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认命地向门外望去,看着门外那一队银盔亮甲睁圆了双眼的少年士兵,再看着不知
与萧景祈带来的士兵僵持了多久的金盔禁卫,终于在心里用力呻吟起来。小柱子,你
毁我名誉之仇,不共戴天!
若换成任何一个机灵人,也许真就这样讲事情掩过去,但小柱子偏是一根肠子的直性
子。他固执地说着:“无事,您这样怎会无事?”说话间他话语中愈发染上几分执拗
,“我就知道我不该听信谗言,在屋外静静等着你们自己处理,更不该相信什么‘兄
弟情深,必不伤手足’的狗屁话语。”
萧景曦唇角抽了抽,眼角余光瞄见屋外那些已经由最初的对峙变成看戏的盟友的两队
士兵,愈发觉得头疼。他从披风中挣出一只手,无奈地遮住自己的眼,仿佛这样就能
让周围那些碍眼的人统统消失。“我们不过偶然有一些小分歧,现在已是一切无恙,
小柱子,你就退下吧!”
但此言不但没能让眼前的人退下,反而令其越发悲愤。“殿下啊……小柱子身为您的
贴身内侍,未能好好保护你,居然让您牺牲自己以色诱敌、舍己饲鹰,奴才有罪啊!
”
看着趴伏在地上的小柱子,萧景曦无奈道:“我称不上什么牺牲……”
“难道是通奸?!”小柱子闻言惊悚地瞪大双眼,在萧景曦错愕的目光中继续自言自
语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祈殿下一定舍不得让您难过,那么您的皇位就不会受到
威胁了,幸好幸好……”
萧景曦唇角愈发严重地抽搐着,深切怀疑将小柱子安排到自己身边的人是与自己有仇
的人。
就在萧景曦于心中假想着要怎样整治小柱子的时候,小柱子却突然转身向外鞠躬道:
“毕大人,您果然聪明睿智真知灼见。您刚才拦住我闯进去,就是因为料到这样的结
局吗?”
萧景曦的右眼皮突然飞快地跳起来,他心底直觉有一种极度不好的预感。峨冠博带的
毕朱毫缓缓从门边转了出来,左手竹简右手毛笔,而那竹简上的淋漓墨迹,足以证明
上面的一切是他刚刚写就。
“毕木头,你写了什么?”
“史实。”
萧景曦眯眼,“我是问你写了什么史实。”
毕朱毫淡然抬眼,“殿下真的想要我念出来。”
萧景祈轻笑,低头在兄长耳后轻舔一下,“皇兄,我劝你还是不要让毕大人念出来的
好。”
“嗯?”
萧景祈低低笑着,令靠着他的萧景曦都察觉到对方微震的胸膛传递出一种怎样的愉悦
。“皇兄,你是想听毕大人亲口说出我们……之事吗?”
那关键两字虽被对方含糊过去,但萧景曦何尝猜不到其中关键。他微恼地哼了一声,
继续问道:“毕木头,你怎会在此时出现在此地。”而且出现的时机这般巧妙,巧妙
到让他恨得咬牙切齿。
“我以为是殿下有事纵容祈殿下,才让祈殿下率军入宫如入无人之境。”
“……”被人一语点破自己的那点小心思,萧景曦哼了一声,将头转回,却对上自家
弟弟戏谑的眼神。
“不过若臣不曾料错,似乎殿下原本打算悄然掩过今日之事?”毕朱毫皱眉,提笔在
竹简上继续写着若干字句,又续道,“身为史官,下臣最见不得有人遮掩真相。”
看着义正言辞的毕朱毫,萧景曦忍不住拼命磨牙,“所以你就挑准时机蛊惑小柱子破
门而入?”然后让所谓的“真相”大白于天下?“你、你——”你真的是我的暗卫吗
?我花了大把的银子聘请你为我出谋划策,并不是为了等待这样的结局啊!
