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巧星浪子燕青（下部）————魔镜

      燕青强压心中伤痛，苦笑，说道：“公主、大人请放心，草民自有分寸，既然大人苦口相劝，草民焉能不明事理。他是英明帝王，心中装的是国事万众子民，草民怎可因为个人私情扰乱朝纲法度，更不想他为草民贻误江山社稷。草民这就告辞，从今后不再踏上大理国半步。”

      丞相放心松口气，这燕青伶俐机巧，深明大义，说起话来滴水不漏，真乃男人好汉大丈夫，难怪皇上看重欣赏他，为失去他痛不欲生，心中不由佩服。如果他们是知己好友，燕青完全可以为我大理国重用，可惜他们有断袖恋情，这辈子也不可以在一起。丞相叫随从进来，随从抱一箱子进来打开，金光耀眼，五光十色。

      丞相说道：“谢燕壮士通情达理，深明大义，老臣代大理文武百官万民百姓谢燕壮士！这是皇上吩咐给燕壮士的厚礼，请燕壮士无论如何收下。”
      燕青心中酸痛难言，一箱金银珠宝买断了他们的海誓山盟，买断了他们的真情厚爱。想不到兰亭苑一面竟成了永别，这辈子再也见不到那个坦率、大胆、咄咄逼人，无所顾忌示爱的段圣泰。如今他的心上人顾虑重重，忧国忧民，身不由己，无法自主选择真心相爱之人。他曾经难以抵挡他火辣烁人的爱恋目光，无法拒绝他充满奔放野性的澎湃激情，自以为不受约束，自由自在真正爱上一个男人好汉，到头来空虚梦幻一场，可笑、可悲、可叹又无可奈何。

      燕青平静下来：“礼物我收下，替我谢大理皇帝，我这就告辞。”
      “天色已晚，恳请燕壮士再歇一晚，明早再走不迟。”
      “多谢丞相大人。请丞相大人转告皇上，罗佛尘先生为救我遇害身亡，从南乡客店往西南走五六里，有一大片槐树林，朝西南面两棵高大柏树下掩埋着罗先生的遗骨。”

      “谢燕壮士告知，回去后就禀报皇上，取回罗先生遗骨好生掩埋。请燕壮士好生歇息，明早再走不迟。”
      “恭敬不如从命，送公主、丞相大人。”

      第 43 章

      一行人出了驿馆，公主问丞相：“大人就这么轻易放他走了？”
      “他已经知难而退，随他去吧。”
      “他贪图金银珠宝，难保他出尔反尔，谁人都知道梁山人都是些草莽贼寇，不是良善之辈，万一他偷跑到皇宫面见皇上，你我计谋岂不戳穿。”
      “怎会，老臣一向不会看错人，老臣看燕青是条顶天立地的男人好汉，他说话算数，公主不要疑心多虑。”
      丞相和公主告辞心满意足回府去了。

      段锦岚思来想去哪肯善罢干休，看浪子燕青机敏狡诈，心机多变，放他走难保他不死心，早晚偷去皇宫与皇兄私会，死缠烂打，如何是好。她的心上人被燕青魅惑夺走，这风流妖孽又来朝三暮四勾引皇兄，任谁能逃得过他那诱人魅力，决不能放他走，既然送上门就让你去阴曹地府，万事皆休。公主让手下高手番七古附耳上前，如此这般这般。

      夜黑风静，浓云遮月，一个黑影飞檐走壁来到大理驿馆，悄无声息落到燕青屋顶上。黑影钻到屋檐下，身子倒挂金钟，舔湿窗纸查看屋内，没有动静，手中发出十几枚毒针，嗖搜飞进屋中床上。听着里面无声无息，黑影蹑手蹑脚挑开门闩，进屋来到床前，猛地掀开被子，大吃一惊。

      番七古眼前空床冷被，被子下躺着枕头和那箱金银珠宝，燕青已经无影无踪。番七古赶紧叫来守卫询问。守卫也说不出燕青何时无声无息离开屋子消失。番七古先藏好珠宝箱然后返回宫中禀报公主，燕青已经拿了珠宝箱逃之夭夭。公主恼怒让番七古带人秘密搜寻燕青，找到后杀了他不留任何痕迹。番七古带人城中秘密搜寻一夜，没找到燕青任何踪迹。次日天亮，番七古带人把守城门，严密盘查，一无所获。公主咬牙切齿，好一个浪子燕青，果然机敏狡诈，神机妙算，逃了活命，量你也飞不出大理国土。公主秘密发令，大理国布下天罗地网，抓住燕青，格杀勿论。

