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用拳头敲书桌,嘴里还咒骂不断。他过了顿饭工夫才冷静下来,又打了个电
话,劈头就是一句要那人速来,然後就挂了。我暗想,这次来人会是谁呢。不到十分
锺,便有人敲门,他迫不及待地去开了门,我不禁留上了心,他此举说明房间的隔音
效果必佳,外面的人基本听不出里面人的说话声。他烦躁地对那人说:“看来麻烦大
了,小郭,我安插在‘清天盟’内部的人计划失败了,投慢性毒的事被发现,现在我
只能叫他尽快离开。但,我看,他是景况不妙了,至今还没人能逃脱‘清天盟’的搜
查和追杀的。”
一个洪亮但肃杀的声音传来:“老大,我那边也是失败,您已知道了。‘清天盟’现
在是全力侦查了。他们这次老早就派来高级人员,您必能猜到是为什麽了。我们‘同
元会’实力显然还与他们差得太远。您可要仔细琢磨著了。”叶荣群近乎歇斯底里地
敲著桌子,逼出声音道:“我知道,我知道,当初没把林添那小孽种给弄死就是祸害
。後来我们占有地利、加上你黑道的帮助、又是唯一见过他七、八岁样貌的,总算最
早找著了。但那时已不能杀了,不但‘清天盟’已跟过来,严密监视我们;而那两个
没大脑的家夥也虎视眈眈。我不得已,只好将消息放出去,希望能靠情势把他拉过来
,又有未眠和他的感情,谅他也不肯离开未眠,绝不虞他会被‘清天盟’拉走,本以
为马到成功,不想是人算不如天算,被颜渊这个小兔崽子给抢了!”
那个小郭安慰他说:“老大,事情虽然糟糕,但後来毕竟因为颜方正也想得到林添的
缘故,被他使出‘借刀杀人’,总算让庄子辉抢了出去,我们也有机会了。”叶荣群
立刻对他怒斥:“放屁,此时情形与当时完全不一样了。我逼未眠勾引林添,这小子
竟然还一往情深,任我如何威胁他都不肯。我是无法,可他还有大用,不能弄死了他
。所以就只能让他和葛云琼订婚,死了他那条心,以免他坏我大事。本还想另想他途
,不料对林添一试探,他竟然念念不忘复仇;那时还想再观望一下,後来觉出他已怀
疑到我们身上。我只能痛下杀手,不能让他活下去了。”
姓郭的沈思半晌,说道:“如今,‘清天盟’正与庄子辉谈交换林添的事,但我估计
里面还有文章呢。庄子辉哪会在意蝇头小利呢?我们现在要杀林添困难就在於此,凭
他别保护如此紧密,实找不出漏洞来。”叶荣群恨恨地说:“当初要是在杀了林云飞
夫妇时能找到‘清天盟’的信物,那麽即使不能号令他们,也必可让他们忌惮了。哪
会象如今这样被动呢?”姓郭的也叹道:“是啊,为什麽当初会找不到呢?现在只有
一种可能,被林添藏起来了。”我冷笑:这地方,你们是无论如何猜不到的,即使我
死,也不会告诉你们。
流年第二部21
叶荣群平静下来,低着声音说:“我们本想先造成他们内部权利真空,又挟持着林添
,必能遂我心愿。可如今不管他把‘碧玉龙钻’藏到哪儿,我们也不用妄想立刻能控
制‘清天盟’了,当务之急的是马上把他干掉,绝不让他完全了解我们的底细,万一
他回到盟里,我们必死无疑了。”姓郭的沉默一下,然后坚定地说:“老大,我知道
其中厉害关系,绝不会让他给跑了。”叶荣群轻笑道:“小郭,你跟了我那么多年,
今日最是紧急,一切都仰仗你了。你办事我总是放心!”接着便听到姓郭的告辞声,
然后是开门和关门。
我于是又紧张起来,不知他下一步会做什么。他先是踱着步子,显然是在沉思。后来
便坐下来开了电脑,“噼里啪啦”地打着电脑。我脑中迅速闪过一个念头,不禁微笑
起来,用手摸了摸自己的怀里,更觉得畅快起来。过了一会儿,他又站了起来,我心
立刻重新提上,他慢慢走过来。我越发紧张,“咕咚咕咚”的心跳声清晰地传入自己
耳朵。他走到墙边,我意识到他肯定是想打开暗门,大概是要在劫难逃了。我竟也不
害怕了,慢慢地闭上眼。
就在这时,有人敲起门来,叶荣群嘟哝了下,便过去开门。我缓缓睁开眼,仿若经历
一次生死一般,身上的衣服都已汗湿。我从没有象现在一样强烈地求生,因为我也从
来没有象现在一样想去报仇!我吐出一口气,仔细听他说话。原来是他的老婆和他商
量明日和另两个巨头去打高尔夫的事。他们彼此当然要做好对策,现在他夫人就是来
问这个:“荣群,明日分外重要。我刚过生,他们正有借口来刺探,还是要早做准备
