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说声对不起,结果一抬头发现,竟然是高飞远。
心里猛然尴尬起来。想着应不应该说声对不起,结果高飞远看都没看我一眼,冷冷地
哼了一声:“只会偷懒……”
我吸了吸鼻子,沉默着走出去。
班会我没去,因为实在没有心情。而且我向来不喜欢太热闹的地方。估计班会快要结
束的时候,我才回到教室。结果大家齐刷刷的还坐得很整齐,班长在讲台前说着什么
。高飞远站在一旁捧着个箱子。班长看见我走进教室有点不高兴地问我:“你怎么没
来参加班会?”
我顿时尴尬地说不出话。
“哼,不合群就不合群,还装清高……”高飞远在一旁冷冷地说。
“不是的,陆小羽他好像身体不舒服还是心情不好,他旁晚的时候在教室的。眼睛都
红的。”文娱委员站起来好心地替我辩解。
班长见我沉默着也不好说什么,指着箱子说:“学校里要给白血病儿童捐善款,你也
献点爱心吧?”
这下我更加尴尬了,我真希望我没有回来。让我当着全班人的面捐钱。我该有多窘迫
。我默默口袋里,盘算着应该有七元钱,晚饭和中饭省下来的。可是我不知道别人捐
多少呢。
正想着,班长又接着念通知:“后天就是国庆节了,学校有规定,国庆期间要注意人
身安全……”
我不禁一喜,赶忙快步走过去,把口袋里的硬币投进箱子里。然后低着下走下讲台。
“我靠,三元还五元啊?我们规定10元起的。你还有没有爱心啊?你当是给乞丐的啊
?穷的话干脆别捐了,丢人现眼!”高飞远忽然打断班长猛声朝我吼。
班里一下子变得更加安静了,所有人都看着我还有高飞远。我感觉脑袋和心脏瞬间被
捏碎。疼痛压抑得说不出话。
“高飞远,你这也太过分了,捐多捐少都是爱心,不是每个人都像你家一样的,而且
陆小羽刚刚又没在,他怎么知道10元起。”说话的是林诗韵。我坐在他旁边,低着头
像个待审判的政治犯。懦弱得只想哭。我想我哦要是勇敢点,我应该冲过去给高飞远
一拳的。可是我懦弱得没有一点勇气。
我在心底狠狠地骂自己没出息。
“呵呵,搞笑,就算他知道十元起,也未必要捐吧。一副穷酸样还喜欢处处装大爷。
”这句话像把刀狠狠地切进我的心脏,我发誓这辈子我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
“高飞远,你说得没错,我只捐了五元,但是我把能捐的都捐了,那是我晚餐和午餐
省下来的。我家里是很穷。可是我没有依靠谁,我没有吃白饭。我自力更生。我更不
像你,只知道挥霍家里的,只知道仗着家里有钱四处摆阔嚣张。我告诉你,我瞧不起
你,我从心底鄙视你!”
说完这些,我拿起桌上的书本,很快地冲出教室,连韩正峰叫我的名字都没听到。
校园外面,灯红酒绿,歌舞升平。我双手插在口袋里,沿着路灯游荡。晚风唱着歌,
吹过流浪人的寂寞。
我不想这么早回去。我怕眼睛太肿,让奶奶当心。那是我唯一相依为命的。
十点正的时候,我给奶奶打电话,我装着很开心的样子说:“奶奶,您先睡吧,我有
钥匙等会自己开门,今天学校里有晚会,我还有节目呢。”
奶奶笑着说:“有节目就好,奶奶就怕你一个人闷闷不乐的。路上小心点。”
挂了电话,眼泪汹涌下来。被聂天说中了,我一直都不是个坚强的人。小时候在爸爸
妈妈的怀里撒娇。后来有他的肩膀上依靠。可是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再小的风雨
都可以让我魂飞魄散。
我坐在街口公园的长椅上。哼着朴树的《那些花儿》。这首歌是聂天教我的。
我的生命中没有那么多可以为我盛开的花儿,唯一的一朵都让我赶出了千里之外。
他在哪里,为谁开放,那都不是我的。
是哪一年的阳光把我幸福摧毁了。不然当高飞远戏谑地等我捐钱的时候我也可以洋洋
洒洒甩出一张红的,潇洒地扔进那个箱子。不然我不用活的如此苟且。
其实时间很好消磨。那么沉重灾难的一天过了十二点就又成为历史。早上的阳光懒洋
洋地爬进窗户。
毕竟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乱世佳人的经典台词说得多么振奋人心。我伸伸懒腰,对自己说:“不以物喜,不以
己悲。陆小羽,加油。”
当我走进教室的时候,我发现林诗韵居然已经坐在教室里了。一个人咬文嚼字的认真
样儿多少有点滑稽。
我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正想说什么。林诗韵居然跳了起来,然后一边拍着胸口,
一边指着我气喘吁吁地说不出话。估计是被吓的不轻了。我微微地有点内疚。
“你没事吧?”我又想说什么,她居然又开口了。
“我说你是不是抢我台词了?”