      公主为了解心头之恨，费尽心机，要置燕青于死地，瞒得景宗皇帝段圣泰一无所知。菅丞相按燕青所说，密信派人找到了罗佛尘遗骨，让人又另找了一具尸骨，一块送回大理。丞相安排好了一切后，禀报景宗皇帝，已找到罗佛尘和另一个人合葬的尸骨。景宗帝不顾其他人劝解拦阻，定要亲自去查看，一年多的尸骨已是面目全非。看见金牌、短剑，景宗帝毫不怀疑两具尸骨是罗佛尘和燕青，他们果然都遇难了。景宗帝痛苦悲伤，让人在苍山厚葬了罗佛尘，又把燕青安葬在金塔寺，经常去那烧香怀念。段圣泰继位十八年后，国家繁荣昌盛，大理盛世太平，段圣泰脱离红尘，把皇位禅位给太子，自己金塔寺出家为僧，与燕青的坟茔相伴终身。段圣泰一直到六十一岁圆寂也不知道真心喜欢的燕青还活着，还不远千里来大理找过他，燕青被公主和丞相设计欺骗，公主下毒手暗害，燕青逃亡离开了大理再也没有回头。

      景宗帝安葬燕青后不久，按照先皇留下的遗旨，令公主出嫁西夜国和亲。公主那肯依从，哭闹寻死觅活不去。景宗帝并没有因为公主任性胡闹改变遗旨，撕毁和约背弃两国协议，而是准备了丰厚嫁妆强令公主出嫁，公主刁蛮任性却不敢违抗圣命，含恨忍泪出嫁西夜国和亲。几年后，野心勃勃的锦岚公主，串通番七古和右将军谋害早已失去母后的太子，想扶持自己五岁的儿子做太子将来继承王位。阴谋泄漏后，番七古、右将军被诛杀，公主被国王赐喝孔雀胆身亡。后来，西夜国妄图与戎卢国联合推翻大理，段圣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先派人瓦解戎卢国，然后用兵神速吞并了西夜国，公主的一对儿女平安回到了大理国。

      却说燕青披星戴月狂奔，只想离开太和城越远越好。段圣泰无法与他携手百年，心中备受打击，痛苦不堪。不远千里而来，段圣泰竟是连面都不见，为了江山社稷，段圣泰做得如此绝情，可见了面又怎样，空增添更多的痛苦悲伤，也许不见面能断个彻底干净，了无牵挂，段圣泰，你真的就没有牵挂。事以至此难以挽回，还是趁早离开这事非伤心之地为好，看公主气势恨他入骨，怎肯轻易放过他，没有见到心上人不能枉送了性命。燕青连夜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观察驿馆人都安睡没甚动静，人不知鬼不觉翻天窗离开了驿馆，一路上飞檐走壁翻城墙出了太和城，人不停歇跑了一夜路。天蒙蒙亮，燕青终于筋疲力尽，在荒郊野外扑倒在地喘息不停。燕青望着灰蒙蒙天空，痛苦悲伤实难压抑，仰天放声吼叫，惊得鸟雀乱飞野兔乱窜。

      燕青平息下来找了一个村庄，在一好心农户人家歇息吃饭。燕青吃饱喝足，银子答谢农户人家，又买了一匹黄鬃马离开村庄。为了平安离开大理，燕青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邋遢汉子，专捡人少僻静地赶路，公主不会善罢甘休，各处定会秘密派人把守盘查，还是小心为妙。燕青走了三天遇到一队马帮商人，给了马帮头领一些银子，搭讪几句加入他们同伙，一起向东北而行。一路上，燕青和他们吃住一块，晓行夜宿，相互照应到也平安无事。

