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上良毕竟受过西方教育,从来就不相信所谓的什么风水,也一直对老祖宗口里唠唠叨
叨、不准任何人更改本家大宅里一草一木的规矩,嗤之以鼻,所以他一气之下,就故意
在自家的院子里修了喷水池,存着心想要气他。
这样做是不是真的错了?
他叹了口气,深邃的夜更加寂静了。
沈上良掏出表看了一眼,十一点半,看来这个夜晚还漫长得很。他从茶壶里倒了一杯茶
轻轻品起来,然后又烦躁的浮想篇篇。
相对于茶,他更喜欢喝咖啡,特别是用牛奶蒸出来的那种顶级咖啡,不用加糖,等到凉
的温热的时候一口而尽,那种满口香浓纯厚的感觉,在整个嘴里来回飘荡,许久都不会
散去。
其实,在开发商提出收购沈家大宅计画的时候,他就暗自决定,领到钱,就和女儿一起
移民到加拿大去。
而且据他了解,对开发商的收购价动心的人,恐怕还不在少数,据说那些城里人想要移
平这里修建高尔夫球场,不过管他那么多,卖出去后就是他们的问题了,但关键是老祖
宗,究竟该怎么样才能说服他?
用力摇摇头,沈上良突然感到四周的气氛变得十分古怪。
他抬起头四处望了望,什么也没有发现,但为什么总觉得有什么和刚才不一样了?
他困扰的挠挠头,全身猛地一颤。
对了!是蝉叫声。
不久前还叫个不停的夏蝉,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噤声了,还有蟋蟀那些同样聒噪的虫子,
也都停止了乱发噪音。
整个院子都静悄悄地,寂静的可怕,沈上良感觉自己就像跳入了一汪黏稠的液体里,那
些液体疯狂的灌入自己的耳中,不但遮罩了听觉,还影响了他的情绪。
似乎有什么东西无声的在空气里流窜着,他身旁的压抑感越来越大,猛地眼前一亮,墙
上的灯笼原本黯淡枯黄的光芒变做了红色,血一般的红色。
沈上良难以置信的用力闭上眼睛,然后又睁开。
血红突地不见了,不远处的灯笼,依旧散发着那种半死不活的淡淡黄光。
一切似乎都回复了原状,他捂住狂跳的心口,长长吐出一口气,就在这时,有股恶寒毫
无预兆的爬上了他的脊背。
他满脸恐惧,有生以来第一次嘴里念道着观音菩萨、如来佛主、上帝、耶稣等等诸如此
类的名字,巴望噩梦快点过去。
但是,这场噩梦似乎并不因为他的虔诚就消失无踪掉,沈上良缓缓回过头去……
一声尖叫,顿时从这个院子向远处扩散开来。
首先被惊醒的当然是老七一家人,因为我们住的和他家比较靠近,所以听到尖叫声的我
,和一直都在担心自己老爸的沈雪,第一时间冲了过去。
一进老七的院子,就看到沈上良跌坐在地上,满脸煞白,全身还止不住的一个劲儿颤抖
着。
他的眼睛圆瞪,充满恐惧的指着面前的铜狮子,任凭周围人怎么问,他也只是在喉结处
发出一阵阵古怪的“哧哧”声。
“老爸,你怎么了?”
沈雪立刻跑上去抱住沈上良,眼圈一红,险些哭了出来。
我在旁边轻声安慰道:“看样子,你爸爸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吓坏了。”说完,好奇的
冲那座铜狮子看了一眼,没什么问题,和白天看到的一模一样啊?
“狮子、狮子……”沈上良终于说话了:“那座狮子刚才低下头冷冷看着我,它的眼珠
子红的就像血,满脸狰狞想要把我吞下去!”
我又向铜狮子看去,但还是看不出任何问题。
“先扶你爸爸回房间休息一下。”
我示意沈雪把这个精神状态明显不好的男人哄去睡觉,她感激的点点头,和她的阿姨一
左一右把沈上良搀扶了回去。
这时沉玉峰也走了过来,不过他手上抓了两个人,见我们惊讶的看着他,解释道:“刚
才我听到六哥的尖叫声,立刻就冲了出来,但一出门,就发现有两个人鬼鬼祟祟的人伸
着头到处张望。一看是生面孔,我就顺手把他们抓了过来。”
被吵醒的人围了上去辨认,其中有人大声叫道:“这两个家伙,不是常常来这里要求收
购沈家大宅的人吗?”
立刻人群就激动了起来。
“妈的,我们家水池里的鱼,是不是你们搞鬼弄死的?”有人用力的扯住他俩的领口喝
道。
那两个明显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的人,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的辩解道:“我们在古云
山上测量地形,因为汽车的轮胎爆了,所以想来这里借住一晚上,鱼什么的,我们根本
就不知道!”
