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狐左坐下,乖乖地让文雨给自己梳头。
文两梳得很慢,辫子也编得很认真,最后,用一根稻草扎住了狐左长长的辫子。
这样就结束了吧。
背起行李,跨出『家门』。
孤左默默地跟在后面,送了文雨一程又一程,但最终还是被文雨赶了回来......
垂头丧气的狐左回到乱葬岗的时候,已是中午。一排狐狸认真地等着他回来。
『你怎么不去他家里?』
『他不让。』
『他爸爸去世了......你可以以何建国的身份过去慰问家属嘛!』
『什么?他爸去世了!?他怎么没告诉我!?」
『......』
众狐面面相觊......他俩昨晚在谈些什么?
狐左犹豫着,在屋前徘徊来,徘徊去......
『为什么他连这个都不告诉我?我不是他的好朋友吗?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
放心不下的狐左终于还是在傍晚的时候,出发去文雨家。
文雨回到家忙完了事,搬了个小板凳在外头坐下喘口气。
刚坐下没多久,一阵雷雨倒下来,文雨又不得不回屋里坐着。
悲伤过度的妈妈在床上躺着,一连好几天都没有睡,这会儿,终于可以安静的睡上一会
儿了。文雪很乖的看着书,现在在课堂里,学不到什么,求知欲很强的文雪只能回家自
己温
习,不懂就会问哥哥。
看看时间,差不多该煮饭了,文雨摞起袖子准备干活,猛地发现小左绑在他左腕的发绳
不见了!
没有!没有!就这么一间小屋子,文雨差不多翻了个遍就是没有!
『怎么会丢了?怎么会把它弄丢了呢?』文雨懊恼地抓乱了头发。
『哥,你在找什么?』文雪小声间,怕吵醒妈妈。
『没什么,你继续看书......』文雨摆摆手,望了望来时的路,没有打伞冲了出去。
可能掉在路上了!
文雨沿着来时的路搜寻了很久,可是雨下得很大,这么一根细细的线很可能被冲走
了......
也可能已经被泥水浸的看不出原来金黄的颜色。
『小左......小左......』文雨已经离家很远,找不到发绳的他痛心地呼唤著。
突然,文雨一阵心跳......小左?没有错!是小左的感觉!
『小弟弟......你在找什么?」
一顶竹伞撑到了文雨的头上,有一位和蔼的老婆婆出现在文雨的身后。
文雨顿了顿,深深吸了几口气,没有转身,只是低头回答道:『我在找一根发绳......
是
一个好朋友送给我的......』
老婆婆又问:『那朋友很重要吗?』
『恩。』文雨摸了摸自己什么都没有的左腕。『是我最好的好朋友。』
文雨再一次说了『好朋友』二个字。
『没有关系,我相信那发绳一定会再次出现的,下要在这里淋雨了,回去吧。』
『恩。既然你说会出现,我就相信你。』文雨走出雨伞的庇护,可是这伞又追了上来。
『我看你没带伞,我送你回去吧。』老婆婆好心的说。
文雨笑了,转过身,对着老婆婆说:『不用了,谢谢。您老人家行动下方便,我家还远
着呢,反正已经淋湿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说完,文雨头也不回地跑了......
『老婆婆』在雨里站了很久,对著文雨消失的方向,惆怅地说:『看来......我真的只
是他的好朋友而已......』
文雨急匆匆地跑回家,关上门,拿着毛巾迅速擦干自己。
『哥,你去干嘛了?』
『没什么......没什么......』文雨略带着微笑,拍了拍文雪的头,莫名的说,『文雪
,你
要快点长大......』
『我已经长大了!』文雪响亮地回答。
文雨又笑了,『你现在是小不点!等你长大了,哥哥就要去远行。』
『去哪儿?』
『不知道,很远,很远吧......可能......再也不会来了......』带一点狐左的味道。
家里也慢慢习惯了没有父亲的生活,一切趋于习惯。
孤左总是偷偷地去看他,但是总有心理障碍,只得变成乱七八糟的动物、虫子去接近他
。
一天,狐左变成知了停在文雨家门前的树上,偷窥着屋里的动静。
文雪闻了闻昨天吃剩的一点点米饭,说:『哥,这饭好像馊掉了......』
『没关系,煮一煮,我来吃。我煮点粥,你和妈妈吃粥,我吃泡饭。』文雨接过饭碗也
闻了闻。
『哥......』文雪有点心疼。
屋外的弧左更心疼
以前文雨跟着自己吃香的喝辣的,怎么就没养成半点娇气呢?一回来还是如此简朴。
『哥......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
『树上百什么东西吗?』
『没、没有......』
狐左有点纳闷。文雨在看什么?
