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好孩子。”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自独眼大汉口中传出,“只可惜……身为男子……”
“不管他是男是女,我想要的就只有这一个。”段无文语气笃定。
独眼大汉沉默半晌:“……既然选定了,还望少主好好珍惜。”
“是。”段无文神色一整,“上官叔叔,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象我爹那样。”
“这就好。”独眼大汉略略颔首,只是眉宇间仍隐含忧虑。“少主,这些天我夜观星象,今日又亲眼得见……不知您知不知晓,那个少年他……不是属于我们这个地方的……”
“我知道。”段无文蓦然打断了他的话,以眼神阻止他再往下说。“不管他是从什么地方来的,百年之后、千年之前都无所谓,无论如何,我也要留下他!”
“唔……”上官铮默然不语,心头的阴云却未能消散,只是少主的情绪甚少如此激动,此刻说什么只怕也听不进去,看样子,那件事只好另寻恰当的机会再说了。
“喂,”远远跑走的少年又远远地一步一摇晃了回来,“你怎么还在这里?我肚子饿了,去吃饭吧。”
“好啊。”段无文一扫眼中的忧思,露出色狼式的招牌笑容,“你说的‘下次再见’,时间还真‘久’。”他一面打趣,一面上下打量着两手空空的少年,“书呢?”
“嘿嘿,”钟明拍了拍自己的胸,笑眯了眼,“放心吧,这个时代的衣服很好用,我把它们藏在这里,包管万无一失。”
“阿明,”段无文斜睨着他,眸中带上一丝奇诡的笑,“既然你打算学‘金针刺穴’,不如由我来教你穴道的正确位置如何?”
“谢了。”一眼看穿了某人包藏在“教学”之后的色心,钟明一口回绝。“我以前也研究过人体穴位,虽然没有真正实践过,但穴道在哪里倒还能找到。”
“这么说就不对了。”段无文摆出严正的态度,谆谆教导。“没有实际的行动,又怎么知道究竟是对还是错呢?还是让我来……”
“不如这样吧,”钟明抢着道,“既然你这么有实践精神,我也不好意思拒绝。以后我练习的时候,就请你当第一个实验者好了。”
“实验者是什么意思?”
“就是在你身上练针的意思。”钟明洋洋得意地道,“你不是对穴位了如指掌吗?如果我刺错的话,还请你多多提醒。”
“啊……?”这回段无文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凝视着面前笑意盈盈的恋人想气又气不起来,只得拿手在少年的头顶胡乱搓揉一气,将一头柔顺的发丝揉得乱七八糟,惹得钟明哇哇大叫。
“咳……咳咳咳咳……”瞅着两个玩得不亦得乎、旁若无人的家伙,上官铮终于忍不住重重咳嗽几声以作提醒,免得有人太过忘形。
“呃……”钟明首先省过神,急忙用力推开如牛皮糖一样黏在自己身上的人,涨红了脸,哈哈笑道,“抱歉,这家伙没什么规矩,让上官叔叔见笑了。”
“噗……没什么,”少主脸上的表情真是百年难得一见,上官铮努力憋气忍笑道,“我家少主就烦请钟公子照顾了。”
“嗯,”钟明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站在一旁的段无文啼笑皆非地看看这个,瞧瞧那个,来回数次之后,最终无可奈何地仰天翻了个白眼。
三月廿七。
午时三刻。
扬州。
醉云轩酒楼。
一个高大挺拔、英俊非凡的青衣男子正坐在靠窗的一张桌子旁边自斟自饮。说也奇怪,酒楼中虽然宾客如云、热闹非凡,却只有那个地方显得特别的冷清,青衣男子身上发射出来的森寒之气,足以令周围的人瞬间退避三舍,就连上菜的小二也是控制不住地暗地里直打哆嗦。
“骆堡主,何事如此烦闷?”一个柔和动听的语声在青衣男子对面响起,“独饮无趣,不如让小弟陪你喝上几杯如何?”
“你是谁?”眯起眼盯着突如其来拉开椅子大模大样地坐在自己面前的少年,骆翼的神色冰冷如故。
“我想你不会记得我的。”陌生的少年笑眯眯地道,霎时,整个酒楼响起一片吞口水的声音。“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哦?”骆翼不为所动,“我想要什么?”
“一个人。”少年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绝美却又不带丝毫脂粉之气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奇特的笑意。“钟、明。”
“……”骆翼霍然凝眸,眼瞳收缩。“你究竟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在令人不寒而栗、充满杀意的视线的逼视下,少年并未露出半点怯弱之意,笑靥依然。“你只要知道我是跟你站在同一个阵营的人就足够了。”
“不够。”
“不够?”
