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多少个人,爬了多少层楼,经过多少个暗道,记忆都很模糊。这样的模糊让他愈发
焦躁起来--这么漫长的时间,他甚至连母亲的踪影都还没有见到。
来不及细想,身后凌乱的脚步已经逼近了。"没空再陪你们这群小老鼠玩儿了!"侧身
闪出隐蔽的转角,举枪就射。银色的子弹当胸穿过,只传来身躯闷闷倒地的声音。焱
嘲弄地扬起嘴角:"什么货色。"在杀人这点上,他不像母亲。琦月总是射中心脏下面
一寸的地方,她说死与不死都全看天意。焱的射击却枪枪精准,当即毙命,他向来不
是什么慈善家,要死就死干净好投胎转世!
当冲在最后的那个戴着银色袖章的家伙颤颤巍巍在犹豫要不要靠近焱时,焱的第一颗
子弹已经穿过了他的右肩胛骨。那家伙痛叫一声,声音还没落,第二颗子弹射进了他
的左大腿。接二连三的子弹在他的惨叫声中穿透他身体的各个部分,虽不致命,却是
痛楚万分。焱已走近他的身前,眼神暴虐,仿佛地狱修罗一般的散发着危险气息。纤
长的手指上染满血迹,用力地掰起那人因极端痛楚而低垂的脸:"看样子是个小头目
啊......"手指上又使上了几分力道,小头目的脸立刻扭曲了起来,面对这个周身溢
满杀气的男人,额头早已渗出冷汗:"您......您大人有大量......我......我什么
都不知道......什么......都......"焱愈加阴沉的眼神让他不敢再多说一个字。焱
忽而一巴掌甩上他的脸,十足的劲力,将他打翻在地,吐出一口鲜血:"不知道!当
我是白痴么。"
焱站起来,毫不留情地用力一脚踏上那人的胸口,语气冷静而凛冽。"说罢,知道还
是不知道。"小头目渐渐呼吸急促起来,全身的痛楚叫嚣起来,不断流失的血液让他
的身体变得冰凉,而最令他恐惧的却不是在这里死去,而是眼前这个不知会让他怎样
死去的男人。"知......知道!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说吧。"焱冰冷的看着眼前
痛不欲生的男人,并没有让他好过一点的意思。
"我是堂口下面一个分队的队长......"那人结结巴巴的开口道,焱却一脚踹上他半边
脸颊:"我没有说过要听你的自我介绍。"那人痛苦的整张脸都缩成了一团,身体开始
不由自主地痉挛:"是......是......"
"你只要说,圣母在哪里。"焱修长的眉紧蹙着,满脸压抑起来的暴躁。他知道,一旦
让眼前这个男人看出自己半分急切,就决不会轻易地得到他想要的信息。"我偶尔听
Queen提起过......他们会把圣母引到76层的暗道......啊......"男人的声
音因为生命的流逝已经明显的微弱起来。
话音还未落定,焱的枪声已经响起。男人扭曲的脸歪在一边。已经急急离去的焱没有
注意到,他唇边流露出的一丝诡秘的笑。
焱在这时候已经没有任何的精力来恨刚才那个死在他枪下的那人了。完全看不到的敌
人,无处可循的出口,毫无章法的流弹,不断的爆炸。如果这时候能有一点点空闲,
他会去拆了那个男人的尸骨。闪避,毫无意义的射击,他内心鼓动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
母亲这时候会在哪里?和他一样苦战么?
火起四周。在这样的混战中,焱已经渐渐有些疲倦。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才明白,"
圣母"之名并非救赎。有时,圣母也是仇恨,这样的不可饶恕、不被放过,狠狠折磨
,玩弄于鼓掌之间的仇人。可却不知道恨他的是谁。
真可笑。
烟雾渐渐散去,焱看见人群狰狞的脸。嘈杂的枪声在他的耳膜中鼓噪开来,脑海中渐
渐呈现出空白。什么都不愿再想,只是举枪,杀!杀!杀!!!不知什么时候,周围
已溅满血迹,尸体错乱的叠在一起,惨状让人目不忍视。焱白净的脸上沾满了不知谁
身上的血液,宛若冥帝之子。他摇晃着因为过分运动而有些不稳定的身体,用手背狠
狠擦了一下脸,突然警觉的靠上墙壁。
一道暗门打开来,他终于见到母亲。琦月的身体被圣母的白纱紧紧包裹住,手中握着
她金色的短枪,身体紧绷地站在离焱一步之遥的地方,表情愤慨而警戒。焱叫出口:
"妈!""就知道你这傻小子会进来......可惜我联系不上外面......"琦月无奈的看着
自己的儿子,他周身的痕迹足以表明他经历了多少场枪战才到达这里。"妈,为什么
你不能动?"焱忽然沉声问道。
"因为只要一动,她心脏上用细线抽紧的毒针就会轻轻刺进去,然后,我或者可以考
虑和你这小美人一起享受终于没有了圣母的清静世界。"一道刺耳而猥琐的声音自门
后传来。