只见文雨对妹妹耳语了几句,很快的,文雪就跑了出来,对着大树上上下下一瞧,『哇!
果然!好大的知了!哥,我同学说知了可以烤着吃,很香的!要不要试一试?』
『知了--!』狐左振翼飞翔。
文雨看着那只肥硕的大知了,『咯咯』的笑了出来。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一年将逝。狐左耐心的守候著。他知道,就算等,也不过是两、三
年的时间。
文雨最近的膝盖越来越疼,从今年冬天起,自己的膝盖就开始隐隐作痛。
文两只当是老是站在车间里,腿不习惯,时间一长习惯了就好,所以一直咬牙挺着,挺
到夏天,妈妈终于发现文雨常常在半夜抱着自己的膝盖哭......
实在是太痛了......
文雨的妈妈有点担心,带著文雨去县城的医院看看,医生没说什么,让妈妈带着文雨去
市里面的医院。
市里面的检查结果出来了,但妈妈藏着不让文雨看,就说是关节长了个大骨刺,要住院
开刀。
夜里,文两又疼的睡不着,偷偷地爬起来找到了病历资料,看到诊断书上面的结果是:
骨癌。
『文雨?』妈妈也没睡稳,听见儿子的声音就急忙爬了起来,一看他手里拿着诊断结果,
心里就慌了:『文雨......医生说了,是初期,只要......只要截肢就可以,文雨别担
心,下个星期天就送你去市里的医院,』
『噢......』截肢......只要截肢......
文雨眼神有点呆滞,看著病历资料,焦距却不知道对在哪里......
妈妈不知道再说什么好,走过去抱紧儿子哭起来......
『妈......你别难过了。』文雨也紧紧地抱住妈妈。
『文雨......你一定没事的!』
『妈,我是个不孝子......』
『没有的事,你从小就是最懂事的......最孝顺的......』
文雪睡得很香,她只知道哥哥得的是小病,住院开动个小手术就好了。
第二天晚饭,妈妈做了很多好吃的给文雨。
『文雨,妈妈已经借了点钱,争取买点有营养的东西,那应该没问题了。』
『嗯......』文雨大口大口的吃着晚餐,看上去精神挺好的。
这样,妈妈也就放心了。
夏的夜,凉风习习,清凉的有点彻骨。
今夜正好满月,星星闪的如此清晰
文雨看着茫茫的星海,独自踱到了河边。
在月光的照射下,河边的一切看得很清楚,提苦灯笼的萤火虫在茂密的茭白丛间飞来飞
去,青蛙露著脑袋在河里高高低低地吟唱着,还有各种各样小虫在夜曲......
跨进去一步,水很凉......
再跨进去一步......冰凉的河水激起了膝盖的疼痛。
水面层层的波纹,向外漾开,一圈,又一圈......浮萍随著波纹上下浮动着,停在茭白
里休息的蜻蜓们都被惊醒了,纷纷飞起来......