“放屁!你以为我们是大老粗不认识字啊,测量地形用的着你们吗?”有人激动的就想
一拳头打过去。
沉玉峰立刻将那些手痒的人给挡住,对他俩说道:“不管什么原因,总之,你们明天和
我到警局里去一趟,是非黑白,到时候就清楚了。”
这个多事的夜晚,就这样不平静的安然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就听到有人用力的踹着我的房门。
我穿好衣服,一边抱怨,一边揉着惺忪的眼睛打开了门。
沈科万分焦急的脸孔立刻露了出来。
“小夜,小露不见了!我刚刚去她的房间找她,就发现她的房门大开着,怎么办?我该
怎么办?”
他急得汗水直流,还一个劲儿的踱着脚。
我慢悠悠地说:“她是不是睡醒后出去做晨运?你要知道,女孩子是很麻烦的。”
“不可能,我检查了她的房间,她的被子还是好好的叠着,床上也完全没有睡过的痕迹
。”
“什么!”我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你快去找人搜查整个本家,我去调查看看是不
是有人见过她。如果再找不到的话,只有请沉玉峰叔叔派搜查队了!”
“没有用!恐怕我们都被困在了山上。”沉玉峰阴沉着脸,拖着那两个昨晚逮到的人走
过来。
我大吃一惊,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沈家停放的所有运输工具,都在昨晚被人破坏掉了,我的警车也不知道被谁刺破了轮
胎,那家伙还放光了我的汽油。”他心情极为不爽的说:“换言之,直到镇上有人想起
我们,然后派人来查看,否则,我们都会被困死在这个该死的古云山上。”
祸不单行,说的就是我们的状况,或许不止我们,甚至是整个沈家大宅里,全部的一百
多人,都有可能被这个隐晦的词语给光临。
放下交通工具被毁掉的事,沈家所有人都开始搜寻徐露的踪影。而我和沉玉峰也着手调
查起那两个贼。
“说,沈家的交通工具,是不是你们弄坏的?”沉玉峰抓着左边那人的领口,大声喝道
。
“我要求联系我的律师!”那人偏过头。
沉玉峰吐了一口口水过去,随手就煽了他几耳光。
我慢悠悠地说道:“法律不是严令禁止殴打犯人吗?何况他们在法律意义上,还只是嫌
疑犯。”
沉玉峰和我一唱一和,凶巴巴地说:“这里天高皇帝远,就算我把他们打个半死,到时
候再死不认帐,我就不信他们能告我!再说,现在我们和外边完全失去了联系,有没有
人会来找我们都要打问号。哼,说不定押他们下去时,这些家伙的伤早就好了!”
“有这么好的事?”我装出兴奋的样子,续道:“那让我也试试,我早就听表哥说,局
里打人要遵循一点小小的原则。比如用榔头敲的时候,一定要在人的背上垫块木板,据
说,这样打,就算验伤时也不容易检验出来,而且被打的人会痛不欲生,想晕都晕不过
去。”
沉玉峰讪笑起来。
“看来你表哥还真教了你不少东西,说的我都想试试了。”说着,他就四处张望,似乎
想找个榔头和木板来。
左边的那个家伙,吓得全身都发起了抖。
“我说!”他不顾右边那人的阻挠,大声叫道:“老板的确是叫我们弄些什么事情,把
这里的住户全都吓跑,但是我们还没来得及干,就被抓了,我……”
“这么说,沈家池子里的鱼不是你们弄死的?”沉玉峰问。
“绝对不是,我们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这里的交通工具和我的警车呢?也不是你们破坏的?”
“不是我们做的!我发誓!”
沉玉峰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他看,过了许久,才恶声恶气的说:“我姑且相信你们的话
,如果让我知道你这家伙在撒谎,哼,到时候不要怪我弄断你几根骨头!”
将那两个人锁在房间后,我们走出了院子。
“那人的话你信不信?”沉玉峰思忖了一下问。
我毫不犹豫地答道:“不信。”
“哦,为什么?”他略微有些诧异。
“因为那家伙说的太爽快了!我老爸常常教育我说,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一般都有猫腻
,就算他的话里有些真实性,分量恐怕也不多,而且,他害怕的样子也太做作了,一看
就知道是装出来的。”
“完全和我想的一样,嘿嘿,看来小夜你并不是徒有虚名啊。”沉玉峰老脸一红,接着
就嬉皮笑脸的跟我耍起了花腔。
我暗自好笑,也不拆穿,淡然道:“我们去停车的地方看看。”
沈家本家靠近大门的地方有一块空地,有人随意在那里搭起了几个简单的棚子,就当作
停车场了。
由于大宅里边是一个一个四合院紧紧相连的格局,每个院子都有四条小路,通向四个方
向,走起来十分像迷宫,而且那些院间小路也实在太小了,容不得任何汽车通过,再加
上老祖宗很讨厌这些现代化的东西,所以二十多户人家的交通工具,都停放在了这块空
地上。
但没想到,客观上造成了现在这种与世隔绝的情况。
我刚走过去,就看到了满地惨不忍睹的景象。
所有汽车、摩托车、拖拉机的汽油,都被放的一干二净,轮胎也被割破了,凶手还心狠
手辣的连脚踏车也没有放过。
只看了一眼,我就十分清醒的意识到,在没有设备的情况下,根本就不可能在这里找出
任何线索。
我极度郁闷的问身旁的沉玉峰:“没有车子真的下不了古云山吗?”
