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塚先生现在愿意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了吗?"被取笑到不行的北泽圣悠还是一本正经不为所动。
擦掉眼角的泪水,鬼塚让勉强挤出严肃的表情说话,"那还用说,那个被入侵者当然是你啰!"
"为什么?我才不要!"
"那你是想要入侵我啰?没想到你竟然是个色胚!"鬼塚让故意用有色眼神揶揄他。
侵犯男人?那是北泽圣悠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
光是要想像那种画面,他的脑袋就快要抽筋了。
"我才不是!谁、谁要入侵你啊!"北泽圣悠气急败坏地驳斥。
"那就对啦!像你这种长相的男人,只要乖乖让人侵犯就好了。"鬼塚让轻佻地捏了捏他的脸颊。
"喂!什么叫作我这种长相的男人?"发现自己被看扁了,北泽圣悠忍不住顶撞回去。
"就是你这种长相啊!"鬼塚让说着,又加重手指捏他的力道。
"别把话题扯远了。你到底答不答应?"
"很痛啦......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你要我怎么答应!"
"那还不简单,多做点功课不就得了!我楼上有一些书和光碟,待会儿拿给你研究研究。那就这么说定了,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学习,星期六我就要进行验收了。"没想到北泽圣悠竟开始认真考虑这件事,见苗头不对的鬼塚让赶紧又施加了一些压力,希望能够吓退他。
"什、什么?会不会太快啊?"北泽圣悠大叫。
才三天?用来做心理建设都不够!
"反正,我的写作灵感是要靠你来激发,如果你需要一年的时间也行。"
北泽圣悠瞪着他。"这根本就是威胁。"
"随便你怎么说,是你要我写作的不是吗?如果不强迫你吃点苦头,我为什么要平白无故答应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去做我最不愿意做的事。"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我不是说得很清楚吗?我才不想平白无故......"
"我是说,你为什么不想写作?其实不是因为没有灵感对吧?"
鬼塚让愣了一下不语,他只是放大了瞳孔注视眼前这个傢夥,然后岔开话题。
"你到底答不答应?如果你不愿意的话,那你就赶快滚回去!"鬼塚让的最后这句话才是重点。
赶快滚回去!要不然......我就要相信你的话是真的了。
"好,我答应你,只要是对鬼塚先生写作有帮助的事......"北泽圣悠终於说服自己,勉为其难的点点头。
鬼塚让则是吃惊的瞪大了眼。
原本以为被刁难的人应该是对方,这下子反而变成自己了。
他好像被自己将了一军,不过要是现在打退堂鼓,鬼塚让可丢不起这个脸,他索性硬着头皮演下去。
"那还不快跟我上楼拿东西。"
鬼塚让指示北泽圣悠在书房门口站一会儿,随即从书房里抱了一个小纸箱和一台笔记型电脑交给他。
不用说,纸箱里以男人和男人为主角的成人光碟,全是给北泽圣悠看的教科书,而笔记型电脑则是用来观赏教学光碟的教具。
第四章
在别墅的生活,已经进入第二天。
这两天,北泽圣悠除了帮忙洒扫庭院、整理家务、准备三餐之外,最重要的晚课,莫过於躲在房间里研究鬼塚让交代的任务。
被迫以接受者姿态观摩的北泽圣悠,看着画面里被侵入的一方,总是不由自主地感到脸红心跳、口乾舌燥。
不论是被大大撑开、露出下体的姿势,或是将对方的性器官放入口中取悦,光是用眼睛盯着,北泽圣悠都感到羞耻不堪。
更别提要被对方玩弄那个在常识中只能用来排泄的地方......
鬼塚让真的要对他做出这种事吗?
那里......真的会有快感、真的那么舒服吗?
