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干嘛要订立这个麻烦的生死契约,虽然说这种类的契约在主仆契约里,约束效果是最大的,不过弊端也很多。
就像我想稍微和自己的仆人,做一些互动性质的接触,增进感情的时候,这家伙就哭天喊地的以死相逼!
切,自己不过是想要他的一只手,以及几个不关键的内脏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割下来后不久,又会长出来嘛。
唉,又不敢从雪萦的方向入手。虽然就算我要她的头,忠心耿耿的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割下来给我,只是,她的力量实在太强,我没能力,也不敢去硬抗。
一把将想要逃掉的青峰抓回来,我将内丹举到和视线相平的位置,说:“青峰,你知道这个内丹,有什么用处吗?”
“当然知道。”他昂起头得意地说:“如果是千年道行以下的妖怪,吃了千年百足上蔼的内丹,立刻会增加五百年的道行,脱去凡胎,化为人形。
“一般的蛇虫走兽,吃了也会变得有灵性,成精怪要相对容易很多。但是,这东西对已经成精的妖怪而言,除了当补药外,没有任何用处,当然,它对人类应该也没什么作用才对。”
“大体上是这样。”我微微点头,“不过,这东西对人类而言,最大的用处是解毒。《神州怪异志》上,就有关于这点的记载。
“当然,这颗内丹如果放在平时的话,我根本看都不会看一眼,更不要说花力气和那个疯婆子去抢了。毕竟,百足上蔼这种妖怪,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主,下大血本去搞一个没有什么大用处的东西,不符合我的原则。”
“那为什么……”青峰疑惑地望着我。
我笑,盯着那颗内丹的眼睛,已经泛出了铜钱的光泽,“笨蛋,当然是因为这颗珠子现在身价千倍,有人肯花一百万两银子收购。哈哈哈,这次发了!”
“一百万两?”青峰的眉头一紧,毕竟,他已经跟了我不短的年月了,简单的人情世故还是明白的,当即掰着手指算道:“客栈里一间上房需要一两银子,每天吃喝的必要开销,最多二两五。
“那么,一百万两就是二十多万个三两半,那该够我们用多少年啊……”
数着数着,指头明显不够用了。
“切,到时候,谁还去住一两一间的房子,到时候天天吃大餐!”我哈哈大笑着,用力拍他的肩膀,笑得十足像个暴发户。
“但是,究竟是谁会花这么多钱,买这个没什么用处的内丹?”看来活的时间长了,还是有好处,就连青峰这种脑袋不开窍的妖怪,也学会了简单的推理。
“当然有,特别是对妖魔没有自保能力,偏偏又财大气粗的人。”
我依然笑意漫溢,小心地将这颗“招财树”放进袖中的口袋里,这才解释道:“譬如说,某个大官的千金大小姐,在散漫的游玩途中遭到袭击,人是救出来了,可惜,却被发现身受剧毒,没有医生能治好,也没任何药物,能让这位千金大小姐有所起色……
“这个时候,千年百足上蔼的内丹,就有很大的用处了,这个解毒天下第一圣物,不论是什么妖怪下的毒素,都能清除掉。”
“难怪!”青峰恍然大悟,但还是有一丝疑问,“但如果有人比老大早拿到,不就白忙了!”
“不可能。青峰,你被封印了好几千年,恐怕还不太了解现在的世道。”我悠闲地冲他摇动食指。
“只有败毒珠才有用,而要形成一颗败毒珠,足足需要百足上蔼吸取千年以上的月亮精华。百足上蔼现在早就成了稀有品种,更不要说是千年以上的老东西。
“通常这些玩意儿,都会早早地将自己藏匿起来,直到成精变人后才会出去。这次如果我们不是尾随着风晓月那个疯婆子,哪会有那么好的运气搞到手。”说着说着,我又忍不住大笑起来,一脸的得意。
风晓月又在自己手里栽了一回,恐怕现在,她已经丢脸地跑回峨嵋,买块热豆腐一头撞死了。
“老大。”见我出神,青峰乘机狠狠地敲了我一下。
我心情大好,也难得不和他一般见识,只是瞬间捏动替身咒,用契约法术,将全部的痛苦转移到了他身上,只见他的身体,顿时被一个无形的力量拨开,撞到身后的墙上,发出一阵刺耳的闷响。
望着他哭笑不得的脸,我微笑着朗声道:“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去长安。为免某些宵小趁火打劫,青峰,你今晚就蹲在窗户下边守着。”
青峰肩膀上因为自己力量轰出的凹痕,飞快地恢复着,转眼就变得正常了,但是,脸色却丝毫没有好看一点,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我瞪着他,嘴角咧开略微抽象的笑,一字一句地慢慢道:“如果被我发现你给我偷懒,哼哼,我想契约咒的其他几个咒语,我就可以好好念一遍了!”
他吓得顿时跳了起来,精神奕奕地拍着胸口:“老大,青峰绝对誓死完成任务。”
哎呀,看来这小子跟我混了太久,开始越来越圆滑了,真不知道这种性格,到底是好是坏?
