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龙行 第六部 中——行到水穷处

金辰鹰慢慢将玉玦一举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这玉玦会在那蒙头盖脸的魔身上？今天你若解释不清楚，只怕过不了关了。”

宝儿先给尊上和主上们行礼，礼毕，也不回答父皇皇舅的问话，径直走了两步，心急火燎地抓住李涛道：“李侍卫，小洁出了什么事情，要你们俩拿着玉玦来？那个疯子待他不好么？”

李涛抹着汗水道：“奴才问宝爷一件事，宝爷，我们皇后娘娘，是不是二年前，哦也就是二个月前，来北渊找过您，求您救救魔主。”

宝儿点头，非常肯定道：“是，来找我，他若不来找我，我才懒得高兴理那个疯子。若不是看在洁儿的份上，我会再救他？除非我跟他一样，总是得失心疯。”

罗叶一拍手道：“这就是了，这里头有阴谋，大了去了。”

李涛急道：“爷，您先别问怎么回事，您先给请个好大夫好不好，先给咱们主子看病再说，我怕咱们主子撑不下去了。”

宝儿一听，立时大惊道：“你们主子，莫非，这，这蒙头的，是，是小洁？”

李涛连连点头，跟宝爷这种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气。宝儿也不管大殿上其他人怎么看他了，立即将蒙头人抱起来，这一抱知道糟糕了，洁儿，洁儿瘦得要命，全身软绵绵的，已经完全失去知觉了。宝儿一边用麒钰神功抵住他的后心，一边厉声道：“晴岚蝈蝈在么？叫他过来，快点。”

帕晴岚看主了如此着急，不敢耽误，立即到医殿请蝈蝈去。大殿内其他人是惊讶到极点了，宝儿通魔，这，这简直是，简直是晴天霹雳。金辰鹰抖着嘴唇道：“你，你快给爹一个解释，到底是怎么回事？”

宝儿回首，焦急地道：“爹娘，你们若相信孩儿，就过一会儿再问，人命关天，此事马虎不得。”他的手摸之处，洁儿全身都是汗，热得发烫。再一想，哦，六七月的天气，把人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这存心把小洁给闷热死了。想到这里，什么后果都不顾了，立即把小洁的斗篷给扒掉，再一看，小洁的脸，全闷成黄色了。他一边给小洁施功，一边空出手来，一摸小洁脸上的鞭伤，厉声道：“李涛，这是谁干的？”

李涛红着脸道：“咱们魔主下的令，奴才我，我干的。”

宝儿怒火中烧道：“他疯了吗？胡作非为，失心没魂到这个地步了，什么人他都可以乱来，对小洁，他怎么可以这样做。完全不可理喻的疯子。”

殿内的人，再仔细看看这被扒掉斗篷的魔，大家更呆了，如果说那两个侍卫只有七成像，那这个魔只怕，只怕就是明珠了。如果不是大家知道明珠在下棋，还以为，明珠又病倒了。众人面面相觑，玉龙吟觉得这事情太怪异，示意大家不要出声，且看宝儿如何处断。

蝈蝈很快过来了，宝儿急道：“蝈蝈，你快过来，你看看，他，他，应当还有救是不是？”

蝈蝈轻轻地将两指搭在脉搏上，好一会儿，神色凝重道：“爷，事情不太好。”

宝儿急道：“你快说，别再卖关子了。”

蝈蝈柔声道：“我给这位洁爷治过病，他以前得的，是一种非常罕见的心脏类疾病，奴才给他治好了，所得的代价，便是蓝羽芡救咱们的泠爷和攸爷。奴才当时也告诉过蓝羽芡，这病治好是不假，但是不能受到强烈刺激，如果复发，这奴才可就要大费周章了。现在，麻烦大了去了。”

宝儿叹气道：“你抓重点说，到底怎么了？”

蝈蝈非常为难地道：“他怀孕了，而且怀的是两个孩子，在这种情况下，奴才认为，病人死亡率非常高。所以，最好是将孩子打下来，否则，他已经受到强烈刺激，心脏病再次发作，再加上孩子的负担，奴才没有任何把握。”

这个决定，宝儿敢下吗？两个奴才脸都吓青了，这，这可怎么办？蝈蝈沉声道：“主子，您敢紧下决定，不然，若误过了时期，不趁着胎儿最虚弱的时候将他们打下，只怕，只怕日后，就算想打，也必将使母亲丧命。”

