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的新郎——六月

机不知所措。游振铭……
“喂，送在哪个医院？……好的，我们马上过来！”游振铭抢过我的电话，接听。表情严肃。
电梯怎么这么慢……橙子她……摔了，要生了……
千万，千万别有什么事！我和游振铭一下子全静了。不说话。
“快点，师傅，麻烦你再开快点！”我心里乱乱的急。怎么办啊？希望橙子没什么事啊！橙子你
一定要没事！
“师傅，快点……”
“知道了啦，我再快也不能从别人的头顶上飞过去吧！”带眼镜的干瘦司机抄着浓郁的地方口音
横我。
“小功，冷静点，不要急。”游振铭拍我的肩膀。他好像很冷静。好像关键时刻他总是冷静的。
但我怎么能冷静呢？这生孩子可是大事！怎么交通如此混乱呢？我想叫——
这个时候玩塞车游戏……
医院，医院，我和游振铭噔噔的跑在医院安静的走廊。
产房，产房，我和游振铭找生孩子的地方。
“小功——这边。”龙泽尔走廊那头招手。
“怎样，怎样……”我蹦过去上气不接下气。
“还在里面，手术，剖腹产。”龙泽尔蓝眼深邃。
“什么？”我和游振铭同时惊叫。手术！！剖腹产！！橙子……
“首先，橙子是受到撞击人为性惊动胎位，再有，橙子身材太矮小，骨盆比一般女性狭窄，还有
……医生临检摸盆照镜……”龙泽尔，你今天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全不是你的风格呀！
“怎么样啊？”我胃痛，开始胃绞痛。我不知道生孩子是怎样的，我没生过孩子。橙子也没生过
。可是，我知道很辛苦。看电视里，产妇们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喊就知道。从各种意义上来说我非
常佩服女性，尤其是做妈妈的女性。橙子，你一定要坚持住！
“橙子可能怀的是双胞胎……”
“双胞胎！”我和游振铭再起呼叫。
“又是早产，所以很危险。”龙泽尔说。啊，游振铭，快点让我靠一下，我要站不稳了。
“不…不要说了。”我牙齿打战，好冷。橙子，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是我…没有照顾好你！没
有做到我自己曾经对你说过的誓言。
“不…不要再说了。”游振铭也在倒吸气，手都在颤抖，脸色铁青。“不要再说了……”他连呼
吸都沉重了。是啊，我们三人是那么好的朋友啊，也是那么奇怪的三角关系啊，我们的感情该早
已经超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了。“你再说…我的胳膊就…废了。”游振铭牙齿刺刺风响。
他这么一说，我才注意到——我一直紧紧的揪着他下手臂上的肉，已经红通通了。
“都怪我不好！都怪我不好！”这个带着重重鼻音出来的声音才让我们发觉，龙泽尔身后的长椅
子上还垂头坐着一个人。金色脑袋的小萝卜！
我心里就疙瘩起来。一把冲过去，揪起那个大个小子的衣领。“都怪你?你把橙子怎样了？你敢
对橙子动脑筋？”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神勇。如果橙子看到我现在这样为他撑腰，一定很开心。
“我想，橙子小姐，今天休息，所以上她那里玩玩，橙子小姐，给我泡茶喝，她到浴室去倒茶渣
子，结果滑了……”
啊！！真是气死我了！你个金毛头，你说你和橙子才见过几次面，你没事到她那里去玩什么？连
我都没怎么去过！你还要橙子给你泡茶，你到底安个什么心思？你这个一眼就知道没什么好心肠
的东西！
“小功！”龙泽尔大概是看到我七窍生烟了。过来拉我。游振铭却在那里揉胳膊。
“罗伯特只是想去看看橙子，他很喜欢橙子。”
“啊！什么？”我惨叫。一桩子又跳过去，揪住。“你…你凭什么，你有什么资格喜欢橙子？你
谁啊？”你们这些人以为感情就是葡萄酒，端杯子喝喝就可以的，喜欢一个人就是随便说说的。
感情是要基础的，要培养的，要浇灌的。
“你…又是谁？”这次，小萝卜倒是把握的站起来，我当即就揪不住他了。“我知道你，你是橙
子的前夫，我们都是成年人，难道不应该理智的处理自己的感情吗？”
啥？小萝卜一边扯着大嘴，一边手势着说话。外国人说中文的基本特征这一下全出来了。他说我
是…前夫？
