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离 四+番外——阿飞不是荆无命

在文禹落身后。第一天对抗练习结束的时候，连骨头都要散架的他立刻坐在了地上，

被狠狠的加罚了六组就被拖到了射击场，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现在，他已经学会了

在任何一种情形下保持挺拔的站姿和顽强的斗志，毕竟，精神的力量有时候真的太重

要了。

文禹落在电子记事本上记录了沈默的每一次训练和每一寸进步，因此，所谓的突飞猛

进能够在他的记录曲线里明确的找到每一次的起点，当然，进步的越快，要求就越严

苛，他可以看到沈默的成长像楼梯体的诗歌一样呈现出喜人的跨越，可是，决不突兀

，而是每一滴汗水和血珠的功劳。文禹落已经开始考虑三天之后将每一组的对抗增加

到四个人。他教给沈默的，永远不是在死亡中以显性或隐性的方式等待敌人挖掘自己

的潜在价值从而放弃对自己的击杀，而是要他学会以一种隐蔽却坦荡的方式找到一条

求生的路甚至只是辟得一条窄窄的甬道，因为，只要生命没有终结，就永远有翻本的

机会。

131.零

沈默此刻正泡在古装电影中常见的浴桶里，灼热的温度和各种各样的草药味道让他有

一种想掀开桶盖跳出来的欲望，但是，他没有这个勇气。第一天训练结束的时候，沈

默拖着已经不属于自己的身子死赖在浴缸边不起来，甚至连大脑都已经停滞的他怀念

着秋家巨大的浴缸和秋瑀宸体贴的放好的洗澡水。沈默确信，那时候的他能够想起秋

瑀宸完全只是习惯养成的直觉，因为刻骨的疲惫已经让他丧失了思考的能力。舒服的

热水澡并没有如预想中的一样缓解疲劳，而是将疲惫变成疲倦，沈默甚至愿意就睡在

浴缸里。因此，当文禹落敲门的时候，他甚至有一种要立刻溺死自己的冲动。毕竟，

他恐惧得到关于继续训练或者加罚的任何消息，所以，看到只是浸个药浴的时候，沈

默还是对这样的安排比较满意的。只可惜，他刚伸脚进去，就被烫了出来。

“禹落哥，不是谋杀吧。”沈默不知道为什么，无论多么累，见到文禹落之后总会变

得精力充沛起来，他甚至很恶趣味的幻想，那层黑布下面是不是还藏着大力水手的菠

菜。

文禹落只是非常客气的又加了半壶热水进去，然后用温柔的手势命令沈默立刻按要求

的做好。沈默认命地咬着嘴唇，他明白，这次要是再跳出来，估计又要加热水了。自

暴自弃地将自己按进桶里，生怕反悔似的，沈默立刻将桶盖盖地严严实实，只露出一

个头来的感觉相当诡异。他安静地看着文禹落从另一侧的柜子里抽出一张古琴，娴熟

地调了弦，奏出激越地调子。后来的音调越来越高，铿铿然的声音有一种铁马冰河的

感觉，再后来，就是无限拔高的分不出该用乐音还是噪音来形容的对耳朵的摧残。沈

默几乎按捺不住要冲出桶来，可是，浴桶的盖子早被文禹落用一圈小夹子扣住了。后

来，沈默才渐渐明白，嘈杂的乐声只是对他糟糕训练成绩的惩罚。当他的训练可以令

得自己满意的时候，文禹落通常会用同一张琴弹奏相当舒服的曲子，因此，沈默对于

每晚训练结束后的药浴总是期待的，不仅仅是因为文禹落特别准备的草药对于缓解疲

劳有很好的功效，更因为，他已经渐渐学会了在古拙的琴声中去搜寻文禹落的哪怕一

点点称许。

文禹落看着沈默已经相当自觉的钻进了浴桶，因此将琴放在一边的桌上，小心的扣好

了桶盖。无论什么时候，文禹落都是很沉静的样子，不止是因为他不说话，而是举止

中天然的一种淡定和与世无争。如果不是见过他利朗果决的功夫，没有人会相信这样

一个人竟是排名第一的杀手。此刻，他正安静的坐在沈默对面，随意地拨弄着琴弦，

流畅的琴音如潺潺的溪流，沈默用自己领悟出的呼吸频率回应温暖的琴声，那些药草

的养分就像是在流水中一点一点的渗入沈默皮肤里，每一个毛孔都被乐声带入了另一

个世界，甚至，连细胞都是在升腾着的。

突然间，沈默张开眼睛，“禹落哥，在想什么？”