“本堡主从来不与来路不明之人合作。”入鬃的双眉一挑,骆翼眸中煞气毕露。
“唔……”少年沉吟,“你不相信我?”
“我凭什么相信你?”骆翼冷笑。
“说得也是。”想了想,少年手腕一翻,一块玲珑剔透的令牌赫然出现在骆翼眼前。
“碧龙飞云令!”骆翼目中掠过一抹讶意,而后了然颔首示意。“原来是你。”
“不错。”少年微笑,“我帮你得到钟明,你帮我对付段无文--这个交易对彼此都有裨益,不知骆堡主以为如何?”
“……好,”静默片刻,骆翼一口应允。“成交。”
第九章
三月廿八。
巳时。
扬州。
日月教分舵。
主屋书房。
清秀瘦削的少年靠在桌边椅上,聚精会神地捧着一本书,正瞧得如痴如醉,欲罢不能--打从用过早膳以后他就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浑不觉时间的流逝。
“阿明、阿明阿明阿明……”从一开始的轻声细语到后来的大声呼唤,在连续重复了七八次以后,面对着仍无丝毫反应的少年段大教主显然失去了耐性,干脆一把将人拦腰搂住,抱起就走。
“……喂,”在某人的怀里终于省过神来的少年一手抓着书,一手慌里慌张地推拒,“你干什么?段无文,快放我下来!”
“你还知道我是谁啊?”拖了半天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将少年放下的段某人语带酸意,“我还以为你只知世上有金针刺穴,不知有我段无文呢。”
“呃……”钟明哑然--自从那天得到这两本被自己视为绝世奇珍的书后,这样的情形就一再上演,真没想到段无文还是个超级大醋桶,连书的醋都要吃。“呵呵……怎么会呢……”他一面留恋地瞟了瞟手中的书,一面打着哈哈试图蒙混过关。
“怎么不会?!”段大教主摆出一脸哀怨状,愤懑不平地指控。“前天晚上你就是因为它才不肯早一点陪我睡觉!昨天又看了一整天,连亲一下的时间都不留给我,今天一早起来你又……”
“停!”钟明赶紧一把捂住段无文喋喋不休的大嘴,唯恐他再说出诸如“睡觉”、“亲一下”之类的暧昧话语--青天白日如此大声嚷嚷,这家伙究竟知不知道“羞耻”二字怎么写啊?
“哇!你干什么?!”岂料段某人竟然带着色色的表情伸出舌头舔了上来,登时把钟明吓得飞快地缩手而退。
“阿明。”还没等跨出一步,少年的腰已经被某只大色狼紧紧箍住,动弹不得之下只得眼睁睁看着对方低下头来以嘴覆上自己的唇。“抱歉,我停不下来了……”随着一声轻微的叹息,狂风暴雨般的吻侵袭而至,包围了整个口腔,尽情地吸吮啃噬,直到感觉对方快站不住脚了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唇舌,布满氤氲雾气的双眸深深地盯着少年绯红的面颊和同样水气弥漫的眼睛,漆黑阗暗的眸中毫不掩饰地透着赤裸裸的情欲。
“呼……”手中的书早就在激烈的热吻之中坠落于地,好不容易喘过气来的钟明从两人紧贴的下半身感受到彼此在意乱情迷之中产生的生理变化,再抬头瞧见段无文令人发怵的专注目光--不好,这人怎么连眼都直了。他当机立断地迅速从对方的怀中挣脱开去,退后几步,嘿嘿笑道,“这个……呵呵呵……麻烦你还是先停一下……这种事……急不得的……怎么着也得等我做好心理准备再说……”
“唔……”竭力克制着想把面前眼珠子不停乱转、双颊快要沸腾起来的少年直接压倒在地的欲望,段无文用力深呼吸了十几次,良久,紊乱激狂的情绪才慢慢平息下来。他眯着眼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紧张地望着自己的少年,好整以暇地道,“那么,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准备好呢?”
“呃……这个……”钟明支吾其词。
“我明白了。”段无文拍了拍头,恍然大悟。“你一定是在害怕!”
