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去顾虑这里会不会有人出现的可能,他现在满脑子装的都是那个破灭了的梦想,自己满心期待的事情原来真的是镜花水月,可悲可笑可怜的是自己居然还为此深信不疑,宁可自欺欺人的去为藤绪辩解。
强暴式的一夜情,对自己忽冷忽热的态度,还有那个用谎言编织的戏码,都在这一张照片上得到了最好的解释。
那个人不过是一时新鲜,想尝一下男人的感觉罢了,所以才会假装自己是醉酒,然後当面对自己时也可以用一句「酒後乱性」来开脱,可是他毕竟不是同性恋,所以,最後他的选择还是个美丽的女人。
不是喜欢,更遑论称爱,那个人,从始至终,也不过是把自己当奴隶来看而已。
胸前的一片地方终於空洞,易君彦流着眼泪笑了。
晚上藤绪终於陪那个女人逛完了整个Diamond City的名服饰区,拖着几乎快断掉的腿推开了自家的门。从楼下往上看时客厅的灯是亮着的,但是进来後却发现客厅里根本没有人,藤绪不知为何竟有丝失望。
朝那个人的房间看过去,对方的门是紧闭的。
客厅和厨房里还是纤尘不染的模样,地板也显然是刚刚擦过,明亮的都能倒映出自己来。藤绪一步步小心地踏上去,心里瞬间涨满。
第二天易君彦做了藤绪最喜欢吃的小笼牛肉包,还煮了清汤淡水的紫菜汤。
吃饭的时候,易君彦并没有什麽胃口的小口吃着,藤绪似乎看了他很长一段时间,才开口问道:「脸色有些不好,是不是发生什麽事了?」
易君彦夹到半空中的包子一下子掉进了酱碟里,有些僵硬的回答:「没……没事。」
藤绪直直逼视了他很久,声音像是从嘴巴里挤出来似的:「是吗?」他把筷子重重地放下,起身推开椅子准备离开。
易君彦急急忙忙地问:「不再吃一点吗?」
睨了他一眼,藤绪冷到冰点的声音回道:「没胃口。」
然後离开了饭厅,剩下易君彦一个人面对他早起好几个钟头做出来的包子,呆滞。
上午有︽花铃︾第三期的配音,而且今天还是特殊的H戏。
易君彦走进录音室时微微攥紧了拳头。
虽然不明白早晨藤绪为什麽突然不快,但是从这一路赶到事务所两人都没对话的情况上来看,对方显然是在生自己的气。但是到底生什麽气,易君彦已经不想再去想了,他对这个人想的已经太多,多到心里都空了。
H的戏份,易君彦已经在那个先前对自己很不负责任、而在自己走红起来後又相当热情的老师指导下,能够很成熟地表演出来了。所以这一次,他想他终於可以不再让监督和音响师有什麽不满了。
事情也的确如此,结合那一夜藤绪给他的「惨痛」经验,和从小说上了解到的感觉,易君彦发出的呻吟声让所有人震慑了。也许是不同与他那禁欲的外表,这种略带甜媚的又似在忍耐快感的叫声,居然会让人不自觉地感觉出周围蠢蠢欲动的暧昧气息。
在易君彦全身心竭力地去扮演自己的金秀时,众人也在某些怪异的气氛中寻找出口时,突然冰冷的喝令让所有人都受了一惊。
「够了!」藤绪一把拔掉了易君彦正在录音的麦克风。
易君彦吓得往後一退。
藤绪看着他,面色狰狞,口气恶劣地破口大骂:「什麽烂演技!就凭你这种淫荡到骨子里的叫|床还想演那麽纯洁善良的金秀时?别笑死人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花街里卖身的男妓在叫呢!」
易君彦毫无血色的脸怔怔的,因为吃惊瞪大的眼还来不及眨巴一下,藤绪破空而来的巴掌就把他狠狠地扫在了地上。
「贱货!」藤绪低哑地骂道:「真是被什麽人上都无所谓的贱货!」
藤绪的声音因为是从牙齿里咬着挤出来的,所以能听到的人很少,但是和他同在录音间里的易君彦却听得字字清晰。
侮辱的言词他听过很多,小时候听得习惯了也会装作什麽都不知道,但是为什麽长大了却觉得异常心酸呢?难过的连脸上的红肿都感觉不出痛来,那片空洞了的地方像是被寒风刮过一样,泛起尖锐的刺痛。
隔着玻璃站在外面的人都跑了进来,有人拉住了藤绪,片冈美雪奔到他身边想要扶起他。
「你没事吧?」她关切的问。