呢。”叶荣群叹口气道:“这事确实麻烦,现在是非常时期,还是要好好计较一番啊
。”他夫人一听,便接口:“既然如此,今夜你也不要工作了,兹事体大,不能马虎
的。你且和回房好好讨论一下,你也顺便早点睡吧,今日也够累了。”他默然,我一
猜便是他同意了。只听他先回转来把电脑和灯关了,就和他夫人一起回房休息了。
我在暗室里还是再呆了十五分钟,见没有动静,才小心翼翼地推门出来。略想了想,
就直奔电脑。从怀里先掏出一副橡皮手套,戴好,启动机器,然后就浏览他所存的文
件。我越看越是微笑,其中是大量的绝密文件,包括他暗中做的军火生意、与黑道的
往来记录、帐目上的造假等等,相当的“精彩”。我首先拿出当初来时预备万一的磁
盘,将重要文件都复制下来。然后便迅速将磁盘里的一个小程序挂进他的电脑,以便
能以后全程监控和修改他电脑里的信息,而其隐蔽性是绝对让我满意的。我心情愉悦
地关了他的电脑,悄悄掩到窗边,打开窗户,朝外微微招了招手,立刻从角落树丛中
钻出四个黑影。
他们又是同先前送我上来一样,先是一人爬上来把绳子系好,下去后交给为首一人,
他拉着绳子迅速爬上,把我绑在他背上然后隐蔽地回到地面。他们中一人立刻又上去
,把绳子解下,关了窗户。当所有做完,不停顿地把我抬着出了边墙。他们在夜色掩
隐下夹着我到了树丛中,开出一部跑车把我送上去,一人做司机,另两人就和我坐在
后面保护我,留下一个鬼魅般朝回赶。他们马上无声地开动车子,箭驰般向庄宅去。
我看着那个侍卫又去了叶宅,便问:“他为何重新去叶宅?”坐在我左侧之人恭声回
答:“禀告少主,由于叶宅的报警系统极其先进,我们无法在不触及它的情况下行动
,只能先破坏它了。先前少主耽搁了足有四个小时,我们四人都急死,但又不能贸然
进入,只能再等等看。若天亮还没有动静,就准备三人强行冲进,一人赶快去联系梁
堂主,并去告诉庄子辉,让他先来救少主。所幸不久少主就开窗发出招呼了,让我们
稍安。但那里绝不能多呆,只有先带少主出来,然后由老四回去再恢复报警系统。此
举极为复杂,基本全球除了我盟之外,会此技的不超过10人。”
我无语,都还没开始报仇就已让多少人牵肠挂肚,以后该如何是好呢?心中黯然,只
感到前途茫茫,似乎自己人生的目标只剩下一个了。
在离庄宅还有三公里时,我下车自己走过去。回到那里已是深夜,但竟然大厅还是有
灯光。我才进去,便见到庄子辉坐在沙发里,脸色阴沉地等着我。开口就是:“你还
知道再来?”我淡然回答:“你也不必问,我现在不过是你板上鱼俎,你还担心什么
呢?”他哼哼几声,冷笑道:“怎么,我还问不得了?你如今还自傲些什么?”我知
今天不说些道道来,他绝不会罢休,于是就吐出几句:“老实告诉你,我是去查叶荣
群的底细了,”他脸上一片惊讶,我瞥了一眼,继续说道,“你不要问我查到些什么
,我是决计不会说的,你就死心吧。如果你没事,我上去睡觉了。”
现在我是无所畏惧,谅他也不敢怎么样,我该说的都说了,他还要怎样呢?我于是就
不再理他,径自上了楼,身后只听到他的冷笑不已,似乎也是成竹在胸一样。
现在我是无所畏惧,谅他也不敢怎么样,我该说的都说了,他还要怎样呢?我于是就
不再理他,径自上了楼,身后只听到他的冷笑不已,似乎也是成竹在胸一样。
22
我走到楼上,朝右边一转,便看见凯峻静静等站在那里。现在的他与以前真的有很大
不同,往日的又笑又跳仿佛是昨日黄花,早随风散去;现在只是阴郁。他也是穿着睡
衣,呆呆地望着我,眼神真有说不出的哀怨。我无话可说,聪明如他也猜得到我在想
什么,我已经不用做任何解释了。他见我也倔强地不吭声,不禁长叹一声:“添,你
这是在自取灭亡。”
我笑起来:“是吗?”说着,就不再站那儿了,从他身边走过进了我的房间。他无声
地跟了进来,看着我倒水喝。他又转头瞧瞧了外头,仔细地关了门。然后就靠在门上
,轻轻说:“这样何时是了局呢?现在你和叶家干上,虽不知是何原因,但对你来说
,该如何收拾?叶家是绝不会放过你的。”我坐在椅子上,背对着凯峻,脸上是一片
苍白。声音却是满不在乎:“我还在乎什么!左右是命罢了。但,你放心,我自会珍
重,没有达成目的,哪有那么便宜他们!”他低低地笑着:“添就是这样子,看起来
是没什么原则的人,实际却如此坚决。我怎么会忘了呢,哎,我怎么会忘了呢?”