文禹落轻轻拨着弦，商调的忧伤如同时间一般静静划过那些苍凉的过往，乐音渐息，

他从容的站起身，走到沈默身侧。沈默本以为他会解释什么，可是，他只是打开桶盖

添了次热水，变换了调式，重新弹奏有安神作用的曲子。没有人比他更明白沈默的辛

苦，因此，他总是希望能提供给他所能给的最优质的睡眠。有时候，沈默因为高强度

的训练实在支撑不住在浴桶里就睡着了，他总是会温柔得抱他出来，替他擦干身子小

心地将他放在自己床上。那时候，他会安静地离开，给沈默一个绝对舒适的环境，然

后，一个人在星空下坐一整夜，透过斑驳的竹影寻找最亮的星星，他知道，如果乔熳

汐也恰巧在和他做同一件事的话，情人仰望的，一定只可能是最亮最亮的，光彩夺目

到令月亮黯然失色的那一颗。

“魁首。”秋瑀宸恭谨地站在乔熳汐对面。

“迟念回来了。”乔熳汐淡淡道。

“属下也已收到消息，从机场直接到墓镧。车号是XXXXX,车主姓冯，是XX出租车公司

的员工，供职11年，属下亲自查过，排除了任何他同迟念是旧识的可能。”秋瑀宸道

。

乔熳汐点头，“我也不认为他会马上就有所动作。而且——”说着就停了下来，“你

应该明白。”

秋瑀宸点头，“是，瑀宸也不觉得他这一次是想重夺图腾魁首之位。

乔熳汐不再说什么，秋瑀宸接着道：“墓镧有三分之一已经换了我的人。”

乔熳汐笑笑，“小心些总没什么。”

秋瑀宸垂首道：“是。属下会留意他全部的动向。”

乔熳汐抬起头，“现在，和你说一件私事。”

秋瑀宸有些意外，“哥想说什么？”

乔熳汐笑起来，“你的体能好像下降了。”

秋瑀宸知道哥哥是从他昨天打网球时的表现看出来的，因此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乔熳汐正色道：“无论你是在想沈默还是别的什么事，我对你的反应能力非常不满意

。自己知道该怎么做。”

秋瑀宸低头道：“是，瑀宸会注意的。”

乔熳汐叫他过来，“这两年，我没有再亲自督导你训练，是因为我认为你可以约束自

己。恒河和翼盟的事很繁杂，但是，从今天开始，你必须用200%的努力做好每天的训

练。否则，我不介意让你回到过去那种每一寸骨头都要裂掉的日子。还有，无论你接

不接受，思念这种会被同行耻笑的情绪，给我留到独处的时候。”

秋瑀宸被他的严厉吓了一跳，忙道：“是。”

乔熳汐笑了笑，“一个脱胎换骨的沈默也希望能看到一个不断进步的秋瑀宸，不是吗

？”

秋瑀宸点头，“听哥的语气，好像，小默还没有闯什么大祸吧。”

乔熳汐道：“他连从前UIT的射击教练都敢惹，本事可不小。”

秋瑀宸知道乔熳汐这么说肯定是没什么事了，心知肯定是文禹落暗中帮着沈默，低头

道：“让禹落哥费心了。”

乔熳汐笑起来，“那倒没什么，不过那个姓权的老头有点本事，说不定哪天我也送你

去墓镧玩玩。”

秋瑀宸小心翼翼地道：“哥是说真的——”