似是看出了萧景曦悲愤目光所蕴含的斥责,毕朱毫垂手,唇角微微一挑,僵硬的脸上
终是露出一点笑容,“臣一直忘了告诉殿下,因为下臣手头拮据,最近又在祈殿下家
中兼了份职。而且……祈殿下比殿下您出手大方多了。”
“毕大人,刚才的话……是说您背叛了殿下利用了我?”一边傻傻听着的小柱子突然
蹦起来,冲到毕朱毫面前,怒发冲冠,一张清秀的脸几乎拧在一起。
毕朱毫冷冷看着正气得跳脚的小柱子,冷冷地扬眉,随即将竹简往袖里一塞,拎起对
方的衣领将他提在半空中,“这样深奥的事情不是你这样头脑简单的笨蛋可以理解的
。”说完他将小柱子拎到一边,对着冲他怒目而视的萧景曦躬身说道:“殿下,两位
的事情你们自行解决了,恕臣告退。”
萧景曦看着渐行渐远的毕朱毫,看着在他手中不断挣扎的小柱子,心想着自己怎么今
日才认识对方的无良本性呢。他转头,看着将自己紧紧揽在怀中的萧景祈,万分萧瑟
地问道:“景祈,接下去怎么办。”至于门外的那些士兵,他已经自暴自弃地无视他
们的存在了。
“天下大白,亦是天下大乱啊。”萧景祈含笑,复又低头在对方脖子上狠狠印上一吻
。
风雨飘摇中,我与你,风雨同舟。
第二十五章从容谎言
听到萧景祈这句微带点叹息又微带点笑意的话语,萧景曦静静扬眉,凝视着弟弟的目
光中亦染上几分笑意。
“景祈,为何我觉得你的口吻好似期盼此时已久。”
“有吗?”萧景祈抿唇轻笑,虽说着否认的话语,眉眼间的笑意却是瞒不了人。他抬
手将兄长身上的披风小心捂紧,以极低的声音叹息道,“我本以为自己会一意孤行地
按照自己的计划走下去,直至获取我想要的结局。但是现在……我才发现原来人总是
会有不得不心软的人,不得不松手的事。”
“嗯?松手?”萧景曦眨眼,素来澄净的眼中亦有光芒一闪而过。
看出兄长眼中的猜疑与询问,萧景祈却不急着回答,只是眉眼含笑,“信我。”
简单、低沉、清晰的两个字,却重逾千钧。
萧景曦眼帘半垂,唇角的笑意愈浓。若不信,为何会心甘情愿地在对方面前放下一切
戒备;若不信,为何会纵容自己在对方面前装疯卖傻地胡闹着;若不信,为何会甘心
将兵权交予对方手中;若不信,又为何会在那一方天地中甘心沉沦?
北风萧萧,却似在瞬间敛了彻骨的冰寒。
萧景祈紧紧揽住兄长,从容迈出房门,望着那一双双注目此处的眼睛淡然道:“方才
我与皇兄在屋内有了一点小争执,更不慎失手拍了皇兄一掌。”
萧景曦眨眼,看着对方面不改色地扯着谎话,却也乖巧地保持沉默以示配合。只是他
的目光忍不住四处游移,看着刚刚被自己兄弟二人逾矩的动作而吓到的可怜士兵们再
次僵化。
耳畔,萧景祈淡然的声音依然响着:“我虽及时住手,但掌上所附的内劲仍是伤到了
皇兄。我为他运功疗伤,总算是压住了伤势更除去了后患,后续之事只需再请御医前
来调理一番自当无恙。”
因为受伤需要运功疗伤,所以自己被迫脱去外袍仅着中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被景
祈抱在怀中更是理所当然。这个借口用得好啊!在心中夸赞着应变迅速的萧景祈,萧
景曦同时升起的是几分不解。想要天下大乱的人难道不是他吗?
