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他就有点想念曾经跟魏清逸相处的那段岁月,虽然魏清逸面无表情,也没有鼓掌欢迎,到底还是将他的歌都听进去了……
阿清仍旧维持着紧紧抓住衣襟的动作,见楼万金已经一瘸一瘸的朝外走,便连忙跟了上前,想伸手搀扶,可又找不着下手的空隙。
「怎么,见我走得慢,嫌弃啊?」自然看到阿清那伸了又退、退了又伸的手,楼万金嘲笑道。
这个男人真是笨拙,不过还算心地善良!
一步一步走到小河边,楼万金没有让阿清搀扶,他每天散步的路程何止如此,旁人就是爱大惊小怪,总觉得他走路很疼似的。
想到潘鸿文每次看到自己走路都会不自觉地皱眉,楼万金耸了耸肩,挑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鉴于前科有版本参照,他必须要跟这位新跟班说说大道理。
「我说阿清啊,我也不问你来路如何了,凡是进了我家门的就必须守我的规矩,这你懂吧?」
见阿清点头,继续笑道:「其实也没什么,第一,看见我的腿不能有任何同情心理,这年头缺胳膊、少腿的多了,你是同情不来的,况且我有吃有穿、有地产有事业,活得比你好,你应该尊重我,而不是同情我。」
闻言,阿清惊愣抬头,换来了楼万金的一个笑容,而那咧开了嘴、笑得惬意的容颜的确不见任何阴影。
「懂了以后就是第二条了,你必须要听我的话,记住!是听我的话,那位任性王爷若是找你麻烦,你千万别理他,他只是一时兴起,过段时间他就知道他做了多少傻事了,我的指令才是你要做的事,千万别弄错了主人。」
想到那些中途叛离的小子们,楼万金就一阵心疼。
唉,亏我还养了他们半年,这些小孤儿们就这样变心了,这年头,连恩情也抵不过权势!
若有其事的感叹一番,楼万金站起来朝着泛着夕阳余光而金光闪闪的河面吼道:
「楼万金,别忘了你的名字,没赚到一万两金子不许你偷懒,知道了吗?」
震耳欲聋的喊声代表着楼万金的决心,楼万金豪情了一把之后,立马转频道,决定化愤激为歌声,今天唱个够本。
「小子,这回你有耳福了,今晚我楼大爷为了迎接你,特地高歌一曲,你要记得给掌声。」
为后路做好准备,楼万金清清嗓子,一点也没注意到阿清瞬间一僵的反应,马上开始了他的拿手好戏。
「爱情,不过是一种普通的玩意一点也不稀奇,男人,不过是一件消谴的东西有什么了不起,什么叫情、什么叫意,还不是大家自己骗自己,什么叫痴、什么叫迷,简直是男的女的在做戏,是男人我都喜欢,不管穷富和高低,是男人我都抛弃,不怕你再有魔力……」
大声唱出的歌先别提会不会比魔音更可怕,光是里面的歌词就足以让严谨个性的阿清脸上发热,只觉血不断的往头上涌去。
这个楼万金,他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含蓄?什么叫正经……
已经被惊得无法言语的表现被楼万金误以为是镇定自若。
果然这个跟班选得没错,就是要这样大胆才可以跟着我混饭吃啊!
