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离 四+番外——阿飞不是荆无命

打懵了，还没反应过来，右脸上就又挨了一巴掌，本来身上就受伤，哪里经得起这么

打，马上就滚落在地上。乔熳汐却又重新将他拽起来，“看着我！”

沈默微微张开眼睛，正迎上他琥珀色的眸子，乔熳汐却突然松了手，失去了支撑的沈

默马上又跌在地上，乔熳汐只是冷冷道：“起来！”

沈默自然也是想起来的，可无论是刚才和乔熳汐对峙，还是挨打，都消耗了不少力气

，刚才那一下又被摔的太狠，竟怎么样也起不来，乔熳汐随手就拿了一根长鞭，在刚

才的桶中饱饱的蘸满了水，嗖的一鞭抽过去，沈默下意识的去躲，乔熳汐竟毫不留情

，又是九下抽过去，打完就扔了鞭子，重新将沈默拽起来，沈默已经软的连扶着乔熳

汐都站不住了，乔熳汐却又是狠狠一压他的肩，在他膝弯处踹了一脚就将他按成跪姿

，沈默要挣扎，却一点力气也没有，乔熳汐这时候也蹲下身子，又是一记耳光甩过去

，沈默被打得眼冒金星，好久才能抬起头来，乔熳汐这才道：“不是不跪吗？打死也

不跪吗？现在还没死呢吧。”沈默想说是你按着我的，但到底说不出口，乔熳汐接着

道：“看看你的样子，走出去别说是我乔熳汐的弟弟！想要尊严是吗，尊严是自己去

争的，不是用嘴说说就有的。有尊严的人能容忍被别人在脸上打了一掌又一掌，有尊

严的人刚才能被我抽得满地爬，依你的理论，被我打了脸就该将脸割掉，被我按的跪

下来就该将腿锯掉，伯夷叔齐有尊严，就该连周的空气也不闻，你以为什么叫尊严？

我告诉你，尊严，只有在你比别人强的时候才能去谈，我们图腾抓了别的帮派的人，

有的骨头硬，我会命人好好招待他，但那叫尊严吗，那叫施舍。你给我记住，如果你

被人吊起来打了三天，如果你连性命都握在别人手里，无论你跪不跪，都已经没有尊

严了。”

沈默一句话也说不出，乔熳汐却紧紧捏着他下颌，“我从来不喜欢讲道理，道理是要

流了血去学才记得住，这么说，一点用都没有。你既叫过我一声哥，我也不愿不教而

诛。我只问你一句话，倘若今天打你的不是我，是我妈，或者是别的什么人，你敢不

敢这么犟。”

沈默不敢说话，他明白，他一向都有自己的筹码。被秋瑀宸训诫时就是这样，知道秋

瑀宸舍不得他，就咬着牙死扛，只要忍到秋瑀宸心疼了，他也就赢了。如今，对乔熳

汐也是一样。那天他来找乔熳汐，乔熳汐已将一切都跟他说清楚。他听秋瑀宸的话叫

乔熳汐哥哥，乔熳汐也不反对，只是淡淡道：“我不管你是真心还是敷衍，既然开了

口，我就当你是弟弟，先去休息吧。”后来，就因为不肯听话被吊起来打，乔熳汐大

概是很忙，也没空一直看着他，他不愿出声，掌刑的人也以为他是昏过去了，说话也

不注意。其中一个就道，“打的累死了，这么个打法，简直比挨的人还难过。”另一

个马上接道：“你收敛点吧。魁首吩咐了，敢伤筋动骨，咱们一个也活不了。”第一

个说话的人似是有些不服气，“打都打了，还费那么多功夫，就说那些药，哪一味不

是用来救命的，何苦这么糟蹋。”后来大概是他忍不住呻吟了一声，掌刑的人才没有

说下去。他心里是算定了乔熳汐不会将他怎么样，所以才敢这么倔。

正想着，脸上就又挨了一巴掌，“听不懂话是不是？”

沈默虽知道他本来就冷酷，但到底委屈，“你什么都知道，干嘛还要逼人自己说。”