“谁……
谁害怕了?”做为一个现代都市长大的小孩,即使没看过猪走路,起码也吃过猪肉--钟明硬起头皮,不肯认输。“不就是做爱吗?那有什么难的?告诉你,从开始到结束的整个过程本少爷全都一清二楚。”当初死党罗方凌曾拖着自己看过不少A片,还美其名曰“实战前的预习”,况且,在资讯发达的二十一世纪,什么东西网络上没有?剩下的也只不过是实践而已。
“做爱是什么意思?”又听到一个自己不懂的词,段无文很好学地请教。
“就是……你们说的云雨……也就是行房……”
“哦--”点点头以示明了,瞅着少年脸上再度显现的红晕,段无文色迷迷一笑,“既然你已经这么了解‘做爱’是怎么回事,那还用得着准备么?不如我们现在就开始吧……”说着,满面轻佻地欲待举步上前。
“……慢着。”钟明努力压下脸上的热气,力持镇定。“虽然我的(理论)知识的确很丰富,不过……”
“不过什么?”
“我现在没兴趣。”
“没关系,我会让你有兴趣的。”
“你……不许再过来了!”
“为什么?阿明,你不用这么害羞,这里没有别人,你尽管放心地叫好了。”
“变态!禽兽!”
“俗话说‘打是情,骂是爱’,你不妨多骂几句。”
“……”钟明今天总算见识了什么叫做“厚颜无耻”,奇怪的是这话怎么愈听愈觉得耳熟?对了,原来段大教主居然抢了武侠小说里的采花大盗、俗称“淫贼”的台词。思及此,他眼珠一转,仰首面向撑着墙壁一脸促狭地将自己困在身下的男人龇牙一笑,然后,用力一拳挥去--
咚。
正正击中段大色狼的肚子。
“唔……好痛……”段无文抱着肚子哀哀控诉,“你又打我……”
“嘿嘿,”钟明甩了甩手,斜眼瞧去。“刚才是谁说的‘打是情,骂是爱’?既然你都亲自开口要求了,我又怎么忍心辜负你如此强烈的期望?怎么样?滋味还不错吧?要不要我再赏你两拳?”
“不……不用了……”段无文飞快地直起腰,冲着钟明送出一个谄媚的笑。“阿明,我有一样好东西要给你……”
“什么东西?”钟明捡起地上的书,轻轻掸着上面的尘土,心不在焉地问。
“这个。”段无文神秘地从怀中掏一个又长又扁的黑色木匣。
“这个……是什么?”钟明心头一动,双眼渐渐放光,难不成--
“你猜得不错。不过--”段无文拉长声音,举高了手。
“好吧。”钟明无奈地道,“你有什么条件?”
“什么条件都可以吗?”段无文语带调侃。
“段无文……”钟明戒备地望着他。
“放心吧,”段无文懒洋洋地道,“我不会强迫你跟我‘做爱’的,我要做的时候一定会征得你的同意。”
“呃……”这家伙说话真是口无遮拦--没好气地瞪了某人一眼,钟明心里松了口气。“那你有什么要求?”
“我也没有别的要求。只是……我们已经认识这么久了,而且,我们的关系……”段无文意有所指地瞄着钟明,“你到现在还连名带姓地称呼我,以后……”
“我知道了,”钟明爽快地道,“无文,”叫这个名字的时候终是忍不住面上一红,“这回行了吧?”
“当然。”这一声“无文”听得段大教主眉开眼笑,当即兴高采烈地将手中的木匣递了过去。
钟明伸手接过,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匣子。触目所及,金光耀眼,一根根长短、粗细不一的金针整齐地躺在匣内。
“谢谢。”
“何必跟我客气?”段无文痞痞一笑,“我娘的金针就交给你了,你可要……”一语未毕,忽地面色一凝,冲着钟明打了个手势。
钟明心中一凛,匆匆合起木匣,连同医书一块收入怀中。一系列的动作刚刚完毕,门外便传来一阵低沉的语声。
“教主,属下范通有事禀报。”
“进来。”段无文眸中精光一闪,随即拉着钟明在房中唯有的两个座位上坐了下来,同时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是。”范通推开木门迈步而入,在见到傍在一旁的钟明之后并未露出任何意外之色。
“小范,”段无文悠然道,“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教主……”范通瞥了瞥钟明,欲言又止。
“阿明不是外人。”段无文淡淡道。
“是。”被自己教主暗藏凌厉之气的眼神刺中,范通垂下了头。“属下接获密报,去杜家游说杜四来咱们分舵的那个人是飞鹰堡的人。”
“哦?”段无文挑了挑眉,“这个消息可靠么?”
“是属下舵中弟子亲耳听闻,”范通答得很肯定,“而且属下也让人偷偷验证了他身上带着的腰牌,的确货真价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