切,算了。
我躺在床上,将袖中的内丹拿出来仔细打量着,内心里,却隐约有一丝阴霾。
这个本来就已经很混乱的世界,越来越不太平了。
黎明还没到,一声凄惨的鸡叫就划破了这个漫长的夜晚,紧接着,整个小镇都热闹起来。
人们鸡飞狗跳,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敲锣打鼓的,硬是把我从春梦里吵醒了。
“青峰!”我坐起身恼怒地吼道:“冲下去,把那些吵死人的家伙都给我杀了!”
“真的要杀?”青峰愣了愣。
“白痴。”见他一副呆呆的认真样子,我忍不住顺手将床边的脸盆扔了过去。
穿好衣服走到窗边往外望,只见镇子里的人纷纷点起火把出门,杂乱无章的队伍,闹哄哄地在街道上,形成了一条弯曲的长龙。
“发生什么事情了?”我回头问。
青峰老实地摇头,“不知道,我一直在窗户下蹲着。一边蹲一边数羊,然后,下边就闹起来了。”
老天,是我的错,我不该问这个白痴的。唉,可惜了,这家伙帅气得有牛郎的资质,就是没大脑,也不知道他怎么修炼到这种地步。
“算了,管他们的死活,总之也没钱可以拿。”我打了个哈欠,正想塞住耳朵睡个舒服的回笼觉,房门就在这个时候被人敲响了。
“公子!夜公子!”听声音像是客栈的掌柜,他的语气焦急,敲门的手更用力了。
我示意青峰开门,那家伙警戒地缓缓走到门口,然后猛地将门拉开。掌柜一时没心理准备,力气没受力物体的状况下,跌跌撞撞地跑进来,险些摔倒。
“夜公子。”掌柜的扶了扶帽子,也没施什么礼,急匆匆地问道:“夜公子是不是道师?”
“废话,当然不是,你见过这么帅的道师吗?”我哼了一声,骄傲道:“我是猎捕者。”
“都一样。”掌柜急得满脸皱纹都挤到了一块儿,“您会抓鬼吗?”
我和青峰对望了一眼,点头道:“老本行。”
“太好了,老天保佑,我侄女有救了!”掌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能不能请夜公子帮忙驱鬼,我侄女被鬼附身,镇子里的人要把她给烧死。”
“没兴趣。”我摇头,毫不犹豫地拒绝。
“为什么?”掌柜刚生出的希望,便被硬生生地打了回去,身体无法接受地僵硬起来。
“青峰,送客。”我没解释,只是走到窗边,又往外望了一眼。
现在整个小镇,都是一片混乱。
那疯婆子风晓月逃走后,一定会将败毒珠在我手中的消息传出去,到时候,有多少猎捕者会暗中打劫我,这样的状况,根本就无法预料。
在没有将一百万两银子捏到手里之前,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洁身自爱”,能少碰一点麻烦,就尽量不多一事。
同样身为追捕者的我,当然明白圈内的事情。有许多家伙,为了钱,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自己,不正是这种人吗?
“夜公子,难道,您真的要见死不救吗?”那掌柜还不死心,在青峰将门关上后,还继续凄惨地在门外喊着:“那个孩子真的是无辜的。呜,我的小依,我可怜的孩子,你真的好命苦啊!”
“好吵!”我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符纸,捏成两团将耳朵堵住。可那该死的、带着穿透性的难听沙哑哭喊声,依然传了进来。
“小依……你伯伯我真没用,我救不了你。夜公子,你行行好,我给您跪下了!”
青峰忍不住了,将我耳朵里的纸团扯出来,悄声道:“老大,真的不救?”
“多嘴。”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这家伙,究竟是不是妖怪啊?怎么比我还有良心!”
“我只有魔核,没有心。”青峰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又道:“老大,我昨晚就想告诉你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
“说。”我掏了掏耳朵,那掌柜的声音还不是一般难听。
“我们差不多已经没盘缠了。”
“什么!”我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怎么可能!十多天前,我们才狠狠赚过一笔。”
“可是不久以前,老大在‘肥羊来赌庄’稍微豪赌过一、两次……”
我一时语塞,放开青峰,还顺便将他的领口抚平,“我们还剩多少?”
“三两。”
“三两?也就是说,根本就只撑得了两天了?”
“理论上是,不过,如果明天把客房的钱结了,恐怕会变成负资产吧。”
“也就是说,我们不接工作,完全不可能到长安?”
“理论上应该是。”
我一脚将青峰踹开,打开门,冲还跪在地上的掌柜奸笑道:“你愿意出多少钱?”