关健时刻，小洁已经悠悠醒了，他轻轻地拉了拉蝈蝈地衣服道：“您是云神医是不是？您给我治过病，我，我很感激您。哥哥说，您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大夫。您，您一定有办法，保住我的孩子，是不是？”

蝈蝈迟疑道：“我如果保住你的孩子，就保不住你，你明白么？”

小洁慢慢地流下眼泪道：“我明白，所以，宝哥哥，我求你一件事，就拿着玉玦，求你一件事，求你让他保住我的孩子。”

宝儿连连顿足道：“小洁，你听宝哥哥的话，你听话，先把孩子，把孩子流了，以后，你身体好了，可以再有孩子的。好不好？你听话。”

小洁伸出手，软软地抱住宝哥哥，这些日子，宝哥哥是他遇到的第一位亲人，哥曾经跟他说过，你要把宝哥当亲哥一样。宝哥，你就是我的亲哥。我，我连自己的哥哥都找不以了，我爹娘已经死了十多万年了，我，我是个孤儿。想到这里，想着这些日子孤苦伶仃的等死，哪里还禁得住伤心，扑在宝儿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边哭边道：“不要，我不要流掉他们，我不要。宝哥哥，求你救救他们，求你了。”

三十七，恍然一悟大梦醒

宝儿紧紧搂住他，不知道要不要答应他。不晓得跟洁儿有那么深的缘分，宝儿就是像喜欢亲弟弟一样喜欢他，见不得他受苦，受委屈。现在宝儿觉得后悔啊，当初是一念之私，想着这个长得和弟弟一模一样的可爱宝贝，要是明亦远娶了他，那日后，自然不来缠住弟弟，没有想到，弟弟的问题没有解决，倒把小洁给折腾得如此惨况。宝儿只觉得心底对明亦远的失望越来越浓，怒气越来越甚，如果明亦远在面前，只怕真的已经一掌打死他了。

晨旭进来请安，看着宝儿搂着一个小人儿，觉得很奇怪，他已经听说了，这不是魔吗？宝儿搂着他做什么？

晨旭进来，李涛他们都惊得快要屁滚尿流了，这，这不是咱们的陛下吗，他，他在这儿。啊，他来抓人了。他们是惊弓之鸟啊，立即全身戒备，随时准备逃走。

洁儿在宝哥怀里哭了许久，渐渐地收住了泪水，宝儿小声地哄着他，洁儿轻声道：“宝哥哥，我累了，想睡觉。”宝儿站起来，扶住他道：“好，到宝儿哥哥房里睡去。”

洁儿一抬头，看到晨旭，这一惊，实在是非同小可，身子一软，又倒下去了。宝儿大惊失色，抱住他道：“蝈蝈，你，你快来，洁儿又怎么了？”

洁儿手指点着晨旭，却是说不出话来了。宝儿明白了，哦，是把晨旭当作明亦远了。便立即对洁儿道：“洁儿，你别害怕，不是他，真的不是。你听他说过，他为什么叫舒晓是不是？这就是风觉舒，觉舒，嗯，另外一个。”

洁儿总算平静下来，宝儿刚把他抱起来，明珠和云树进来了。这米盖尔他们也怕少主真的出事，所以，就偷偷又将中少主叫过来，中少主好歹能够压压主上们的火气。

明珠一进来，洁儿看到他，两人四目相对，洁儿的泪水刷地就下来了。明珠跑上前去，宝儿将洁儿放下，明珠紧紧抱住他道：“小洁，是你，真的是你，这，这是怎么弄的，你怎么弄成这样，是谁打你，谁那么大胆子敢打你，告诉明珠哥哥。”

这些天，饱受折磨的小洁，已经虚弱到极点，他就在明珠怀里，完全晕过去了。明珠急道：“蝈蝈，不会是心脏的那种病，又发作了吧？”

蝈蝈点头道：“是，这次更麻烦，洁公子有身孕了，奴才怕，怕他有性命之忧。”

明珠一听，立即叫米修林，敢紧先把小洁送我房里去，让他先睡安稳了，小洁有孩子了，这是怎么回事，他怀了谁的孩子？哦，还有李涛、罗叶，你们俩来这儿做什么？

这李涛罗叶，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清楚了，二人都垂头丧气道：“原来皇后娘娘说的是真话，还有，娘娘怀的明明的两胎，怎么魔医说，只有一胎呢？奴才们真不明白了。”