      燕青一路上心情郁闷，寡言少语，所看大理国土，山河锦绣，春光无限，国泰民安，无限感慨。这个四季如春的国家有了英明帝王，将会越来越繁荣昌盛，蒸蒸日上，他再也见不到那个热情似火，才貌双全潇洒漂泊的明圣泰了，他们的情爱如昙花一现，转瞬即失。本就是没有结局的恋情，他竟不多加考虑一意孤行，离开心上人他是如此伤心苦痛，无法形容，整个人心中空荡荡，身心疲惫，没精打采。

      燕青在马上颠簸昏昏欲睡，耳边传来熟悉温和的声音：小乙，骑马还睡觉，当心摔下来，哥哥抱着你睡。燕青猛睁开眼，四周打量寻找，哪里有柴进身影，心中百感交集，眼眶湿润。柴进哥哥如今怎样，已经和花如月拜堂成亲了吧，柴进豁达宽容体贴，花如月美貌温柔贤惠，上天成全，让他们夫妻恩爱携手白头。

      燕青想起柴进，思绪起伏，心中锥心刺骨，疼痛难忍。只是拿他当兄弟、亲人、知己，为何有这种痛苦感受。卢俊义、段圣泰、赵佶、蔡宗美、柴进，都和他们有过肌肤相亲，只有对柴进主动敞露胸怀，任他随心所欲。柴进宽容温柔体贴，从没伤害他半点，为了他几次舍生忘死救他性命，他经常玩笑情话绵绵，可他心中惦记的只有主人，只有段圣泰，把他的情话当玩笑戏耍不以为然，把他的真情丢在一边不去领会。

      柴进家财万贯，一直不肯婚娶，当着众人理直气壮说他是他娘子，而他无情无义撇下他远走大理。没有伤害过他的柴大哥被他毫不留情伤害，原以为用身子报答他却伤害他更重，我浪子燕青真不是人，为一己之恋把一个痴情钟爱他的好哥哥伤的不留寸土，我终于明白被心上人抛弃忽视的痛苦滋味，柴进所受的痛苦比他还甚，本想不爱谁也不想伤害谁，可到头来，还是伤害柴进痛苦不堪。柴进没有任何怨言流露，心胸豁达宽广还亲自送他来大理，柴进痴心真爱的是他，他却想得到可望不可及的缥缈情爱，柴进无怨无悔的成全他，他才是值得自己倾心相爱的真正男人好汉。燕青越想越是痛苦悔恨，不断自责，我简直是无耻混蛋，白挂了浪子燕青好名声。我辜负了柴进一片痴心真爱，我伤害他最深，心里想着别人对柴进的痴心关爱视而不见，半点不珍惜。我根本不懂得真情挚爱是什么，如今终于明白过来，悔之晚矣，真情挚爱已经另有归宿，我失去了世上唯一最真挚宝贵的情爱，失去了真心疼爱我的柴大哥。

      燕青心中翻江倒海，肝肠寸断，痛不欲生。感觉脸上湿滑，嘴角咸涩，抹一把是眼泪。燕青抬头望天，乌云压顶，云海翻腾，不知不觉雨点滴落，刹那间，瓢泼大雨落下，冲刷着痛苦不堪的燕青。燕青再也无法控制，眼泪如决堤洪水泛滥，汹涌而出。

      第 44 章

      燕青随马帮在树林里安歇，躺在树叶丛中，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已经无颜再面对柴进，柴进和花如月成亲结百年之好，他不能再去找柴进，扰乱他二人的平静生活，即使他非常想见到柴进，给他磕头赔罪，请求他原谅也没有那机会了。段圣泰避而不见，柴进不可以见，竟不知何去何从。燕青思来想去，想起一人来，许贯中，从小到大的好友好大哥，如今隐居在大伾山青峰岭，云淡风轻，逍遥自在。那年梁山人马抵抗辽邦入侵，凯旋回京的路上巧遇许大哥，去他那世外桃源人间仙境住过，很是喜欢。灭剿方腊本想看望师师姐姐后去他那落脚，却落到昏君赵佶手中，受尽屈辱磨难，逃脱魔掌后，一晃过去了一年多。如今兵荒马乱，去许大哥那里最为妥善，那里远离人烟，地处偏僻，世外桃源，是个清静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燕青随马帮平安离开了大理进入湘鄂境地，燕青告辞马帮，自己单人匹马一直向东北而去。燕青到达河南境内后，打听路径，有人指点再向北走，几天后就可以到达大伾山。燕青继续向北而行，所到之处，看见金国官兵，趾高气扬，耀武扬威，到处抓强壮男人汉子为他们做苦工劳役。燕青为了躲避抓捕，走走停停，东转西绕，躲躲藏藏，无法顺利前行。离开柴进后去大理又逃亡回中原，来来回回，走过千山万水，越过高山密林，行程几千里，燕青疲劳不堪竟走了半年。