心中暗暗感动的楼万金与阿清产生美丽的误会,所以一首首好歌为君献,阿清所受的一bobo攻击半点都没停歇,若不是看他如此神情自若,阿清真的考虑要不要摸摸自己那惟妙惟肖的装扮,是不是楼万金已经识穿了他的身份,决定用这个魔音来惩罚他……
歌唱了几十首,楼万金还意犹未尽,看到天上的星星都跑出来助兴了,他的歌兴就更浓了。
「话说回来,阿清啊,在我们老家有一出叫做『风云』的戏,里面的人物都像这里的人一般,刀光剑影的活着,不过,让我印象最深刻的不是最后那场武戏,而是男主角跟女主角坐在剑塚里,然后唱一首叫『虫儿飞』的歌,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记得这首歌的原版是很好听的歌曲,我想想,唱给你听,当应了今晚的夜景啊……」
楼万金一说完就低头沉思去了,阿清站在一旁看着楼万金低头默念的身影,在月光的照耀下,楼万金也像是被镀了一道寒冷的光,曾经像是阳光般明媚的笑颜,始终没有出现过,而那拒绝一切情感的心却如缺了角的月,怎么也补不起来,只能冷冰的、孤独的悬挂在天上,不再为任何人而落下。
孤清的身影即使有自己在一旁陪衬仍没有减少寂寞的感觉,阿清轻轻的伸出手,像是抚摸那因为低头而露出的后头,可最终,那错过而垂下的手代表了何种意义,连他自己也道不明。
不知道身旁的人那复杂的心思,现在只一心想唱歌的楼万金猛地一抬头,然后傻傻的笑了起来。
「我想到了,哈哈,果然我的记忆无敌,什么都忘不了的!」
似乎一语双关的话让阿清站不稳地退后了一步,与楼万金划出了可望不可及的距离,楼万金没在意,这次他没有扯开喉咙,在这样温柔的月色里,他该温柔一点,重温一下那如梦的情景。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虫儿飞,花儿睡,一双又一对才美,不怕天黑,只怕心碎,不管累不累,也不管东南西北……」
第四章
重覆着同样的旋律,楼万金自己都快要沉浸在那温柔得不可思议的歌声中,可是身为最佳听众的阿清却连半点鼓掌声都不给,实在是太不给面子了,想他可是好不容易才将咬字都唱得清清楚楚的,难道……
「喂,阿清老兄,虽然说这首歌是童声唱的,可是唱KTV就是要唱出一首歌的不同风格,你怎么可以嫌弃我的唱功呢?」
兴师问罪的姿势很是可爱,楼万金鼓着嘴,一手插着腰、一手指责着阿清,浑然不觉这个姿态几近撒娇,这是很久以前曾经看到过的模样,那时却觉得此人做作可憎,如今想见,只得在不经意间才能稍稍看见他流露真性情。
阿清抚上冰冷的额头,一时竟不得语。
「搞什么,说你两句,你就要哭给我看吗?」
凑近的眼神掺了点戏谑,狡黠得像是一只小狐狸,阿清呆愣,张嘴想说些什么。
「行了,知道你口拙,不用说话了,这夜凉,你过来应聘还没吃饭肯定是饿坏了,看在你当了一整晚观众的份上,我请你吃烤鱼吧!我对烧烤可是很拿手的,连潘鸿文也赞不绝口,不过这鱼就得你下河去抓了。」
指着在夜里显得格外幽深的河,楼万金笑着的脸慢慢变得阴狠,大有阿清不肯跳的话,他不介意踢一脚当作帮忙。
前后转变如此之快,让阿清应对不能,只能被动的让楼万金推到河边,如果不是在最后一刻恢复理性,指不定楼万金那一脚就真的踢过来了。
看着一脸戏谑的男人,阿清想了好久才认真的问道:
「你真的要吃鱼?天气凉,不如回大宅里吃吧?」
「我不要,我今天就是要吃这里的鱼,你放心,我的烧烤技术一流,绝对不会让你拉肚子,如果你不愿下去,那唯有我下去了。」
作势欲跳的楼万金被人一把拉到怀里,看着与自己近在咫尺的阿清无辜问道:
「怎么,你不敢下水,难不成还不准我下水啊?」
「你真的要吃鱼?」
「当然!我就爱吃这条河里的鱼,鲜甜美味!」
天真的笑容对上质疑的眼神仍旧没有丝毫变化,阿清看着楼万金好一会儿,方才缓缓松开怀抱,然后开始脱衣。
找上一块大石头悠闲的坐着,楼万金满意的欣赏起猛男脱衣秀,虽说阿清的面目是长得不太吸引人,可身材还真不是盖的,脱下外衣只余亵裤的模样真是……臀是臀、腿是腿,在月光底下尤其性感,麦色的皮肤像抹了油似的,让人很想摸一把。