易君彦木讷的点了点头,没去接她伸出来的手,自己一个人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片冈美雪看到他雪白的脸上刺目的红色和嘴角缓缓流下的血丝,终於颠覆了她一向保持的稳重形象,朝着藤绪大吼道:「你发的什麽疯?他是你的奴隶吗?!说骂就骂,说打就打?!」
藤绪眼睛里流过什麽东西,没说一句话的把头转到了一边。
拉着他的监督和音响师因为藤绪的名气问题根本不敢说半个字,也只有拉着他避免再发飙。
易君彦擦掉嘴角的血,刚想说什麽却被片冈美雪紧抓的手指制止住了。
藤绪过了一会儿扔下一句「今天心情不好,我不配了」,摔门而去。
对於他这个大牌很少见的任性行为,监督和音响师都显得略微讶异,而片冈美雪却在此时挂上个玩味的笑容,毫不在意的说:「既然他不想配,那麽我们就先把秀时的部分配好吧。可以吧?秀时?」她转过脸看向易君彦。
易君彦很顺从地点点头。
第十章
在赛车俱乐部里狂飙了整整一天的藤绪,终於平复下内心疯狂涌上的陌生情绪後,疲累至极的回到了家。
屋子里黑漆漆的,那个人可能是在生他的气吧。
他知道自己上午对他做的事太过分了,可是当他意识到这个人酥到骨子里的叫声是当着好几个人的面发出的,而且还会被世上更多更多的人听到後,自己就忍不住心里不爽起来。
想起那一夜里,被自己压在身下的男人发出的声音是如何痛苦,一点也不似现在的甜美,怒火就再也压抑不住,一发不可收拾了。
但是一味的发泄之後,自己也紧跟着开始後悔起来。
这明明不是易君彦的错,自己却把那莫名其妙发的火全数撒到他的身上,弄得他在事後连正视易君彦的勇气都没有。
後来还一反常态地跷了一天的班,跑到赛车俱乐部里去发泄。因为只有在身心全部集中在极限注意力上时,自己才不会再去为那件事後悔,或者说,忆起易君彦脸上空洞的表情而心慌。
自己该给他道个歉的,这是自己冷静下来後,唯一想到能挽回什麽的办法。
但是今晚,还是让他好好休息吧,睡梦被打扰的话也会影响心情的。
藤绪站在易君彦的房门口半天,终究放下了抬起的手。
但是奇怪的是第二天早上,藤绪这次赖床赖到了八点多都没有人来敲门叫他起床,心里想着这次是真的把那个没脾气的家伙惹生气了。
他懒洋洋地爬起来後就打算出去直接对那个人低头认错的,可是事情好像比自己想像中严重得多,因为连厨房都没有易君彦的身影。
那个人,雷打不动般每天早晨都会给他做早餐的。
空荡荡的厨房一下子撞击了藤绪的某根神经,他慌慌张张甚至带着惊恐不安地冲到易君彦房门前,吞了口口水後伸出手来,轻轻地敲了敲。
门,在他敲第一下时,便自动开了个缝隙。
藤绪忽然觉得那里好像有风吹过,冷得吓人。
「易君彦……」
屋子里空了,素白的床单和被子叠得十分整齐,还有光秃秃的桌面,以及什麽都没有了的衣橱。
整个洁净的过分的房间像一口黑洞,拼命吸|食着藤绪的呼吸,没有丝毫生气的压迫感笼罩在周身,使他因为窒息的感觉而冷汗淋漓。
易君彦走了,牵扯掉他身体内某一块重要的部分,让他连呼吸都变成煎熬。
虽然说他也许只是因为生气而搬离了他这里,但是不知为何,藤绪就是知道,那个家伙离开他了,像要就此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样。
恐惧排山倒海的袭来,藤绪毫无招架之力。
两个小时之後,重新振作的藤绪开着他血红的新宾士跑车,以急速飞驰在东京高速公路上,同时,车载电话里响着某人电话的铃声。
「喂?我是鬼宿淳,请问您是哪位?」
「少给我来这一套!鬼宿我问你,易君彦哪去了?」
「他不是你的奴隶吗,怎麽问起我了?」鬼宿淳很欠揍的悠哉讽刺道。
「少放屁!他突然从我那里不声不响的搬走了,但是你一定知道他去哪了吧?把地址告诉我,否则我告知全天下人你他|妈|的是个同性恋!」
「对,我是个同性恋,那你呢?藤绪大人,你这麽赖着人家易君彦,还不惜玩那种弱智的游戏去博取对方对你的重视,你就不是个同性恋了?难道这同性恋还有等级之分?」
「易君彦对我是特殊的,这并不代表我就是喜欢男人!」藤绪立刻据理力争地辩解。
对方冷哼一声,「你高尚,那你就凭藉着自己的高尚去慢慢找人家吧,看你的自恋还会发挥到什麽天真的地步!」
「喂!」藤绪对着电话大吼,可是那边已经是盲音了。
该死的鬼宿淳!