大殿内大家都觉得里边有问题，但是问题出在哪里呢？究竟为什么要搞倒小洁呢？搞倒他，对谁有好处呢？一团雾水，谁也理不清楚。

好一会儿，风凝和明珠对视一眼，风凝闪着眼睛道：“是，是那个蓝羽光，问题的核心，出在他身上。是他请这位洁后回纯魔族祭祖，是他力请洁后喝酒，也是他传令叫侍卫们入住外院，也是他说皇后的一切安全他会负责。如果小洁无辜的，那么一切恶行，都发生在这个魔身上。”

云树糊涂道：“可是，没有道理啊，他是纯魔族现在的族长，如果纯魔族被杀光了，对他有什么好处，纯魔族落难了，对他有什么好处？他诬陷这位皇后，完全没有利益可言，他做这件事，根本就很可笑啊。”

明珠凝重地回道：“假如，这个蓝羽光不顾一切，想要小洁死呢？想要小洁的孩子死呢？甚至，他根本是想要毁掉纯魔族呢？他根本不顾利益，他就是想要这样做呢？”

柳涔他们都莫名其妙道：“毁掉纯魔族，有什么好处？不过是个五百多万人的小魔族，得不到大利益的。”

玉龙吟沉重地摇头道：“你们错了，毁灭纯魔族，对诸魔不但没有任何利益，反倒是灭顶之灾，在玄天秘录的神魔录中，有这样一段传说，我也无法确定，这是否是事实。传说告诉我们，在我们这片天地中，三灵神族，是正义力量的基础，而纯魔族，刚是魔力量的基础。正义代表光明，而魔族代表黑暗。光明黑暗相生相克，相对相成，彼此天生就有矛盾，但天生缺一不可。如果黑暗消失了，光明就会开始向黑暗转变，到时候，光明完全消失，一切都毁灭了。反之，也一样。所以，如果纯魔族毁灭了，那么，不仅仅是魔地会毁灭，而且，连咱们这地面上的光明世界，也会土崩瓦解，化为乌有。”

大家吓了一跳，真有此事，不是太可怕了么？

宝儿沉吟道：“这事情，我看很危险。小洁凭什么来人界找我，我已经很怀疑了。洁儿是个很纯洁，没有心计的人，从来没有想到那些恶魔会利用他。但是现在想来，这些恶魔一开始就在布局了，指导他来到人界，将明亦远带回去，然后发生这样的事情，让明亦远杀光纯魔一族，然后魔力开始发生错乱，他们趁机将魔界毁灭，接着，人界的秩序也开始颠倒，他们再在人界为乱，人界也完全被吞噬。如果是这样，这群恶魔的企图，是有史以来，最可怕的。”

风晨旭一拍巴掌道：“宝弟你说得不错，既然如此，咱们还等什么，马上就去魔界，去晚了，只怕，纯魔一族，已经死得一个不留了。”

这兄弟俩根本不把小洁交待清楚，宝儿一听，就对李涛和罗叶道：“两位，如果相信我弟弟，就把小洁先放在龙泽，他需要很好的治疗。另外，罗叶，你潜回魔地，用你的关系，查蓝羽光，包括他父母、爷爷都要查。李涛，你回魔京，赶紧去造访你认为忠于明亦远的势力，先将他们稳住，然后将所有对明亦远可能有叛心的力量的势力都偷偷地摸一遍。还有，如果事情已经发生激变，没有关系，旭哥，你就以明亦远的名义，稳定那些忠于明亦远的势力，代替明亦远发号施令。我则去魔地寻找纯魔一族，置之死地而后生，我要制造一个纯魔一族已经完全被杀的假象，到时候，你们一定要配合演这场戏，把幕后的指使魔给揪出来。还小洁清白。”

说完，这四个居然就扬长而去，留下一殿的人，不知道如何是好？明珠慢慢地爷爷身边跪下道：“爷爷，您知道，哥他们不是通魔，而是帮忙稳定魔界，魔与人只有共生，天下才能稳定发展，有一方失去平衡，天下肯定要大乱。”

玉龙吟微微点头道：“这个道理，我和你舅爷都明白，你不必担心。我只是觉得奇怪了，这个小洁是什么人，怎么你们兄弟都帮忙呢？”