“哎呦,你知道的我这种淑女都是娇弱的,以后不能吓人的。你没事么?”说完林诗
韵一脸正经地盯着我看。
“我没事。”我淡淡地回答,不想提起昨晚的事情。
“我跟你说哦,昨天你走后,韩正峰和高飞远吵架了,吵得很疯。我估计后来他们有
去打架。”林诗韵说什么都这么神神秘秘的。
“为什么?”
“为了你呗!”
“为了我?”
“我也纳闷那,一对那么好的兄弟居然为了你吵架,不过可能昨天高飞远真是太过分
了。引起公愤了。我猜今天他们来准有好戏看。”说完林诗韵有点同情地看着我。
“我没事,我也不想计较。就这样吧,不要再说这事了。”我边说着边着拿出课本准
备预习,可是心里却乱得慌。
“可是……”林诗韵正要说什么,突然又惊声道,“咦,韩正峰?”
我转过头,看见韩正峰倚在门口,温柔地朝我们微笑。
5峰回路转
我忽然有点手足无措的感觉,只得笑笑说:“你也这么早啊,来早自修么?”
韩正峰走过来,说:“你昨天晚上去哪里了,我找了你很久。”
我低下头,低声说:“在外面走了走,没事的,不好意思,让你担心的。”说完我就
有点后悔了,这话多少有点矫情。于是脸颊微微地红了点。
“对不起,我替飞远向你道歉,昨天他太过分了。”韩正峰看着我,眼里尽是内疚。
我微笑起来,说:“没关系的,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对对对,我们家小羽才不会和宝马少爷计较呢。”林诗韵插嘴道。
“你们家?”我和韩正峰异口同声道。
“嘿嘿……哈哈……我们班……口误哈……”
正说着,忽然又有人走进来,我一抬眼,心里又狠狠地沉了下去,是高飞远。
韩正峰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我心里竟然很没出息的想,还好,他们兄弟两没有闹
翻。然后我低下头,佯装看书。
我知道高飞远走过来了。因为林诗韵张大着嘴站了起来,我正纳闷着就看见高飞远表
情怪异坐了下来。
我动动嘴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没有一点生气或者将之大卸八块的感觉。我在心底
狠狠地鄙视了自己一番。
“陆小羽,对不起。昨天的事,是我太过分了……”我愣愣,有点不知所措,这是我
第一次看见高飞远这么认真地和我讲话。我努力回想着先前他蹂躏我自尊的种种罪恶
行径,可是这会儿我真是一点都记不起来。我只是听见他声音低沉而真挚地对我说:
“陆小羽,对不起。”六字让我哑口无言。封印了我所有应该有的怒气和回击。
这不是我我一向的作风。要是以往对于这样一个嚣张跋扈,自以为是还对自己百般讽
刺的富少爷,我一定会狠狠地回击他。可是现在我没有。
我想,可能是你见惯一个人恶劣的行径,所以有一天看见他施善布德,回头是岸就不
忍心破坏这么美好的愿景。再或许这么一个嚣张的人忽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地向你道
歉,心里多少是震撼和感动,即使这是他理应的。
“陆小羽,我真的不知道事情是那样的,我先前只是,只是……”我看着他有点笨拙
地解释着,心想你知道事情是怎样的?
“你能原谅我吗?”这是他吞吐半天终于挤出的话。我心里多少有点不忍。就像林诗
韵所说,他毕竟从小养尊处优,一帆风顺,所以张扬放肆也是情理之中吧。这样低声
下气地乞求原谅也算是难能可贵的。
我顿了顿,沉沉地看着他,淡淡地说:“昨天还有之前的事,我都不会放在心上的。
我也保证以后我不会对你任何行为言论评头论足,我也希望你不要给我的生活来去难
堪。我们,我们就这样吧。”
高飞远神色深沉地看着我:“你这样说就是没有原谅我!我希望我们可以做朋友。”
我微笑下,说:“我们不适合做朋友。因为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高飞远愣住了,想说什么。我赶紧补充说:“谢谢你的好意。”
“可是为什么……”高飞远正想开口说话,教室的门被推开了,很多同学都过来了。
我赶紧翻开书。心想这样的场景多少有点耐人寻味的:高飞远坐在我的旁边,林诗韵
坐在邻桌,而韩正峰站在我们身后。
高飞远显然也有点窘迫,大概是面子有点过不去了,表情无奈地站起来然后推推韩正
峰走出教室去。
我埋头盯着书本不顾众人神色各异的目光,心里却依然不断翻腾。
马克思主义哲学果然枯燥,课未上至一半,林诗韵便欣然会周公去了。我却丝毫不敢
大意,据说这是本学期嘴容易挂科的一门。正认真听着,林诗韵忽然睡眼惺忪地推推
我,然后塞我以小纸条,极为不满地说:“小两口还学人家小情人传纸条……”
一句话把我哽个半死:“你这孩子能不能说点正常话啊……”
林诗韵却忽地兴奋起来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哎,给我看看,我都不知道宝马少
爷写的情书是什么样的呢?”
