个房间的地板的血液后,一阵反胃恶心。
不是怕见血,而是因为知道这些血液是怎么出现在这里,才会有这种反应的。
就算看不到,光是听到这个房间里传出的声音就足以让人感到心惊胆颤。
为了从男子嘴里得到自己被他关到了哪里的消息,焱影用尽了所有残酷的手段。
“我不会告诉你的,不会。就像我永远得不到你一样,我让你也永远得不到他!”
男子的这句话之后,焱影就没有说什么,紧接着,他听到了人的骨头被硬生生折断的声音和男子痛苦的一声闷哼。
然后,焱影才开口:“你再不说,下一次,我折断的就不仅仅是你的腿骨而已。”
“呵——”男子却发出夹杂着痛苦的笑声,“适儿,你就准备尝受失去挚爱的人的痛苦吧,我,不会告诉你的——啊!”
“十指连心,我一直听说要是人的手指断了的话,会痛到心里——看来不假。”焱影的声音冰冷平静,透出一股让人不禁毛骨悚然的冷血。
男子的呼吸在这时重了起来,也紧了起来。
“告诉我,凌深,告诉我你到底把烨放在哪里了?只要你现在告诉我,趁我还没有彻底愤怒,我会给你留一具全尸。”
“适儿——”男子的声音因极致的痛苦而沙哑喑然,但,却还让人听得出受折磨的他,声音中含着令人困惑的得意。
“你知道吗?成烨现在正被我关在一个黑漆漆的地方里。那个地方不但黑,还有很多含有剧毒的蜘蛛——成烨现在一定很痛苦,因为这些蜘蛛已经饿了好多天,它们会把可以腐蚀人身的毒液注入到他身上,让他化成一摊血水,再慢慢吸入吃下成烨化成的血水——”
男子很清楚这句话造成的最终结果,一定会让心急如焚的焱影用更残忍的手段折磨他,逼他说出成烨的位置——也会,让最重视成烨的人,心胆俱裂。
“凌深!”果然,焱影已然失去了所有的冷静,“你最好快些告诉我烨现在在哪里,也最好祈祷烨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否则,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呵呵,适儿,你最好还是放弃吧。因为就算你现在找到成烨了,你看到的也不过是他的肉身被腐蚀后,徒留下来的一个皮壳——”
“凌深——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太过于愤怒,人就会变得格外冷静,也会,丧失理智。
“现在,我已经彻底生气了!”
接下来,所发生在这个房间里的事情让光是在听的成烨都不禁全身颤抖。
听着男子凄烈的惨叫,成烨数度想要大声喊叫让焱影发现他的行踪,也让他停止这项惨绝人寰的行为。
但,他已经被焱影的行举吓到完全动弹不了,连动一下都做不到,遑论叫出声来。
更何况,他惊惧面对那个时候的焱影。
或许,经过这次的事情,他已经没有胆量面对能够这么不折手段的焱影。
在最后,成烨竟在男子的惨叫声中,惊恐到失神。当他总算清醒过来时,房间里已经听不到任何声响。
为确保房间外头真的没人,成烨还特地在里头多呆了一些时候,等到身子不再因方才的事情虚软不堪时,他才小心谨慎地找寻出来的方法。
现在,已经走出暗室的成烨企图用最快速的行动离开这个对他而言如同地狱的房间,可,走不到几步,成烨就踢到了一样东西,当他下意识地低头去看时,整张脸刷的惨白。
他踢到的是人断开的手臂——
“唔!”肚子里一阵翻山倒海,成烨捂住嘴跑到房间外拼命地吐了出来。
稍稍好过些后,成烨一刻也不愿多呆,找寻并找到能够离开这座府邸的门口后,便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下雨了。
冬天里所下的雨并不大,却很冷。
能够冷澈人的心扉。
前些天一直被男子囚禁在不知名的地方的风满楼他们,在三天前,已经趁乱逃了出来。
说是趁乱也不为过,因为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一直看守他们的那些人突然之间变得惶惶不安,再也没了平日的精锐,松散着,看守他们也变得心不在焉。
见到此景的他们于是便在他们的守卫最溃散的时候逃了出来。
现在,是夜间,还下着雨。
顶着寒雨的他们为逃避追捕冒雨前行。
房翔在前头带路,应巧巧走在中间,风满楼则带着景儿走在后头。
突然间,一直走在前头的房翔感到了队伍里出现了异样,待他回头一看时,看到了应巧巧与风满楼站在原地,铁青着一张脸。
“怎么了?”房翔困惑地问他们。
风满楼把他惊惶的目光一点一点地移到房翔身上,最后,他用颤抖的声音回答他:
“景儿,不见了。”
“吱吱吱!”跟着景儿走了片刻后,一直窝在景儿怀中的雪团感到不对劲的大声叫唤。
景儿听到后,赶紧用手捂住了雪团小小尖尖的嘴:“嘘,雪团,不可以叫,要是风叔叔他们听见了就糟糕了。”
景儿的话让雪团疑惑地歪了脑袋。
“雪团,你想不想见爹呢?”景儿捧着雪团,并把它举到自己面前,向他问道。
雪团一听,“吱吱”叫着,连连点头。
“所以呀,我们要去找爹啊。”
“吱!”雪团了解地叫着,并兴味盎然地眯起了小眼睛。
却,它马上又觉得不对劲地拼命摇头。
“雪团你是不是认为我们不可以离开风叔叔他们?”景儿一下子就领悟了它的意思。
“吱吱吱!”
