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之鹰篇惩罚——天子

“等一下，他承认了他想自杀吗？”卡特兰迪斯狐疑地问——这种几乎等于懦弱的行为
的确不符合那个男人的个性。
“他没有——不过我敢肯定他一定是自己跳下来的！我和他不常见面，但认识已经很多
年了；我说不出原因，可是他现在的态度非常反常！如果不弄清事情的真相并设法解决
，他的伤口恐怕一辈子也无法愈合！刚刚他看着海面，突然开始发抖；我扶他回床上的
时候，他的手冷得就像冰块！”帕德里克耙了耙他张扬的红发回答。
“可是他并没有同意你去调查那些事情，他看来不像是喜欢别人干涉他的私事的样子。
”卡特兰迪斯皱起他漂亮的眉毛说。
“他也在没得到我们允许的情况下干涉了我们的事情，这既可以算是‘报复’，也可以
说是‘报答’，感谢他当初的坏心眼给我们带来的幸福——我们应该帮帮他，不是吗？
”帕德里克摩挲着自己下巴上的短髭，振振有辞地说着，并试图说服身边正在用极不信
任的目光注视着他的男人，“来吧，公猫宝贝，这没什么不好，你不是也说过一定要让
他为三番两次戏弄我们的行为付出代价吗？现在是时候了——别管他会怎么说，做我们
该做的事情吧！”
“……也许你是对的……”卡特兰迪斯犹豫了一下，还是不得不承认帕德里克所说的。
“每个人生活的环境和经历都不同，总会在那么一两个其他人不了解的地方莫名执着，
并且因为没有发泄的管道或者得不到理解，而在某些特殊情况之下使自己偏离了原有的
轨道；而这个时候，确实需要别人在后面推上一把。虽然当时的感觉未必很好，不过事
后想起来的时候，还是会在心里感谢那个曾经推过自己一把的人。”
“是啊，你说得一点也没错，宝贝！曾经有一个东方商人告诉过我一句古老的谚语，叫
做‘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就是说人们的眼睛往往会在注视着其他人的时候异常雪
亮，却难以看清自己所处的状况。而且，越是聪明的人越容易这样。”帕德里克挽着卡
特兰迪斯的手，一边在甲板上漫步一边说。
“你……这该不会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吧？你的意思是说，我就是那种人？”卡特兰迪斯
抬起头，咬牙切齿地问。
他刚才不小心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等于承认了自己当初就是因为没有及时弄清自
己的心情，才让两个人一起吃了那么多苦头。
“当然不是，我怎么可能是在说你？亲爱的。”帕德里克摇了摇头，伸出手揽住卡特兰
迪斯的肩膀，“我是在说另一个家伙——”
“你是指……杰拉尔德•雷托滋？”卡特兰迪斯问。
“一点也没错！你真是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宝贝！”帕德里克说着，又侧过头吻了自
己的爱人一下。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了解你，你这个自大的家伙！伊格莱恩开口说话的第二天你就派了
人出去，别以为我什么也不知道！”卡特兰迪斯扬起碧绿的眸子瞪了帕德里克一眼，顺
便甩掉他正按在他臀部的那只手，“我说过不准在甲板上乱来——”
“没错，我是怀疑他，从一开始就怀疑他。因为伊格莱恩是个爱憎分明、有仇必报的男
人；可是当知道自己失去了一只眼睛的时候，甚至连一点儿反应也没有，还做出一副一
切都已经不重要的样子……他从小在军营里长大，早见惯了战争的残酷，我不认为他的
敌人可以把他伤成这个样子。那么，除此之外，就只有他最爱最信任的人。你知道，那
家伙本来是个贵族并拥有爵位……”说出这句话之后，帕德里克突然觉得不太妥当，连
忙向身旁的人解释道：“抱歉，宝贝，我不是故意这么说的，我没有其他意思。”
“我知道，你不用解释，你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卡特兰迪斯这么说着的时候没有
抬头，但他一直握着帕德里克的手，“对不起，我也曾经那样伤害过你。”
“忘了那些吧，我知道你是爱我的，一直知道。”帕德里克转过身，用力抱了抱正因为
尴尬把头扭向一边的卡特兰迪斯。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自己应该更坦率一些，不管怎么样，我和你还是在一起了—
—我该珍惜自己得到的。”
卡特兰迪斯咬了咬嘴唇说，“你派人去查过了，结果呢？”
“伊格莱恩的营地被政府的军队偷袭了，他们抓了一些人，但不多；不过政府和民间都
没有传出伊格莱恩被俘之类的消息，这有点不太寻常。另外，我还让他们仔细调查了一
下杰拉尔德•雷托滋的底细，他是个不简单的家伙，除了贵族之外，还拥有一个地下身