北泽圣悠经常这么想着想着,就不知不觉发起呆来。
而另一边,因为距离和北泽圣悠约定的日子已经接近,鬼塚让每天都在祈祷那个傢夥会因为害怕而连夜逃跑。
可惜事与愿违,当连续两天早上都被食物的香味唤醒之后,鬼塚让不得不正视现实,暗自大喊不妙。
为了吓跑对方而走的这步险棋,看样子是害到自己了。
自从这小子突然出现之后,担心行踪曝光而成为出版社与媒体追逐焦点的鬼塚让,被迫生活在不安与猜疑的焦虑之中,虽然很想把那小子赶出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外,但是由於藏身之所已经被他发现,万一他怀恨在心,回去带了一票好事的记者和出版社编辑来的话,那自己恐将永无安宁之日。
以鬼塚让写书赚到的版税和存在银行生的利息,绝对足够他再买下一座山、盖豪宅过幽静的生活,可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离开这一块曾经和外公有过美好回忆的地方。
所以,他只好在那个叫作北泽圣悠的奇怪男子逃跑之前,继续忍耐下去。
◇◇◇
"鬼塚先生......早。"
前两天,北泽圣悠都是用开朗的声音迎接他下楼,但是今天的早安问候听起来好像哪里不对劲。
已经在餐桌前坐下的鬼塚让,这才发觉到有一只眼睛,正以不自然的过大尺寸盯着自己,而对方手中握着的平底锅里好像还在煎着什么食物。
令鬼塚让不悦的是,那显然是一副受到惊吓的错愕表情。
"干嘛!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不是有什么东西,是少了什么东西吧?"
察觉到对方指的应该是刚刚被自己刮掉的鬍子,鬼塚让不以为意的发起了牢骚,"拜託,我不能刮鬍子吗?真是大惊小怪!"
"因为太好看了嘛......"北泽圣悠回头将锅子里的培根翻面,一边小小声的自言自语。
记忆中的鬼塚让,是他十八岁时的模样。身上除了散发出文人气息,那只黑白分明的瞳孔,同时绽放出拒绝管束的不羁眼神,即便是四年后的现在,一点都没有改变:这也是为什么北泽圣悠可以光凭眼神就认出他的原因。
但是除了这些,眼前的鬼塚让还比当时的他多了无法形容的成熟与阴郁气质。
是寂寞吧?如果用最简单的话来形容,就是寂寞吧。
一个人独自生活在深山里不跟人往来,要不寂寞也难吧?
所以他才说没有灵感、写不出东西,也才会连自己这个被他嫌没胸没屁股的男人都能勉强接受?
想到这里,北泽圣悠猛地惊觉到今天就是跟鬼塚让约定的验收日,心脏顿时狂跳了起来。
因为今天是验收日,所以他才特地将一脸鬍子刮乾净吗?
北泽圣悠用余光偷偷瞄了坐在饭桌前正搔着一头长发的鬼塚让,随即又把眼神收回去藏好,心还是不听话的猛跳个不停。
验收日......
他想起从鬼塚让提供的光碟片里看到,男人和男人拥抱亲热的激情画画,突然间,北泽圣悠觉得脸颊发烫,而那股莫名的热潮还越过胸口一路往只腿中间直奔而去。
坦白说,北泽圣悠对自己能够因此产生反应感到一则以喜、一则以忧。
喜的是,他能够帮上鬼塚让的忙,倘若可以成功激发他写作上的灵感,再大的牺牲都是值得的;忧的是,他意识到今天很可能就要将童贞断送在男人的手里,对於没有抱过女人的他是否能够挨得过去,北泽圣悠自己也没有把握。
"喂!你在发呆吗?锅里的东西已经烧焦了吧?"
北泽圣悠发出惨叫后,急急忙忙把锅子从炉火上面移到洗手槽里。
几条红白相间的新鲜培根,这下子全都焦黑了一半,锅子里还冒出焦味十足的浓浓白烟。
看着被自己搞砸的食物,北泽圣悠感到非常内疚。
到目前为止,他虽然不用担心冰箱里的食材是从哪里来的,而鬼塚让也没有要他分担伙食费的打算。但是分神的结果,他白白浪费了宝贵的食物是事实,北泽圣悠也不得不责怪自己太不专心了。
"怎么样?应该不能吃了吧?"