“什么乱七八糟的?别瞎参合!”
“我今天真觉得你对他说得那话还真是酸酸楚楚的?你们俩那对话真是暧昧……”
“你什么意思啊?”
“一个说,你原谅我吧。一个说,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就这样吧。真是让人心酸
啊!我当场就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林诗韵演得真像琼瑶奶奶的哪出戏。
我索性不离她,怕是越说越乱。
纸条还真的是高飞远写的,字倒是写得龙飞凤舞,人模狗样。平心而论,比起我那些
小肚鸡肠的字明显要大气许多。
“中午放学,等我一下,我有事要对你说。”
我掩上纸条,想了想,却不知道该回什么。于是只好夹进书本。然后回头扫了一眼,
看见高飞远正趴在桌子上酣畅大睡,韩正峰看见我,扬扬嘴角对我微笑。
放学铃仿佛响得特别快,我一向最迟走,所以也没有急着收拾东西。等到大伙陆续离
开教室了,我才收拾好书本,准备去食堂。转头看见后面的位置空荡荡的。心里居然
小小地踏实了下。
走出教室,看见高飞远居然一个人靠在教室外的墙壁上,表情模糊不清,看见我走出
来,脸上居然立即振奋起来。
我看了他一会儿,说:“有什么事情,说吧。”
高飞远挠挠头发,表情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支支吾吾着:“那个,我是,那啥……我
是来跟你继续道歉的……”
我心里觉得挺好笑的,可是却觉得这会儿不适合,于是忍着说:“我已经说过了,我
不会放在心上的,我接受你的道歉,反正之前我也有错的地方,我们算是扯平吧。”
“不是的,之前那都我一个人错,我脾气很臭……”高飞远说的有点急,可是会很真
诚。
我笑笑,说:“那我接受你的道歉,可以了么?”说着我转身要走。
“可是你还没答应和我做朋友呢!”
这句话完全震倒我了,我终于有点忍俊不禁,憋笑憋得心里发胀,我估计再这样下去
我非得心肌梗塞。
这像是堂堂宝马少爷说的话么,简直一三岁小孩说的。语气是满是委屈和恳请。
但是我心里很清楚,我不适合和富家孩子做朋友,不管怎样都有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即便是温润如韩正峰,我也不会真的让他成为我交心的挚友。
这是我一贯的原则,我高二以后就定下的。
“不必了,我说过了,我不想和有钱人打交道。这是我的原则。”
“可是你这样完全是对有钱人的偏见啊,有钱人也有好人的吧?”高飞远说完仿佛意
识到自己说得有所不当,赶紧住嘴,但又连忙补充说,“我知道我还不够好,可是你
看正峰,他就一典型的有钱的老好人,这你不能否认吧?”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可是这话说得多别扭,好像在给我介绍结婚对象似的。
我吸了口气,说;“也不全是这样……反正我就是不习惯和开宝马的人做朋友……”
说完,我转身就走。高飞远也跟着我,跑到我跟前,可怜兮兮地说:“那我明天开丰
田过来,你能和我做朋友么?”高飞远一说完就意识到这话说的有点炫耀的意思赶紧
打住,解释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看着他着急辩解的样子,想想他刚刚那弱智的话,终于哈哈地笑出口,想着又觉得
挺不好意思的,于是又偏过头挠挠鼻子。
“呵呵,你这样是不是表示可以接受我这个朋友呢?”
我转过脸,一本正经地说:“一个圆圈里分了四份表示宝马,分了三等份是什么?”
“奔驰。”
“圈里画个W标志什么?”
“上海大众。”
“里面是个H呢?”
“那要看H长什么样?”
“里面是个M呢?”
“……”
我看着他满脸惊异的样子,笑得更加灿烂了,真是个可爱的孩子。
“有这标志吗?”
我拍着他的肩膀,笑得前俯后仰,完全没了形象:
“笨蛋,是摩托罗拉。”
6暖风时代
国庆前夕,街道上很热闹。火树银花,到处都是色彩斑斓的饰品。大大小小的红灯笼
,样式各异的旗帜。美特斯邦威,森马专卖店里的小喇叭对叫得异样的激烈,一会对
折,一会儿一折,前一会儿还是买一送一,后一秒便是买一送三。
林诗韵咕哝着:这还怎么叫人买啊,不知道啥时候是最低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