乔熳汐摇头，“怎么可能，我舍得妈也不舍得。不过，在那里能学到许多东西倒是真

的。”

秋瑀宸轻声问：“瑀宸是不是做得很差？”

乔熳汐笑起来，语声却是说不出的郑重，“从前，你还小，性子又倔，说什么都不听

，非得打你才长记性。现在，你也长大了，哥不会动不动就打你，可是，有些话，你

必须记住。”

秋瑀宸这才明白乔熳汐今天叫他过来干什么，因此只是抬眼望着他，等哥哥说出他的

想法和要求。

乔熳汐知道秋瑀宸正在专心的听，缓缓道：“你禹落哥会的功夫很多，你知不知道我

为什么只要你和他学枪法。”

秋瑀宸低声道：“因为，枪法对于瑀宸而言，最实用。而且，只有专心，才能够真正

练好功夫。”

乔熳汐轻声道：“你自己明白就好。想想自己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想好自己要怎么

样做事，这才是最重要的。现在，你站在这里好好想清楚，自从真正接掌了翼盟，有

没有再像从前一样那么努力过了。”

秋瑀宸低下头，不敢答话，可是愧疚却像是决堤的河水，肆意的侵蚀着他的自尊。他

知道，自己是疏懒了许多，从前那种为了一个梦想义无反顾的激情好像已经不在了。

乔熳汐淡淡道：“你十岁的时候，最大的心愿是可以做MVP，如今，传媒将你当作篮

球界的神话，我相信，MVP的奖杯，已经不能让你兴奋了。十四岁，你做了翼盟的盟

主，和我成为图腾的魁首是一个年纪。那时候，我对你很严苛，你自己同样对自己很

严苛，因为四面都是敌人，每一个人都在等着你犯错然后取而代之，那时候，你会努

力让自己成为真正的盟主，而不是在别人眼里借着母亲和哥哥的势力上位的废物。你

十六岁那年，独立统一了S省的黑道，九天会和海沙帮败得这么快，就是因为你已经

将他们变成一个壳了。釜底抽薪，自然容易。可是，现在，你告诉我，你还给了自己

一个什么样的目标。”

秋瑀宸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还要给自己一个什么目标呢。篮球吗？他很清楚，他

打不了几年了，一过二十岁，父亲绝不会容忍秋家唯一的继承人以篮球明星的身份出

现在公众面前。帮会吗？难道还要抢地盘，争势力，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纵然像

哥哥，像母亲，也不见得会快乐。他只是想和沈默开开心心的在一起，过着很简单的

日子，然后，中规中距地做好父亲和哥哥交代的事，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态像是倒

退了很多年。

乔熳汐的声音有些严厉，“你知不知道默默为什么心甘情愿的去那种一不小心就会碎

成一块一块残酷到连尸体都找不到的地方？”

秋瑀宸知道，可是他却不敢说出来。

乔熳汐冷冷道：“那是因为他明白，你是要承担一整片事业无数人悲欢的人，他要站

在你身边，就要有能和你一起俯视众生的资格。所以，他学着对自己残酷，接受本来

和他毫不相交的生活。如果不是爱上秋瑀宸，他凭什么要过这种日子？”

秋瑀宸轻轻咬着嘴唇，是，如果不是爱上我，他完全可以开开心心的像一个中学生一

样打球，拿奖，然后谈很纯净的校园恋爱，根本不可能卷入血雨腥风的生活。

乔熳汐接着道：“该说的，不该说的，今天都说得太多了。默默和我说，有时候可以

也和你讲讲道理，疼痛并不是很好的表达关心的方式。没想到这个小孩想得还挺多，

今天，我用语言这种最平和的方式提醒你。你现在回房去，选一个自己喜欢的舒服的

姿势好好想想现在的目标是什么，我不希望自己十七岁的弟弟因为过早的被填充地太

接近完美而产生了七十岁的退隐心态。记住，或者，在别人的眼中，你已经很完美，

但是，我要告诉你的，是你现在之所以还能将我的要求做到差强人意，只不过是因为

，我要求的太低了而已。”