明珠抓住爷爷的手道：“爷爷，您告诉珠子，在天界，您看过玉册，是不是在十多万年前，风族和玉族，几乎是同时失踪了一位王子和公主？”

玉龙吟想了想道：“确实是，我也觉得非常奇怪，玉册上对每一位风玉两族王子公主的存亡都有详细交代，唯独对这两人，却是语焉不详，这里头有什么古怪么？”

明珠便将蓝羽芡告诉自己的往事，再跟爷爷说了一遍，玉龙吟边听边点头，最后总结道：“那么说，那个蓝羽芡，他有一半风家的血统，至于，小洁，就完全是风玉两家的孩子了是不是？可怜见的，父母双亡，流落在魔界，还要受这样的欺侮，这明亦远，实在是太不像话了。既然如此，当年风玉两家已经对不起他的爹娘，冤枉他爹，逼得他娘出走，现在，咱们要保护小洁，也好对先辈有个交代。”

殿内的其他太上长老和重臣们一听，尊上如此说，合情合理，再说，看上去，这位小洁皇后，好像挺惹人怜爱，罢了，人魔不两立，不过是面上说说，私下里，大家还是和平相处好一些。所以大家默认，让他住在龙泽吧，至于他的身份，就称他洁王子，其他的，谁也不准乱传。

吃罢午饭，小洁还在睡，明珠将大家请到内书房，此时只有风玉两家的嫡系了。明珠跪下道：“爷爷，孙儿想向爷爷禀报明亦远这个魔的来历，爷爷，此事，只有咱们知道便够了。孙儿为什么要帮助他，哥和旭哥为什么还是去魔地，都是因为这个魔，跟咱们两家关系之切，是无法割断的。”

大家细细地听了明珠所讲述的明亦远所有的一切，讲完了，是长长的沉默。许久，玉龙吟叹息道：“这是怎么回事呢？唉，原来，他，他与旭儿的前身，是双生兄弟，他亲手杀了兄弟父母，所以被罪恶所困，变得疯狂。他是可恨之魔，必有可怜之处啊。算了，希望这一次，他们兄弟自己能够直面十万年前的往事，不要再相互残杀了。”

风涵低着头，想了许久道：“珠子，告诉我，是不是，前生，我就是他的亲爹。辰就是他的娘？”

明珠垂着头，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地答道：“是。”

风涵长长叹息，慢慢捏住凌霜辰的手道：“世间一切都有缘法，难怪我和三哥似曾相识，却原来，他是我前辈子的儿子，这，这叫我如何能够相信啊。罢了，过去的事情，让他过去吧，希望旭儿和宝儿此去，能够化解一切仇恨。”

魔地那本来已经黑暗的天空，现在更加没有一丝光亮，明亦远呆呆地坐在皇座上，一个月前，李涛最后向自己报告处置小洁的消息，还历历在耳：“奴才已经遵照您的旨意，鞭三百后，赐药。魔医确定他已经气绝，奴才将其埋于城外的乱葬岗。”

一直到现在，才正的相信小洁已经不在了，好像几天前，他还在这里，又跳又笑地，躲进自己的怀里，让自己摸他的小腹。好像几天前，他还在自己怀里编织着带孩子看书，做游戏的梦。怎么，怎么现在就不见了，小洁不在了。

邓远过来道：“主子，床已经铺好了，您，您睡吧？您已经几天没有睡了。”

明亦远缓缓道：“你和艾虹、葛青，出趟宫，到乱葬岗上，找找把他埋在那里，好好换个地方，再葬了吧。是，是朕对不起他，朕不应当跑去找明珠，让他失望，他才会背叛朕。还有，邓远，你去传旨，把纯魔一族，从冰寒之地放回来，给他们原来的地方，就处是朕补偿他的。”

邓远告退出去，明亦远失魂落魄的回到内宫，这些天疯狂地去别的嫔妃那里，想要把小洁的娇声、笑声、唱歌声、吟诗声、弹琴声全给忘记了，可是每次，只要一跟那个嫔妃开始狂乱，耳边就会浮出小洁的声音：“远哥，远哥，你今天什么时候回来，你要吃什么？我叫人去做。”“远哥，远哥，你快点回家，我一个人，在宫里，很害怕。”“远哥，远哥，你为什么生气，小洁那里做得不好，你告诉小洁，小洁可以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