再则……景祈啊,难道你当这些在场的人的眼睛都是白长的吗?就算你用权势逼迫他
们封口,这悠悠众口,你又怎么封得了。
刚在心中转着这样的念头,萧景曦又听萧景祈续道:“说来,皇兄偶尔喜欢胡闹,而
他胡闹起来总是忘了场合分寸,我分为爱护兄长的弟弟,自然要顺从皇兄的意思。故
而……”说到这句话,萧景祈的话音陡然一扬,眼神中的锐利更是寒若利刃,“若是
有人将那些玩笑的事情当成正经事情四处宣扬,便请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说完,萧景祈脚下方向掉转,抱着兄长从容转向他的房间。
当萧景曦被萧景祈小心抱回床上的时候,一路上一直保持沉默的萧景曦长长吐出一口
气,笑道:“真看不出来你扯起谎来,居然也面不改色。只是众目睽睽,你虽然掰出
了那样一番看似严谨的借口,但任凭谁往深处想,都会觉得不甚妥当吧。”
“我需要的不是他们的觉得,而是他们的惧怕。”萧景祈伸手拉过棉被盖在兄长身上
后,居然一点离去的意思也无,脱了绢甲跟着缩进棉被中,双手更是不由分说地揽上
对方的腰,“我带来的士兵自然晓得分寸,但保护你的禁卫军会有怎样的动作却不是
我能掌控的。”他双唇欺近兄长的脸颊,看着温热气息洒过的地方迅速晕染开一片殷
红,心情愈发飞扬,“在我的言语威胁下,考虑到身家性命,他们定然不会实话实说
,但有时候,偶尔流露的一两句话语及欲言又止的暧昧神态,却能最大限制地发挥人
们的想象力。所以皇兄,你可别将我想得太好了哦,我依然是在算计你呢。”
“算计吗?”其实是景祈你心软了吧。你突然不想此刻将事情彻底摊开,怕的是我被
众位大臣斥责,更担忧我被天下文人口诛笔伐吧?不过景祈啊……谁先心软,谁就是
输家。萧景曦唇角划出一抹偷笑,手掌却悄然钻进对方衣摆下巴,轻轻摩挲挑逗着对
方。
“皇兄。”素来占据主动的萧景祈见对方一反常态的表现,语调微带几分讶异,碧眸
中也迅即燃起欲望的火焰,“你是故意的吗?明日是你的登基大典,你……”
“哎呀,景祈如果体谅我明天要衣冠楚楚仪态端庄地出现在诸位大臣面前,并在太庙
完成那一堆令人头痛的烦琐事宜,就该委屈一下自己,让我……”后面的话语萧景曦
并没有说完,但眸中的笑意却将他的话意显露分明。
就在萧景曦静等对方的反应时,却见自己身侧那人轻笑着,笑中狐狸般的笑意愈发浓
重,“皇兄想在上面啊,未尝不可。”
“是吗?”萧景曦警惕地看着对方,眼见对方点头,虽心中微带不安,但那种“终于
可以吃回来”的愉悦心情却让他自动自发地无视心中的危险信号。
他翻了个身压在萧景祈身上,再度试探地问了声:“你确定?”
萧景祈点头,双手交叉叠在脑后看着萧景曦。
萧景曦嘿嘿两声,从对方额头开始吃起,一步步下移,更学着对方白日里对自己所作
的样子在其胸前狂啃一番。就在他再接再厉准备继续时,他的腰却被对方紧紧握住。
“景祈你——”萧景曦一声反对的话语尚未说完,他的身子就被萧景祈用力一带,双
脚顿时岔开,而整个人跌坐在对方小腹之上,而他更清晰地感受到抵住自己臀部的灼
热。
“你答应过我的!”意识到接下去将发生什么,萧景曦不服地说着。
“我是答应过你啊。”萧景祈的碧眼瞬间绽放炙热的光芒,“我此刻不正是履行我的
承诺吗?”