藤绪狠狠地在心里骂道,虽然气他说的话,但是自己真的对找易君彦这个人完全没有头绪。
先前去过他被烧掉的那个家,但是那里已经被一家地产公司卖掉了,曾经的几个邻居也不知道搬离去了哪里。BL酒吧也因为发现摇|头|丸事件被员警查封,易君彦和玉置纯以前住过的房子也搬进了新的住户……
一切自己知道的地方都找了个遍,却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藤绪发了疯似地拼命按鬼宿的电话,但对方早在挂掉第一通电话後就直接关了机。
「shit!」咬牙切齿地砸着方向盘,尖锐的喇叭声却只是引来周围路人的侧目而已。
他现在终於知道,易君彦并不单单是因为自己对他骂了、打了这件事而离开的,很多很多自己无法传达给他的感情,都是导致现在这种局面的原因。
他以为那个人会等他的,但是却没料到自己无数次的无意识中伤终於让他疲累了,像鲜花一样为自己绽放的心也会有凋谢的一天。
自己应该早意识到的,那个人看似坚忍的心其实已经鲜血淋漓,不堪重负了。
而自己又是多麽的无知与残忍,任性地去为想得到的东西设下陷阱,利用他的痛苦来满足自己荒诞可笑的目的!
藤绪知道自己错的离谱,人和人的感情又怎是算计得来的?鬼宿淳说的没错,自己真的是个自恋到无耻的家伙,他那自以为是的精明,结果却让他失去了最重要的人,简直是老天给他最大的惩罚。
还没有说出口的话,他将对谁说呢?
易君彦,你知道吗,其实我……
失心疯似的在东京各个大街小巷、酒吧饭店寻找了将近一个礼拜,已经完全跷班不上的藤绪在这日中午,把车子停到了某家便利店前,准备进去买便当来当午饭。
几天没有好好梳洗的脸形容枯槁,头发蓬乱不堪不说,连胡子都没有刮,所以当他走进便利店时,人们也只当是落魄的男人或者大叔,完全看不出来他是时下最火红的名声优。
从微波炉里拿出热好的便当,藤绪走到柜台前结帐。
仍然是精神奕奕的眼,很快就注意到柜台旁边书架上的一本杂志,每期一刊的这种声优杂志自己是很少看的,但是因为上次绯闻的事情也稍微注意了一下,这次吸引他目光的,则是封面上那曾让自己眼睛充血的照片,还有上面鲜艳刺目的文字。
迅速走红的新人声优易君彦自曝是同性恋,并且曾被男人轮|奸!
文字下是自己上次为寻找易君彦下落而雇佣的侦探社所拍的照片,易君彦与玉置纯亲密地贴近在一起,後面还有被特意用红色铅笔标示出的「LOVELESS BAR」,但是玉置纯的脸是被特殊处理过的,不知情的人根本看不清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藤绪拿过那本杂志迅速翻起来,然後他终於看到了封面上的报导。
记者:易君彦先生是个同性恋吗?