份。从他的双亲在一次意外中去世，他继承了爵位之后，就一直在利用这个身份经商，
其中大部分是来自海上或者苏格兰境外的黑市交易，如果情报的来源没有问题，我有可
能在伊格莱恩之前就和他交易过，只不过没有见过面。但他的大名我可不是第一次听说
，黑爵士。”帕德里克靠在围栏边，任海风吹拂起他一
头火焰般的红发。
“你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得到这么多消息的？我以为你并不熟悉苏格兰。”卡特兰
迪斯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地说。
“我的家一直在大海上啊，我可以说自己了解任何一个地方，也可以说哪里也不了解。
因为我漂泊不定，四海为家。很多时候，海盗抢到了东西并不是留做己用，而是拿去和
其他人交易。我认识各式各样的人，他们中有不少是小游商；而这些小游商在各国穿梭
的过程中又认识了很多地痞流氓——你知道，这些人就像乡间的田鼠一样，无所不知，
就是政府的密探也比不上他们。”帕德里克低笑了几声说道。
“那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怎么帮助那个行尸走肉？”卡特兰迪斯问。
“用最直接的办法，亲自去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在苏格兰可没有人通缉我，并在大街上
贴满我的画像。”帕德里克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做出了回答。
“你想去见杰拉尔德•雷托滋。”这次，卡特兰迪斯所说的是肯定句而不是问句。
“是的。我要弄清他的老巢，然后直接站在他面前。”帕德里克摊开双手，“如果真的
是他把我的朋友、我们的爱神害成这个样子，那么我绝对不会放过他。如果一个人连自
己的爱人都可以这样伤害，那么那个家伙根本没有资格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
“噢，是的。”卡特兰迪斯咳了一声，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爱神……如果伊格莱恩
知道你把他形容成那个带有两只小翅膀的小男孩，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你这个狂妄的
混蛋有的时候实在是……非常可爱！”
“我讨厌这个地方，它看起来就像住满了鬼魂，阴森得令人厌恶！”卡特兰迪斯站在巨
大的古堡前，仰头眯起双眼这么说。尽管他一直自称不想过于干涉，但还是跟了过来。
“这座城堡是倚着山势建的，其中一面临着悬崖，悬崖下面就是大海。他们就是在这片
海域里救起伊格莱恩的，我几乎已经可以肯定那个凶手就是杰拉尔德•雷托滋了。”帕
德里克边说，边从外套的口袋里掏出工具，准备撬开大门上的锁。
“你究竟是海盗还是小偷？”卡特兰迪斯看着帕德里克在三分钟之内解决了那把锁，跟
着他从门缝溜了进去。
“有的时候，我们抢到了东西，但是没有开那些箱子的钥匙，撬锁是必须具备的技能—
—虽然大部分时候我更喜欢直接用火枪解决问题。”帕德里克低声说。
“好吧，随你怎么说。现在我们进来了，你确定他在这里吗？”卡特兰迪斯问，“这里
一点活人的生气也没有。”
“我的人已经打听过了，他并没有回雷托滋家的主宅，那里的仆人说他已经有好几年没
有回去过了；除此之外，他也没有回其他地方的别墅——这也就是说，他并不想让别人
知道他已经回来了；所以，这里是他唯一可以藏身的地方，因为这座城堡是‘黑爵士’
的秘密宅邸。”帕德里克解释道。
“如果凶手是他，说不定他以为伊格莱恩死了，现在已经跑到王宫里去邀功请赏了！”
卡特兰迪斯哼了一声，不屑地说。
“倘若真的是那样，我会立刻雇一个赏金猎人，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他干掉！我知道，
你最讨厌的就是背叛者，我的公猫宝贝——”帕德里克说着，开始摸黑走进大厅。
“要是他那么做了，我同意你的下一步计划。”卡特兰迪斯说完，又问道：“这里这么
大，我们怎么知道他藏在哪个房间？”
“所以我打算找到一个人，然后威胁他告诉我——我不相信他是一个人住在这里——”
帕德里克回答。
“你确定这里真的有活的生物存在吗？”半个小时以后，卡特兰迪斯忍不住再次发问。
他们用最快的速度从最底层的大厅来到了第二层，然后是第三层和第四层，现在已经是
第五层了——他们差不多搜查过了每一个房间，可是连个鬼影子也没有见到！
“越是这样就越值得怀疑，我的直觉告诉我，那家伙就在这里！我嗅到了他的味道！”
帕德里克说着，一双红色的眸子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他的味道——你是狗吗？”卡特兰迪斯翻了个白眼，一脚踢开一个房间的门。