“而且，泽丹已经告诉我，你们并没有举行婚礼，你跑了，还有孩子也不是你的……”泽丹那个
大嘴巴！我气啊！
“还有…”还有什么呀！“你们都离婚了，橙子小姐有权利选择自己的幸福。”
“你绝对不是她的幸福。”我半眯眼喃喃。最近，颇受打击。而且打击一次比一次严重。
“我一定让橙子小姐幸福。”小萝卜说得信誓旦旦，我都不想反驳了。我现在担心橙子的安危。
我没心情，我没…资格吵。是我自己放弃的…放弃爱她，在乎她，保护她的机会。是我太自私。
我想着奢侈的霸占橙子和游振铭两个人的感情……我是小人。我想在橙子面前体现的我的男儿本
色来满足我那些不知名的男人虚荣心，我喜欢躲在游振铭的背后来窃喜那种被保护的莫名的懦弱
心态。
“你们别吵，这里是医院。”龙泽尔打断我们僵持。事实上，我没跟他吵。只是当下，我听到他
说他害的橙子，他想去接近橙子，他说他可以给橙子幸福，我心里，特别的难受。我只是在掩饰
…掩饰我的嫉妒，我的无能。
“罗伯，橙子小姐怎样了？”说话间来的是…森。
哈，嘿，呵，这条走廊的空气，马上奇怪起来。我甚至可以看见，那些蓝蓝黑黑的奇怪因子头上
长角，带着小蝙蝠翅膀在那里嚣张的狂笑。
“森……”小萝卜哭丧个脸。哎！
森向我们友好的笑。游振铭一直在那里揉胳膊。我真有揪得你那么痛吗？我又要怀疑游振铭这人
的人性了。
“我去门口看看，我刚通知了爷爷奶奶他们，怕他们不知道地方。”龙泽尔说着就往外面去。
那个…那个……我……好乱啊！手术室的灯还亮着。橙子进去多久了？顺不顺利？吃不吃得消？
担心，有用吗？
“我也去外面看看。”我麻木的拨动脚。不知道有没人听到这句话。
城市，真拥挤啊！人群，真多啊！
医院顶楼，被正午的太阳烤得热烘烘。光是站在这里，不动，我已经汗流浃背。所以，脑子里更
乱。时间过得真快，人事变换真大。哪个舞台才是自己的，哪个角色才是自己想扮演的。橙子，
我与你，竟然没做成夫妻。看着脚底穿流的移动的车和人，我有往下栽的感觉……
“小功。”有手拉住我，并顺势把我带入一个怀抱。那个触感和味道，我知道，游振铭。他什么
时候上来的。我以为他并没有发现我离开。他不是只顾着揉他的手吗？
“橙子很幸福呢。”他在我耳畔说。
“嗯？”我思维不太清楚，任他抱着我。没人看见，有人看见我也无心思想。
“你不记得了吗？橙子不是常和我们说，她想要一对双胞胎吗？把他们打扮的一摸一样，再来分
辨谁是谁，很好玩。”
是啊，橙子和我说过的。她说，小功，以后，我们一定要生对双胞胎，男女都好。我们出去，一
人牵一个，多幸福。多幸福！多幸福啊！
“橙子那么厉害，那么坚强，那么好，所以，我们等着就好了，没事的，没事的。”游振铭的声
音磁磁的，响在耳朵边，特别有感染力。我胃痛，痛到我鼻头酸酸的。
“游振铭，你害我们家绝后了，你害我们成家断传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有情绪，很想发泄
。
“哎？”
“我们家四代单传，就我一个儿子，我是独生子，你害我喜欢上你，你害我变成同性恋，你害的
我们家绝后了。”
“你这么说，太不公平了。”游振铭委屈了。“我也是独生子呀，那我们游家也绝后了。严重的
是…抱过你…我发现我不能抱女人了，这才叫一个惨！”
只觉得额头上神经一跳，我握拳。难道，你还去……偷腥？还……尝试过？还……比较过？十二
万分可能，在我离开的那段时间里，就游振铭这个人来说。
“小功……”未待我发作。游振铭又在我耳朵边出声。“你不觉得热吗？”
……
你说呢？两个大男人大汗淋漓抱在一堆，站在没有任何遮盖物大太阳射着的天台上。
“我们还是下去吧。”游振铭抹一把汗，说，松开我。
确实，很热。我也擦把汗，跟着下天台。
“啊！”刚刚委颓的下到医院大厅，游振铭叫唤。
“干什么？”我被他叫得一惊一咋。别这么折磨我好不好？本来我现在就情绪低落，心情恶劣，
思想包袱沉重。
“我想上厕所。”游振铭说。
“……你去就是啊，叫什么叫。”我烦躁。
“因为憋很久了，快出来了。”游振铭还要说完这露骨恶心的话才跑去找卫生间。没心房的家伙
就是没良心，忘恩负意加薄情寡意。橙子现在可能处在生死边缘，他怎么一点关爱担心都没有，
总是搞这些飞机。游振铭，你只会让我的悔恨一秒比一秒增加。做朋友，该两肋插刀；做情人，
该忠贞不渝。你这两条都没做到！
哎！我摇着头，往前走。