易君彦:……对。
记者:那麽您说的,被男人轮|奸过又是怎麽回事呢?能请您详细说明一下吗?
易君彦:那个是很久的事情了。大概是……十九岁吧。我当时是在影视学院念书,晚上从酒吧打工回来後就突然被三个男人拦截住,然後就……
记者:就怎样?
易君彦:……抱歉,可以问别的吗?
记者:啊,对不起。那麽既然您是个同性恋,在业界内公开承认自己讨厌同性恋的藤绪秋月先生,为什麽还会留您做经纪人呢?是不是他本人……
易君彦;请您不要胡乱猜测!这件事藤绪先生根本不知情,所以,和他无关。
记者:啊,原来是这样啊。那麽片冈美雪小姐在找您为︽花铃︾配音时,是否也知道您是同性恋的事情呢?
易君彦:不,她也不知情。
……
记者的问题很直白,甚至是带着故意中伤的意味,但是易君彦却依旧很认真地去回答,在危及别人的声誉时也会毫不客气地反击。
但是不知为何,藤绪却从这字里行间里看到了易君彦的痛苦,为了自己开不了口的性向而一直耿耿於怀的易君彦,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面对记者口口声声的「你是同性恋」呢?
易君彦到底是为什麽要把自己这种事情告知给杂志社?
杂志上报导了关於易君彦的事,是不是也可以说明易君彦还是会留在他身边的,只是自己还没有找对地方?
又是心疼、又是疑惑、又是惊喜的心情顿时掺杂在一起,也分不出到底是怎样一个感受,只是他能确认的是,自己现在非常想马上见到易君彦!
奔出店外坐上驾驶座,甩上车子的门,藤绪毫无犹豫地直接奔赴向事务所的方向。
而当他出现在社长办公室门前时,秘书小姐已非常亲切可爱地为他打开了门,还说了句莫名其妙也让他很火大的话:「藤绪先生,社长已经等你很久了。」
「鬼宿淳,你到底卖的什麽药?!」进门後,藤绪便怒气冲冲地质问道。
男人神情平淡地翻弄着手上的杂志,正是自己刚才在便利店看过的那本。
「相信你现在能出现在这里,一定是看过这本杂志了吧?」鬼宿淳晃晃手里的书。
藤绪危险地眯起眼睛。「你就是在等我看这本杂志,所以才一直关机还不来事务所上班?」
「错!应该说,我是在特意等你藤绪大人悔过之时。」鬼宿笑的十分奸诈。
「什麽意思?」
「你看,我早说过你很迟钝。」鬼宿摊摊手掌,「用那麽幼稚的诡计居然想去骗易君彦,怎麽样,终於把人伤到寒心而去了吧?」
虽然看到鬼宿淳那张幸灾乐祸的脸很生气,但是自知理亏的藤绪还是忍耐下来,不吭声的样子像被长辈教训的孩子,只是眉目间的不驯却是让人不能忽视的。
但是鬼宿淳他是什麽人,他是那种一旦抓到对方小辫子就会一直揪着不放,直至把人骂够了本,才会甘休的家伙。
所以打击藤绪这种让自己心情舒畅的事情,当然要做到够狠而且还要够爽才行!
把手上的杂志一摔,鬼宿淳双臂环胸,摆出了长辈训诫的架势。「知道易君彦为什麽这麽做吗?」
藤绪咬咬牙,心想目前自己是有求於人,怎麽也要先学会隐忍才好。易君彦跟了自己那麽久,自己也该从他那里学点东西不是。
「不知道。」回答的相当生硬。
鬼宿淳忍着笑,继续冷声冷气:「你不是交代我要把你故意闹出的绯闻事件交给易君彦处理吗?这个东西,就是他处理的结果。」
鬼宿淳翻开杂志的第一页,上面用非常大的字体写着:「据记者进一步调查,藤绪秋月先生与小野佳世子的恋情纯属报导不实,本社在此公开向名誉受损的藤绪秋月先生和小野佳世子小姐表示深深的歉意!」
藤绪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鬼宿淳。「你是说他是为了让杂志社公开向我道歉,才把自己的事情出卖给杂志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