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囚————风凉

    许久，樱终于推开了凉，“凉，一切都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好熟悉的一句话!当初自己曾用这句话拒绝了那个人，而如今自己却同样被樱用这句话给拒绝了。
    “樱……”这是回到京都之后，凉第一次开口喊着樱的名字。
    “凉，希望你幸福，也希望我幸福。”望着与自己同样泪流满面的凉，樱知道凉此刻的心情想必是痛苦又惊讶。
    只是幸福的定义不该如此!幸福应该是两个人都快乐，单方面的快乐，甚至只是表面上的快乐，并不能称为幸福啊!
   
望着樱离去的背影，凉彷似力气全被抽走似的，身子无力的垂坐在地，任片片红枫洒落在身，就像个无助的孩子，静静的在风中啜泣；等璃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慢慢的走过去扶起了凉，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轻抚着他的背，璃惊觉自己居然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
   
原本她还以为两人这趟扫墓之行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未料当时间渐逼十点之时，而亲族们也陆续进入本家会议室，仍没有凉与樱的身影，她这才发现事有蹊跷，果不其然在来途之中遇到神情凝重的忍与哭泣的樱，她就知道事情严重了。
    凉仍不停的哭泣，抽抽噎噎的开口：“我终于失去她了……”
    “回去吧!宗族大会已经开始召开了，你是主角之一不能不到。”轻叹了一口气，璃提醒自己，不能心软；樱终于已经做出了决定，所以自己不能再帮凉，去圆这个谎!

 

    第十章

   
回到本家，匆匆擦干眼泪，略为调整思绪，连衣服都来不及换，璃便快速的带凉到会议室；与会的人士多半是凉的长辈，在家族中也多有举足轻重之地位，凉能不能成为继承人，这些人全都是关键。
    只是，拉开门还来不及坐定，凉及璃便听到了一个令人措手不及的消息。
   
“关于香山家第十二代的继承人我已有了人选。”香山平次郎颇具威严的声音在会场上响起。淡淡的目光扫了在场上的众人最后落在一个年轻的身影上，“就由清——香山清继承。”
    “什么?”会场一片哗然，一听到这个消息除了几位年纪较大的执事者之外，其它人莫不发出讶异之声!
   
人人争相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不是由直系血亲香山凉继承，也该是由老太爷的二儿子继承吧!?怎么会落到旁系呢?香山清条件虽然优秀，可他比香山凉还年轻呐!最重要的是，他是旁系!如果老太爷将位置让给他，那么就意味着香山家的历史要改写了，从今尔后在京都的香山家，将不能再以本家的身份自居了!
   
“咳……咳……”不自然的咳嗽声让在场众人安静了下来。“翼虽是我的二儿子，可终究不是直系。至于，”望了仍站在门边的凉一眼，香山平次郎语重心长的开了口：“凉……已经丧失资格了。”随着老太爷话语的结束，众人莫不将眼光投向了凉。
    “不可能!”凉很怀疑到底是什么力量竟能让自己在此刻还如此的冷静!
    “呵!凉啊!你也是香山家的子孙，你应该也明白的，不是吗?在香山家，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啊!”语重心长的说着，香山平次郎那双炯亮眸子却透着凉看不透的思绪。
   
摇摇头，凉苍白的嘴唇几乎被自己咬的快渗出血来。到底是那里错了?明明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可却为什么?樱离开了自己，已在意料之外!!1可如今连继承人之位都……
   
面对凉几欲发作的盛怒，香山平次郎却一点都不感到意外。“凉啊，你真的以为我老到不能管事了吗?”冷冷的盯着这个自己直系血亲的孙子，从他身上，他看到他儿子的影子，凉真的跟他父亲很像，总是那么固执。
   
“你们两个孩子所受的委屈，而后雪的死亡，以及我丝毫没有站在你的立场想过对你发的怒气，这么多年来我后悔了!爷爷想了很多，真的后悔了……”虽然在人前他总是没有承认，但一直以来他的心其实自责，凉和雪都是他的直系血亲，这两个孩子，他这个做爷爷的又何尝不心疼?可是在指责自己的同时，凉又何曾想过自己的立场?呵，也许真是讽刺吧!有得必有失，他得到权势却得失去亲情……世事总难两全啊!!
   