掌柜一时间愣住了,好不容易反应过来,满脸兴奋,“夜公子愿意帮我的小侄女驱鬼……”
“废话,你要出多少钱雇佣我?”我不客气地打断了他。
“一、一百两够吧?”他小心地伸出一根手指,“这是我的全部积蓄了。”
“好价格。不过这房钱……”我挠了挠鼻子。
“当然算我的。”
我哈哈地笑起来,冲他比着大拇指,“你侄女有你这样关心她的伯父,真是幸福啊。那我们现在就去看看吧,老板。”
第五章 欲色鬼
火把的长龙,弯曲地向着镇子东边的方向延伸,掌柜小心翼翼地在前边带着路,穿过几条小巷子,有个不大的民居出现在眼前。
门口闹哄哄的,镇子的长老名绅,正和门前边的一个年轻男子苦口婆心地说着什么。
那男子大约二十岁左右,满脸忧虑,此刻的他,如同一只脾气暴躁的山羊,不论是谁,只要一触碰,就会用头顶的角刺过去。
他用双手拦在门前,大声对镇民喊着:“不管怎么样,都不准进去。”
有位长老皱着眉头,怒气冲冲地吼道:“不孝子,快给我滚回去。你在这里凑什么热闹。”
“爹,依依是我的未婚妻,是你未来的儿媳妇,你们不能把她烧死!”那青年男子丝毫没让步。
“你,你││”长老提起手里的拐杖就想打下去,但最后还是不忍心,重重地垂下手,一时间仿佛老了十年。
他捂住胸口,叹口气对旁边的人道:“这个儿子,老朽实在是管不了。麻烦各位了。”
一旁的几位长老点点头,嘱咐道:“把他抓起来。”
立刻就有十多个壮男冲上去,很快的将那青年按到地上。
男子恶狠狠地拼命挣扎,吼着:“你们不能烧死依依,从小她就孤苦伶仃,无父无母,这辈子什么福都没享过。
“可是,她那么善良,你们谁没有受过她的帮助?你,你,还有你。你们就真的忍心烧死她?她究竟做错了什么?”
接触到他视线的镇民,纷纷将注意力转开,有的望着天,有的看着地,看得那么仔细,仿佛上边蕴涵着莫大的哲学道理。
有位名绅叹气道:“陆依依是个好女孩,我们都知道,她心地善良,没有人愿意伤害她。但是,她中了邪!如果不把她烧死,整个镇子都会有大祸。你忍心吗?”
“我不管,你们有什么证据说她中邪了?她最近只不过有点神经衰弱罢了。”青年男子犹自说着,眼睛里焦急到一片血红。
“小泽,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我知道你从小就喜欢依依这丫头。”
那名绅望着他的脸,缓缓地说:“你以为大家什么都不知道吗?你的依依走到路上,常常会莫名其妙地昏倒,昏迷时,会莫名其妙地浮到空中,还常常对男人淫秽地艳笑,这不是被鬼迷了是什么?
“还有,她力气大得吓人,轻易可以将好几个壮年男子扔到十几尺外,不是中邪了,会有那么大力气?如果不烧死她,恐怕我们整个镇里的人都会被她杀死。这种事情,祖上早就有记载的。”
“可是……”青年依然在挣扎。
“难道,你忍心看着你年迈的老父,就连安享晚年的希望都没有,忍心让这个生你养你的故乡被毁掉吗?”
挣扎越来越无力,青年将头磕在地上,满脸的泪水,“依依,我救不了你……是我没用,你放心,就算你死了,我也不会独活。黄泉路上,奈何桥头,不论是哪里,我都会陪着你。”
他老爹走过去,狠狠地一拐杖打在他头上,老脸也忍不住泪眼纵横,“浑小子,你死了我还活什么?我们赵家就你一根独苗,你这个不孝子,居然为了一个女人要死要活的。以后谁来延续赵家的香火,我以后怎么去见赵家的列祖列宗!”那对父子哭作一团。
这边的我,将整场闹剧收到眼睛里,意犹未尽地说:“比演戏好看多了,果然还是真人真事有意思!”
一旁的青峰诧异地看了冷血的主人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老大,我们是不是该出场了?您平时不是教导我,所谓‘趁火打劫’这个意味深长的成语,就是为这种不死不活的惨景量身制作的吗?”
“有长进!”我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的老板呢?”
他疑惑地看了看身旁,“那位掌柜不知什么时候走了。”
“钱收到没有?”
“收到了一半。”
“那,开工。”我满意地点头,“啪”的一声摇开折扇,走了出去。
先是轻轻摇着扇子,暇逸地等人来询问。只是那边哭的哭,叹气的叹气,居然没人注意到我。
我忍不住了,咳嗽了几声,说道:“各位。”
那位叹气的名绅这才抬起头,诧异地看了我一眼,拱手道:“公子有礼。”
这个世界上,为什么到哪里都有老狐狸,难道人老了,真的能成精吗?我打量着他,肚子里咕哝着。
刚才看这家伙劝说那青年男子,动之以情,叙之以理,就知道他也不算什么好鸟。
“有礼,有礼。”我也拱手,造作地看了一眼四周,假意问道:“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所有人都赶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