“可是,风叔叔他们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啊。所以我们要自己去,要不然,我们就见不到爹了。”
“吱?”人家雪团还是不怎么了解这句话的意思嗳。
“好了,雪团,我们先不说这个了。雨越下越大了,我们先找个地方躲雨好不好?”感觉越来越冷的景儿全身开始颤抖了。
感受到景儿的状况的雪团马上就同意了。
于是,景儿观望了一下四周,便冲宁静漆暗的街道一旁跑了过去。
可,他们的身影方才消失,一个摇摇欲坠的修长身影便出现在了他们方才站立的地方,这个人,便是从被凌深带走后,阴差阳错逃了出来的成烨。
恰恰就是在景儿方才站立的地方,成烨也止住了晃荡不稳的脚步。
冰冷的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裳,因为诸多原因造成的身体虚弱且因为一路的逃离而力竭的他一停下脚步,就是急遽的喘息。
因为寒冷,他的脸色已经白如纸,呼出的气息变成了厚重的白雾。
害怕被人发现,他没有停下太久,便又开始往前行。
一个与跑开的景儿处去的地方完全相反的路途。
摇晃的倾长身子很快地也便消失在这个只有微弱的灯光照耀的街道里。
冰冷的冬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它静静地冲刷着地面上的每一个污垢,也冲刷着每个人的情感。
让人心中再多的热情,也被它冲刷得冷却。
这么寒冷的夜里,不管是谁,就算再怎么努力的去找寻,得到的,都只是冰冷的回复。
闭上眼睛,嗅到的,也只是寒澈人心的冬天的味道。
再也顾不了什么了,为了找到失踪的人,寂静冰冷的雨夜,风满楼他们放声呼叫。
“景儿,你在哪里,出来啊。景儿。”
房翔站在高处远睹,不会武功的应巧巧则在地面上一遍遍的呼喊。
而风满楼,因为心急,不但不时跳上房顶高喊,也来到街道中寻找。
“景儿——景儿——景儿——”
再怎么多的叫喊,再怎么多的寻找,想要找的人儿连一丝影儿都不见。
风满楼见状,懊恼地拼命捶打着自己的头。
“不要担心,我们一定会找到景儿的。”一旁的应巧巧见到,便走过来安慰。
这么说的人,心里的不确定同样的强烈。
可是,总比什么都不说的好。
“风兄?!”这时,一直站在屋顶的房翔突然叫了起来。
风满楼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是不是看到景儿了?”
风满楼跃到了房翔的身旁。
“比看到景儿还令人惊讶。”房翔震惊地伸手指向前方,“你看看不远处的那个人影,那个人不就是……”
“烨?!”一看到房翔手指的人是谁后,风满楼惊呼一声后,便往那个摇摇晃晃的人影冲去。
站在虚弱的人的面前,风满楼是那么的难以置信。
他想过无数个,他们相见的场面,可是,这么的相会,完全出乎他意料。
因为震憾,因为不解,风满楼的声音颤抖得变得调:“……烨……”
听到声音的名字被人叫出来,低头奋力前行的成烨浑身一颤,当他慢慢地抬起头,看到的,是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后,霎时瞪大了眼:“满楼?!”
“烨……”用激动得快哭出来的声音再次唤了面前人的名字后,风满楼情难自禁地冲向前,把这具冰冷的身子紧紧拥在怀中,“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满楼。”虚弱的叫着把自己紧紧拥在怀中的人的名,成烨伸出手想要反抱住他,但抬起的手举到一半后,重重地垂了下去。
“烨?”感觉的风满楼把怀中人拉离一看,看到成烨紧紧地闭起了眼。
“烨,你怎么了?烨?!”
寒冷的雨夜,风满楼急切紧张的声音,一遍遍在风中回荡。
韩笙一踏入房间里,顿时因房里的那股恶寒不禁打了个寒颤。
比外头还要寒冷得多呢!
脚步稳重地踏进房间的韩笙一看到伫站在窗前的孤傲身影,胸口就紧张到微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