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剑?”小楚没见过这般通体雪白的剑,不由惊叹的问。
“惊皎。”苏纪淡淡道,把剑抱入怀中用外袍裹住。
“很好听的名字。”小楚傻傻的说。没看见苏纪嘴边轻轻扬起的笑。
两人从后门出发,小楚一手扶着苏纪一手提着灯笼,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踏过积雪,在夜风中发出了漠漠寂寥的声响。
“公子是要去找回什么吗?”小楚想起苏纪不久前问的那个问题,好奇道。
在凛冽刺骨的风中,苏纪却微微抬着头,墨黑的发被刮得有些凌乱。
许久,小楚才听到苏纪的声音模糊的传来。
“不,我只是,想放下了。”
放下?
小楚猛然停下脚步,因为他的小公子没有再往前进。
“小楚,我似乎忘了什么。”
“忘了什么?”
“忘了……”
小楚突然觉得眼前的小公子在不停的摇晃,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黑……
“忘了告诉你,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就可以了。”苏纪暗淡无光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淡淡的歉意。
他的直觉,一向比他的眼睛准确。
苍白莽莽的雪地上,一盏灯笼的微光在摇晃着,一个道瘦小的身影蜷缩在一旁,而另一道挺拔单薄的身影却越走越远……
……
苏纪在雪地中不停的行走,跌跌撞撞。
他并不觉得累,心中反而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平静。
三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人快速的成长,曾经觉得撕心裂肺的事情,现在看来也只剩一层淡淡的隐痛。
他把惊皎放在箱子的暗格里封印了三年,好似什么都忘了。魈也默契的不曾提起,纵容了他的隐痛。
苏纪不止一遍的问过自己:还要痛多久?还要,记多久?
——没有答案。
苏纪脚下一个趔趄,扑倒在了地上。他急促的喘了两口气,定了定神后用双手撑着身体坐起,随后又觉得有什么不对,在用冻得麻木的双手僵硬的摸过前方明显拱起的雪堆后,轻轻的笑了。
被白雪掩埋的阶梯雪蛇般逶迤的扶摇而上,湮没在那无边无际的山峰之颠,落雪茫茫,竹影沙沙。
苏纪长长吁了口气,慢慢踏上了第一层阶梯,然后静静的站着。
“贺愆凡,我想你了。”他沉默了许久,终于说。
之后他踏上了第二层阶梯,这次没有沉默很久,他说:“贺愆凡,我想起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情景了,你请我吃饭,然后……我做了你的便宜小厮。”
踏上第三层阶梯,苏纪说:“谢谢你,贺愆凡。我想起我那一手漂亮的字是谁教会的了……”
踏上第四层阶梯,苏纪说:“抱歉,贺愆凡。如果你积极一点也许我就不会可怜的被魈抹了脖子……”
踏上第五层阶梯,苏纪说:“对不起,贺愆凡。我是那么的容易犯错,当你朝我伸出手的时候我应该毫不犹豫的抓住的,我明明看到了你的痛苦,却总是转头视而不见……”
……
当走到阶梯的最后一层,苏纪已经汗流满面。他把惊皎从怀里取出,上面还残留着他身上暖暖的体温。
苏纪转过身面对着底下漫长的漆黑的阶梯,用空洞的目光专注的看着,在心里数着那一步一个片段的回忆,快乐,痛苦,悲伤……
最后一个阶梯,他轻轻的说:“一切都过去了,我终于可以不爱你了,贺愆凡。”
周边,是骤起的风。林木上方的雪堆终于不堪重负的压弯了枝桠,扑扑嗵嗵的砸落在雪地上,钝重有声。
苏纪抱着惊皎就地坐了下来。他累了。同时在等待那个会来找寻他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苏纪恍惚中听到了轻轻的脚步声。好像离的很近,又或许,从来不曾远离。
那脚步声最终在苏纪的身前停了下来,然后一双手小心翼翼的带着无尽怜惜的把苏纪包围在了温暖的怀抱里。
“我的眼睛看不见。我不知道你是谁……”泪水涌上了眼眶,苏纪埋在那怀抱里压抑着哭音说。
“我姓萧,名隐逸。”那人用带有淡淡笑意的声音说,“我相貌丑陋,没有家财万贯,也没有亲戚朋友,我一无所有……”
“可是我认识你,念萧庄的小公子。我跟了你一路,看着你走了一路摔了一路,但却坏心的没有想要上前帮你一把,像我这样可恶的人,现在你是否有点后悔知道我是谁了?”
苏纪用力的摇头,双手紧紧的抓着那人的衣裳,就像落水的人抓着浮木。
“我叫苏纪,家住念萧庄,我看不见,所以不会介意你相貌丑陋,我也没有家财万贯,我的全部财产只有一个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现在,可不可以厚颜无耻的要求再多加你一个?”
说完,苏纪就听到了那人低低的笑声,连他埋首的胸膛都为之轻轻震颤。
那人低头温柔的吻去了苏纪眼角的泪水,他叹息似地说:“我怎么舍得……”
怎么舍得,不爱。
在死亡的尽头徘徊着,历经痛楚的挣扎只为那一线淡薄的生机,凤凰盘涅的一瞬他却耗尽了三年的时光。
要他如何舍得,放手。
那人抱起苏纪转身,数层阶梯下站立的是一道几乎融入夜色的黑色身影。
清冷的黑眸,在一丝异光的闪现后化成了淡淡的温暖。
“欢迎回来。”魈说。
山巅的雾霭层层分散,慢慢的绽放出破晓的曙光……
这一次,是真的要挥手过去的一切,重新开始。
哈哈哈哈……神啊……可算完了,撒花,撒花^ye^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