“后悔?呵!现在说有用吗?雪能再活过来吗?她所受的委屈能烟消云散，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吗?这种不负，责任的话谁都会说，想不到今天也会听到你说出来!!”凉冷冷的反讽，紧握的拳头正试着努力压抑心中积郁已久的不满。
   
“我知道，所以我并不奢求你能原谅我。也因此你一回来，我便二话不说的将香山家所有产业的营运全交给你，从不过问一句，只是，你真的太令我失望了!”香山平次郎气愤的将一份资料丢至凉的眼前。
  
   
“八年前你杵逆我的事我可以当做没发生；你在东京过的堕落生活，我深感心疼；你到英国求学而努力摆脱那荒唐的过去，我亦感欣慰；你与稻叶浩贤那不清不白的嗳昧，我可以当做不知道；甚至，你带日了樱让她成为今井雪，我亦无权过问!只是，我终究是万万想不到．你竟如此恨我!”曾几何时，小时那可爱又会在自己怀里撒娇的娃娃，竟已变成一头会反噬的狼，而这，竟是自己种下的因!
    会议室内一片死寂，看着香山平次郎与香山凉之间你来我往的犀利对话，却没有人敢插入制止，一切就彷似时光倒流回到了八年前一般。
    拾起了资料才翻了几页，凉的表情瞬间转为苍白，而在看到了由帘后走出的那个人之后，更是完全无法反应!
    真的万万想不到!自己完美的几乎天衣无缝的计划，居然会是败在稻叶浩贤的手上!
   
看着眼前的稻叶浩贤一步步的向自己走来，感受到他那炙热焚人的目光，凉只觉得有一股燥热不断自身体深处升起，才刚勉强消化失去樱的打击，还未从自己失败的计划中恢复思绪，还来不及听到旁人的惊呼与璃担心的叫喊，瞬间凉只觉喉头一甜，一股血腥味窜了上来，彷佛间竟已跌人再熟悉不过的怀抱，在失去意识的刹那依稀只记了几个字，“……凉……来接你了……回去吧……”
    站在会议室外的樱没有错过了任何一幕。蓦的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亲口挥别至爱很痛苦吧!后悔吗?”
    “嗯……”轻点了点头，樱的泪水已无声的掉了下来……“可是我却觉得很轻松……”直至这一刻，自己才终有了解脱的感觉。
   
这样的结局或许不完美，也或许显得有些遗撼，可是如果不是这样的结局，再无视自己的心而与凉共渡一生，呵，哪怕就像是王子与公主，哪怕是住在美丽华奢的城堡，哪怕过的是锦衣玉食的生活，也终究不会像童话一般，是幸福而美满，反之，恐怕才是恶梦的开始啊!
    忍抬手缓缓拭去了樱脸上的泪痕。望着浩贤小心翼翼抱着昏迷的凉，他明白在这场牵涉了那么多人的赌注终该落幕了，而稻叶浩贤成了最大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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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年后——
    午后的阳光透着明亮的玻璃洒进室内映照出一片宁静。
    千春端着餐点小心翼翼的推门而人，这个时候凉少爷应多半是一边听着古典乐，一边看着自己一辈子也看不懂的原文书吧。
   
果不其然，一进书房就看见凉慵懒的窝在沙发内，戴着眼镜，手里拿着一本原文书正专注的看着；看着这样的凉，千春一时半刻也不好开口打扰，安静的站在门边望着凉美丽的侧脸，千春忍不住又开始细细回想起这半年来的种种。
    现在的凉少爷感觉跟以前差好多，并不是外貌上的不同，而是由内心深处散发出来的改变。
   
事实上自从凉少爷回来以后便大病了一场，在这期间浩贤少爷担心得几乎废寝忘食。每天每天除了遵照医师的处方笺让他服用以外，更是三餐外加宵夜定时定量的为池进补。所以整整半年下来使得向来总是显得弱不禁风的他也终于胖了点，虽然这离浩贤少爷的目标还是远得很，但对目前的凉少爷而言已经是改善许多。
   
真正令人感到惊讶的地方是凉少爷的态度，以前的他就算是笑容满面也总令人感到有些距离，或者说是虚伪的应付吧!因为在那张充满笑意的秀颜上并不带一丝真心，最好的证据就是那双漂亮澄澈的眼眸从未有过笑意停驻；但，现在不同了!似是打开了心防，在彼此的谈话之间可以感受到那发自内心真诚的亲切，漂亮的眸子所透露的讯息可以让人一目了然，而不再像以那般总是令人捉摸不透!或者更明确的说，在与凉少爷谈话的同时可以真真切切感受到何谓尊重，不是站在主子与下人的关系，而是站在同等的立场!
    现在的凉少爷多了这样的感觉，多了一丝人该有的气息，而不再如往昔般总像尊漂亮但毫无生命的娃娃。
    伸了个懒腰，拿下眼镜正想起身走走的凉一侧身便瞧见了一抹身影，“千春什么时候进来的?”没有意外，凉又看到了一堆补品之类的点心。
    摇摇头，千春有些惶恐的回答：“刚进来没多久，打扰到您了吗?”
   
