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你傻瓜吗?”顺手给了苏韶一个暴栗子,江劲抓起他的手仔细察看。
本来还想辩解的苏韶,被江劲凶狠的一瞪,撇撇嘴不说话了。
可怜的螃蟹,没办法,红烧蟹就这样变成了九菊蟹汤。
而蟹汤,很香。
饭后,江劲到书房去打电话,苏韶刚吃了饭,胃有点胀胀的,干脆到大厅溜达溜达,
经过角几时,电话恰好响起,就很自然的接起来了,在“喂”了一声之后,却听到了
那个他自以为再也不会听到的声音。
“喂,是小韶吗?我是,妈妈。”
话筒僵在了手里。轻轻的放下电话,苏韶有一瞬间的恍惚,缓缓的沿着沙发背坐到地
毯上,落地窗外花草树木在盛夏的明媚阳光下充满了活力,叫嚣着,疯长着。
再见之后,真的可以再见吗?
渐渐的,头沉到两腿之间,双臂紧紧环住身体,那天也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冬日
的晴朗天气,干干爽爽。江劲派人把医院的情况向他报告,他知道这个男人兑现了他
的承诺,从住院经费,日常生活费,到邀请专家会诊,安排手术,每一个动向无不悉
心完美,他的弟弟总算脱离险境,他的家人总算超越温饱,而他,他付出的自由、尊
严和身体,都有了所值。
就在那一天,他努力安排抽出空来准备到医院去探视,他接到了--妈妈的电话。
那天他们说了什么?
在膝盖上反复磨碾着额头,闭着眼,努力想:
“喂,是妈妈吗?嗯,我是韶,我……”
“你过的好吗?”
心中一暖,用力点着头:“嗯,很好,我一切都好,妈妈您……”
“这样就好。”
“妈妈?”那边的气息不太对。
“啊,是这样的,你知道你是被领养的。”
犹豫着应声。
“没记错的话,你现在有18岁了。”
“是的,妈妈。”
“是成年人了,那么,我想我们对你的抚养义务也可以到此为止了。”
“妈、妈妈?”
“请不要再这样叫我了,以后,也请不要,你,你是聪明孩子……”
“妈妈!”
“韶,不要打断我!”
“是,对不起。”
“你知道你母亲的事,不要否认,我们不需要在虚伪什么了!你母亲,她,不,我不
想再提到这些。总之,韶,我尽到了我应尽的义务,何况你现在过得不错,我们没必
要在把互相捆绑了。是不是?这么多年的……呵,我想要结束掉这些,我,我没别的
办法。韶,你,哭了?”
不知何时跌坐在地上,只是俩手死抓着话筒,凌乱的呼吸吹进话筒:“嗯,妈……”
“不要哭了,你,一向是个好孩子,真的,这不关你事,但我是个女人,你能明白我
所忍受的吗?也许我是很残忍,可,我,我只是想要过的好一点。分开,对你我都好
,不是吗?”
再也忍不住了,抱着话筒压出一声声哽咽,“我……我……还能再看铎弟和……”
“不!不要!!”不等他说完,对面已经尖叫,属于女人的歇斯惊慌的尖叫,“求你
,不要。请,放过我们一家吧。”
泪水奔流而下,无法动弹,只是掐紧了被握到火烫的话筒,张大了嘴也呼吸不上来,
明明睁着眼却看不见一丝光,仿佛被一把钝刀生生的割裂开了,从此,他连过去都没
有了。
嘟嘟的盲音响了整个下午,他是什么时候昏倒的?躺在床上,他喝尽江劲递上来的牛
奶,江劲什么都没说,他也不想探究他是否知道,只是,他决定赌了,把一切赌在这
个要了他身体,嗜上他咖啡的强势男人,生死一搏。
6个月后,他的赌局未散,却居然接到了妈妈的电话。
洪武一进门就看见苏韶蜷在地上,皱着眉走过去,“韶?”
抬起头,眼睛很模糊,不过听声音都知道是洪武,从回家来就很少见到他,现在反而
是坤被从法国调回来,大概是因为需要留在海风身边照顾吧,海风被严重烧伤,脱离
危险之后就一直在做植皮手术和各种复健,不过,他说自己样子吓人,不要任何人去
看他,只有洪武照顾左右。其实,大家都可以看出来洪武为这事很是责怪江劲,两个
人没有沟通,还一直僵着呢。
“武。”声音有点哑。
“出了什么事?”
摇摇头,他并不想别人介入,直到洪武不会信,只好拉了他袖子,“我,不想……”
洪武捏起他脸,仔细的看着,“抗不住了就说一声,我应该和某人不同。”
勉强笑一笑,苏韶知道洪武误以为是江劲惹他不对了,便也不解释,只是微笑着点一
点头。
“他在哪?”
“啊,大概在书房吧。”
洪武挑挑眉,“我现在把他带走,你好好休息,有时候我们想解决问题就得付出点代
价,要有耐心,更要有信心!”