秋瑀宸站直身子，“是。”

乔熳汐看着秋瑀宸显然若有所思的走出门，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他这辈子最不愿做

的事就是讲道理了，他总是觉得，道理是不用讲的，只有真正付了代价才能学乖。可

是，他也明白，秋瑀宸是聪明孩子，只要点醒他，他就能为自己找到出路。乔熳汐暗

道，从前将瑀宸逼得太紧了，这个上进的孩子在如此年少的时候就得到了许多人穷其

一生也难以得到的东西。因此，才会过早得产生了寂寞的情绪。可是，这远远不够，

他必须要像登山一样，一步一步向前走，哪怕是已经站在巅峰，也必须再跳上热气球

，去寻找另一种超越。

132.起点

沈默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在这里看到迟念，因此，看到他站在文禹落身旁的时候一向

冷漠的脸上竟也浮起了几分讶异之色，即使对于文禹落乔熳汐和迟念之间的纠葛并不

清楚，沈默也分明从迟念的眼波中读出了对文禹落深深的爱慕。而那种刻骨的温柔和

疼惜丝毫不能打动文禹落，他依然很淡然，虽然隔着黑布沈默并看不出文禹落的表情

，可是，他能感觉到，文禹落对迟念绝没有丝毫关乎爱情的情感，甚至连同情都没有

。

迟念看着正在练习解缚术的沈默，沈默倒也不能耽搁训练去回望他，因此只是继续用

文禹落教过的手法试着从绳索中挣扎出来，大概是分了心，并不是很顺利，挣扎只能

让捆缚越来越紧，沈默全身都被勒得酸疼，不得不用尽全力，额上已在不断的冒冷汗

，本已急得要命，不料迟念还在这时冷嘲热讽：“这么大动作，早被发现了，你不会

以为自己运气好到每次被抓到守着你的人都在打麻将吧。”

沈默虽知道他说的没错，可是绳子捆的很有技巧，一时竟真的也解不开。沈默不看迟

念，却心虚地望着文禹落，文禹落只是给了个手势，意思是说如果三分钟后还解不开

的话，这一项训练就算失败了。沈默自然不甘心，如果每天的训练里有一项失败记录

的话，晚上浸浴的时候就要受那种尖锐的音乐惩罚了。因此只是静心屏气，寻找逃脱

的方法，文禹落自然不会像拍电影一样在他身旁留下个酒瓶碎片或者打火机，因此，

他只是尽力的用这些天受过特别训练的已经灵活了很多的手指去用特殊的手法从绳圈

中透出来，好不容易才找到这种捆缚手法的关键，要利用牙齿和紧缩的右臂逃脱的时

候，却被迟念按住了身子。

“说你笨还真是冤枉了那些笨蛋，你简直是超出笨的极限了。”说着三下两下就替沈

默把绳子解开，挥手命人用同一根绳子和相同的手法将他捆起来。

“看好了。”三个字刚说完，整个人竟已从绳索中挣脱了。手中还拎着绳子的另一头

，“不动脑子怎么练功夫，疼死活该。”说着就拿起沈默的手，沈默的手腕处全是被

勒出的清晰的红痕。

“这种捆缚的手法很奇特，这些天文儿肯定教过你怎么样用手指解开绳索，可是这种

捆缚就是为了对付有经验的人。因此他的绳结打在肩胛骨下四公分处，你的手被绑得

死死的动不了，有多长的手指也够不到。居然还想出来用牙咬，以为自己是大猩猩，

没进化干净？记着，用你肩膀和手臂的力量。”说着就又命沈默将自己捆起来，不知

怎么的，就又挣开了，不过这次只是从绳索中透出来半边身子，用解脱出来的手指着

还缠着的另外半边，“这一道，是不是从这里绕过来，你只需要动一下肩胛骨，然后

，会在一瞬间有一点小松动，然后动一下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