文雨看着齐腰的河面,对着自己的倒影说:『我想等文雪长大,等那个时候,如果我还
惦着你,你还爱着我,我就结束自己......不过......好像我等不到那天了......呵呵
、呵呵......』
文雨流着泪痴笑起来,『小左,我知道自己得病的时候,居然还有点欣喜......你说我
是不是很不孝?我是不是很自私......』
文雨自言自语......自言自语......慢慢的向河中央走去。
在最后一个波动隆,湖面又慢慢地恢复平静,蜻蜒们依旧回到原来的地方继续休息,青
蛙和小虫子继续歌唱......
湖面上,就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
夜空的星星还是那么漂亮......
文雨再次睁开眼,看到的还是刚才的情景......只是感觉身体有点轻飘飘,轻飘飘,飘
到了徐徐吹过的夜风中......
左手,似乎有什么力量在牵引着自己。文雨仔细看,看到了那根金色的发绳,在夜里,
闪闪发光。原来它真的没丢,一直都牢牢的系在手腕上。
也许小左,早就知道了......
文雨的心暖暖的,顺着风,由者发绳的牵引,慢慢地朝那个熟悉的地方飘去。
『风啊,请把我带到小左身边去......』
狐左站在乱坟岗,抬着头仰望天空,一直看到自己想看的身影出现。伸出双手,迎接他
的归来。文雨也很远就看到了狐左,也伸出手,等到最后降落的那一刻。
『小左!』文雨终于看到了狐左,扑进他准备已久的怀抱。
『文雨,你终于回来了......』狐左紧紧地抱住文雨,眼里闪着感动的泪光。
两人没有说话,静静享受着对方的拥抱。
狐左的身体热热的,文雨的身体凉凉的,不过没有关系,只要在一起就好。
两人一直拥抱到红雨爬出来。
红雨有点不满,瞅着他俩说:『狐左,酒席都摆好了,你们好要抱多久啊?我饿死
了......』酒席?
文雨放开狐左,看着他。
狐左抓了抓脑袋,『对,酒席,给你接风。』
文雨笑了,轻轻的抹掉狐左脸上挂着的眼泪。狐左也擦擦文雨湿湿的脸,再相视一笑,
看来什么都已经不需要多说,便相互依偎着进洞了。
文雨第一次知道,他们的洞口,就是一个和蚂蚁洞毫无差异小洞眼,进去,里面确别有
一番洞天。明清式的亭台楼阁,长廊花园,样样都有。红雨说还有一个农场,专门耕种
庄稼,饲养家禽家畜。
这就是狐左做的窝吧!
『太厉害了!』文两由衷地感叹。
『厉害吧?』狐左又恢复笑眯眯,笑眯眯的样子:『以后,这儿就是你的家,你要和我永
远生活下去!』
『恩!』文雨用力点点头。
文雨走进大厅,里面张灯结彩,布置得像喜堂一样。
今天原本是刚刚死亡,应该挂黑的白的......没想到,到处都是红的。
大伙也都是可爱的人样,在宴席上纷纷向狐左道喜,向狐左进酒。搞得他像是新郎官一
样!
红雨和滋滋两个小不点也大口,大口的喝着酒,文雨忙说:『你们还小,不能喝酒!』
『小什么呀!?老子都几百岁了!哈哈......』红雨大约是喝醉了,拿着酒杯高兴的大
笑,还大嚷:『我的文雨终于回来啦!』
结果就吃到了一记暴栗!
『你说谁的文雨?』狐左喝的醉醺醺的,凶着个脸问红雨。
『呜呜......』
这里还是那么热闹,文雨心中的哀伤被冲淡了一半。
当大家醉得七倒八歪的时候,狐左一扫醉醺醺的样子,抱起文雨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文雨问:『这样就算是到了你的世界?』
狐左答:『恩。』
『外面的妈妈会怎么样?』
『她会伤心难过。』
『但是我迟早会让她伤心难过......』
狐左轻轻的亲了一下文雨的额头,『所以,你选择现在就到我这里,这样也不会给你家
人造成负担。这样是最好的选择,别想太多了......以后,只要你愿意,我常带你回去
看看。』
『恩。』
第二天,文雨突然想起要给狐左梳头,他解下系在手上的发绳说:『这个发绳,好奇妙
哦......』
『恩,实际上,它是系住了你灵魂,一旦你灵魂出窍,它就会通知我,并把你带到找身
边来......』
『你是不是很期待我早点死掉?』
『嘿嘿......』狐左眯着眼睛笑而不答。
一圈,一圈绕着发绳......