低沉的声旨倏地从背后传来,随后跟上来的,是令人屏息的体温。
站在北泽圣悠身后的鬼塚让,绕过他的腰伸出只手,使得北泽圣悠完全被他包围在身前。
为了看清楚水槽里的平底锅变成什么惨状,鬼塚让把下巴越过北泽圣悠的肩膀探了出去。"真是的,都不能吃了。"
感觉到鬼塚让说话时的热气吹过耳边,北泽圣悠整个人僵直起来,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原以为鬼塚让查看过后就会立刻离开的,没想到他不但没有离去,反而还把下巴直接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害他惊慌地瑟缩了一下。
鬼塚让笑了。"你好像很紧张?是因为锅子......还是我?"
说话的同时,鬼塚让使坏地搂住他的腰,没有心理准备的北泽圣悠,索性连呼吸都闭住了,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
不会吧?大白天的就要......
"我交代你的功课,都准备好了吗?"鬼塚让一边说,一边朝他耳窝里吹气。
"我......"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后悔了,趁我还没对你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之前,要走现在可以马上离开。但是错过了这次机会,以后不管我对你做了什么事,都是你自己愿意的。万一玩过火,把你搞坏了,到时候可不要怪我。"
如果这么恐吓都吓不走他的话,鬼塚让真的要伤透脑筋了。毕竟他并不是真的打算染指一个和自己同性别的小男人。
虽然这傢夥是挺有趣的,不但打扫勤快,做菜也不马虎。留他在身边,还是有些好处。但是,关於写作......
"我说过了,只要是对鬼塚先生写作有帮助的事,不管多辛苦、多过分的事我都愿意接受。所以......请你不要再试探我的决心了。"
话说得再漂亮、再大声,也掩盖不住北泽圣悠恐惧的事实。
然而,他还是坚持自己的决定。
被北泽圣悠坚决的态度激怒,鬼塚让咬上近在眼前的耳廓。
疼痛的感觉袭来,北泽圣悠不得不闷叫出声。
"这么想被男人搞吗?看不出来你还挺淫乱的嘛!该不会已经有过经验了,所以才这么爽快就答应我的要求吧?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那还真是让人倒胃口!"放开搂住北泽圣悠的手,鬼塚让故意用恶劣的字眼挖苦他,之后走回餐桌旁坐下。
清晨特有的凉意取代温暖的体温,倏地吹进了北泽圣悠的心里。
鬼塚让并没有採取更进一步的动作,北泽圣悠固然松了一口气,但是随之而来的轻蔑形同一根锐利的刺,深深地紮进他心头。
被最尊敬的人看轻了。
难道说,从头到尾都是他在测试自己吗?还是他一开始就只是闹着玩,根本没有当真?
这么说来,每天忍着羞耻研究色情光碟,还有胆战心惊、害怕验收日来临的自己,都只是他眼中的一个笑话?
玩弄别人,是他的乐趣吗?又或者,他是为了考验自己的决心才故意使坏?
到底......哪一个才是他的本意?自己又应该怎么做才好呢?
是该保护自己的尊严选择离开,还是要为了自己的信念坚持下去?
北泽圣悠被迫在瞬间得做出决定,因为他相信眼前这个总是对自己恶言相向、不停使坏的男人,只是鬼塚让的伪装。
"不管你怎么看我、笑我、讨厌我都没有关系,只要你不提笔写作的一天,我就不会离开这里。我知道这样很厚脸皮,但是我的生活费我会自己想办法。我只希望尽自己一切的努力,帮助鬼塚先生重新考虑写作的事,就算只有一点点希望,我都会......"
"够了!同样的话你到底要我讲几遍呐?都快被你烦死了知不知道!"鬼塚让不悦地大吼了起来。
北泽圣悠丝毫不受动摇的决心令他感到畏惧。
躲在山上的这几年,想被遗忘又害怕真的被遗忘的矛盾始终困扰着鬼塚让。
为了说服自己痛恨写作、也不准自己写作,他连日记都不写、连笔也不碰,好不容易欺骗自己真的讨厌创作,可是这个男人的出现,却扰乱了他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心里头那股被压抑许久的冲动,渐渐澎湃。
"不管几遍我都要讲,因为我是真的希望鬼塚先生......"