他无奈的点点头,说:“附近常常有许多危险的动物出没,人走下去实在太危险了,再
加上又没有大路,普通人花一天一夜,都走不到古云镇。”
“只要人多点,至少还是有希望走出去嘛。”我沉声道。
沉玉峰有些不置可否,说:“你去问问沈家的人谁愿意?他们过惯了舒坦的日子,现在
要他们突然走那么远的路,还不如直接要了他们的命!总之,这里储存的食物还剩很多
,估计大部分人更愿意等下边的人找上来。”
“那你的手机呢?”我心存侥幸的提醒道:“应该可以和外界联络吧?”
沉玉峰苦笑了一声,将手机掏出来递给我:“忘记带充电器,早没电了。”
我微微叹了口气,用手按摩起太阳穴。
该死!早知道会发生这么多事,我压根就不会来。家里待着虽然无聊了一点,但至少不
用在这种该死的鬼地方,被弄的头晕脑胀。
“其实你也不用担心太多了,总之,警局里的人都知道我回了本家,如果四天以后他们
还没我的消息,那些家伙肯定会过来找的。”
沉玉峰拍了拍我的肩膀,走掉了。
又回到我下榻的院子。
经过徐露的房间时,我迟疑了一下,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这还是徐露失踪后我第一次进她的房间,只见房里的一切,都整洁的摆放在它们该放的
地方,我看了一眼床上,如同沈科所说的,床根本就没有睡过的痕迹,被子也叠的整整
齐齐。
靠窗户的桌子旁,一张椅子被拉出了少许,看得出小露曾在上边坐过,或许她还是用手
撑着脑袋,呆呆的向窗外望。
桌面上还留着几滴蜡烛的残泪。
对了,这个房间的蜡烛呢?
我灵光一动,趴在地上开始四处找起那根倒楣的蜡烛。
皇天不负有心人,花了老大的劲儿,才从床底下把它给掏了出来。
就在我撅着屁股刚从地上爬起时,沈科和沈雪也急匆匆地从外边踢门走了进来。
他俩脸上的焦急,比早晨更加浓烈了。
沈雪见我满身灰尘也不关心一声,只是自顾自的高声道:“夜不语,我们一百多人找了
足足一个早晨,几乎翻遍了沈家的每一块草坪,但就是找不到徐露,甚至没有人在今天
看到过她。”
沈科低着头,一声不哼。
轻轻叫了他一声,他也只是迟钝的抬起头看着我,满脸呆滞,原本又大又亮的眼睛,此
刻变成了死灰色,而且全身都在不停地颤抖着。
“这家伙担心过度了。”我冲沈雪问:“有没有什么让人精神镇定的药物,安眠药也行
。再这样下去,恐怕徐露人还没有找到,他已经发疯了。”
“我家里唯一吃了想让人睡觉的药,就只有感冒药。”沈雪无奈的苦笑了一下。
这时沈科突然抬起头,大声叫道:“都是我的错,昨天晚上我就应该把话说清楚的,是
我把小露气走了,该死!我怎么这么蠢!”说完,他就歇斯底里的向外冲去。
这时候我怎么敢放他走,万一这喜欢钻牛角尖的木鱼脑袋,一时想不开自杀了,恐怕我
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
我用一百公尺十二秒的速度冲上去,从后边死命的抱住他,将他压倒在地上,又向早就
手忙脚乱的沈雪喝道:“快去拿些酒来,快点!酒你家总该有吧。”
沈雪愣了一下,然后飞快的朝外边跑去,不久后就抱来了一堆瓶子。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抄起一瓶,打开就朝沈科的嘴里灌,直到把一整瓶都灌进了他肚子
里,这才松开手。
“啊,这可是酒精浓度五十六的极品茅台,这次我老爸要心痛死了!”沈雪看了看我手
里的酒瓶,阴云满布、写满焦急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
“真是便宜这小子了。”
我用力踢了一脚烂醉如泥、瘫躺在地上的沈科。叹口气,忍不住将他扶进房里,像死猪
一般扔到床上,不过,那家伙还真不是一般的重。
我喘着粗气,看了一眼在旁边窃笑不止的沈雪,说:“关于徐露的事情,你有什么看法
?”
“完全没有头绪。”
她这才严肃起来,灿烂的笑容,缓缓又被懊恼焦急取代掉。
“我倒是有个看法,小露应该是半夜十一点多左右出去的,证据嘛,我也有!”我拿出
从床底下找到的蜡烛,说:“一般一整根全新的蜡烛可以用三到四个小时,而你看看小
露房里的这一根,才用了一小半。
“我们都很清楚,她是接近十点左右回房间的,根据蜡烛的燃烧时间推测,我判断她不
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在十一点多左右,用力将蜡烛扔在了地上,蜡烛熄掉了,她也走