文雨想起狐左变成的老太婆,『咯咯咯』的笑起来......狐左这家伙,不管他变成什么
,自己总会马上感应到,这好像不仅仅是因为狐左身上的味道......有时离的远远的,
也会感觉
到他的存在......也说不清这是什么原因。
文雨把小左的辫子梳好,搂住他的脖子,『小左......我想回家看看......』
狐左想了想,没有答应。『这几天外面正好刮台风下大雨,过几天好不好?』
『恩。』
『走,我带你去农场看看!』狐左牵起文雨的手向外走去。
现在,要让文雨更振作一点!所以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回家看到妈妈伤心欲绝的样子......
农场很大,畜牧区里牛羊成群,肥猪满圈。花鸭白鹅在河塘里游泳,公鸡带著母鸡小鸡
到处觅食。
蔬菜果园里种着四季的鲜蔬瓜果,连虫害都没有。蚕宝宝待在桑树上啃叶子,长成了就
直接把茧结在树枝上。
文雨瞪大眼睛看着这里的一切,真得太神奇了!看上去一片欣欣向荣,井井有条。
文雨禁不住问:『小左,平时部是谁来管理?』
『我们大家。红雷他们每天修炼之余,就会到这里来喂食打扫,浇水施肥。』
『修炼?』怎么从来不见小左修炼?
『是啊,我们是狐仙嘛!当然要修炼!一般都是选择清晨。』
『那你呢?』
『我每年会去昆仑清修两个月,基本上,我在那儿的两个月就可以抵红雷在这里一年的
修行量!所以平时我很闲啦!我可以每天形影不离的跟着你!』狐左把自己的脸贴到文雨的
脸上蹭赠,以示亲昵。
狐左还带着文雨去看了一个小林子里种着的人参。『这是红雷种的,他本来偷偷地种在
外面,他想种给你吃,后来被那萝卜揭发,他就干脆把人参搬到这儿来了。呵呵......
』
狐左喋喋不休的介绍着,把文雨拖到东,拉到西。
文雨看着狐左,心里满满的感动都快溢出来了,心中暗暗告诉自己:大家都对我这么好
,从今以后,一定要好好的和大家一起生活......
一个星期后,狐左带着文雨飞回文雨的家中。
对于文雨而言,这是死后的一个星期。但实际上,狐左调慢了狐狸洞里的时间,这已经
是文雨投河自尽后的一个月了。
让文雨看到母亲太过悲伤的样子总是不太好......
『妈妈看上气色还可以......没有我想象得那么糟糕......』文雨终于松了一口,露出
了欣慰的笑容。『文雪也很乖......也很会照顾妈妈了......』
『我就说吧,你放心好啦!以后,只要你想妈妈了,我就带你回来。要不我变成你妈妈的
样子抱抱你也行啊!』狐左乐呵呵的说着。
『恩!这样我就放心了,以后我要好好爱你,好好爱大家,和你们一起生活。』
『爱我就够了,其他的不用你来爱。』
『......』小左还真小气。
于是,文雨开始了新的生活,每天相大家一起去农场干活,休息的时候一起嬉闹。
洞里的快乐的生活往往让人忘了时间的流逝,文雨只有每次目送狐左去昆仑山的时候,
才意识到又过去一年了。
狐左去了几次昆仑山,文雨记太不清了,大约是六、七次吧......
滋滋的头发终于又长出来了,虽然不长,但他每天照着镜子梳头,那样子是乐啊!
一天早上,狐左算了一下,告诉文雨:『文雨,明天。我要去昆仑山。』
『好快......又一年了,』文雨低头算了一下,『文雪都二十二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