"闭嘴!我叫你闭嘴听到没有?"
震耳欲聋的怒吼打断了北泽圣悠的话,他吓得靠在流理台边不敢乱动。
"如果你那么想被搞,我成全你就是了!"
好不容易弄懂这句话的意思,鬼塚让就已经抓住北泽圣悠的手,用另外一只手把餐桌上的食物和杯盘全都扫到地上。
玻璃破碎的声音和碎片同时飞溅出来。
北泽圣悠来不及反应就被推倒在餐桌上,背对着正打算对自己施暴的鬼塚让。
当衣领被对方抓住,就快要被一把扯开的瞬间,比起某个地方会被侵犯,北泽圣悠意识到还有更值得惊慌的问题。
不行!会被看到!
"不要--"
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蛮力,北泽圣悠肩膀一扭,便挣脱鬼塚让的手逃到墙角,把背紧紧、紧紧地贴在墙上。
◇◇◇
空气中隐约还嗅得到焦味。
装着焦黑培根的平底锅还放在洗手槽,水龙头也还开着。
餐桌上只剩下扭曲歪斜、其中一角还垂到地板的桌巾。
莴苣、番茄、小黄瓜和杯盘碎片散落了一地,桌脚还躺着看起来依然美味的法式蛋烤吐司,香气浓郁的枫糖浆正缓缓流出瓶口已经摔碎的玻璃罐。
不协调地......白色的地砖上,出现几个红色、不完整的脚印。
"我的天,你受伤了!"发现血脚印是鬼塚让的,北泽圣悠惊讶的喊出声。
一定是自己用力挣脱他的时候,害他重心不稳才会踩到碎玻璃的。
"不要过来!"鬼塚让大声咆哮,阻止了正向他靠近的北泽圣悠。
"可是你的脚......"
"我的脚怎么样都跟你没关系!"吼叫完,鬼塚让跛着脚,从抽屉里拿出一枝笔。
"看好,这是我用来写作的笔。"语毕,鬼塚让打开窗户,等北泽圣悠察觉他的下一步举动,准备上前制止时已经来不及了。
那枝笔,已经被鬼塚让丢出窗外甩得远远的,消失在一片树林里。
"笔没了,这样你该明白我的决心了吧!"
北泽圣悠眼眶都红了,他直盯着笔被丢掷出去的方向,然后强拉起鬼塚让的手挂在自己肩膀上。
"喂,你想干嘛?"不明所以然的鬼塚让大喊。
"不想失血过多的话,这次换你闭嘴!"
北泽圣悠用急救箱里的药品,依照在学校学过的方法,将鬼塚让受伤的脚仔细包紮起来。
过程中,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北泽圣悠一心悬着那枝被丢出窗外的笔,至於鬼塚让为什么沉默,他并不知道,也不想猜测。
"好了,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
北泽圣悠边说边把急救箱放回柜子里,鬼塚让还是没有出声,只是木然的看着远方。
"厨房等我回来再收,我先出去一下。"交代完毕,北泽圣悠就跑出去。
不知道为什么,鬼塚让有种预感,北泽圣悠应该是去找那枝被丢掉的笔。
於是换了个姿势,鬼塚让单手拖着下巴,瞇着眼睛朝那窗户看了出去。
果然!
厨房窗外那一大片树林前方,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弯着腰在地上东看西找的。
"笨蛋!"鬼塚让自言自语地骂了一句。
不过,像他这样的笨蛋,这世界上应该不多了。
一整天下来,鬼塚让始终坐在同一张椅子上,盯着窗外缓慢移动的人影,没有离开过。他总觉得,心里的某个坚硬的部位,正在一点一滴的软化中。
◇◇◇
"找到了!我真的找到了!"
北泽圣悠兴奋的高昂语调,吵醒了不知什么时候在沙发上睡着的鬼塚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