我自是听出他的话外之音——影射当时他明知我会痛恨仍是欺瞒的事。我知这已是他
心结,终日不能释怀,纵使我说了原谅他,也没有用处了。人之心理就是奇特至此。
我也无法预见今后还能与他相处多久,该说清的还是说清吧。我思量了番该怎么开口
,然后就一字一字地小心说:“凯峻,你要知道,我本不是个委曲求全的人。若负我
者,我大抵是不会原谅的,尤其是那些被我信任着的人。”他听到这,身体一颤。我
暗暗叹息,接着说:“但如今我已成了什么?早就不是独立的个体了,对比起从前的
生活,只显得现在越发不堪。我也无力去计较,只盼能早些完成自己心愿就是了。至
于当时之事,我想去努力忘掉,也想重新开始,你就不能别揭这个伤疤吗?”我转过
头,直视着他,眼睛努力锐利起来,真是希望他能懂我的意思。反反复复搞下去,实
在是劳心劳力。
他略有所悟,但马上又惊恐地睁大眼:“不,不,添,你不可如此。奋不顾身是蠢人
所为,你万不可如此看轻自己性命!我不准你这样开自己玩笑。”我听着,眼光柔和
起来:“你真是不必阻止什么,凯峻,”摇着手,我继续说,“你还不知我脾气吗?
我即使现在不行动,异日也是要做。迟早罢了。”他看着我,最终确定我没有说笑。
马上摇着头,失神地说:“不可能,难道真让她说对了?”我敏锐地抓住这个“她”
,立刻问:“你说让谁说对了?”他立马回过神来,意味深长地盯着我:“添,你也
要晓得。我是如何为你好,断不会看你葬送自己。总之,我会早日送你出去,象颜渊
一样,让你自由地过。别的,你就不要管了。”
我听着差点没落泪,原来,原来,还真的有人会为我着想至此!有此良友,一生无憾
了。我低着头慢慢说:“凯峻,我从来不在乎自己安危。你大可不必如此,你自己保
重吧。我是真的……感谢你。”他微笑,然后便又轻轻地开门出去。我怔楞地坐在那
里,心潮起伏。
第二天,庄宅静悄悄的,庄子辉和凯峻一同去赴昨天在叶荣群那里听到的高尔夫赛去
了。我吃完午饭,就独自一人在花园的草坪上躺着。心里却想着十七、八种恶毒法子
来弄死叶荣群和他的一帮走狗。
就在这时突然感觉不对,四周的气氛似乎也不同往常。我下意识地站起来,朝四周望
了望,凭我的眼力自是望不出什么。但心底那种怪异之感却怎样都抹不去。空旷的花
园里不过我一个,显得格外形单影只。然后就听到宅邸前方正门处骚乱之声四起,接
着“清天盟”四个侍卫从四周出现,拉着我就向屋里跑,一边还急匆匆地说:“似乎
‘同元会’派了大批人来,现在庄宅的保镖正与之剧斗。”我笑着看向前面,虽不知
外面打得怎样,但总是惨烈了。真是不出我一分毫的预料啊!
23
我就被这样拖着上了楼,他们要求我进自己的房间躲着,我则坚持不肯:有什么好藏
的呢?如果真是冲了上来,我就是躲到顶层还不是要被揪下来,不做那些苟且事也罢
!我悠闲地踱步到二楼右侧尽头的窗户处,朝外望去。下面已是厮杀一片。彼此都在
用枪进行攻击,庄家的保镖掩在环绕宅邸的灌木下,伺机开枪。但显然枪法不精,那
边穿着鲜艳红色的杀手则站于不远处的大树后,理应是完全的守势,但竟然也一枪一
个准,这边的人纷纷倒下。我看了也不禁摇头,这样下去早晚要被闯进来。
我略略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四个侍卫,他们也是紧锁眉头,意识到情况的危急。于是淡
然道:“你们还留在这里做什,一旦被包围,你们就是岳飞在世,也无法救我。现在
快下去帮他们一把,击退了他们彼此有益。”他们互相看了看,迅速做了决定。为首
一人果断地说:“少主说得极有道理,现在是唇齿相依的局势,你们三个快去帮忙。
有我在这里护着少主。”另外三人沉默点头,直接从窗户内跳了下去。我看着他们矫
健的身影,好感渐生:他们全是沉默寡言之人,但却忠心耿耿,做事一丝也不取巧,
当真是踏实。如今这种人几成稀品,大是可嘉,总让人感觉放心和能够依靠。不知是
否还有缘再见?
我也不再看底下情势,不过徒扰心绪。我倚在墙上,呆呆地看着剩下的这个侍卫。想
和他说上几句,却不晓得该说些什么。我忽然领悟:我们形成的依靠,是一种无需言
语的关怀。我想其实自己一直想要的就是这样的感情,但我爱的人却不能给我,这我
也是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