“没。我不是说过了吗!别那么拘谨，喊我凉就好，不用用敬语的。”千春这孩子总是细心、体贴又有礼；而面对着这样的她，凉总是有些愧疚，毕竟自己曾经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的欺骗如此善良的她。
    “东西搁着吧。”
    “嗯。对了，有您的信哦。”虽然得到了凉的许可，而少爷也没反对，自己可以直接喊他的名字，但她依旧不敢有一丝越矩。
    “哦?”接过了信，一看见信笺上封条与印鉴，凉便明白这是香山平次郎亲自手写，亲自加封的信件。
   
“千春帮我把桌上的几本书收一下，谢谢。”待千春回头整理之后，凉拆开了那封信，映人眼中的是再熟识不过的字迹，苍劲有力的字体让人联想不到这是出自一个已近八十五岁的老人之手。
   
‘凉，你曾经说过，如果没有让你继承香山家，那么我死后便无颜面对香山家的列祖列宗。但你可明白，如果那时我让处于极度怨恨香山家、怨恨我的你继承，那么不必等我百年之后，现在我就愧对祖先了!或许你会认为我是为了自己的名利地位以及数十亿美金的资产才会屈于稻叶浩贤，而撤掉你的继承权，事实上也正是如此，我终究年纪大了，名利之于我早巳如浮云，但对整个香山家而言，身为现任当家的我有必要，也有义务肩负起香山家的盛衰兴亡，我不知道未来的香山家会如何，我只知道在我当家的这一刻，我便有责任去维护香山家的尊严与荣耀。
    也许这理由在你眼中显得矫揉造作，亦显得过于冠冕堂皇，但这是我唯一能给你的解释，不管你接受与否。
    另外我要向你说抱歉。关于你和雪，我想再多的理由恐怕都不能让你释怀，但即使如此，这句“对不起”我还是要说，不仅对你，也对雪。
    还是老话一句，我不奢求你原谅我，但至少我希望你能抛开过去的阴影，重新过着属于你自己的人生!
    别忘了，在你的身边一直有个人苦苦的、默默的、甘心的、情愿的在爱着你。
    所以给他回应吧!不要等再次错过了，再来后悔。 
    有空不妨与他一起回京都本家，看看雪、看看璃，也看看……爷爷吧!’

    收起了信，凉怔怔的望着窗外的景色。
   
这半年来发生了不少事。先是香山家因不满当家主子所指定的继承人，而造成派系分割，闹得满城风雨、元气大伤，而后在香山清颇具魄力的行事之下总算圆满解决。现在想想竟觉庆幸，好在当初自己没成了下任当家，不然被怨恨，报复这些字眼给蒙蔽的自己是否又会在无形中做了不该做的事，伤了不该伤的人?
    其实名利、权势这些身外之物自己根本一点都不想要，以雪为藉口，放任自己执着于怨恨之中，背后的真正理由其实只是不甘心!又或者其实是想获得名为亲情的关心?
    “唉……”叹了一口气，看着手中的信，老头字里行间隐约的道歉与认错，竟让自己执着多年的怨恨在一瞬间全数瓦解。
    罢了，看开了!过去那永无止尽的斗争，自己真的觉得累了!
    “千春我那天教你的文法还记得吗?”想通了，一下心情轻松的凉决意不再多想。
    “嗯。”
   
近半年来回到东京的凉，回到浩贤身边的凉，没有去公司上班，多半的时间总待在家里，也因此无所事事的凉开始当起了千春的家庭教师，无论是音乐、外文、画画，只要随兴所至凉便全数教给千春。
   
看着千春那泛着年轻光采的笑颜，凉不禁想起樱。其实在整个报复的计画之中，最无辜的人怕就是她了。只因似雪的容颜，便无端的被自己的私心残忍的卷入这场纷争；而其中最令自己遗撼与愧疚的是，樱的母亲终究是逃不过病魔的纠缠而逝世了……虽然有今井家与璃的照顾，生活或许无需担忧，但，那颗受伤的心呢?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抚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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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难得的好天气，凉决定带着千春一起去上野公园写生。
    “是吗?那您稍等一下，我马上交代厨房准备一些餐点让您带出去。”一听到凉要出去，身为管家的昌叔便急忙的张罗。
    “别忙了，只是要出去走走……”看着老人家忙进忙出的，凉有些不好意思。
   
“那怎么行!对了，千春还不快上楼去拿件大衣，现在虽然己步人三月但天气还是有些冷，凉少爷要着凉了怎么办?”怎么能不注意呢?这半年多来好不容易将他的身子调养好了，可不能再染上一些病呐，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打电话回来哦!!”
    “嗯。”再次简单的交待千春照顾凉少爷的责任。
    “上野公园的樱花可能已开了一些，还好今天不是假日，人潮不多，就好好玩吧!”凉便开着浩贤的车与千春一块出门。
    到达了目的地将所有的东西拿下车以后，摆好画具凉便准备开始作画，“想画就画什么吧!还有这大衣给你穿。”看着千春单薄的身子，凉将唯一的一件大衣递给了她。
    “嗯……”正犹豫该不该接手，凉已先一步的将衣服披在她的身上。
    “谢谢凉少……不!谢谢你。”再三协调之后，千春同意在往后只有两人相处的时间、空间里愿意直接喊凉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