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么没心没肺的说着,黎刚心里就一阵憋火,靠,老子费大劲把你弄出来,你倒好,就算不说句谢谢,好歹也表示一下悔改吧,凭什么就这么不阴不阳的?这么想着,他就很想把手里的茶杯照着苏文的脑袋砸过去,可看着他苍白的脸上大大的两个黑眼圈,心里一下子就软成了一滩稀泥。
“说说吧,这回是为的什么啊,我跟你说,知道你心里有事,你要是当我是朋友就有什么说什么,要不然,我保你出来也算仁至义尽,以后咱俩……咱俩……”
没人答茬,苏文跟没听见似的灌了一口啤酒,又拈起一筷子京酱肉丝放进嘴里,黎刚傻傻的看着他不慌不忙的喝酒吃菜,心里忽然一阵惊惶。
“苏文,我们回去吧,我送你回家,没事儿,什么都能过去,你看我,当初都那样了,现在不也过去了么,真的,时间一长,什么就都过去了。”
……没人吱声,没人离开,没人感慨,夜幕静悄悄的降临了。
“黎刚,知道么,其实我特羡慕你。”
“别闹了,你这不寒碜我么。”黎刚一拳头砸在苏文头上,“我跟你小子说,要笑话我趁早,我算什么啊,要才没才要貌没貌,连他妈个对象都没有,哪像你苏大公子,家财万贯学富五车,出门有人捧在外有人追,这世道,就他妈是给你准备的。”
“二哥,前两天江放给你电话,说什么来着?”
话题忽然一转,黎刚被这意外的回马枪杀了个措手不及,前两天江放那个电话到现在还弄得他心里痒痒的,虽然不可能说因为一个电话就回心转意,但是那个人话头里小小的愧疚遗憾和依恋还是让他着实的满足了一把,就连给苏文讲的时候都是满园春色关不住的得意,当时还被他大大的嘲弄了一番,没想到这时候又被抖搂出来,直把黎刚逼的要往地洞里钻。
“你这时候提他,埋汰我呢吧,我问也是为你好,你要是不想说,我也不强求,我他妈算老几啊,敢管你苏少爷的闲事?”
“江放说他还想你对不对,你知道我说的羡慕是什么意思?就是这个,你们分了,甭管谁甩谁,甭管当初是谁对不起谁,你们总还有机会能说想念,遗憾了后悔了,也不过是一个转身……”
“苏文?”
“知道昨天是几号?”
“6月……28号?”
“是啊,又是6又是8,多他妈吉利的日子,就为了能订上昨天的婚宴,我们家折腾了一个多月。”
“你家?”
“我姐姐啊,嘿嘿,昨天,我姐嫁人了。”
黎刚哆哆嗦嗦的端起茶杯,他有一种想要夺门而出的冲动,似乎就算狼狈的逃离,也好过活生生的揭开这道他无力面对的创伤。
“……那年我也就是十四,我周末回家,正好碰见我姐下楼,她穿着一件蓝色的吊带裙子,肩膀显得特别好看,当时……后来过了好长时间我才明白,我当时是中了闪电雷击了。”
“你,你那时候还是青春期呢,这种事情,很……很正常。”
“我小时候就喜欢我姐,我爸妈做买卖不在家,就我们俩,那会儿我还小呢,才十来岁,我姐好看,老有人追她,我就不乐意,还离家出走,嘿嘿,放学之后不回家,在她们学校门口蹲着,跟踪她……”
“你一个小孩儿——”
“上了高中我就开始正式交女朋友,我老换人,你别笑,她们不像我姐,一个都不像,我没那么矫情,可我还是想她,身边有人的时候,没人的时候,想的,总是她。”
“可她,你姐知道么?”
“能让她知道?她恋爱,高兴,难过,伤心,我都在一边看着,有时候跟着她一块儿骂人,我心里是高兴的,我高三的时候她失恋,在家里闷了一个礼拜,我连学习的心思都没了,天天陪着她,看她哭得梨花带雨的,嘿嘿,心里那叫一个暗爽。”
“你……她是你姐姐啊。”
“是啊,她是我姐姐,谁都知道,她婚礼,我去喝酒闹新人,所有人都羡慕我们姐弟俩感情好,我真他妈的恨……我恨……”
仰脖子干进一杯啤酒,苏文高高扬着头,盯着头顶日光灯的眼睛,闪烁烁一片伤感的光华灿烂。
“能过去的,苏文,你忍忍,总有一天,你就能忘了她,就算……就算忘不了,也能找到替代她的人。”
努力的挑剔着字眼,黎刚说着他自己都不能够相信的保证,总有一天,谁也不能永远得记挂一个人,没有谁可以永远的爱着谁。
“是啊,我也相信,给我足够的时间,我也可以走出来,不想她不惦记她,找我自己的女人过我自己的日子,我知道有这么一天……”
可是,永远有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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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爱情。激情。亲情。友情。
黎刚很希望自己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他很希望,很快就能够在一个有着新鲜的甜蜜空气的清晨醒来,然后跟着新结识的几个室友,溜到学一喝一碗免费粥,再跑去一教的大教室里听一节高数。
大一新鲜人?