焱秀美的眼睛此刻充斥着血丝,冰冷的不像人类,死死的顶着门后走出的男人。过腰
的长发,极长的削瘦的脸,细长的眼睛露出邪恶而促狭的光,宛如眼镜蛇一样的恶毒
。他毫不畏惧的凑近焱,身体紧紧贴上焱紧绷的健壮躯体,带着银质指环的手用力地
托起了焱的脸,轻笑着对上焱满是杀戮痕迹的脸和那恨不得将身前人撕裂的眼神。"
真是美啊......"眼镜蛇般的男人伸出冰凉的手指轻轻勾画着焱的脸颊:"你真是
美......圣母最多也就只能有你这样一张脸了吧......"被他人碰触的强烈不适让焱
又紧绷了几分:"不如阁下您长得这般肆无忌惮违背天意,真是我的遗憾。"焱的薄唇
咬牙切齿地冷冷吐出这几个字。"哈哈......"男子笑得伏在焱的肩上:"我可不知道
圣母都是这般牙尖嘴利的呢。琦月,你就是这么教你儿子的么?"焱眉一凛,抬脚就
揣上了男人最脆弱的腰际。男人被他踹倒坐在地上猛咳起来,边咳却边大笑着:"真
他妈凶悍!"他撑地摇晃了两下站起来:"在床上一定够味道,你说是不是?"男人自
顾自闷笑起来。
焱一字一句说到:"把我母亲胸前的毒针取下来。""哟~真是个大少爷。"男子笑着,
"你以为你说了我就一定要做么。喏,你也看到我下了多大功夫才抓到的。""我说了
,取下来!"焱不自觉地提高音量,"不要让我再说一遍!"
"你没有资格命令我做这种事,你知道么。"男子忽然回头笑笑,"我叫貔。你记住,
我叫貔。"
焱皱着眉:"你到底想要什么?""你不明白么,小美人?你啊,当然是你啊!"貔促狭
地邪笑起来。"不过你不情愿没关系,"他继续缓缓地说道,"反正,很快我们都会死
在这里了。我们一起。"
焱举枪的时候,脑中没有半分考虑,枪响。他看见子弹穿破空气,他看见貔转身张开
手臂迎接他的死亡,在那火光弥漫的背景下,一切那么悠然。可他却没有看清楚琦月
的身影,他的母亲发出一声惊呼。在那刹那之间,仿佛片刻千年,一直僵立的琦月紧
紧拥住了焱的身子,用力地抱住他转了一个身。墙上忽然刺出的长针刹那穿透了琦月
有些单薄的身子。琦月仿佛一只白色垂死的蝴蝶般,轻轻地落了下来,落到满脸惊愕
的焱怀抱里。
貔在他们的身后虚弱却欢快的笑了:"那是我的爪子......嗬嗬......咳咳咳
咳......"焱抬手补上一枪:"闭嘴!!!!!"琦月声音虚弱:"焱,你长大了......
你出生的时候......我就是这么抱着你的......现在......你都已经长这么大
了......咳咳!......"
焱失控地大叫:"妈!别说了!我带你走!"作势要抱起琦月。琦月却仿佛没听见般,
缓缓地从自己身上脱下染满了鲜血的白纱,披上焱不断颤抖的身体:"从现在起,你
就是圣母了......焱......"她虚弱的笑着,那么平静,"我不能走了,我的儿
子......我的脊椎上缝着炸弹......除非敲断脊椎......不然根本取不出来......""
妈!我们出去再想办法!"
"走!"琦月忽然暴躁起来,"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你知道圣母之职对我们家族有多
么重要!在这里多待一刻便是一刻危险!你就没有一点自觉么!!!"焱紧紧握着双
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琦月急喘着:"带着我出去可能会害死多少无辜的人,你就
一点都没想过么......"焱的眼角湿润,用力地咬住唇角。"我知道你明白了。焱,我
的孩子,我一直以来都为你骄傲。我相信你......"琦月笑笑,那笑容那么模糊,"人
质在81层......去吧......再晚就来不及了......孩子......"
焱忽然站起来头也不回地疯狂奔跑出了这个暗道。
"圣母易主......琦月,你知道么......我抱到他了......"貔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任伤口疯狂地向外淌血,感觉生命一寸一寸离开,目不转睛的看着天花板,嘴角噙着
笑意。
"谁他妈让你......碰我儿子的......"毒正在四肢百害的蔓延,琦月连睁眼的力气都
没有了,"妈的......谁让你用这种手段对付我的......真......真他妈......不人
道......"
貔笑了:"听你说这么多脏话......真不习惯......你知道么,我生下来就爱他,貅
也是。"他停了一下,"可却是我来伤害他......真好......他会记我一生......"
琦月再没有半句言语。貔等了等,低低说道:"焱,你知道么......有些事情突如其
来......命中注定......"