苏韶心里向江劲悄悄说声抱歉。
看洪武板着脸,把更是一脸不好看的江劲带走,苏韶换了衣服,拿上钱包也随后悄悄
出门。
看洪武板着脸,把更是一脸不好看的江劲带走,苏韶换了衣服,拿上钱包也随后悄悄
出门。车上,江劲放下电话,皱起了眉:韶自己出门了。
进了咖啡店,妈妈已经等在座位上。苏韶仿佛突然回到了童年第一次被引见给养母时
的紧张,无措。
郑佩仪看到苏韶,冲他点头,苏韶顺从的走过来,坐下。
“喝点什么?”
“呃,柠檬水,谢谢。”
“为什么不点咖啡?一杯咖啡我还是请得起的。”
“妈……嗯,我,我来埋单。”桌下的手绞缠在皮夹上,苏韶鬓角的汗水顺着耳廓淌
进领口里去。
“没必要这么急着抢单,”
郑佩仪端起咖啡杯,借着端起的杯体掩住了她失去控制的表情,而放下杯后,这个迈
入中年却仍不失风采的女人又恢复了她一贯的优雅,“许久没见,你似乎和以前一样
。”
“是的。”苏韶两手放在桌下,腰杆笔直,头却规矩的微垂着,这是母亲教导的规矩
,面对长辈唯一礼貌的姿势。
“我曾经以为我们再也不会想见了。”完全优雅的姿态,郑佩仪露出一丝微笑,仿佛
出口的话与她的姿态一般优雅。
苏韶的身体抖了一下,两手改握住水杯,鹅黄色的柠檬片,散发出青涩的香气,努力
的吸一口,他突然想起那偏野山村坐在躺椅里的老人,用他被岁月磨沙的声音在自己
耳边低吟那些曾经与过往。那些美丽的,悔过的,都被岁月淹没了--韶,你还年轻还
有机会。不知何时,老人已如祥林嫂般把这些话穿过他的耳朵,磨进了他的心里。
苏韶抬起头,注视着那双凛然不可侵犯的眼睛:“我一直渴望着再见到您。”
这细小的声音且打着颤,郑佩仪却几乎被击倒了,也许这一刻她确实是恨自己的,虽
然那只有一刻。“是吗,那我们想到一起了。其实,找你是想要邀请你。”
“邀请我?”
“是的,小铎,你弟弟,他的一生允许他回家放松一星期,我和你爸爸想为他办个
PARTY,你知道你父亲要忙着医院,我想请你一起来,帮我准备。我们很就没在一起了
。”
苏韶抱着杯子,缓缓的细抿着清凉的水流,他仰起的黑眸里渐渐被水气迷蒙。“嗯,
我一定去。”
郑佩仪仿佛重重的松了口气,认真的交代了时间和要准备的器具,两个人结账离开。
苏韶站在路边为她叫来出租车。
在合门的一瞬间,苏韶低低的说了句:“谢谢你,妈妈。”约定的日期是第二天的中
午,送走了妈妈,苏韶沿着马路一路漫步,穿梭在稀疏的人群,呼吸着夏天有点粘腻
的空气,美丽的双眼在迎风飞扬的发间猫咪一样半睁半合,轻轻的笑出声,突然顽心
大现,逗弄起脚下的一粒小石。十八岁的少年,在晚风中欢笑跳跃,仿佛高浪上一枚
快乐的小水滴,那么晶莹,那么媚惑,散发着属于柠色青春的甜香。
豁然,一大片花海就这么肆意的闯进了他的视野,有几秒钟简直都惊呆了。这不是闹
市区吗?怎么钢筋水泥的世界会突然生出这一方仙境?小心翼翼的靠过去,真怕一不
小心让自己轻微的脚步声,惊散了眼前的幻境。
“喂,买花吗?”
苏韶吓得几乎在原地跳起来,猛地转身:一个穿着蓝帆布工作裤,手持花铲,满头金
发的年轻男子正笑意盎然的望着自己。
“噢,对不起,看来我和我的花田吓着你了。”
“不、不,没有!我,嗯,我只是从没见过--这么美丽又这么突然……”
“Justlikeyou!”
“啊?”
“呵,没什么,”男子弯腰提起地上的工具桶,“一起来吗?”
深入进去,原来令苏韶震惊不过是这片花海狭小的瓶口,穿过临街的建筑物,后面这
一片令苏韶乍舌的才真正称得上花海。
“这原来是我祖父的家庭旅店,后来祖父年纪大搬回空气各方面都更适合老人的乡下
去了,家庭旅店也不流行了,我就把房子拆了,改种花田了。还不错吧?喜欢什么,
今天我大赠送!”
“嗯,有什么适合送给--爱人的吗?”
“噢,那可多啦,事实上花儿就是因为爱才绽放的啊!”
“我是说,是那种适合,嗯,同性爱人的。”
男子停下来,盯着苏韶,突然爆发出一阵高昂的笑声,“可是,亲爱的,同性爱人也
是爱人啊!有什么不同吗?”他半弯下腰,仔细盯着面前这个美丽而又瘦小的中国男
孩,“我想你该选紫郁金香,”说着仿佛魔术般一回手间已多出一枝犹带水雾的郁金
香献在苏韶的面前,“它的花语是永不磨灭的爱情,献给你,我美丽的ChinaPrince!