似乎,离这个称呼已经太遥远了。
大三也没什么课,黎刚干脆就不回去了,成天混在苏文的房子里,美其名曰“监督”,其实也不过是两个人一起混吃等死,苏文有了黎刚作伴,每天也不出去鬼混了,老老实实看起了世界杯,只不过两人yy的对象略有不同,黎刚对着贝克汉姆流口水的时候,苏文满心想的都是罗纳尔多的名模女友。
互不侵犯。
山中一日世间千年,浑浑噩噩的就快到考试周了,黎刚要回学校复习,苏文说什么也不愿意一个人呆着,就跟着黎刚回了宿舍,他那张床早被兄弟们做了杂物床,别说睡觉了,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没奈何,只好天天和黎刚挤着睡,热且不说,底楼的于波还每日的提心吊胆,生怕哪天床榻了,从天而降两条大汉。
“靠,你他妈的会不会用词,应该说是从天而降的F2。”
“什么F2?”黎刚一脸雾水。
“哈哈,FLOWER TWO啊,就咱哥俩这人品,还算不上花样美男?”
“靠!!!”剩下的三个人只有捂着嘴乱跑的份儿,屋子里的盆一时之间有点不够用。
每天挤在一处睡,被汗水浸润的赤裸的皮肤紧密的贴合着,转过脸不小心就会碰到对方的嘴,黎刚对自己的定力佩服的不得了,到最后,这“柳下惠”做的连另一个当事人都愤怒了:
“操,你怎么一点都没反应啊,小爷我就这么没有魅力?”
“可不,你瞧你,细胳膊细腿,肉要不就长脸上要不就长腰上,谁敢动啊,一碰一嘟噜。”
“呸,放什么屁,你看你看,”苏文“腾”一下站起来,看着寝室里没人,一把就把黎刚的手揽到了腰上,“你摸你摸,要是有一块赘肉,我立马割下来吃喽。”
黎刚笑笑,伸手环住他的肩膀:“知道你帅,不过说句老实话,对你,咱就跟自己兄弟一个样,我就他妈再喜欢男人,也不会对着我弟我爹发情啊。”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的想打自己嘴巴,苏文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无声的笑了笑,翻身躺倒在了床上,闷热的三伏天,毛巾被把自己头脸包了个严严实实。
“别这样,苏文,出来啊,大热天的……”
黎刚无奈的坐在床边,有气无力的哄着他,明知道说来说去都是废话几句,可眼睁睁看着他难受总是于心不安,至于么,不过就是青春期的性欲冲动,小三,听老哥一句话,世间没有过不去的坎儿,等你老了回头看,还不都是天凉好个秋。
这么想着,电光石火的,眼前就是一双戏谑的眼睛。
靠,都他妈是傻逼,谁还能说谁啊?他吐了口长气,俯下身体,搬起苏文的头,轻轻的架在自己肩膀上。
陈正宏就在这个时候进门了。
“靠,这大中午的,真他妈热,不活……我操,你们这是干吗呢,我是不是得回避了?”
自己这点破事,要是说兄弟们谁都不知道,黎刚都觉得不大可能,可他们到底知道多少,谁心里都没数,一直藏着掖着的事情,忽然就被明火执仗的说了出来,还牵扯进了苏文这么个不相干的人,他格外的不适应,想都来不及细想,顺手就挥了过去:
“我操,你他妈的胡说什么呢,是不是兄弟?”
话音刚落,手臂就不轻不重的抡到了陈正宏的脸上,黎刚心里一惊,讪讪的过去想要道歉,可是面子粘在脸上,怎么也抹不掉。
“我……操你妈的,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胡说八道?”陈正宏也顾不得脸上的疼痛,一把冲上来揪住了黎刚的T恤,“你他妈的敢做就别怕谁说,靠,操男人还不够,现在连我妈都惦记上了。”
“你就是胡说八道,有他妈你那么说话的么?你是不是被女的甩了气不顺,就拿兄弟撒气?真他娘的没种。”
“你他妈说谁,你他妈说谁?”陈正宏如火山爆发一样怒喊出声,两只眼睛凶狠的瞪着黎刚,高高举起的胳膊像是随时准备着狠劈下来,“是,老子被女人甩,那又怎么了,那他妈也好过让男人上,操他妈的,上了人家还不领情,照样该蹬就蹬!”