色狼的想法当然不能让阿清晓得,楼万金换了个姿势努力端正思想,只见阿清同志站在河边慢慢下水,只一会儿水便漫过他的腰身,几乎到达胸膛的高度。
楼万金吃了一惊,事实上这小河平日也没什么人来玩耍,深浅高度无人可知,不过在他粗浅的认识里,河跟溪应该是同样的东西,淹不死人的……
虽然地理知识出现了极大问题,不过楼万金并没有太多余的担心,大不了就他下水救人,要知道以前做便利屋的时候,他连救生员的证明都有考过,急救技术绝对不成问题。
阿清不知道岸上的人思绪转过几回,下了河,藉由水里的波动观察被他惊扰的鱼群,然后一下手便是一条。
很快的,岸上便有几条肥美的大鱼在挣扎跳动,看得楼万金目瞪口呆,那抓鱼的动作真是帅,帅得太令人生气了。
在河里的人高声问道:
「这些够吃了吗?」
楼万金咧开嘴,露出森森的白齿,「我太饿了,你继续抓,抓到我叫你停为止。」
于是,在明亮的月光底下,一人数数、一人抓鱼,搭上闪着幽幽青光的河面,竟成了一幅诡异的美景。
发现楼万金还没回来的王爷提着灯笼一路寻至,顿时被眼前的景色晃了一下神,好一会儿才想到要说什么。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万金,你不晓得你的腿一着凉就会疼的吗?怎么待在这种水气重的地方?这鱼山是怎么回事?你又不是没米开锅,难不成还想捕鱼为生啊?」
半分注意都没有分给站在河里的人,潘鸿文一手揣起正乐得不可开支的楼万金,伸手重重一拧他的脸颊。
「都瘦得没肉了,还敢不回来吃饭!走,我让人做了夜宵,给我赶紧回去吃!」
说着这些话,动作也俐落的挟着楼万金离开,岸上的鱼山、水里的人都不是值得潘鸿文在意的事,眼见楼万金频频回头,他干脆一抱,将瘦得只剩骨头的楼万金轻易抱走。
被一下子抱了起来,楼万金有点吃惊的看着潘鸿文。
今天他吃错药了?一时发脾气、一时温柔体贴,当自己在演变脸啊?
「看什么看?赶紧回去!」
走得颇急的步伐昭示着主人的心情,楼万金突然明白了什么,嘴角弯起,露出可爱的笑容,然后伸手圈住潘鸿文的脖子,「好,我们回去就是了。」
小鸟依人状的模样实在连自己也有些发寒,不过楼万金很合作地直到站在河里的人影消失眼前,这才挣扎跳开。
「喂喂,戏演完了?赶紧回归自我。」
顺着楼万金的力度松开禁锢,潘鸿文一反方才的温柔体贴,反而站在一旁冷眼观看楼万金一瘸一歪的走着,而楼万金也不介意,事实上与潘鸿文打打闹闹比较轻松,那些柔情蜜意总是很容易在两人眼前破功。
「说吧,干嘛演戏啊?」
「本王何需演戏?难道我对你有不好过吗?」想到总是莫名其妙被楼万金左右心情的郁闷,潘鸿文的口气越加不爽了。
这个楼万金对我总是没大没小的,处惯了,居然连我的口气也变了样!
「哈哈哈,你是对我好过头了,真有夜宵给我吃啊?」
「本王手下从没饿死的兵。」
「好了啦,本王、本王的,你都还没说你的来意呢?还有,干嘛演戏?别想岔开话题。」
『顾左右而言他』明明是自己的拿手好戏,潘鸿文,你想在关公面前耍大刀,还是太嫩了啦!
潘鸿文很是无言,好一会儿才肯再次发音。
「看你的态度,其实你也已经知道这个『阿清』是什么人了吧?」
「嗯,原本不知道的,不过刚刚我想歌词的时候才发觉到。」
「歌词?」
同住半个多月,多多少少也知道楼万金的歌喉到了哪个破坏地步,潘鸿文脸上稍稍一抽搐,突然有一点点的同情起那位『阿清』来,虽说他也不喜欢这个人,可是也不能拿嗓音来虐待人啊?
「嗯,我今天唱了好多歌,还想起来了一首好歌,你要不要听啊?」
「本王不擅音律。」很是严肃的拒绝着,潘鸿文努力将话拉回正题,「那你们怎么跑去捕鱼了?说老实话,若不是亲眼所见,又确定那个人是魏清逸,我还真想不出他这个严谨硬气的人会不穿衣服落水为你捞鱼?」
「那是因为我魅力大啊!不过,我也搞不懂他想来干嘛?居然还是应聘跟班的工作,难不成魏府的生意倒了?还是因为半年前我让庄湛去追他的十万两赏银,所以他不服气,要在这里打工赚回去?」
此话一出,潘鸿文觉得要维持严肃的表情实在是太困难了,堂堂洛阳首富之子会舍不下那十万两银子?最重要的是,他要是真的觉得不服气,在家里多做些生意就回来了,还需要跑到这里来,半夜下河捞鱼?