”
“谢谢你!”苏韶被这个外国男子的热情搞得有点招架不住了。
“不用客气,我是您忠实的仆人--威廉斯?霍华德。”
苏韶几乎是有点紧张的拥着怀里的花束,高贵而又沉静,雅致且不失热情的淡紫花色
,加上捧着她的清秀的主人,人群里不时传来女性的抽气,甚至尖叫。
苏韶一边红了脸,一边在心中祈祷:赶快到劲的办公楼吧!
江劲赶着处理了几件急事,好容易回办公室冲杯咖啡坐下来喘喘气,桌上的电话却响
了,皱着眉,死盯着电话,就是不想接,眼看就准备回家了,该死的这个时候又给他
冒什么事出来?!
然而,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比他更具耐心。
“妈的,”一把掀起话筒,“喂,谁啊?”
“是江总吗?我是托马斯?扬啊。”
原来是最近刚搭上线的东南亚三大烟商之一的扬家族,江劲翻着白眼,“噢,托马斯
,不好意思最近火气有点大。”
“哈哈,没什么,没什么,老兄,我这不是给你送降火的宝贝来了吗。”
“什么意思?”
“惊喜!一个小小的惊喜!在你楼下,希望能够令你满意啊,哈哈,好的,不耽误你
了,我们改天联系。”
惊喜?还是用来降火的,哼,江劲不用猜也知道是什么,他那点爱好,道上谁不知道
啊?只不过,今天这消息似乎令他更加烦闷了。
不去想太多,江劲拿起钥匙,又叮嘱了秘书几句,登上电梯准备回家。心里却在琢磨
郑佩仪突然来见小韶的事,这女人到底想干嘛?
白天在蛋糕店定了几样新式的西点,所以他并没有直接到车库,而是从大楼的正厅出
去,迎面似乎正是他的惊喜--一个适合用妖艳来形容的男孩。
没有细看,那男孩已经主动走近,“主人,第一次见面,我是非士,希望你能满意扬
先生的惊喜。”
“非士?”哼,老子是觉得你挺费事的!然而,那该死的托马斯一定还派了人在周围
监查结果,他想要扩充烟市就得先拉拢住整个扬氏家族,因此,江劲露出他一贯用来
狩猎的慵懒不羁的笑容,一把握住非士纤细的脖颈,面孔越靠越近:“对你,我很满
意。”悠长的尾音消失在两人贴合的唇齿间,江劲毫不客气的来了一记深吻,哼,这
是一双被人仔细调教过的唇舌,很有技巧不错,但却难以钩起真正的情欲,何况,居
然在口里喷了还有春药的清新剂,真是不知死活!
江劲一边腹诽,一边巴不得赶快结束这着实不爽的吻。
此刻,车流穿梭的公路宛如一条河,河岸两旁风景相似,却已然是两个世界,在那世
界交融的上空--飞扬的是深紫色的花瓣。
终于,安排非士先暂住在他东区的公寓,江劲突然想起来他在日本、美国、澳洲都有
这样风景不错的度假别墅或公寓,腾出时间该带韶多出去走走,啊,前提是得把现在
住在公寓里的人清理掉,突然,他觉得这么多年来这样狂热的四处留情实在是傻得可
笑,完全是傻小子的行为啊!游戏,在时光的冲击下,就这么平静的变得索然无味了
。
回到家,和苏韶一起用了晚饭,看着他冲着精致的糕点微笑,江劲居然也笑得十分开
怀,抽一张面纸,把人揽到自己怀里,轻轻的为他擦去嘴角的残屑,就这样顺着路吻
上了那两道仿佛永远青涩的薄唇,撬开贝齿,席卷滑软的小舌,满口都是蛋糕的甜柔
,可可粉的微苦,还有属于他的韶的香醇。
江劲乍然心动:他思念,思念这样相拥,思念这副唇舌,思念这个男孩--他的男孩。
而这思念,只是因为一个下午,半个工作日,4个小时的--分离。
在江劲惊诧的时候,苏韶衬他不注意极迅速的撇了下眼角。饭后,江劲说有事就一个
人钻到书房去了。苏韶笑笑,并没说什么,走到厨房去煮咖啡,袅袅的蒸汽里,淡笑
的他不知在思索什么。
江劲输入密码打开电脑,盯着电脑上最近以来的医院报告,认真察看。苏韶这时端了
煮好的咖啡站在门边,轻敲两下,“先生,需要咖啡吗?”
不露声色的转换屏幕,江劲笑着问:“哦,那要看你的咖啡够不够美味了。”
“我向您保证,再没有比这更美味的了。”
“是吗,”冲苏韶伸出手,“你需要证明给我看!”
“没问题,先生。”说着苏韶端着大托盘走进来,却没注意突然被脚下的长绒地毯绊
了一下,整个人失去重心跌落下去,江劲大叫着跳起来,伸出的手却抓了个空,整瓶
的热咖啡已经浇在了苏韶身上。
“韶!”而苏韶已经倒在地上,手下意识的去抓被烫伤的部位,江劲赶忙握住他的手
,“不要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