“碰——”撞击。
“好痛！”比我还快叫出声的人是……小蚊子。他带着红色墨镜，塞着大耳塞，拿着掌中宝。让
我想到，若干年前风靡一时的“恐龙特急克塞号”里的格得密斯人。也是架着大框眼镜。现在小
蚊子倒十足象只大苍蝇。
“你啊，大白天走路也不带着眼睛，你这么撞人会出人命的。”小蚊子一看是我，语气更夸张起
来。我就纳闷，是不是我长相太善良，让小蚊子这种小鸟都在我头上飞呀飞，拽呀拽的。
“是你走路不看路吧！”话虽如此，可我还是一贯斯文的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来。照你这么臭烂
缺乏教育的模样，塞着耳塞，带着墨镜，玩着游戏，到哪里都会撞到人。这么一路过来怎么没出
什么意外真是奇迹！
“是啊，你老婆生孩子，干嘛我也得来看。”小蚊子满脸被骚扰了的表情。
“你……”如果是我老婆生孩子，我才不会要你这种蚊子级的家伙来。算什么？明明是个未成年
外带严重恋母情节的愣头青还偏要装得比二五八万还大。不跟小孩子计较！我走！
“啊！”刚走两步，我叫。顺势一把揪住小蚊子往边上墙角一缩，下意识捂住他的嘴巴。虽然，
好像刚刚叫的是我。龙泽尔和…森！在那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角落…在争论？看那动作表情姿势
。啊，紧张紧张，果然我的第八感是正确的。他们两个确有其事。哼哼哼，游振铭，这下你可没
话说了，你就乖乖等着我给你下码子吧！我贴着墙壁，学着壁虎爬墙的姿势一步一步贴过去。我
要去探听他们在说什么。
“OK,OK，这些事都已经过去了，不要再提了好吗？”听见了，龙泽尔的声音有些激动。大概和
我现在的心跳差不多。
“是你自己说结束了吧！龙，你把你自己保护得太好了，你把我骗得太辛苦了，你敢说就过去了
？”哇！森，你好man呀！如果我有你一半的气势，就不会受到游振铭的欺压了。我由衷感叹森
的气魄，对着龙泽尔敢这么man气十足说话的man我还是头一此看到。
“我没有骗过你，如果你认为那是骗的话，那我们彼此彼此。”龙泽尔居然在笑，优雅不失风度
的吵架，佩服！换做我和游振铭怕早就鸡飞狗跳了。“你中秋节就要和花姿子结婚，爷爷会给你
们一个满意的婚礼的。”龙泽尔微笑微笑，让我觉得他在掩饰什么。
“小功？”我靠…这声音是游振铭的，“你抱着医院的墙壁干什么？”他什么时候过来的？在这
种关键性的场合。“哎？你们在呀？”游振铭对着已经发现我都瞪着我的龙泽尔和森说。龙泽尔
蓝眼睛闪一闪，看我。妈妈，如果墙上有条缝，我一定钻进去。龙泽尔的样子就是小功原来你在
偷听我们说话。事实上，这不算偷听吧，小蚊子也在的呀！对了，小蚊子呢？一回头才发现——
小蚊子正以数蚂蚁的速度从那边低头玩着游戏踩过来。我倒……
“橙子应该快出来了。”龙泽尔没事般朝森和我们笑笑推开走廊的门进去。哎，我只有感叹。龙
泽尔的心事永远不会表现在脸上，若想从他脸上看到失措，我恐怕还得恋个十年八载！我跟着进
去——
哇，妈妈！原来里面还有一个小走廊！人，全在，全到齐了。
龙爷临危襟坐，好大事的气势啊！我都不敢作声。
静。这么多人在这里，好安静。
“答”灯熄灭了。
“唰”集体站直的声音。
“卡”推门出来的声音。
“哄”一涌而上的声音。
医生摘下口罩，表情严肃。
我的心跳呼呼的，到了嗓子眼。
“恭喜，龙凤胎，一男一女。”他终于挤出一点微笑说。
……
“哇喔！”欢呼。龙爷胡子颤呀颤，握着医生的手眼泪鼻涕都要出来了。
橙子的被推在车子上出来了。她惨白的脸，眼睛闭着。一瞬间，我觉得要虚脱了般，靠到了墙上
。我也想象小萝卜一样追过去握住她的手，去问候她，去关心她。可我的脚，象被钉在地上般，
迈不动。护士小姐抱着两小包裹出来，我看到了，在他们围上去的那一刹那，小小的粉红脸蛋，
和橙子一样闭着眼睛的两个小东西，我也想向他们一样的围上去，看看橙子的孩子，脚还是迈不
动，迈不动……胃不痛了，眼睛却很痛，痛到我控制不住它要在人前流泪。
手，突然被牵进另一只手，紧紧的握住。偏偏头，游振铭拍拍我的肩膀，“小家伙们很像橙子。
”笑着对我说。游振铭的手指交握住我的，丹凤眼温柔的眯笑向我。才让我，不觉得丢了心，失
了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