“不，我是狼——我比狗要勇猛得多，你不是最清楚这点吗？宝贝——”
帕德里克恶劣地笑了起来，同时躲过他那易怒的爱人恼羞成怒之下随手向他丢过来的不
知什么东西。之后，正当他们想离开这里向更高的一层前进的时候，一个极为细微的声
响让两个人同时停住了脚步——
“出来！我们已经发现你了！”卡特兰迪斯这么喊着的时候已经矫健地扑了上去，一把
抓住那个瑟缩在阴暗角落中的人。
“放松点儿，亲爱的，你快把他掐死了。”帕德里克提醒道。他隐约看到那个瘦小的可
怜人的双脚已经脱离了地面。
“好吧！”卡特兰迪斯稍稍放轻力道，“现在告诉我们，杰拉尔德•雷托滋在什么地方
！否则我就把你从窗户丢出去——”
“你说话的口气真定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海盗了，公猫宝贝！”帕德里克听到卡特兰迪
斯的威胁之后大笑起来，然后走上前去，对那个人说：“你最好听他的，他是说真的。
”
“不，我不会告诉你们的！我只是一个管家，但绝对不会背叛自己的主人！”苍老沙哑
的声音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是吗？算了——”卡特兰迪斯摇了摇头，“我不喜欢这样对待一个老头子，而且我很
欣赏他。”不过他虽然这么说着，为了避免这位管家先生惹出什么麻烦，他还是把他绑
了起来，随便塞进了一个房间。
“我们就要到顶层了——如果找不到那个家伙，我绝对不会罢休，我发誓！”又过了半
个小时，卡特兰迪斯一边攀上螺旋形的阶梯，一边恼火地说着。
“当然，当然，我也是，宝贝——”走在前面的帕德里克正想劝已经开始不耐烦的爱人
静下心来，拐角处却冷不防闪出一个人来，跌跌撞撞地踉跄了几步，向下栽了过来……
帕德里克本能地一躲，那个人倒在地上，正好摔在卡特兰迪斯脚边。
“好极了，你这家伙终于出现了！”
卡特兰迪斯踢了踢那个人的肩膀，在他抬起头来的瞬间看清了他的脸；不过那个人显然
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究竟是谁，他一边试图从台阶上爬起来，一边口齿模糊地问——
“罗伯特，是你吗？”
“离我远点儿，你这醉鬼！”闻到迎面而来的酒臭味儿，卡特兰迪斯立刻嫌恶地捂住了
门鼻，“我敢肯定，他已经十天没洗澡了！”
“我猜也是，不过我们最好先把他弄到某个地方，设法让他清醒过来，然后顺便歇上一
会儿。”帕德里克如此回答，弯下身去，把那个块头和自己差不多的高大男人撑了起来
，拖上楼梯。
当杰拉尔德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了。帕德里克和卡特兰迪斯把他绑在了
一张法式软椅里，然后两个人靠在一起小睡了一会儿，是椅子倒在地上发出的巨响吵醒
了他们——
“噢，你看起来清醒多了——”帕德里克打着哈欠站了起来，把杰拉尔德和椅子一起从
地上扶了起来。
“是你们？你们为什么在这里？”杰拉尔德甩了甩头，仍然感觉一阵阵晕眩。他的双眼
下布满了严重的阴影，头发凌乱，脸上的胡子看起来像是一两个月没有剃过。
“很简单，想知道你究竟对伊格莱恩做了什么——你别想狡辩，我们知道是你做的！”
卡特兰迪斯说着，拉过另一把椅子坐在他的面前。
“你们是怎么知道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吗？连海盗们都已经听说了？”杰拉尔德笑了
几声，好像根本不在乎自己被绑了起来，一下也没有挣扎。
“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样，你高兴得太早了。你想要了他的命，可是他还活着——”
帕德里克在房间里踱着步，慢慢走到窗边，准备打开裔户通通风。这里的空气实在不怎
么新鲜！不过他的手还没有碰触到窗框，身后那个前一刻还瘫在椅子上的男人就突然大
吼了起来——
“不——不准开！谁也不准打开窗户！不准！”
“为什么？你不觉得这里臭气熏天吗？”
帕德里克说着，迳自打开了窗户，带着海洋潮湿咸味的空气立刻在房间里流泄开来。可
惜他还没来得及深深吸上一口气，好好享受一下，人类失去了控制的痛苦悲鸣已经撕裂
了周围的一切——
“不！你不能打开窗户！你这个混蛋！你打开窗户，放走了他！他飞走了……从那里飞
走了……永远也不会回来了……永远……”
杰拉尔德疯了一般地不停吼叫着，直到喊哑了嗓子；接下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泪水
涌出了他的眼眶，他开始哭泣——全身颤抖，像个小孩子一般开始号啕大哭——哭到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