才十几个字，中间竟咳了二十几声。

乔熳汐倒是并不心软，给沈默已经被打肿的脸上又落了一巴掌，“嘴硬是不是，回话

！”

沈默到底是倔脾气，索性不理乔熳汐，乔熳汐却放开了手，沈默身子没了支撑，马上

就要倒地，因此只能用双手撑着，他本来是跪姿，这么一撑，到底是接近于跪爬了。

乔熳汐冷冷道：“这个姿势就很好看吗，道理我已讲过了，我知道你的脾气不是一时

半会改的回来的。我没瑀宸那么好的耐性惯着你。”

沈默正要说什么，乔熳汐却接着道：“虽然不想说，但我还是不得不提醒你。借着别

人的心疼来耍赖，实在不算有尊严。”

沈默被乔熳汐一挤兑，自然不可能还用手撑着身子，身体马上就又倒了下去，他明白

乔熳汐说的不错，自己是借着他们的心疼才敢死犟，但是，被这么明白的说出来，到

底是难为情，脸上身上都痛得厉害，心中就更是不服气，你哪里是心疼了，心疼了还

能这么打我。乔熳汐却是狠狠一脚踹上去，“被打得爬在地上还敢提尊严。你要真是

我弟弟，我早都打死你了，也省得丢人。”

沈默用手撑起身子，想动，却被打得动都动不得，他是真想向乔熳汐证明自己可以站

起来的，可到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乔熳汐也不逼他，只是走过去灭了鼎上的香。看

他明明一点力气都没有却还是要撑起来，究竟是有些不忍，走过去提起他衣领，“即

使爬得起来，你爬起来站得住吗？即使站得住，站得稳吗？即使站得稳，站得直吗？

”

沈默咬着唇不说话，乔熳汐却真的将他身子提了起来，只是沈默刚站定，乔熳汐却又

马上将他摔在了地上，沈默的身子刚一着地，还来不及品味疼痛，就又被乔熳汐提了

起来，这次是左右开弓，脸上又挨了两巴掌。沈默正要吐血，却被乔熳汐捏着下颌，

“敢吐出来我就叫你舔干净。你给我记住，弱者，连流血的资格都没有。”

沈默明显是不服气，乔熳汐却又是将他丢在地上，“为什么打你？”

沈默自然是不会开口的，只是偏过了头，这样的动作，大概是因为没有力气，也做得

慢极了，乔熳汐却只是笑了笑，笑容还绽在脸上，沈默的身子就又挨了重重的几脚。

沈默终于忍不住，哑着嗓子道：“你究竟要我怎么样？”

乔熳汐的语声仿佛还很温柔，指着不远处落在地上的藤杖，“爬过去，捡回来。然后

，回答我的问题，答错了或者答不出，我就打到你明白为止。”

沈默又怎么可能答应，乔熳汐却缓缓道：“路是你自己选的。你若是后悔，谁也不能

逼你。既然早晚要屈服，又何必自讨苦吃。”

沈默连咬着嘴唇的力气都没有，却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乔熳汐轻轻摇了摇头，轻声道

：“看来是道理讲的太多了。”说着就拉开门，秋瑀宸正站在门口，乔熳汐却连看也

不看秋瑀宸一眼，随手招了个人过来，“今晚的一轮现在先打了，要霍医生在病房等

着。”

秋瑀宸早已趁着乔熳汐说话的空当进去抱着沈默，沈默却已经连张开眼睛的力气都没

有了。秋瑀宸正想说什么，乔熳汐却冷冷道：“自己惯坏的孩子自己管，打完了就去

病房看着，别死在我这里。”

秋瑀宸正不知该说什么，沈默就已经叫起来，“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就这么走了

？”

乔熳汐不看沈默，只是对秋瑀宸道：“放开他。”

秋瑀宸知道沈默根本站不住，哪里敢放手，只是可怜巴巴的看着乔熳汐，乔熳汐直接

将沈默从秋瑀宸怀里拉出来，还不待他站好就又打了两巴掌，啪啪两声之后，沈默的

脸上已都是重叠的指印，今天只脸上就不知道挨了多少下，乔熳汐却只是冷冷道：“

等你哪天真的尊严到有能耐来讨债了，你大可以再打回来骂回来。现在，我就是杀了

你，你也只能受着。”