萧景曦纵有再多不忿,却也在对方的引诱下一点点沉沦。
夜漫漫,于这良辰美景,你我一同抛下俗世烦忧,只求一夜沉醉。他日若遇波澜,亦
追忆,今日贪欢。
第二十六章君临天下
天色一点点沉了下去,浓浓夜色将光芒一点点吞噬,却无法掠夺人心中的炽热。
倦极的两人相拥而眠,那样亲密无间的姿势,以及彼此眉眼间微流露的满足与放松,
宣告着他们对于彼此的眷恋和信任。
寅初时分,天地依然被暮色笼罩,但萧景曦的门外却已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响。随即,
笃笃的敲门声亦不急不缓地响起。
萧景祈最先被这阵声音惊醒。他睁眼时看到怀中那人沉睡的安静模样,低头在他额上
轻轻落下一吻,随即起身,简单打理好身上的衣物,便向门口走去。
屋中烛火摇曳,带着几分昏黄的温暖。
萧景祈站在门边,回首望了兄长一眼,那人正因自己这个暖炉的离开而于睡梦中懊恼
地皱眉,双手在床上摸索了半晌才拽过被子狠狠抱住,又在床上翻滚了两圈。
唇角隐约染上几分笑意,萧景祈单手搭在门上,压低声音问外面:“谁?”
“奴才小柱子。”
明明是平淡无波的话语,但萧景祈偏就想起白日里他怒发冲冠的样子,他目光扫向屋
中的更漏,皱眉道:“此时不过寅初。”话音刚落,他就蓦然想起今天是怎样的日子
。
“今天是殿下的登基大典,难道祈殿下忘了吗?”屋外小柱子依旧不卑不亢地说着,
话语中却终是透出几分讽意。
被对方这样不客气的话语数落一番,萧景祈居然涌起“这样的口吻才对嘛”的感觉,
他微微一怔,不由哑然失笑,果然跟笨蛋呆久了,就会被传染这种奇怪的想法。他转
身向床边走去,小心地抽开兄长怀中的被子,更在不惊扰对方的情况下为他着装。怀
中的这个人,昨天的一番举动,必也累着他了,若能让他多睡一会,便也是好的。
当萧景祈为对方套上鞋子的时候,萧景曦终于朦朦胧胧地睁开眼,满含睡意的眼神在
对方身上扫了一下,便含糊不清地问着:“景祈,这么早就要上朝了吗?”
“皇兄,今日是你的登基大典,门外史官礼官都已准备妥当,而马车也已备下,我们
需立刻赶赴太庙。”说话间,萧景曦身上的衣物早已收拾妥当。
在兄长依旧懒洋洋地斜倚在床上的时候,萧景祈已打开房门,让门外侯着的众人鱼贯
而入。萧景祈自取了水盆洗漱,完成后一回首,却见小柱子拧干了毛巾手足无措地站
在兄长身边,而自家兄长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景祈……”可怜兮兮的声音,还有那楚楚无辜的眼神,轻易就让萧景祈心中一软。
从小柱子手中接过毛巾,完全无视这个屋子唯一一个敢怒目瞪视他的人,萧景祈走到
萧景曦身边,因周围那众多宫女内侍的原因,客套地说了声:“请恕臣弟冒犯了。”
“怎会冒犯?”萧景曦眸中划过一点狡黠,令众人留下衣物早点后退下。瞬间,整间
屋子又剩下他们两人。
萧景祈无奈地坐到兄长身侧,手中毛巾细细擦拭着对方的脸,“皇兄,虽然我们之前
暧昧形迹毕露,但在宫中混的人,好歹都是一些懂得看人眼色的精明人。我用自己的
权势压住了他们的嘴,而皇兄……你不能顾虑一点吗?”
“景祈,你看桌上留下的衣物。”
萧景祈侧头瞄了一眼,虽衣服是叠起的,但仍能看出黑底红边的袍子上以金线织就的
五爪金龙,“皇袍?”
“不知是否合身。”萧景曦单手支颐,目光定定落在萧景祈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