“你……”
黎刚有点懵,他甚至一时都没反应过来陈正宏话里深层的含义,只有一张无限放大的鄙夷的面孔,在眼前不断的晃动,耳边隐约的飘过陈正宏的叱骂与嘲笑,苏文的斥责和惊呼,也许还有刚进门的于波惊声的呼喊,他什么都听不到了,手臂盲目的挥舞着,愤怒、委屈、不甘,说的出的说不出口的,复杂的情绪顺着拳头狠狠的砸了出去。
耳边响起一声惨叫,痛快的撕心裂肺。
紧接着,黎刚眼前就是一片猩红,又一片黑暗。
50、
“二哥,别往心里去,老大今天是有点不顺,这不眼瞅着要保研了么,按说他的专业课成绩那么好,怎么也应该没问题了,可结果……他妈的今年不知道谁定的规矩,英语过了六级才能保,就老大那个英语水平——”
“操,那他就有理由拿别人撒气?说话还不如放屁中听呢!一个破研究生,争得什么劲,有本事自己考去啊。”苏文一边拿着创可贴冲黎刚脸上招呼,一边愤愤不平的低吼,一回手,桌子拍得山响。
门口几个看热闹的旁边宿舍的哥们,看了这架势,讪讪的缩回了脖子,于波赶紧走过去,“嘭”一声狠狠摔上门。
“其实……其实还有别的,”坐在床沿上,于波小心得开了口,“这两天,老陈心情一直爆不爽,也不是保研,都他妈是他那个女朋友,就是他们高中那个同学,你们还记得吧?”
“记得,特骚那个?人不早就把他甩了么?”
“嗨,不是,三哥你都不跟宿舍住,二哥又……反正吧,他跟这女的就一直没断干净,人家是拿他保底呢,没回但凡遇到点什么挫败,准保又跑回来,老大也是,没见过这么二十四孝的,屁颠屁颠就迎上去了。”
“什么箩配什么筐,他自找的,活该。”苏文气还没消,黎刚也满肚子的火,爱干什么干什么,谁拦着他了?那兄弟做垫背的,没种。
“他……”于波小心翼翼的瞅瞅这个瞅瞅那个,看着俩人的雷公脸,还是咬咬牙接着说,“差不多仨月前吧,他们俩又好上了,那个女孩好像还在北京呆了老长不短的,咦,二哥,那段时间你在啊,还记得不?”
黎刚点点头,他是有个印象,好像四五月份的时候陈正宏天天早出晚归的,有时候还成宿的不回来,可那时候他正和江放不明不白的打着糊涂的冷战,别说陈正宏了,就是于敏洪的女朋友,估计他都没兴致看一眼。
“反正,那段时间他过的那叫一个春风得意,他还老跟我念叨什么想要定下来了,男人有事业可也要有家庭之类,靠,真他妈烦,你们都不在,我还得一个人顶着。”
“这不挺好,看人家着小日子过的,滋润,你可别说,老大就他妈像个过日子的人,眼瞅着啤酒肚子都出来了。”
“他也不容易,自虐啊,谁看不出来啊,那女人明摆是玩他呢。”
“还是二哥厚道,眼力也好,”看着黎刚的脸色好点了,于波赶紧打蛇随棍上,刺溜刺溜坐到他们身边,声音压得低低的,“谁知道,前天,老大居然在当代看见那娘们了,和……和咱们系一个小白脸在一起。”
“我靠……”苏黎俩人异口同声的用一个简明的感叹词结束了这起悲惨的爱情事件,脸色同时都缓和了下来。
“咱们系的?谁啊?这他妈也太不地道了。”
“就是……就是二哥那个老乡,00级的那个,徐小山。
徐小山?
黎刚眼前一下子蹦出来个娃娃脸的男孩儿,小跑着从自己身边经过,回过头兴奋的叫着“师哥师哥”。
这世道,这他妈是怎么了?
“老大呢,老大现在哪儿去了?”黎刚站起来,三下两下扒拉掉脸上横七竖八的橡皮条,心中的怒气随着陈正宏令人沮丧的情事一点一点的泄漏着,现在只剩下一个虚浮的皮囊。
“喝酒去了呗,估计肯定在旺福呢,怎么着,咱也过去?”
“过去吧,黎刚把苏文也从床上拽起来,“走吧走吧,你看我都不气了,咱兄弟也好些日子没一块儿喝酒了,我请你们吃鸡翅膀。”
旺福楼里还是一样的热闹纷繁,大厅和包间里,到处有毕业生在吃着散伙饭,他们仨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在一个小角落里找到了正对着一瓶“燕京”黯然神伤的陈正宏,桌子上的土豆丝还没怎么动,霉菜扣肉也只扒拉了两下,几个人什么也没说,就一屁股坐下了,苏文直接把伙计招呼过来,噼里啪啦加了四五个菜。
“行了,就这些,再来五个燕京,喝完我们再要。”送走了服务员,他一巴掌拍在陈正宏肩膀上,“老大,咱们再怎么闹别扭也不能让他过了夜,今儿个我请客,咱不醉不归。”
“老三,我对不起你啊!”一声低吼,陈正宏就结结实实的搂住了苏文的脖子,唾沫星子喷了他满脸,看着对面俩人惊诧的眼神,苏文哭笑不得的叹口气,放轻了手劲拍拍陈正宏的肩膀,心里一声长叹:
靠,自己这男人运也太旺了吧。
四个人里面陈正宏火气最大酒量最浅,一瓶啤酒还没喝完,就有点撑不住了,舌头明显变大眼神明显变差,夹起一筷子水著肉片里头的红辣椒,不管不顾的塞进嘴巴里,又撕心裂肺的给吐了出来。
“咳……咳咳,靠,真辣。你……你们说,我是不是走背字没边?女朋友被人飞了,保研让人撸了,连吃口肉都不行,我……我他妈还活着干嘛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