秋瑀宸正待要拦，乔熳汐已经对他道：“教教他怎么说话，否则，这张脸就别想要了

。我要出去两天，一百下藤杖，你记得打完了。”

秋瑀宸正犹豫着想求情，就听到乔熳汐冷冷道：“他不懂规矩，你也不懂规矩吗？”

秋瑀宸垂下头，明白这已是最后的台阶了，只是沉声道：“是，瑀宸记住了。”

118.谈心攻心

秋瑀宸哄着沈默穿上衣服，替他刷了牙洗了脸口对口的喂了早餐，等到终于说到正题

的时候，沈默却又耍起赖来了。

“秋，我不要去，哥会打死我的，我要是死了，你就没有小默了。”沈默将头搭在秋

瑀宸肩膀上，别提有多委屈了。

秋瑀宸无奈，只能耐着性子哄他，他陪了沈默三天，看到自己的宝贝那么可怜的样子

，虽然知道不该再纵容他，可真是实在舍不得再打了。他还记得沈默刚一醒过来就可

怜巴巴的望着他，“秋，真的好疼，不要再罚小默了好不好。”沈默脸被乔熳汐打得

肿起来，连话都说不利索，可是到底还记得秋瑀宸曾经说过的话“你最好乖乖听话，

否则，等你回来我罚你双份的”，秋瑀宸一颗心早被这孩子折磨的七上八下，站在门

外听乔熳汐教训他，多少次忍不住就想冲进去，回来洗澡的时候才发现，大腿内侧都

被自己全部掐青了，甚至还有破皮，可终究知道哥哥是为他好，好不容易才将宝贝带

回来，一身的伤，连趴都趴不稳，只能窝在自己怀里的虚弱样子，知道是实在不用打

他了。因此好脾气的哄了三天，乔熳汐吩咐的一百下藤杖也是每天打一点，连拍都算

不上，不过是拿着藤杖随便蹭两下。哥哥的用意，他自然是明白的，不忍心再教训沈

默因此给他个喘息的机会，又怕这孩子不知进退好了伤疤忘了疼前功尽弃，所以还记

着一百下提醒他。可是明白归明白，看着沈默一身的伤，实在是下不去手，就像从前

，明明知道这个小家伙就是吃定了他心疼死扛，还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既然哥哥都将

发蜜枣的任务交给自己了，这三天就惯着他吧。小家伙果然是恃宠称骄，到了该回去

的日子，竟然是死活不肯走了。

秋瑀宸揉着他头发，“哥那么疼你，哪里舍得打死你啊。那天，他讲了很多道理给你

吧。”

沈默随便在喉间敷衍的嗯了一声，秋瑀宸柔声道：“所以，哥对你多好啊。我从前可

没有这种待遇，只要熳汐哥不满意，一句话不说拉过来就打，为什么打还要自己说，

想不明白就打明白，想明白了不说就更惨了，大不了打到住了院，治好了伤回来继续

打。哪还能讲什么道理，连受罚的姿势都懒得开口说，做不好直接打到标准状态就成

了。现在想想，没被打死真觉得奇怪。”

沈默哼了一声，“你们一家都是暴力狂，我可看不出他疼我，让我疼倒是真的。”

秋瑀宸轻声劝，“你听话不就不用疼了。”

沈默不服道：“现在说得容易，哥把你打到住院的时候，你怎么不知道听话啊。”

秋瑀宸脸上一红，忙转移话题道：“既然还肯叫哥，就是不生气了，快回去吧，要是

迟到了，有你受的。”

