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被吓得不轻,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开口。
那人焦急万分,摘下顶上斗笠,露出一张俊俏非凡的脸:“本王是大明秦王,你还不答我,主厨来自哪里?”
“小人……小人也不知啊!”不敢对视朱长铭慑人的瞳仁,店家边避边道,“要不,小人这就叫他出来,秦王自己问问。”
正说着,恰逢主厨端着酒菜走出。朱长铭的心,突然间又沉了下去。走出来的人,身材矮小,一脸憨态,眉目神情,丝毫不像边疆之人。
五年光阴,他辞去了京城之职,离开东厂,重返南昌。却从未停止过对岳臧影的寻找,每逢十五,独对明月之时,必会越加想要见到他。
那只小雪兔,被他伤得这样深,可离开了他,又能跑向哪里?
朱长铭不放弃希望,又拉住厨子,说:“刚才那道‘西湖松子鱼’是谁教你这么煮的?”
那厨子一听,马上吓出一头汗,急道:“客官,这可不能怪我啊!我掌厨十余年,向来是以薯粉调味,方才经过一个公子,说有更好的方法,非要用藕粉调味。他还出了十两银子给我,说是别人吃了不满意,这就算他赔我的。”
茶铺的厨房极其简易,四面来往人流,皆可通过。朱长铭忙问:“那位公子,现在人在何处?”
“他看我加了藕粉后,就笑着走开了,像是往断桥方向去了……”
朱长铭无心听下去,松开手,向外飞奔而出。
烟雨之中,目光所及皆是朦胧。唯有心跳异常清晰,远远看见那屹于雨中的断桥,柔情依旧,像是就为守候有情人而坚定不移。
人影窜动,擦身而过,忽见一撇身影格外熟悉。那人背影秀雅,青丝及腰,清冷的气质飘逸难言。站在细雨中,与断桥自然溶成一体,秀美非常。
世间万物,一瞬间都已无声。
朱长铭望着那抹背影,高声唤道:“非天!”他的声音扯破断桥的寂静,多数行人都回头来看,唯那人不曾反应,接着迈步,向断桥的另一头走去。
雨,越下越大,行人纷纷撑伞。视线被遮,朱长铭心乱如麻。五年了,他还是没有恢复记忆吗?或者说是,已经想起来了,却又不肯相认?逃避又怎是方法。即使天涯海角,自己也会将他找到。
一支竹笛从袖落出,掉在江南的石板路上,清脆悦耳。朱长铭弯腰,将它捡起。
既然朱静亭还记得治国之术,那非天或许也会记得,这竹笛的曲调吧?竹笛轻触嘴唇,如同亲吻一个昔曰的恋人。朱长铭微扬手指,悠然笛声化为细雨,直灌入每个路人的心胸。
桥上那身影一顿脚步,他腰间束有一枚玉兔,一身雪白,月影宫的颜色。
朱长铭放下竹笛,慢慢走去,那人缓缓转过头来,虽是一瞬间,却如同地转天悬了千万年。
那张脸是他追忆了无数次的容颜,眉清目秀,眉宇间蕴含一股傲气。最让朱长铭心颤的,还是那双透着淡红的瞳仁。
许是雨已落得很大,朱长铭忽觉有些看不真切。那人看他的目光却是柔和,撑伞而来,低问:“这位公子,下雨你怎么不打伞呢?”
果然有雨沿着唇角,滑人嘴中,只是带着淡淡的咸。朱长铭忽地将他拥入怀中,紧紧抱住:“过两曰就是十五了,没有我,你要如何熬过?”
那人自是错愕,连连去推,却不是朱长铭的对手,只好由他抱着。直到身子觉得有些发麻,他才抬头,小声问:“公子也会在十五犯病吗?”
朱长铭不肯松手,笑答:“那是自然,犯在心上罢了……”
细雨笼下,断桥下的两抹人影就如相溶一体。青山,换作秀水,不变的是缕缕缠绕。海角天涯,有情之处,自是有温馨甜蜜,亦有痛苦挣扎。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