      这一日，燕青来到郾城，郾城住满了金国兵马，金人到处横行霸道，胡作非为，宋国子民生活艰难困苦，无不痛恨入侵的强盗金贼。燕青愤慨心难平静，身心疲劳不堪却无心停留，继续踏上北去行程。远离郾城后，燕青来到一交叉路口，不知何去何从，东张西望，想找人打听去往大伾山路径，远远过来一队人马，是金兵押解一些人缓慢行进过来。燕青勒马闪在路边，仔细一看，犯人们看上去都是些宋国秀士书生，他们被绳索串绑在一起，在金兵吆喝催促下行走缓慢，一个个面色疲倦，神情暗淡。

      燕青扫视人群，突然瞪大眼睛，差点脱口而出。人群中，柴进和其他人捆绑成一串行走着。柴进感觉到燕青目光专注，抬头仔细一看，暗自吃惊，这邋遢汉子不是别人竟是燕青。柴进强压心中悲喜，不露声色，使眼色让燕青赶紧走。燕青哪里肯离开，心里琢磨，柴进不是送花娘子他们去杭州了吗，这么长时间应该和花如月拜堂成亲了，如何落到金人手中。一金兵跑过来吆喝：滚开！探头探脑做甚！快滚！燕青打马要离开。

      一个头目过来，上下打量燕青，喝问：“你是何人，盯在这做甚，有何企图，快滚！仔细军爷砍了你！”
      燕青强压心头愤恨走开，琢磨怎样想法子救出柴进。

      金兵押着人从燕青身边缓缓过去，燕青寻思，远远跟着他们，见机行事，一定设法救出柴大哥。一声炸雷，倾盆大雨突然落下，众人顿时被淋成落汤鸡，荒郊野地，无处避雨，道路湿滑难以行走，人马停止不前。燕青胯下黄鬃马被闪电雷鸣惊吓，嘶鸣发狂扬蹄乱窜，冲入金人队伍里。金兵乱了阵脚，躲闪谩骂，燕青拽拉不住惊马被掀下马背，黄鬃马丢下燕青，眨眼跑得无影无踪。不一会儿，云开雾散，雨过天晴，几个金兵气势汹汹围住燕青要教训他，一个个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头目阿里出虎过来吆喝赶路，一看之下大吃一惊，刚才还是个肮脏邋遢汉子，一阵雨水冲刷地汉子改头换面，分明看见个俊俏绝色美人，世上竟有如此美貌男人汉子，比起那三十个男人汉子简直是精美极品。阿里出虎暗自欢喜，不由分说，让人绳索捆了燕青一块带走。燕青赶紧走到柴进跟前，由着金人把和他柴进拴在一起押走。

      燕青左看右看，都是些年长三十左右美貌文弱秀士，奇怪金人抓他们目的何在，既不能挥刀扛枪上阵打仗，又不能做苦工劳役。悄声问柴进缘故，柴进说不知道，金人抓他们去金国总之没好事，都是自己连累燕青没走成。燕青轻松一笑，燕青愿意和哥哥一起，怎可看到哥哥被抓受苦难，死活要跟哥哥一处。柴进突然看见燕青独自一人回到中原，心中已经猜到八九分，燕青和大理国太子定是中断了情缘，这是早已预料到的结果，只是当事人燕青糊涂。燕青带着怎样痛苦失落的心情离开大理回到中原，柴进理解深有感受，心疼不已，一路上紧紧握住燕青的手，无言安慰着燕青。燕青手中感觉着柴进的温暖，看他眼中传递着宽容疼爱，一股暖流涌遍全身，酸甜苦辣难以言表，紧紧回握住柴进，两人默默传递着彼此无声的悲喜关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