焱的脑海中什么也不复存在,他的血液,那野兽般激烈撞击着灵魂的疯狂血液,仿佛
就在焱的血管内惨绝的哀嚎。
觉醒了,便血色浓稠。
他再也不记得别的什么了,母亲的死,这突如其来的一场灾难。只是疯狂而残忍的杀
人,敏捷,迅速,暴虐,不再是个人类。
战场不需要弱者。
我是战争的......神。
我只认识血液。
当焱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已高高地站在这大厦的废墟,一切都在继续的崩裂。怀抱着
他救出的婴孩,血染的白纱随风高高扬起,以傲然不可侵犯的姿态高贵地站在废墟之
巅,泪流满面,美得令人想要痛哭失声。天空泛出凄绝的白色。
血色圣母,就是这样残酷而艳丽的一种生物么?
焱站在高高的废墟,静静地流着泪,看着他怀里安睡的孩子。
她的母亲在焱身后,目光炙炙。
"火狼"的首领狱,就是在那一刻见到了圣母,他愣在原处,几乎完全忘记了刚刚营救
出来的人质。血液不可抑制的加速沸腾,他几乎感到胸腔都快要炸裂了。他的呼吸急
促起来,那样孤高而绝艳的生物,原来--那就是圣母。
改变,或者压抑
母亲。
这白纱我不要,那是你的东西。
我喜欢枪,我会每天每天都好好练习射击,你听,我瞄准的时候听得到血液奔涌的声
音,你看,我已经远远超过你了,母亲。
你拿厨具的手法远不如拿着枪的时候娴熟,你做的饭绝不可能有血液一样诱人的味道
,你烤的糕点几乎还不如石头。
可我还是爱你。
你总是那么可爱,我觉得你比任何一个女人都可爱的多。
可我比你要美丽,美丽许多,这是你说的,因为我像爸爸,当然,也像你。
你能不能回来告诉我,我比以前更美了?
你能不能回来告诉我,这白纱是不是并不适合穿在我身上?我早就说我不要了。
你能不能回来告诉我,上次我问你是不是永远不会离开我,你要回答,是的?
你能不能回来告诉我,你是圣母,就永远都是,我只要是你的儿子就足够了?
母亲?!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你不是说你爱我吗,你不是总是叫着焱,焱,然后会抱着我吗?
母亲!!!
你知道吗?
我宁可现在需要拿着枪去报仇的是你而不是我!
我宁可去死啊!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这名誉,这称谓,这权力,这地位,求求你,拿回去吧!我不要这些,我不要啊!
为什么这么对我?
你为什么?
为什么跟我说那些突如其来的话,难道你是要死么?
我没有允许!你听见了吗,我不允许!!!
求你了,为什么不回来呢,母亲......
大火忽然湮没了所有的事物,连写巨大的悲伤都被火苗吞噬了下去。琦月最后的笑容
隐隐地飘荡在火里,然后,就这样融化了。
"妈!"焱惊叫着坐起身来,他冰冷的汗水浸湿了床单。
"少主!"春水和秋月惊喜的叫出来,"太好了,你终于醒过来了!吓死我们了!太好
了,真是太好了!"
坐在床边紧锁着眉的叶一笑也终于在焱坐起身来的那一刻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的眼
睛里已经因为长时间的担忧和缺乏休息布满了血丝,憔悴的脸终于因为焱的苏醒露出
了一抹欣慰。他转身拥住这个他在内心长久以来一直牵挂着的人:"焱......没事了
,一切都过去了。"
"......妈......"焱静静的坐着,一动不动的倚在叶一笑的怀里,冰凉的声音迟疑了
片刻,"尸骨......也找不到么......"
叶一笑咬咬牙,缩紧了手臂:"大厦......烧光了......对不起,焱。"
"不......是我该说对不起......"焱的眼神里忽然多了一丝不似人类的冰
冷,"我......害死了母亲,你们的圣母......"背脊上叶一笑收紧的手臂忽然变得僵
硬:"该死的!你能不能不要用这种话来折磨我们!"他拉开和焱之间的距离,双手紧
紧地卡住焱的胳膊,几乎是咬牙切齿,"不是你的错!听懂了就一字一句给我牢牢刻
到心里去!这件该死的事情,不是你的错!!!"
"那么......叶一笑,或者你们,春水,秋月。有没有谁可以告诉我,有错的那个
人......是谁。"焱的眼神忽然转变得异常残酷,没有半点平日里的生气,不再有一
丝的表情,哪怕是适才的伤痛也许都更能让站在他周围的人感到更加好受些。
"焱!"叶一笑无法忍受的站起来,瞪大了充满血丝的眼睛,仿佛一头失去理智的豹,
嘶吼出声"我说过不要这个样子!!!这里没有人心里好受!你难道就不能......不
能至少正常一点?!"
"需要我提醒你么。你现在对我的称呼。"那样不带一丝变化的语调,直视着叶一笑却
完全没有任何温度的眼睛,精致绝伦的脸庞上找不到一丝的感情波动。
春水和秋月难以置信地瞪着这个和以前完全不同的少主,在他充满杀戮气息的眼神下
不由自主地颤抖:"少......少主......"叶一笑看着眼前的那个人,心中的绞痛不断
的翻腾,翻腾得仿佛都要把他吞噬下去了。他咬紧了牙关,狠狠地握住了自己的双拳
,用力到指节发白。他知道,他知道焱心里想的事情,他完全知道焱心里的痛苦和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