沈默不过是想撒撒娇，知道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自己的日子一定不好过，

就更想要秋瑀宸多疼疼他。就像是一个要出远门的孩子被父母送到了车站，总难免有

些留恋的。乔熳汐对他的苦心，秋瑀宸这三天讲得他耳朵都磨出茧来了，其实，即使

秋瑀宸不讲，他也是明白的，可是这个破脾气，连他自己也没法子。他并不是不知好

歹的人，这些日子也长大了不少，但是，若是像秋瑀宸一样的用近乎是虔诚的感恩的

态度去受罚，还是做不到。

乔熳汐冷眼看着沈默恋恋不舍的目送秋瑀宸出去，直等了两分钟才开口，“过来。”

沈默不情不愿的蹭过来，乔熳汐站起身，用非常粗暴的方式将秋瑀宸今天早上非常温

柔的替他穿上的套头衫脱了下来，沈默正待要叫，脸上又挨了一巴掌，“我今天不想

打你，别动。”虽然刚刚还被打了一掌，沈默倒明白乔熳汐说的是实话，否则，他完

全可以用鞭子逼自己脱衣服的。

乔熳汐揭起内衣看了看沈默的伤，就重新将衣服扔过去。沈默忙自己穿上，就听到乔

熳汐笑了笑，“果然是舍不得。”

沈默知道秋瑀宸极度放水的行为肯定是瞒不过乔熳汐的，也急得叫出声来，“不是的

，是我——”

正说到这脸上又挨了一下，“在这里该怎么样说话，瑀宸难道没教你吗？”这两巴掌

将沈默全部的耐性都打掉了，打就打，干嘛非要打脸。

乔熳汐却只是坐下来，轻声道：“我知道你不怕挨打，我也懒得再打你了。今天，我

们谈谈。”

沈默又愣在了当地，谈谈，身体的反应比他的心理要诚实的多，早都起了一层薄薄的

鸡皮疙瘩。乔熳汐却只是笑了笑，“瑀宸十岁的时候就跟着我，可是真正的心服，是

在他快十五岁的时候。其实，若论脾气，你实在不算最倔强的。”乔熳汐看了看沈默

明显不服的脸，“这样的话题，我们不必在这聊的，出去走走吧。”

虽然今天的气氛平和到诡异，沈默却非常悲哀的发现，自己只站了几分钟，腿已经软

了。原来，这个人的温柔比暴力更难让人承受。

但是，更让他鄙视自己的，是他好像没有拒绝的资格，更没有拒绝的打算。

和乔熳汐并肩走在狭长的小道上，五月的暖风让四周高大的植物也带着些沉闷的气息

，尽管经过精心的照料，沈默身上的伤还是痛得厉害，他只是轻轻咬着牙，希望不会

被乔熳汐看出来他在隐忍，可是在乔熳汐随意的说了两句闲话之后，他却放弃了这样

的努力，因为，他豁然明白，身边的这个人什么都明白，只不过是不愿意说出来罢了

。

乔熳汐轻笑道：“或者，我从来都是一个失败的哥哥。”

沈默的心又重新提到嗓子里去，他用带着三分期许三分试探三分狡黠一分怀疑的眼神

望着乔熳汐，如果可以，他想摸摸他额头，发烧了吧。

乔熳汐显然明白沈默的眼神代表什么，但他只是接着道：“瑀宸和你都是一个脾气，

吃软不吃硬。我教训他，学会用现在这样一种方式活着，用了近五年的时间，他才能

够真正接受。可是，有时候，我会怀疑，这么做，到底对不对。他现在固然很优秀，

可是，我相信，即使不用这么极端的方式，他一样可以很优秀。这些年，他受了这么

多苦，究竟是为了什么。”

沈默撇了撇嘴，“那你还打他。”

乔熳汐轻声道：“这或许是我做的最错的一件事。”

沈默果然是不要命的脾气，居然还敢点头。乔熳汐倒是又笑了笑，“不是你想的那样

。而是，我本来是想叫他学会承担，可是，好像，事与愿违。”

沈默自然不大明白了，怔怔地望着乔熳汐。

乔熳汐接着道：“这两年，瑀宸一直是一个人在国内，虽然偶尔还是会出差错，但是

到底能够独当一面，我本以为，这种——训诫，是成功的。可是，自从你出现后，我

开始怀疑。我只问你一句实话，和瑀宸在一起之后，你可曾真真正正的怕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