楼万金不满地敲敲潘鸿文的肩,「喂,我只是说笑啦,你干嘛当真来听?」
潘鸿文抚抚被敲疼的肩,终于释出笑意,有时候他不免在想,这么执着于楼万金,是不是因为他实在有让人放松的本事。
「你就是爱耍嘴皮子,凭你这副德性,怎么别人还愿意与你做生意?」
想到楼万金那张嘴说出的话可没几句是中听的,潘鸿文就不由有些好奇,到底楼万金这个人做的是什么生意?没看他购进材料,也没见过他奔跑货源。
「哈哈哈……这你就不懂了,我这就是靠嘴皮子做生意的!不对、不对,又被你扯开话题了?你干嘛在他面前做恩爱状?」
「那你又为何配合我行事?大家心知肚明。」
说完话,潘鸿文不再跟在楼万金身后,反而大步超前,走到前面去,而落在后头的楼万金印证猜测,不由在心里面暗骂唯一的知情人庄湛。
你这个八卦的男人,干嘛到处宣传我跟魏清逸的过气奸情!
向来身体强壮的庄湛在递布巾给浑身湿漉漉的魏清逸时,突然浑身一震,打了一个喷嚏,擦擦鼻子,有些摸不着头脑,虽说四月天的天气夜里还有些凉意,却也不到让人受寒的地步,更别提他还是个练武之人。
「身体不适吗?」
擦过身子、穿上衣服的魏清逸扯开戴了一天的面具,露出底下的清俊面容,再无『阿清』的木讷呆滞,被整到泡在半夜河水里的他虽然脸色苍白了一点,却还是精神奕奕。
「不是,是突然打起喷嚏而已,倒是你,怎么就这么跑到河里?完全不是你为人处事的感觉。」
「那是『阿清』的处事。」
「说到这个『阿清』,也亏你想到这个方法混进来,不过你怎么想到这个方法的啊?」
「是你来信说他病得快要不行了,所以我才过来看看情况,才到这里就被一些侍卫问是不是来应聘的,我从善如流而已。」
一想到庄湛飞鸽传书中的内容,魏清逸不免瞪了庄湛一眼,什么叫快不行了,楼万金还是像以前那般古灵精怪,就是瘦了一点。
「别以为瘦不是大事情啊,我告诉你,他的身子崩坏了。」看到魏清逸埋怨的眼神,庄湛不由喊冤。
「你不是医术高明?」
「谁说我医术高明的,凭一本前辈遗留下来的医书自学的人,你居然也敢如此相信?我学医只是为了要种药材赚银子罢了,况且我观察楼主这么久,他的身子也就这么一回事了,当初他跌落悬崖时受了极其严重的内伤,就算王爷的药可以救他一命,仍旧没法清除病根,他自个不好好照顾身体,一个人落泊到病重才肯求救,一番功夫下来,他的命保得住已经是幸运了。只是以前看他还是那么精神,所以我才没跟你说,不过现在我知道这个症状只要遇上压力,那还真是雪上加霜,不再找人分解分解,他绝对会被自己逼死。」
难得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平常也算是寡言的庄湛决定很够了,可惜听的人仍旧要求解释。
「他为什么自己逼自己?」
「你……」看着认真发问的魏清逸,庄湛不由翻翻白眼,「你这个原凶还要问吗?他遇上了如此不平之事,你们有与他解释过不得不为的原因吗?他遭受虐待,身体的创伤无法抹平,心里肯定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别看他老是强调自己的腿能用、不用别人帮忙,你觉得这不是一种变相的在乎吗?身体残了,被污蔑也没有道歉、还他清名,甚至是他对你的感情,俗话说爱有多深,恨就有多重,他没能力找你报仇,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已经过去,却不知言行中无意流露的恨意是那么重,重到他根本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